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皮瓦克:修辞与文化阐释

2011-04-13 04:13关熔珍
关键词:后殖民解构界定

关熔珍

(广西大学外国语学院,广西南宁 530004)

斯皮瓦克:修辞与文化阐释

关熔珍

(广西大学外国语学院,广西南宁 530004)

斯皮瓦克对传统修辞学科界定提出挑战,指出修辞事实上是寄身于理论与实践之间,不断穿梭的“不安的生产”,从而赋予修辞无限开放的阐释空间,并揭示把修辞界定于这样一个不确定的战略位置对后殖民文化批评实践的重要指导意义。

修辞;隐喻;张力;穿梭;文化阐释

斯皮瓦克是继爱德华·赛义德之后当代最重要的后殖民理论家和批判家之一,是美国学术界后殖民理论研究和文化批判实践的重要发言人。作为一位有着第三世界背景却又一直工作生活在美国高等教育机构中的女性知识分子,斯皮瓦克以其独特的解构思维和批判策略审视和研究当今众多文学、文化批评理论,从而成就了自己丰富多元同时又是庞杂多变的理论体系。正如她自己所言:“我没有博学到足以跨越众多学科,但是我善于打破规则。”[1]对许多学术领域,斯皮瓦克虽不至于都能够以严谨的学科研究方式来进行深入的研究和探讨,但是其“打破规则”的干预性解构批评方式却往往突破传统的学科界限,不仅能以崭新而又独特的视角深入探讨传统学科中常常被忽视甚至是被遮蔽的问题,同时也能够在更广泛多元的文化批判领域拷问和检验传统学科所存在的种种核心危机问题。其中,斯皮瓦克基于其后现代文化阐释的具体实践对传统修辞研究所进行的解构式论断别具一格,引人深思,颇值一谈。

在修辞研究领域,对“修辞”这一术语的定义,一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的把它视为“一种修辞行为”,有的则把它视为“一门艺术”。亚里士多德认为修辞是“说服的艺术”(art of persuasion);伊索克拉底(Isocrates)则认为它是“有效的交流”(effective communication);而尼采、德里达、德·曼以及后现代的学者们则普遍认为修辞事实上是“一种隐喻行为”(tropological activity)。其中,斯皮瓦克的博导、北美解构主义学者德·曼在其著作《修辞与符号学》一文中,明确把修辞研究定位在隐喻学范畴,认为修辞就是“把语言作为隐义系统的精确阅读,同时对任何文本中的隐义所暗示的逻辑进行精确的分析”[2],是对逃避体系的不确定的残余物的命名(rhetoric is the name for the residue of indeterminacy which escapes the system)[3]。

尽管斯皮瓦克对修辞研究的领域并不是非常熟悉,但是其“善于打破规则”的干预性解构方式再一次显示出其非凡的学科洞察力。斯皮瓦克深刻认识到“修辞”在文化研究中的重要意义,她并没有从传统学科研究的角度直接进入修辞研究,而是以其独特的解构思维,从对种族、阶级、性别等的塑造力量的文化政治批判入手,对修辞研究提出了自己的独特见解。

众所周知,以“去中心化”为宗旨的解构主义理论一直反对任何学科中心论的核心界定,反对框架式的传统学科构建,反对借由传统框架建构所产生的知识特权。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任何明确学科术语的界定都面临着被解构的危险。那么什么是修辞呢?

斯皮瓦克首先回顾了自己导师德·曼在《抵制理论》(Resistance to Theory)中对修辞的界定。在她看来,德·曼既把修辞界定为“隐喻行为”(a tropological activity)又认为修辞是“逃避隐喻分析穷尽体系的不确定的残余物的命名”,这是相悖的同时也是危险的。福柯曾在《性史》一书中指出,要使自己的理论成为思想权威(think power),就必须成为一个命名主义者(nominalist),而权威则是用来阐释复杂的网络关系的一个名字。在解构主义理论看来,任何权威的建构事实上都是解构直面的挑战对象。深受解构主义理论的影响,斯皮瓦克反对任何核心概念的权威建构,更反对任何借由概念定义而建构的权威应用体系。她挑战修辞的隐喻学(tropology)界定,认为在文化的政治批判中不可能存在着“修辞”的一致性和体系性的权威运用。事实上文本的建构和修辞的表现往往是相行相悖的。任何抑此扬彼的努力都是注定要失败的。文本中不可能存在决定性的确切证据,因为,语言的意义事实上是无法穷尽的。因此,斯皮瓦克认为,对修辞的不断阐释或界定,如把修辞视为一种技艺,或者是一门艺术,甚至是一种认知论行为,等等,都只是一厢情愿地从理论上或者实践上对修辞进行传统学科上的界定罢了,并没有真正明确修辞的独特存在魅力。

斯皮瓦克极力回避修辞概念界定的危机,转而从种族、阶级、性别等的塑造力量的文化批评上考察文本的具体修辞表现。在她看来,修辞是一个独特的文化阐释场,场域中展示着阐释者与被阐释者之间的不同文化立场。不管是从国会山出来的文本,还是大学讲堂里出来的文本,事实上都与文化阐释的修辞语境有着密切的联系。单纯地从传统修辞研究的角度是不足以揭示文本修辞背后的文化政治表现的。在她看来,修辞研究、文学理论以及文化批评之间的区分边界事实上是游移不定的,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边界的存在是虚幻的。只有跨越传统修辞的学科界定,进入更广泛的文化政治阐释的修辞语境才有可能真正把握文本的修辞表现。因为传统学科界限割裂了修辞的理论与实践,割裂了课堂教学与现实的文化批评,忽视社会机构在文化阐释的具体生产中的作用,往往带给理论建构的是种种的危机。而文化阐释恰恰就是生产来管理危机的。因此,斯皮瓦克以解构的思维,在文化阐释的场域中考察修辞,认为,修辞事实上处在一个不确定的战略位置。在这个游移不定的位置上,修辞既可以退而抵制对德里达所批判的“详尽论述”进行阐释,也可以进而穷尽话语生产中存在的不确定性。她不断地深入文化阐释的修辞理论与实践之间的游移考察修辞战略位置的不确定性。

在她看来,文化阐释的“实践事实上一直把理论这一概念导向危机”,同样修辞理论也“一直坚持不懈地把实践的信仰导向危机”[3]。两者都没有真正获得二元对立中的那个“第一”位置。这时候,如果在两者之间创造一种平衡而不是一种张力,那么一个新的特权体系就会应运而生,因为平衡本身作为一个解决方案显然过于简单。事实上,平衡本身并不能废除特权,相反,会创造一种新的特权。这种特权体系并不是一个现有的东西,而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存在。在美学研究领域,美学就曾被认为是一种调节,一种平衡。由此,实践理性与理论理性达至所谓的合理意志。康德架构美学进入伦理道德领域的途径正是通过那个平衡本身,而事实上这个平衡本身就是一种等级制度。思想家哈贝马斯(Habermas)延续了这样一种美学观。然而,这样一种美学领域的特权,并没有达至两者之间的真正平衡,相反把这样一种平衡空间转变成了特权空间。身为当代解构主义学者,斯皮瓦克坚决反对人为的平衡创造,同样也反对在对立的两者之间的等级关系的建构。

因此,斯皮瓦克摈弃了传统学科界定上的平衡建构,她更感兴趣的是二元对立之间的“穿梭”(shuttle),关注一方把另一方带入真正的生产危机而不是在中间领域中寻求一种“表面上的平衡”(apparent balance),她所致力的并不是在理论与实践之间寻求平衡与张力,而是致力于不断的文化政治批评与解构干预。在她看来,修辞并不是在理论与实践之间创造一种平衡,建构一种普适的理论,而恰恰是生成一种生产的不安(a kind of productive unease),那么,修辞很有可能是一股揭露实践边界人为建构的强大力量,因为实践一直企图划定边界或营造等级,如在创造性写作和文学理论之间划分界限,在纯艺术的实践和阐释的实践之间划分界限。正是在这一个意义上,斯皮瓦克认为修辞可以看作解构理论的一个非凡的盟友。换言之,无法居身于理论或实践的修辞,事实上只能够居身于一种不确定的位置,成为解构的盟友,其存在的意义在于揭露创造性写作与文学理论之间、纯粹艺术的实践和阐释的实践之间的人为界限或等级差异的权威建构。因此,修辞事实上是栖息在一个权宜的不确定空间而不是一个战略平衡的位置上,一个既可以进行“持续的批评”,也可以不断“生产危机”的空间。这一位置既可以回顾其对无尽阐释的抵制,又可以前瞻话语生产对不确定性的永恒利用。可见,斯皮瓦克的修辞观(不是界定,因为界定就意味着生产特权)显然具有明显的开放性。她把这种空间描述为持续批评和生产危机的一个临界点,把修辞视为批评与文化阐释的艺术,从而深入其独具特色的后殖民文化政治批判。

斯皮瓦克不仅重新界定修辞,更深入探讨修辞理论与实践的张力与平衡。在具体的文化阐释中,斯皮瓦克一直聚焦修辞的不确定性。在《阐释与文化:边缘》(Explanation and Culture:Marginalia)一文中,斯皮瓦克深入探讨了修辞理论,并在尾注中对亚里士多德的修辞是“说服的艺术”的概念进行深入解构,认为它是一个介于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动态不确定的中间术语”(dynamicandundecidablemiddle term)。在斯皮瓦克看来,把修辞界定为介于“一种技艺或一门艺术之间的一个中间术语”事实上是一种独特的解构。因为这个中间术语无法确定自我是一种理论还是一种实践,那么其本身就无法平衡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对立关系,相反却只能够是寄身于一种在理论与实践之间不断穿梭的“生产的不安”(a kind of productive unease)之中。在她看来,修辞与实践之间的张力是生产性的,而平衡则是颇值得怀疑的,并不存在生产性中间术语被视为一种平衡的时候。

作为一个文化批评家,斯皮瓦克不仅善于打破规则,更善于在具体的文化政治批判实践中贯彻自己的理论主张。她把自己的解构干预批判深入修辞研究领域,从修辞的研究上追溯种族、阶级以及性别差异构成的最初之源,追溯文化阐释以及文化建构的阐释者与被阐释者之间的特定语境,形成了其独特的后殖民文化政治批判。在《庶民研究:解构历史编撰学》一文中,斯皮瓦克就从修辞研究的角度对写作实践的非法性(illegitimate writing)与语音中心写作(phonocentric writing)进行了有趣的揭示。在斯皮瓦克看来,在印度殖民统治期间,非法性写作与当时的谣言和叛逆暴乱信息密切相连;而语音中心写作则与法律赋予的西方权威写作要求密切相连,与西方人文主义的形而上学特性紧密相连。藉此,斯皮瓦克巧妙地把修辞学研究学者的注意力引向了西方早期的修辞学,即“修辞是诡辩”的早期阶段。在最早的修辞研究中,古希腊哲学家们事实上一直是把修辞与非法写作、叛逆暴乱联系在一起的。然而,14世纪的修辞则成了为雅典民主服务、实现人文主义目标的表达工具,以一门新兴学科的面貌出现。从此,修辞脱离了叛逆话语而转向人文主义民主话语。借助于这样一个巧妙的揭示,斯皮瓦克展开了对帝国主义殖民侵略的文化政治批判,在探讨谣言以及谣言在叛逆暴乱消息传播中的作用的同时,批判殖民侵略中所伴随的西方人文主义的传播,批判殖民主义打着西方人文主义的旗号在帝国主义统治之下进行西方殖民统治的市场开发和西方民主的建构。斯皮瓦克指出,事实上,在西方修辞规范之下被认为是“谣言”的东西,在印度有组织反对西方人文侵略的叛逆暴乱中起着关键的作用。只不过“他者的批评”被排除在西方人文主义和形而上民主为殖民统治的工业资本主义运作所提供的修辞服务框架之外。其结果是,批评作为一种技艺,转移了真理,被解构成了谣言,与非法写作画上了等号。斯皮瓦克借此揭示在西方人文主义研究领域非西方的批评、非西方的存在等都有可能因为不符合西方之修辞规则而被排除在外,成为“谣言”。

斯皮瓦克对西方传统修辞概念的解构充分显示了其“善于打破规则”的解构批判魅力。斯皮瓦克把修辞界定在一种不确定的位置上,而不是一个平衡位置,揭示修辞本身寄身于理论与实践之间并不断穿梭于“生产的不安”之中的现实,赋予了修辞一个无限开放的定义空间,为其广泛而又多元的后殖民文化批评提供了理论基础,从而成就了斯皮瓦克独特的后殖民文化批判。在斯皮瓦克看来,这样一个开放性的定义处理,既可以回顾其对无尽阐释的抵制,又可以前瞻话语生产对不确定性的永恒利用,在现实的文化批评中既可以依赖传统修辞概念的无尽阐释,又可以不断解构其不确定存在的生成原因和目的,这在后殖民文化政治批判中无疑是很有现实指导意义和启示意义的。

[1]Spivak,G.C.A Critique of Postcolonial Reason:towards a History of the Vanishing Present[M].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9:xiii.

[2]詹姆斯·费伦.作为修辞的叙事——技巧、读者、伦理、意识形态[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15.

[3]Phillip Sipiora and Janet Atwill[M]//Rhetoric and Cultural Explannation:A Discussion with Gayatri Chakravorty Spivak.JAC 10.2.1990.

Abstract:After China joining the WTO,it has become the consensus of the people that China's media industry must go to the world and to participate in international competition.China's media companies need to grasp the new opportunity to promoting the implement of internationalization strategy.The Chinese government also needs to arrange appropriate institutions and actively promote and protect the actions of media enterprises internationalization.

Key words:China's media industry;internationalization;strategy;reflection

The Nature of Existence Theory of Chinese Philosophy—the Theory of Jism as the Center

LIU Yi-qing

(College of Humanities, Shaoxing University, Shaoxing, Zhejiang 312000, China)

The thought of Qi and the survival concept of the Chinese are closely associated.In the context of Chinese philosophy history,we can clarify the ideological content of Jism since the pre-Qin dynasty;thereby we can understand the natures of Existence Theory of Chinese Philosophy.From the meaning of the existence theory, human's individual existence is always available to communication with the outside world,and the contradiction of the individual can always be resolved through their own transformation.Meanwhile, the physical and spiritual homology decides that soul and body in the survival view of the Chinese system are unified in Qi.

Qi;Jism;Chinese philosophy;theory of existence

Spivak:Rhetoric and Cultural Interpretation

GUAN Rong-zhe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Guangxi University, Nanning, Guangxi 530004, China)

Abstract:This paper examines Gayatri Chakravorty Spivak's challenging the traditional definitions of rhetoric, pointing out that rhetoric can only be settled in the productive unease shuttling between theory and practice,which grants infinitive openness to rhetoric,and revealing the significance of uplifting rhetoric to such a strategic position of indeterminacy in postcolonial cultural criticism.

Key words:rhetoric;metaphor;tension;shuttle;cultural interpretation

Philosophy of"Harmony"and Study of Urban Aesthetics

LI Wei

(College of Arts,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Anhui 241000, China)

Abstract:The philosophical thought with rich connotation co-sponsored by China and the West in the"Axle Age"is essential theoretical resource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contemporary harmonious society and urban cultural studies,which provides us utilizing thoughts and intellectual supports to solve"urban issues"and"urban crisis"in the process of urbanization,and even provides the necessary theoretical reference and academic support for the burgeoning urban aesthetics research.

Key words:"harmony";urban aesthetics;heterogeneity;complementarities;contradictoriness

Design and Application of Immoral Internet Behavior Scale—The Study of College Students Internet Users as a Case

HUANG Shao-hua

(Ningbo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Zhejiang University, Ningbo, Zhejiang 315100, China)

Abstract:Through documents, interviews, and open-ended questionnaires, the author designed the measurement scale for college students'immoral Internet behavior, which contains two dimensions of social morality and professional morality.The author used this scale to measure college students'immoral Internet behavior.The author found that the scale has good reliability and validity.College students'participation in the"Internet plagiarism"and"Internet piracy"becomes more common, therefore it is urgent to strengthen the cultivation of college student Internet morality.

Key words:college student;network morality;immoral Internet behavior;scale

Reflection on the Development Strategy of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China's Media Industry

DING He-gen1,ZHENG Qing-hua2
(1.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Nanjing University, Nanjing, Jiangsu 210093, China;2.School of Humanities,Yantai University, Yantai, Shandong 264005, China)

I712.065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

A

1007-8444(2011)06-0757-03

2011-03-29

2010年度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斯皮瓦克理论研究”(10BWW030)。

关熔珍(1971-),女,广西浦北人,博士,副教授,主要从事欧美文学文化研究。

责任编辑:刘海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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