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 浚
(湖北民族学院 科技学院 学工部,湖北 恩施 445000)
王夫之《薑斋诗话》中的情景论
熊 浚
(湖北民族学院 科技学院 学工部,湖北 恩施 445000)
诗话是中国古代诗歌理论批评的一种重要形式,而情景论又是中国古典美学、诗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课题,明末清初的王夫之在前人的基础上提炼出自己的观点,将“以意为主”这个范畴扩大化,又进一步深化了前人提出的“情景论”观点,并将情景论推向了中国古典美学和诗学的最高峰,标志着中国古典美学和诗学情景论的最终完成。
王夫之;《薑斋诗话》;“以意为主”;情景论
诗话之风始于宋代的欧阳修。作为中国古代独特的论诗文体,诗话又有狭义和广义之说。狭义即是诗歌的话本,如诗话的开山之作——《六一诗话》,但这只是纯粹关于诗歌的故事,随笔体。随着朝代的更替,诗话到明清两代,就发展成为一种评论诗歌、诗人、诗派的文体,即广义的诗话。流传至今的诗话有《四溟诗话》、《随园诗话》、《沧浪诗话》、《薑斋诗话》等,其中最耐人寻味的诗话莫过于王船山的《薑斋诗话》。
王夫之是明末清初著名的思想家,理论家,同时又是一位以学识渊博、著作等身而著称于世的大学者。他在晚年不问时事,回到家乡潜心治学,撰写了多部重要的学术著作,提出了很多重要的诗歌理论,可以说是上集古典诗论之大成,下开静庵诗论之先河,是古典诗论过渡到现代诗论的桥梁式人物。
(一)“以意为主”的源起
在中国古代诗学中,“意”无处不在,从《周易》“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圣人便“立象以尽意”,到后来的庄子的“得意忘言”,再到后来的“以意自得”、“借杯浇臆”等等,这些都是突出“意”的重要性。而且对“意”的研究也是自古有之。“以意为主”作为一个名词的提出,早在南北朝时期就出现了。晚唐杜牧在《答庄充书》中也提到“凡为文以意为主,以气为辅……苟意不先立,止以文采、辞句、绕前捧后……”[1]宋朝的陈师道在《后山诗话》中也提到“文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词为卫……”[2]北宋的刘攽在《中山诗话》中也提到“诗以意为主,文言词次之,或意深义高……自可掩口,宁可效之邪?”[3]除此之外,吴可、谢榛、吴乔等人,都对“以意为主”说进行了阐释和发挥。可以看出,“意”在古代诗论中的意思是统帅诗篇中所有字词句及词采典故的中心,它是蕴含于诗篇通体内部的思想内核,主宰着整个诗篇的灵魂,而且“意”与诗人所寄寓的情感密不可分,是诗人发自内心情感的寄托!
(二)王夫之的“以意为主”
王夫之作为一代学术大家,他也针对“以意为主”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无论诗歌与长行文字,俱以意为主。意犹帅也。无帅之兵,谓之乌合。李杜所以称大家者,无意之诗十不得一二也。烟云泉石,花鸟苔林,金铺锦帐,寓意则灵”[3]。
这段话的意思是认为写诗,要意起而始,意尽而止,必须“止于一时一事”,当灵感如泉涌时,应该马上把他表现出来,当灵感悄然消失的时候,也应该马上停止抒发感情,否则就会是一篇空洞无味的作品。
这段话的提出较之前人,有了相当大的突破。上述的范晔、杜牧、陈师道虽然在自己的诗文中都提出了“以意为主”,但是他们所说的只是一个“意”与“辞”之间的关系,即情感与词藻之间的关系,他们认识到了情感可以渲染出美丽的词藻,但他们没有认识到情感也可以使诗文中所描画的客观景物中,使景中生情,“寓意则灵”!
除了在《夕堂永日绪论》内篇提出这种观点外,他在《外编》、《唐诗评选》中也提出了相同的论断:“李杜则内极才情,外周物理,言必有意,意必系衷;或雕或率……此谓大家。”[3]“既以命意成章,则求尽一物、一景、一情、一事之旨,得尽而毕。”[3]这些都说明了“意”在诗文中的统帅作用。
后人在品评王夫之时,说他是个矛盾体,因为他强调“以意为主”,但他又强烈反对诗歌创作中的“以意为主”,并举出例证:“全以声情生色。宋人论诗‘以意为主’,如此类似用‘意’相标榜,则与村黄冠,盲女子所弹唱,亦何异哉?”[7]“但以声光动人魂。若论其命意,亦何迥别?始知以意为佳诗者,锋赵括之恃兵法,成擒必自矣。”[8]在这里,王夫之提出的“意”貌似是相互矛盾的,其实不然,船山认为宋人“以意为主”的“意”是意义的“义”,也就是某种道理。对宋人而言,所谓“以意为主”实则“以理为主”,但王夫之的“意”却是指情感方面的“义”,由此可以看出,王夫之的“以意为主”主张的是一种感于兴、寓于象的形象思维!这无疑是王夫之对前人“以意为主”思想的扩大化。
不仅如此,较之前人而言,船山先生的“以意为主”还存在于韵律方面,他认为韵律不必合一,这样既不会破坏韵律美,也不会妨碍诗人表达自己的情意,否则,则会变成“气统神散,如断蛇剖瓜矣”。但是王夫之的“以意为主”也有自己的局限性,离不开传统的封建卫道立场,具有较浓厚的封建政治色彩。
中国古典诗学中,意境是一个很重要的诗学研究课题,而情和景又是构成意境的两大要素。至王夫之时,情景论得到了一个质的飞越,形成了一套系统的理论见解。
“意象”一词最早要追溯到《周易》中最早提出了“观物取象”,所谓的“象”是指客观事物在大脑中形成的主观形象,随着主观上的认识逐渐深化,“象”的表现也逐渐变的浅显易懂。到《诗经》时,出现了“赋、比、兴”,其中“兴”即“兴象”,是指《诗经》中用来引发人类情感的物象。而兴象的形成又融合了原始宗教、民间习俗等各方面的要素。例如在《诗经》中有大量以鱼类为兴象的诗,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所抒发的感情都与婚姻有关。这就不得不提到原始人类对鱼类崇拜的习俗,原始人类很羡慕鱼的繁殖能力,因此就常用鱼来代表婚姻之事。除鱼类之外,诗经中还有以鸟类来抒发对父母兄妹的怀念惜别之情,以“薪”来表示男女婚姻等等诗句。但是诗经中最有价值的却是少量作品,如:《诗经·陈风·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这短短几句话,却是最早期的情景交融的代表作。
到汉代刘勰时,他提出“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我才之多少,将与风云而并驱矣。”(《文心雕龙·神思》)这是初步的情景观点。情、景作为一个观点才被人们充分地认识到。唐代的王昌龄甚至提出情景必须各占一定的比例,才能让诗文达到一个最好的效果。直正对情景论起到一个突破性成就的还是王夫之。
王夫之的情景论是结合前代各朝诗论家的“诗话”在“以意为主”的大前提下,提出的一整套自己系统的理论见解,他的《薑斋诗话》较之前人还提出了很多创新的观点,如:在体式上,反对死守唐代以为固定的格律模式,主张“随意为之”;在章法上,反对固守“起承转合”等僵死模式,主张冲破樊篱,不爱固有框式的束缚;在韵律上,以自然妥贴为本等等。但最重要的还是要推王夫之的“情景论”观点。
王夫之认为“诗文俱有主宾”,“主”即是“意”,也就是诗人的情感宣泄,而“宾”则是指除情之外的景,船山认为情景皆重要,但景是为情服务的,而且景必须与情密切结合,才能使诗传达出真正的情,才能够达到真正情景交融的境界。王夫之在《薑斋诗话》中还反对意外设景,他认为即使是再好的句子,一旦脱离诗文本身,就是本末倒置。情景之说,最重要的是“身之所历,目之所见”这是船山认为的“铁门限”,“极写大景,如‘阴晴壑殊’‘乾坤日夜浮’,亦此不逾此限。”也就是说写景必须是亲眼所见,抒情必须是心之所感,只有真情加实景,作出来的诗才是真正的好诗。船山的观点与现代社会的艺术必须忠实反映作者的真切感受的看法是一致的。除此之外,好诗还必须具备“以神理相取,在远近之间”,写景要力求真切,抒情要力求深远,情景必须意象投合,两者契合才最完备,典型的例子就是“青青河畔草”与“绵绵思远道”,二者“相因依,相含吐”!
《薑斋诗话》中关于情景论的最直接描述是“情景名为二,而实不可离。神于诗者,妙合无垠,巧者则有情中景,景中情。景中情者,如‘长安一片月’,自然是孤栖忆远之情;‘影静千官里’,自然是喜达行在之情。情之景成难曲写,如‘诗成珠玉在挥毫’,写出才人翰墨淋漓,自心欣赏之景”。这一大段话,也是王夫之对情景论的看法,他认为“妙合无垠”是诗作情景交融的最高境界!除此之外,他还提出“不能作景语,又何能作情语邪?古人绝句多景语,如‘高台多悲风’‘胡蝶飞南园’‘池塘生春草’……皆是也,而情寓其中矣。以写景之心理言情,则身心中独喻之微,轻安拈出”。[5]这些都是王船山对情景论提出的新的理论见解。
王夫之作为明末清初的一位重要的大学者,他无论是“以意为主”还是“情景论”的延伸,都为后世的学者们提供了宝贵的经验与财富,王夫之的“情景论”是以辩证思维论为思维方法的,“情”与“景”的辩证统一标志着中国古典美学和诗学情景论的最终完成。
[1]戴鸿森.薑斋诗话笺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2][唐]杜牧.答庄充书[A].肖古鹏.随唐五代文艺理论汇编评注(下册)[Z].天津:南开大学出版式社,2002.
[3] [清]何文焕辑.历代诗话(上)[C].北京:中华书局,2004.
[4]王夫之.薑斋诗笺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5]王夫之.船山全书(第14册)[Z].长沙:岳麓书社,1988.
I206
A
1673-2219(2011)07-0031-02
2011-04-20
熊浚(1986-),女,土家族,湖北建始人,助教,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诗学。
(责任编校: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