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晓红, 吴建国
(南京邮电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南京 210046)
从哲学与科学的互动关系透视我国创新症结
鹿晓红, 吴建国
(南京邮电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南京 210046)
哲学司职系统化的不断深入的趋真性追问;哲学与科学追求两种不能同时存在的理性满意,由此互为发展阶梯。崇拜科学成果而不进行哲学追问的形成,让哲学与科学走向窒息。轻视哲学必致科学落后,此乃我国创新症结所在。
哲学;科学;关系;创新
现代社会崇尚科学,但对哲学却存在轻慢,皆因对哲学与科学的互动关系存在误解所致。透过科技发展史我们可以看到,西方发达国家能保持科技领先,深惠于他们层出不穷的哲学批判带来的支撑与推动。
从古至今,人类为更好地利用外在客观世界而追求真理,并且相信能够凭借自身的理性拥有这份真理。在古代,真理是神给予的奖励或礼物,只有天才或智者才能在神的启示下发现它;它只有真假之分,没有优劣之别。在古希腊,哲学是一种在追求真理过程中所得到的包罗万象的知识总汇,科学还没从哲学中分化出来。在欧洲中世纪,基督教神学被奉为最高的哲学和不变的真理,哲学(含科学)为神学的婢女和附庸。近代以后,科学从哲学的母体中分化出来,并快速发展出多种具体学科(物理学、政治学,等等)。如今,科学因大量贡献类似真理的理性成果,虽在社会上获得类似于中世纪神学那般的地位和赞誉,但它仍离不开其哲学母体的鞭策和引航;哲学并未因科学有丰功伟绩而苍老,依旧挥舞“问题”长鞭,驱动人类智慧奔波在求真的路上。
在人类求取真理的路上,古代哲学曾包揽了“追问”、“竞答”工作内容,而现代哲学把“竞答”让给了科学,把“追问”的权力牢握手上。现代哲学的主要职责是不断提出问题,其成果不是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而是对任何肯定答案都能找出问题。“哲学的活力和魅力正是体现在不断地思索哲学的元问题的过程中。”[1]如罗素所说:“哲学虽然对于所提出的疑问,不能肯定告诉我们哪个答案对,但却能扩展我们的思想境界,使我们摆脱习俗的控制。因此,哲学虽然对于例如事物是什么这个问题减轻了我们可以肯定的感觉,但却大大增长了我们对于事物可能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知识。它把从未进入过自由怀疑的境地的人们的狂妄独断的说法排除掉了,并且指出所熟悉的事物中那不熟悉的一面,使我们的好奇感永远保持着敏锐状态。”[2]马克思认为,对于哲学思想而言,重要的不是提供某种现成的答案,而是不断地向人们提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以推动人类的思想、文明向前发展。哲学并不要求信仰它的结论,而只是帮助人们检验疑团。文德尔班早有忠告:“那些要求甚至期望哲学会告诉他一些他已经确信不移的东西的人,最好不要在哲学上浪费时间。”[3]
哲学司职系统化的不断深入的趋真性追问,可因不同的追问路径和追问方法而形成不同的哲学流派;但哲学所追问的对象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目的是提升“认知与存在的特征一致性(即认知的趋真性)水平”。为此恩格斯说:“全部哲学,特别是近代哲学的重大的基本问题,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4]223哲学的工作信条是,不存在全真的主体认知,不存在可以免检的知识。可以说,哲学是人类进行理性自省自检的机制,以防止理性的自我陶醉或自我麻醉,以驱使理性永无止境地走近真理。
在现代科学哲学视域下,科学与哲学虽同为人类建构出来的理性工具,但两者职责不同。科学的职责是不断建构出符合某些要求(可称为“科学标准”)的理论体系。哲学的职责是对人类所建构的理论体系不断进行趋真性的检查、审视、批判。科学呈献的理论建构被哲学追问不断“揭虚批伪”后,需要科学进行不断趋真性重构。“哲学之所以是物理学之后的学问,之所以是在形下之器的研究中去揭示那形上之道,重要的原因就是它追求着超越具体科学真理层次的最高真理,是至高无上、至大无外的真理追问。”[5]黑格尔说:“哲学的认识方式只是一种反思——意指跟随在事实后面的反复思考。”[6]
在追求真理的路上,哲学因其不断成功地对流行的科学成果进行“揭虚批伪”而让人类获得一种哲学角度的理性满意;哲学成果就是不断发现问题,形成新追问,使人类对真理的追问不断走向深入。科学非但不躲避哲学批判,而且主动寻求哲学批判(躲避哲学批判的是伪科学),以其建构的认知成果具有良好的抗哲学批判能力而让人类获得另一种科学角度的理性满意。正是哲学与科学这种批判性互动与永久性合作,让人类不断走近真理,从而把客体世界看得更为清楚与真切,让人类自身的复杂需要能不断获得更好满足而享受幸福。在哲学与科学的互动与合作中,一方面科学不断为哲学提供进步的新平台,正如恩格斯所说“随着自然科学领域中每一个划时代的发现,唯物主义也必然要改变自己的形式”[4]228;另一方面,哲学也不断给科学的理论建构提供前进引导。“自然研究家尽管可以采取他们所愿意采取的态度,他们还是得受哲学的支配。问题只在于:他们是愿意受某种蹩脚的时髦哲学的支配,还是愿意受某种以认识思维的历史及其成就为基础的理论思维形式的支配。”[4]308
科学角度的理性满意,是指主体理性通过科学活动,建构出能满足“科学标准(如可重复性、实践有效性、逻辑一致性、简单性等)”检验的知识(即科学知识),从而产生的一种成就性满意感;是一种创造性(或建设性)角度的理性满意。当然,满足科学检验的理论建构,虽不具有“真理无误性”,但具有“实践有用性”。因观察负载理论、检验主体的社会性选择、不存在判决性实验,注定流行的科学知识也仅是人类社会按“科学标准”选择出来的回答相应哲学问题的工具性答案。
哲学角度的理性满意,是指主体理性通过哲学批判,对知识(包括科学知识)进行趋真性检验并取得成果(即发现新问题)时,从而产生的一种成就性满意感;是一种批判性(或破坏性)角度的理性满意,用来防止科学自满并引导其前进。哲学批判是进行趋真性水平检验,应用与“科学标准”不同的检验标准(如对象实在性、主客一致性,知识唯一性、知识时效性等)。针对认知角度的理性满意所具有的麻醉性危险,须要哲学批判来给予及时揭批警示。当人们过久地陶醉于认知角度的理性满意之时,也是哲学无为与渎职之际。
科学是给哲学追问寻找合理答案的活动,哲学的任务是对科学理论保持永久的理性警觉。哲学司职提问,由科学司职回答。可以说,这两种理性满意是不能同时存在的,由此两者互为发展阶梯。哲学对科学成果的怀疑和无情批判,非但不影响科学理论的应用,恰使科学理论能够不断实现新陈代谢而逐渐走向真理,科学也因此依然备受推崇。
哲学批判的对象不只是科学理论,而是人类所有知识建构。那些非科学理论也同样在哲学的批判范围之内,哲学的趋真性批判也同样促使它们走向理性“完善”(如价值论、伦理学等人文学科的众多理论)和“完美”(如数学、语言、艺术等学科理论)。对如此广泛的哲学工作形态,现代的人们习惯按对象领域(如自然科学哲学、技术哲学、物理哲学、社会科学哲学、生活哲学等)、时代特征(古代哲学、近代哲学、现代哲学等)、地域风格(中国哲学、西方哲学等)、追问路径(马克思主义哲学、黑格尔哲学、宗教哲学等)将哲学体系进行分类。当使用“古希腊哲学”这个词汇时,是同时使用了“地域风格”和“时代特征”两种描述参数。“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哲学”等作为哲学体系是多领域哲学成果的复合体。
如今常遇“有无中国哲学”、“有无中国古代哲学”之疑问,答案主要是看“中国”这个地域内有无具有自己风格的哲学追问。“知鱼乐”等就是具有中国特色的趋真性追问。所以关于有无中国哲学的问题的答案应该是肯定的。至于中国哲学作为一种哲学体系的建构水平高低,那是与其他哲学体系比较的问题。不同哲学体系间往往由于追问对象差异而不可进行追问水平比较,尤其不能以不同“类”的哲学进行水平对比。如中国儒家思想包含了对社会科学(如政治学)、伦理学的高水平哲学追问,而古希腊哲学却体现了对自然科学的高水平哲学追问。马克思曾深刻地指出:“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精神的精华”[7]121,“哲学家的成长并不像雨后的春笋,他们是自己的时代、自己的人民的产物,人民最精致、最珍贵和看不见的精髓都集中在哲学思想里”[7]120。
就水平局限性而言,人类理性成果(哲学、科学等)均具有时代局限性,其既有形态均不能认为是顶峰,不可将其送上崇拜的神坛。人们应该尊敬那些建构出科学成果的“英雄们”,但不能崇拜任何科学成果。就是说,尊敬爱因斯坦与批判相对论是两件应该同时去做的事。一个新的哲学追问的形成,就是哲学的进步。不断进步的哲学,才是活的而非僵死的哲学。任何科学成果一旦被崇拜而禁止批判,那就表明哲学与科学在该领域已经失去了活力,而进入僵死状态。崇拜会哲学与科学走向窒息。
就哲学与科学的互动关系而言,在哲学僵死的社会中,科学必将停滞;在科学停滞的社会中,哲学也没有发展的台阶。在欧洲中世纪,基督教教义本是古希腊后哲学及科学的理论成果的混合体;当这教义不被批判只许赞扬的情况下,哲学与科学均窒息千年;直到崇尚实践的人们唤醒哲学的趋真性批判功能,才让科学步入近代繁荣。中国古代“阴阳五行学说”是一种粗浅的科学理论(曾广泛应用于医学、物理学、化学等领域),因没有系统化的哲学追问帮助,让它长期停滞不前。
哲学能让人们对既有科学理论起疑,对新科学理论给予赞赏,给科学发展以理性的推动力。人们透过著名的李约瑟难题看到:经过独尊儒术的桎梏,当时中国的哲学已经没有趋真性批判的活力,孔子、孟子等伟大学者的观点被崇拜千年,人们不敢或不再想对其作哲学追问,即使偶尔有哲学追问也不具有系统性,这让科学和哲学都失去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发展态势,错过近代科学辉煌。人们透过欧洲中世纪雾霭看到:亚里士多德、托勒密等伟大学者的观点被崇拜千年,人们不敢或再不想对其作哲学追问,铸成中世纪漫长黑暗;然而十字军东征找回古希腊的“趋真性追问”的哲学,从而给世界展现了科学和哲学合作发展的神奇。
而在中国“文革”时期,把领袖语录崇拜成真理,哲学失去趋真性批判的活力,科学(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当然无法前行。“文革”后,邓小平等倡导“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大讨论,包含“什么是真理?应该如何追求真理、评判真理标准?”等多种哲学追问,引发社会科学(政治、经济等)新变革,开创了“解放思想,改革开放”的学术背景,科技就此迎来发展的春天。
离开对科学成果的哲学追问,科学无法产生新思想。而今中国,大学与科研机构林立,但却是“有大楼,有教师,无大师”的尴尬局面。这主要是由“不敢对流行的科学成果进行哲学批判,缺乏基本科技哲学素养”所致,如对教材上写的、爱因斯坦说的等,不敢进行哲学追问或者想不到应该进行哲学追问,甚至满足于注释领袖说、名人说、书上说、外国人说,致使所谓研究只能是注释活动,科学活动变成实质上的验证性实验,结果只能是创而不新。
可以说,我国从开始“师夷之长技以制夷”时起,注重引进的只是产品层面的外国哲学与科学成果,而没注重引进生产方法层面的哲学精神(追问传统),因此尽管拥有了许多“鱼”而没有真正获得“渔”。正是这种追问传统的缺失,让我国的中学生在“奥林匹克奖(学习)竞赛”中常获殊荣,但海量科研人员却在“诺贝尔奖(科研)竞赛”中久无斩获。轻视哲学,是阻碍我国科技创新的症结所在。为此,我国要在哲学层面推动科技创新,就要崇尚哲学追问,就要学会系统化的哲学追问,就要无止境地坚持哲学追问。
[1]俞吾金.再谈哲学的元问题[J].学术月刊,1995(10):24.
[2]罗素.哲学问题[M].何兆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131.
[3]文德尔班.二十世纪哲学经典文本·序卷[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9:633.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胡潇.论哲学的真理性执著[J].求索,2007(1):127.
[6]黑格尔.小逻辑[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7.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G301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
A
1007-8444(2011)06-0721-04
2011-08-21
鹿晓红(1969-),女,黑龙江克山人,硕士,讲师,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理论与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责任编辑:王荣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