从陌生化与熟知化视角浅谈小品幽默言语的艺术性——以赵本山小品《不差钱》为例

李美容 （华东理工大学 上海 200237）

从陌生化与熟知化视角浅谈小品幽默言语的艺术性
——以赵本山小品《不差钱》为例

李美容 （华东理工大学 上海 200237）

文艺活动实际上是陌生化和熟悉化这两种维度交相辉映的过程。陌生化是让已经熟知的事物呈现出陌生的形态，从而给受众以新奇感；熟知化是让陌生的事物使我们尽快熟悉，从而给受众以认同感。本文以赵本山的小品《不差钱》为例，试图从陌生化与熟知化这两种维度上分析小品幽默言语的艺术性。

陌生化；熟知化；幽默言语；小品

1.引言

小品，是人民群众广泛喜爱的艺术品种，赵本山在中国舞台与电视中的小品大多是喜剧小品。他以幽默诙谐的艺术语言褒贬生活，使人们在笑声当中得到教益和启示。他的喜剧小品以其独特的魅力吸引着大家的关注，其幽默、风趣的片断久久地回荡在观众的脑海中，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的幽默言语。幽默言语是人类日常生活中经常出现的一种语言交际形式，这一类语言因其独特的艺术效果和交际价值而倍受众人青睬。本文拟从陌生化和熟知化两个维度来阐释赵本山小品幽默言语的艺术性。

2.陌生化与熟知化

陌生化这一术语，最先是由俄国形式主义者什克洛夫斯基提出来的。俄国形式主义者认为，研究文学的价值就应该研究文学的文学性。而文学的文学性则体现在文学语言的陌生化技巧上。什克洛夫斯基认为，日常生活中我们对已经熟知的事物熟视无睹，在感觉上近乎一种麻木的状态。那么作为艺术的手法一陌生化就是要唤醒人们从那些熟视无睹的事物中从新获得新奇感。为了使石头更像石头，就要增加感知上的难度和时间上的延缓。比如不用大家熟知的名称去称呼事物，而是像首次看到事物时那样去描绘它。因而“首次”和“描绘”也就成了陌生化的两种重要手法。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理论揭示了文学活动中—个重要的文学性秘密，为我们解析文艺现象打开了—个迷宫。然而，文艺活动如果仅仅从一维的陌生化出发，那么文艺必然陷入一种隐晦艰涩、痴人说梦的泥潭。文艺活动既有陌生化，还必须有熟知化。所谓熟知化，是相对于陌生化而言的。陌生化是强调感知上的难度和时间上的延长，那么熟悉化则关注智力上的节省和感知时间上的缩短。文艺活动实际上是陌生化和熟悉化这两种维度交相辉映的过程。陌生化是让已经熟知的事物呈现出陌生的形态，从而给受众以新奇感；熟知化是让陌生的事物使我们尽快熟悉，从而给受众以认同感。陌生化以熟知为基础，熟知化以陌生为起点，二者并不完全对立。

3.陌生化与熟知化视角下的幽默言语

小品艺术在央视春节晚会节目中属于语言类。作为语言艺术，赵本山小品的台词是我们分析的主要对象。

从陌生化方面来看，什克洛夫斯基认为：“研究诗歌言语，不论是在发音和词汇构成上，还是在词的搭配性质上，在由它的单词构成的词义结构性质上，我们到处都可发现艺术的特征。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说法，诗歌语言应具有异国的、令人惊异的性质；实际上它又是往往异己的。”观看赵本山的小品，我们常常为人物精彩的台词而鼓掌。那些精彩的台词，无论是语音、词汇构成还是词的搭配上常常显得一反常规，它令我们惊异，令我们耳目—新。

3.1 首次描述

首次描述是指人物由于特定的生活环境，面对初次接触的事物显得陌生，对陌生事物的感知只局限于自身的生活经验。首次感知现象，在以往的文学作品中有比较典型的例子，如刘姥姥进大观园把鹦鹉说成“黑老鸹子”，陈焕生上城把沙发说成“皮凳子”。

在赵本山的小品里，为了达到喜剧效果，运用了大量的首次描述手法，诸如把“英特网”的“网”理解成鱼网的“网”(《钟点工》)，把“博士后”的“后”理解成后面的“后”，(《送水工》)，把“博客”说成“刻薄”，把“炒作”的“炒”理解为“炒菜”的“炒”(《策划》)，等等。在小品《不差钱》里也有这样的段经典对话：

（1）赵本山：这就是铁岭最贵的饭店，苏格兰调情（tiáo qíng）。

丫蛋：爷爷，你念反了，苏格兰情调（qíng diào），这家老贵了。

（2）毕福剑：你模仿刘欢老师哪一段？

小沈阳：《我和你》

赵本山：你个人唱，他刚下飞机，累这样，跟你唱？

毕福剑：不是他和我唱

赵本山：跟我更不跟他唱了

赵老汉来自农村，大概连苏格兰在哪儿都不知道，更不用说了解苏格兰的文化，懂得什么叫苏格兰情调了，他只是按照自己生活里的词汇范围读成了“调情”，词语的顺序一变，意思也就发生了变化，这样就产生了幽默效果。同样，连孙女所唱歌曲《青藏高原》演唱者都分不清的老汉对歌曲《我和你》和歌手刀郎更是闻所未闻，他只好用自己的生活经验来解释这些新的陌生的名词，他的解释反而使受众认为熟悉的东西陌生化了，从而达到幽默的效果。

3.2 制造歧义

制造歧义不同于首次描述，首次描述是由于当事人的确不懂，因而造成语言交流上的障碍。而制造歧义是当事人出于某种目的故意制造的。

（3）毕福剑：下边我看看，鱼翅就更不要点了

赵本山：鱼刺有也别吃了，我吃鱼刺有一回就卡住了嘛，后来用馒头噎，用醋泡都不好使，到医院用镊子拿出来的。不吃那玩意。

（4）毕福剑：你叫什么名字？

小沈阳：我的中文名字叫小沈阳。

毕福剑：你还有外国名字？

小沈阳：英文名字叫小～～沈～～阳～～

毕福剑：叫什么？

赵本山：没听明白吧，英文名字叫小损样儿。

在这两个片断中，赵老汉利用词语谐音，偷梁换柱，使词语产生了新的意义。（3）中，赵老汉故意把“鱼翅”说成“鱼刺”是为了不让自己因为拿不出钱而丢面子，连鲍鱼都知道是什么的老汉怎么会不清楚鱼翅呢？（4）中的“小损样儿”则达到了贬低服务员的目的。

3.3 混淆语用

混淆语用就是用词用错了对象，用错了地方。这样的用法在实际生活中是不可能的，以此来达到一种新奇效果。

（5）丫蛋：我非常感谢我姥爷能给我这次机会，我太感谢你了，如果你能真的把我领上道儿了，我就感谢你八辈祖宗，我代表八辈祖宗都感谢你，忘不了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认知心理学认为，幽默是一种不和谐性转变，即命题的第一种解释常被否决，而第二种解释与听话人的正常期待又不相同，这种不和谐使两种解释相互对立，相映成趣，形成幽默。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八辈祖宗”一般是用在骂人的话里，而“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则是说跟某人有深仇大恨，这样的的话用在了感谢的场合里，与语境中产生了不协调性，这里正是通过用词上的混乱来平添一种浓厚的喜剧色彩。

3.4 捅新词造新语

在小品《不差钱》中出现了很多新词新句，比如说服务员长得挺“委婉”，把“星光大道”说成“溜光大道”，心情非常“冲动”等。

捅新词造新语更多的情况是仿造。

（6）丫蛋：洪湖水浪打浪，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比更比一浪强，把我爹拍在沙滩上。

（7）小沈阳：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是人死了，钱没花了。

（8）赵本山：人这一生最最痛苦的事儿你知道是什么吗？是人活着，钱没了。

很明显（6）是根据诗句“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新人换旧人”而来，（7）则可以追溯到《大话西游》中的经典台词“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这些新词新句熟悉中透着新意，陌生中含着熟悉，因为取之于受众所熟悉的经验，又朗朗上口，往往能带来最大的思想冲击，传播最广。

3.5 隐含语境

说话人将命题的字面意义与语境相结合，暗示听话人该信息是与其认知语境相关联的，值得注意并加以处理。而理解幽默就是理解命题的字面意义与语用意义之间的差异，幽默效应的强度与命题的字面意义和特定语境中语用意义之间的反差成正比。

（9）赵本山：民间的是吧？来民间的啊，你这样，孩子，来个小野鸡炖蘑菇。

小沈阳：没有。

赵本山：这个可以有。

小沈阳：这个真没有。

如果受众不了解预先铺设的语境——赵老汉暗示服务员遇到贵的菜就说没有，就不容易体味到这个“可以有”和“真没有”所蕴含的幽默意义。正是这种弦外之音令人忍俊不禁，回味无穷。

陌生化手法是赵本山制造幽默的一大特色，但同时熟知化的台词也是不容忽视的，熟知化同样成为赵本山小品幽默言语艺术性的—个重要因素。赵本山熟知化台词主要体现在广泛地运用方言、口语、俗语、流行歌词、歇后语、谚语、顺口溜、打油诗等人台词。地道的东北口音，“唉呀妈呀”这样的口头语，穿插的流行歌曲以及滑稽的服装，夸张的动作等等都是取自于生活，给受众一种亲切的熟悉感。

4 结束语

德国戏剧大师布莱希特说：“对一个事件或一个人物进行陌生化，首先很简单，把事件或人物那些不言自明的，为人熟知的和一目了然的东西剥去，使人对之产生惊讶和好奇心。” 布莱希特强调的只是演出应给观众一种“惊讶和好奇心”，而赵本山的表演则是—种熟悉的陌生化，是以一种夸张的诙谐的幽默的方式，使观众对身边熟悉的人和事产生距离，从而对它有所关注，引起人们的深思和反省。小沈阳以睡觉为类比，对人的一天和一辈子做出的总结就使观众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陌生是给观众以新鲜感，熟悉是给观众以亲近感，从而使观众既感到新鲜，但又不感到望尘莫及，距离很远。小品就是借用幽默言语在陌生中达到更熟悉、更亲近、更亲切，给观众以笑声。

[1] Shklovskij， Viktor. Art as Technique[A]. Literary Theory: An Anthology[C]. Malden: Blackwell Publishing Ltd. 1998.

[2] 布莱希特著．丁扬忠等译.布莱希特论戏剧[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 1990.

[3] 范欣欣， “陌生化”理论在文学创作中的运用[J]. 文艺理论与批评， 2007 ( 2).

[4] 梁良，尤晓刚. 关联理论观照下的小品幽默[J]. 中美英语教学，2007 (4).

[5] 维克托•什克洛夫斯基，作为手法的艺术的艺术[A]. 俄国形式主义文论选[C]. 北京：三联书店出版社，1989.

[6] 杨向荣， 陌生化重读—俄国形式主义的反思与检讨[J]. 当代外国文学， 2009 (3).

[7] 杨偃成， 赵本山小品中幽默言语的认知研究[J]. 濮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08 (4).

李美容（1984-），女，华东理工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跨文化交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