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拍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2011-06-03 04:53徐雪芹钱晓天
电影 2011年9期
关键词:白鹿原

文/徐雪芹 钱晓天

《月蚀》剧照

处女作,因摩登而孤独

《月蚀》——佳娘之死让男友胡小斌痛苦异常,他遇到了跟佳娘一模一样的雅男。雅男一面沉浸在佳娘故事的不安中,同时又发现自己的男友有外遇。两个有先后顺序的故事以平行的形式同步呈现。王全安的处女作《月蚀》,被称为“中国式《两生花》”。该片先后参加二十多个国际电影节,并获得多个重要奖项。

1991年,王全安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后,便到西影厂写剧本。他在北京某个电影圈内酒会上遇到一人,和他同在门外抽烟。王全安至今还记得,两个人的谈话是从否定电影开始的。那哥们问:“拍电影能挣钱吗?”王全安答:“别信!”那哥们又问:“那能拍个好电影出来吗?”“太罕见了!不过这比挣钱多点可能。”王全安说。“你要想拍电影,就来找我”,对方说。

后来,西影改制,不发工资了。王全安写完13个剧本后,呆不下去了,才开始想自己拍电影。他想起了那次聚会的哥们,便把电话打了过去。对方一句废话都没有,就问,“有剧本么?”王全安把自己多年写下的剧本寄了两个过去,其中一个就是《月蚀》。几天后,对方便汇来10万元钱,“你来北京把这个片子拍完吧,这个剧本我买了。投拍总共需要多少钱”。“300万吧”,王全安答道,“300万能拍个好电影么?我给你600万,你拍一个好一点的电影”,最后王全安还是没有忍心多要,就折中了一下——400万。

相对于王全安之后的作品,《月蚀》在结构上比较繁复,高度的个人风格化倾向。这吸引了具有同样艺术气息的姜文。“姜文特喜欢《月蚀》,而且是很执拗的喜欢。我说就是自己的第一部电影,他说第一部电影怎么了,我想他就是喜欢那种梦幻气质的电影”, 王全安说。“那还是个自我表达的阶段,是不考虑一般受众的。我得让你知道我能拍电影,知道我还很深刻。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有这么一个过程,像欧洲1960年代那些年轻导演也有,那电影拍得有时候可能他们自己都不那么明白。那是个极致。后来到台湾电影,像侯孝贤这一支,世俗意义上确实也取得了很大荣誉,但是把台湾电影带到了一个难以维持的局面。”

本版为《惊蛰》剧照

《月蚀》在本土也遭遇到了文化识别上的难题。有一次,文化学者戴锦华曾经跟王全安说,她正在做中国电影史的研究,但不知道该把王全安放到哪一章节去。王全安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我当时的感觉就是,自己比环境走早了,农民就不要唱摇滚了嘛……”

为了印证自己与环境的这种错位关系,王全安讲了件自己的亲身经历,“我很喜欢音乐,17岁去香港,每次回来可以买个大件,免税的,别人都买个电视电冰箱,我就买了个组合音响,里面有个电唱机镶嵌着,一按就能出来,结果进海关的时候,人家没法定义这个东西,后来他就给我上了900块钱的税,这就是超前的代价。”王全安不无委屈地说。

除了文化精英无法给影片归类外,对于自己的电影处女作,王全安的妈妈看了以后直言不喜欢。当时的王全安听了还特别高兴,觉得这个电影本就不是给她们这个人群看的,感觉自己的片子很有文化气质。后来他意识到自己的误区了。“当时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荒谬了,什么样的人都喜欢的电影,才是好电影。你应该有你的思想,但思想也是要附着在故事和剧情之上的。”

听由心性,妈妈觉得还不够

《惊蛰》——农村女孩关二妹让父亲许配给村里一户人家,为了得到一笔钱;二妹逃婚进城,投奔早已出来打工的小姐妹;在城里,经朋友介绍,她认识了一个在寺庙放喇叭的乔连升,但乔连升同时也和别的女人来往。对县城深感失望的关二妹再次回到农村,嫁给了那个男人。《惊蛰》入围当年柏林电影节的全景电影大奖单元,最终拿到当年的金鸡奖。《惊蛰》类似于张艺谋的《秋菊打官司》,都是纯纪实风格的影片。

经历了《月蚀》的那种炫技式的表达手法,王全安证明了自己对结构的成功把握,但是超前的尝试使得他异常孤独,“《月蚀》中摩登的电影语言不是发自血液里面的,跟中国电影的历史和传统没有关系,是舶来品,不是特别符合我们的心性。就像韩国的《老男孩》做得很地道,但也终究是个二流货色,不是从你身上长出来的东西,后来我就想用那种跟我们的表达方式一致的语言,那种含蓄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语言方式。”于是,到了第二部作品《惊蛰》,王全安试图做些改变。

王全安决定剃掉一切外在的需要,做一部听由心性的电影。所以就想到用最少钱拍部电影,让经济和技术层面的因素降低到最少。结果,在只有15万资金的时候,电影就开张了,当然机器和设备都是借来的。王全安称其为一种“游戏精神”。

《惊蛰》开拍之后,王全安才知道那是他母亲出生的村子——砖井村。“这个地方非常有魅力,我们生活在‘皇冠上的明珠’里,以为现实就是‘明珠’的样子,其实真正的中国现实,80%以上都是《惊蛰》和《图雅》里这样的生存环境”。

对生存环境的重新认识,使得王全安自身所持的电影观念也发生了变化:“我突然意识到,所有的城里人的惯性的认识都是错误的。我们经历了几十年的历史中断,我们看清自己都很困难。以前我和我身边的一类文艺青年,对环境有看法,对社会有愤怒,以为比别人高,总是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简单地说就是做作,总是表现出一种弱的国家的人们的气质——革命者的形象,以为口号可以解决全人类的痛苦。”

拍《惊蛰》的时候,王全安第一次感受到对拍摄对象的认可,“我游历了世界很多的地方,我发现绝大部分地区的中国人跟世界是一样的,他们的心态,面对环境,没有那么多的抱怨和愤怒,他们也有幽默感,有面对困难的智慧。我认同他们。关二妹不论是进城还是回去都一样,不用我们任何人(电影创作者和观众)指手画脚。自然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博大。自然的衔接能力不是小小的几十年能明白的,作为电影导演,我的任务是揭示自然,不是批判自然。世界在你面前呈现,但跟你没关系。你只是一个中间的说书人,你跟世界讲述中国的故事的时候,你要讲得精彩。所以,我的拍摄也从面对这些人,到背对这些人。我们都是一样的,农民有什么不到位的?农民进城,他的悲喜是注定的。让我感动和难过的,是他们自然而然的过程。”于是,我们在《惊蛰》的结尾,看到的是作为母亲的关二妹抱着孩子在骑旋转木马,脸上满是疼爱与关心,眼中多是坚定与希冀,而嘴上在说的是环游世界。

虽然相对于第一部作品已经做了调整,但是王全安的母亲依旧对儿子说,“我觉得你还不够,还没有很坚决地认定了一个方向然后轻松地去做到一种电影”。 母亲的话不时地提醒王全安,自己的电影到底该朝哪个方向努力。

爸爸说《图雅》是前三部中最好的

《图雅的婚事》——这是一个发生在内蒙古草原的故事。丈夫巴特尔因为瘫痪在床,不能再照顾妻子图雅,决定让她改嫁。但图雅定下规矩,谁要娶她,必须带着前夫一起生活。经过一段时间的波折,最终,图雅遇到了真心相爱的森格。从《月蚀》、《惊蛰》到《图雅的婚事》,王全安已是第三次参加柏林国际电影节,但《图雅的婚事》却是第一次进入竞赛单元,最终捧得第57届柏林电影节金熊大奖。

《图雅的婚事》对于王全安来说意义非凡,因为它是王全安在拍完《惊蛰》后思考了很久的作品。那段时间,他一直被一个问题所困扰,拍电影到底是为了自我表达,还是为了给更多的观众带来观赏快感?最后他选择了后者。他尝试了将“逼真现实的影像跟强烈的戏剧性融合在一起”。“年轻的时候,你会认为艺术至上,艺术电影是你的惟一的表达,也只有这些是最重要的。可是,当你真的认为个人表达比电影本身还重要的时候,你已经可以脱离电影了,甚至可以不拍电影了,你可以去演讲或做别的事情。你如果做电影,就要尊重电影的一些元素。随着年龄的成长,你意识到这个世界不仅仅只有你这一种视角,在讲述的时候要考虑到对方是跟你不一样的,你得通过一个好听的故事,让电影好看,才能让别人更好地接受你。当你真的注重了讲述,也会讲述的时候,你就具有了商业性。能拍出一个让人喜爱的电影,你的思想才能得到传播,传播得很远。电影局的人看完片子觉得不错,电影节的人看完也觉得不错。电影局和电影节本来是两个极致,为什么能产生相同的看法?说明电影本身有一种力量可以穿透一些隔膜。我的电影必须要让更多人看到,爱看,并觉得好看。”

王全安的这种艺术观念的变化也收获了柏林电影节的尊重。当2007年《图雅的婚事》得金熊奖的时候,在后台,电影节主席迪特小声对王全安说:“把这个奖给你这样的人,是想让别的中国导演知道,以后好好拍电影就够了,只要电影拍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无独有偶,在2004年,几乎是相同的一句话,却是王全安说给柏林电影节的。

当时正是地下电影最流行的时候,来北京的柏林电影节选片人被一大堆有志于电影的青年人对社会和环境的控诉和苦水搞得有些疲惫,就问王全安该怎么回答这些充满激情的年轻人,王全安对他说:“你也许可以告诉他们,要更热爱电影……”对方听了就沉默了。

《图雅的婚事》剧照

回到2007年《图雅的婚事》得奖之后,德国国家一台最牛的主持人采访王全安:我以前喜欢中国电影是因为是东方的,非常别致,跟我们的不一样,那个环境和背景叫我感兴趣。但是看这个电影,我忘了是在看中国电影,我为电影中人物的命运起伏而激动。中国电影失去了东方特点,这是进步还是退步?

王全安当时真是太高兴了,“终于不用先跟老外谈东方特点,我们终于可以谈关于生存、灵魂、永恒这些重要的问题了。这就是让你挣脱了一个局限,进入到一个跟大家平等的游戏规则中,电影遵循的是个戏剧原则,你的胜利就是可以以戏剧去征服别人。如果说因为你是中国电影而被特殊关注,一切的人物形象和艺术手法等标准都不谈了,只考虑有没有政治背景,这是不公平的,说出来也是种耻辱。”

王全安的父亲看了《图雅的婚事》后,称赞说这是他前三部影片里最好的一个。但是影片将故事背景放置于内蒙这样一个少数民族地区,致使影片的上映受到了民族问题的质疑,“这已经超出了一部电影本身的话题”,王全安有点无奈地说。然被查出患有绝症。她决定到北京找到初恋男友赵鲁寒,了却最后心愿。两人见面后,李丽问他为何十年前从西安调往北京后就音讯全无,赵鲁寒告诉李丽自己没有收到她的来信……回到西安的李丽看到丈夫胡小光为她四处筹款治病,甚至要卖掉房子来帮她治疗已无治愈希望的血癌。李丽突然间心情豁然开朗起来——自己其实一直被深深的爱意包围着。

我一边拍,一边等着路修好

《纺织姑娘》——纺织女工李丽,突

在《图雅的婚事》获大奖之后,王全安在第六代导演里,被认为是最有可能走向商业化的导演之一,因为对镜头运用的成熟和讲好故事的能力。但是接下来,王全安却没有像人们猜想的那样顺从商业大流,而是继续拍摄了一部低成本电影——《纺织姑娘》。

“我所面临的是一个选择:是要把路修好了,再去拍电影;还是一边拍,一边等着路修好。我当然选择边拍边等。中国电影已经从原来的艺术为上极致走到现在的另一个极端,文艺片都被剿灭了。前几年还有人在抗争,现在大家都纷纷缴械投降了。大家一窝蜂地转型,其实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们连最基本的电影元素都没解决好,比如叙事、人物,然后就奔向大片,所以大片也被拍得七零八落。我算是仅存的几个抗争者之一,我也明白现在电影面临的问题,没关系,我会在商业和艺术中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如果说《图雅的婚事》是以情节剧的方式处理了一部文艺气息的电影的话,那么《纺织姑娘》则是以强烈的戏剧方式表现特定群体生存状态的电影,讲述处于巨大社会变革中的纺织女工喜怒哀乐的故事。

这部投资700余万的《纺织姑娘》拍摄周期为3个月。为了参加戛纳电影节,王全安连春节都没休,就赶着拍片子,影片还没有完全制作完,就先出了一个DVD送评了。评委会对这部片子很满意,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与戛纳失之交臂了,随后也错过了柏林电影节。后来,加拿大的蒙特利尔电影节到北京选片,经推荐层层选拔,《纺织姑娘》作为中国内地唯一的一部影片成功入围了世界五大A类电影节之一的蒙特利尔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最终斩获评委会大奖。

虽然艺术上再次获得肯定,但是影片在商业上再次失败,“因为某一个资方的资金到位情况不是很好,耽误了一些机会,包括参赛柏林电影节以及院线发行。这是我的第四部电影,一般说导演拍三部要砸一部,《纺织姑娘》虽然没有砸,合乎我的标准,但我想既然发行是这样就索性当砸了吧。规律是这样,砸在一个小成本总比一个大制作要好,难道要等到《白鹿原》再砸吗?”亲,邵玉华和他的儿子已经四十多岁,她也早嫁了人;董想把邵带回台湾重聚,共度晚年,邵于是着手和现在的丈夫老张办离婚,好跟董复婚。离婚很麻烦,子女也意见很大,老兵自己回了台湾。王全安用幽默和克制处理了现实生活中更强烈的戏剧冲突,呈现了格外东方式的忍让和顺其自然。《团圆》再次受到柏林青睐,荣获第60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编剧银熊奖、打破三大国际电影节开幕片不拿奖的历史宿命,并在第17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上获得最佳导演奖。

电影是电影而不再是其他了

《团圆》——故事原型是国民党老兵董万华和他1949年撤退台湾时失散在上海的妻子邵玉华。50年后,董万华回大陆探

《月蚀》剧照

柏林电影节组委会给王全安打来电话,通知《团圆》入围第60届柏林电影节的竞赛单元的时候,王全安正在比利时参加达内兄弟为他举行的一个影展。组委会在看完粗剪的毛片后,对王全安说:“我们想让这部影片成为开幕片。”

王全安急了。他反复和对方交涉:“我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导演,还不到做开幕片的份量。我情愿这个片子正正经经地去参赛。”组委会的态度很坚定,开幕片也能参赛。

柏林电影节在欧洲三大国际电影节中,选片向来偏重政治性。“我害怕这片子一开始太受瞩目,劲儿很快就会过去,尤其对于那些评委,他们要看20多部电影,后来都被‘折磨’得差不多了。在后半段看到一个不错的电影,就觉得定了。”按照国际电影节评片的“潜规则”,王全安觉得这个安排对影片拿奖很不利。但最终,王全安却从昔日女友、也是当届电影节评委的余男手中捧回了一尊最佳编剧银熊奖,打破三大国际电影节开幕片不拿奖的历史宿命。

虽然《团圆》被选为开幕片似乎就强调了它本身的政治性,但王全安说自己从来没有用政治来探讨对与错。“如果从政治的角度出发,任何人都无法摆脱自己的利益立足点,所以,我更想从个人的情感角度来看这个故事”。电影主角是三个老人,他们共同回忆起当年分开那天的情景,因为心境不同,这三个人回忆里的当天状况也完全不同,甚至连天气都不一样。“什么是历史?历史到底有什么价值?虽然我们有那么多不同,但是我们在‘吃’这样的底线上还是一致的,大家还可以沟通”。所以电影里,王全安安排了好几个吃饭的场景。

《纺织姑娘》剧照

《图雅的婚礼》之后,王全安再一次在柏林获奖,这一次他有更深的感慨,没有一个记者来问这个故事的背景事件。“当时首映有三千多家媒体,放了一场又加场、记者会也破纪录地延时,但都在谈电影本身的问题。这令我特别感慨和欣慰,觉得自己已经有能力把观众钉在戏剧里边,这无疑是一种上乘的手艺,因为由此,电影是电影而不是其他了。这也让我获得了一种更大的自信,忽然有了一种内心放松的感觉,觉得《白鹿原》可以拍了,可以义无反顾地拍了!”

《团圆》获奖让王全安内心多少有些惭愧,因为他说那是带着试探的意图,是他转折性作品。“这也可能是我的命运,就跟科波拉似的,他本来是不想拍《教父》的。觉得畅销小说,下里巴人哪里是艺术?结果,一拍艺术,他就特傻。没准,我的命运跟他一样。一使劲拍,结果就狗屁不是。也有这种可能性。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到来,我也会哈哈一笑,这不是命么?”

把《白鹿原》从3000万拍到一个亿

《白鹿原》——一部渭河平原50年变迁的雄奇史诗,一轴中国农村斑斓多彩、触目惊心的长幅画卷。主人公白嘉轩娶六丧六,神秘的序曲预示着不祥。一个家庭两代子孙,为争夺白鹿原的统治代代急斗不已,上演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活剧:巧取风水地,恶施美人计,孝子为匪,亲翁杀媳,兄弟相煎……大革命,日寇入侵、三年内战,白鹿原翻云覆雨,王旗变幻,家仇国慨交错缠结,冤冤相报代代不已……古老的土地在新生的阵痛中战栗。王全安的电影《白鹿原》便改编自这部小说。

小说《白鹿原》一出来,王全安就喜欢上了,因为作为陕西籍的王全安,他认为陈忠实对陕西关中的理解和把握很到位。《白鹿原》也成为名著改编电影的热点,先后有陆天明、张艺谋都有意将其改编。

王全安第一次真正接触电影《白鹿原》的项目是在2004年底,当时《惊蛰》刚拍完,王全安把这部片子拿到西影去做后期。西影厂的芦苇看到《惊蛰》的大结构和人物命运走向,便向王全安提议拍摄电影《白鹿原》,“你的《惊蛰》对得起陕北人了,如果拍了《白鹿原》你就对得起陕西人了”,芦苇对王全安说。王全安也见了当时的西影厂厂长延艺云,延艺云一听王全安对电影的理解,觉得想法比较独特,谈得投机,王全安就不但当上了《白鹿原》的导演,还成了执行制片人。

但诸多原因导致《白鹿原》电影项目迟迟未能推进。在当时接受媒体采访的王全安如此解释,“主要是源于我和制片人在观念上的差异,制片人对《白鹿原》的筹划是目前在中国最常见的做法:找一个日本演员,找一个韩国演员,做大的商业炒作。可我的想法是:能不能找陈忠实来演?如何把白鹿原表达得有一点成色?体面一点?有点分量”。

《白鹿原》当时投资是3000万元,王全安做的时候不但没追加,反而在减。“我觉得不一定钱多就是好事,因为过多的钱对艺术质量带来的不一定是好处,它带来的可能是贪婪和臃肿。就跟接近野外的动物一样,没办法平静地接近。我的老师曾说,真正自由的导演,应该是做500万左右的片子。越大的片子,导演越不自由,因为你要完成的不是你的创作,而是一个大的经济运作,最高的利益不是导演的创作,而是成本回收这个问题。这就注定了大制作表面风光,而导演并不快乐,因为你不是最重要的那个角色了。小制作也不行,小制作也太寒酸了,就像街上要饭的,你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

2010年6月,各大媒体纷纷报道了电影《白鹿原》重新启动的消息,并且导演还是王全安,而此时的投资规模已经达到了一个亿。有了一个亿资金的支持,王全安可以更加自如地拍片,比如,可以让演员有个长时间的体验生活的可能,可以更多地投入到影片环境的考究上。

《白鹿原》的海报上是一片金黄色的麦子地,据参加拍摄的工作人员讲,为了这片麦子,王全安下了一番苦心。因为是反季节拍摄的缘故,剧组在陕西种了三百亩第二季的麦子,以备九十月份使用,但是第二季麦子是不会结穗的。王全安心里没谱,所以就让美术部门往更冷的地方去找景。美术师霍廷霄以前在海拉尔拍摄过,说那里九月初收麦子。王全安一到海拉尔,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我立马找到了八百里晴川的关中感觉。这里(陕西)是三百亩,那里就是三千里。我们剧组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制片人,跟我说,全安,这里更像我们原来的陕西关中的印象。”

采景回来的路程,王全安连饭都吃不下去。因为他正在酝酿一个惊人的决定:把原定三分之一的外景地放在海拉尔的这片麦子地,而最初的打算只是在那里拍点收麦子的镜头。这可是事关全剧组的大事,几千公里的转场,上百辆车辆的运输,万一中间环节出现纰漏,后果将难以想象……“确实很悲壮。这下子,大制作的优势就来了。我对制片部门说,你们几个就别回去了,就在这里死磕,无论如何把这个场景拿下来。等我们大部队再回海拉尔的时候,制片部门的人一头长发,跟我们剧中人物的感觉很像。”

在采访时,王全安总喜欢说一个词——环境。环境造就一个人,也改变一个人。《图雅的婚事》柏林擒得金熊之后,曾有媒体问王全安,会不会像张艺谋一样转型去拍商业片,王全安说“张艺谋的影响力来自于艺术片的积累,这不是来自于商业片。商业片有另外一套学问,而且要求一点不少,专业素质上可能更高。”在一个亿投资的《白鹿原》面前,我们看见了王全安的野心,这种野心在资本和商业的裹挟之下昭然若揭。

改变不能简单用好与坏的价值标准去判断。只要能在坚守艺术良知的前提下,一切的改变都是值得认同和称颂的。

《纺织姑娘》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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