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教育改革趋同的国际比较

● 金传宝

自进入信息高速公路时代以来，社会变化和信息更新的周期越来越短，而大多数国家的教育制度都面临着持续改革的要求。国际比较表明，当这些国家面临着共同的挑战，寻求为年轻一代在全球化经济中更好地工作和生活做准备时，往往采取趋同的解决方法。本文主要以国际比较的方法探讨刺激教育改革的公共因素、确定教育变化发生的领域，并提出一些需要研究的共同问题和挑战。

一、刺激教育改革的因素

触发教育改革的因素很多，主要包括一般的外部因素，如经济、技术和社会的变化以及消费需求，政府决定的因素如立法、意识形态和资源等，以及政府对国际调查的反应。

（一）经济、技术与社会因素

与经济、技术和社会变化有关的因素一般被称为影响学校教育变革的外部因素。21世纪的经济环境意味着人们在其工作生活中可能要不断地变化职业甚至事业。信息和通讯技术的发展使我们可以远距离而又能以更经济、更快速的方式做事。许多常规性的工作已经计算机化，要想被雇佣就需要更高级的技能。这样，那些没有掌握新技能和工具的人可能就会被这个世界所抛弃。在这种背景下教育就既要迎合学生（降低辍学率及不积极参与学习），又要迎合雇佣者（他们常常抱怨年轻人没有形成工作的技能）。各种新的技术也影响到了教师教和学生学的过程，要求由强调学习事实转向搜集、评价并应用知识和技能。流动性的增加要求各个不同的社区和社会认可、尊重和容纳不同的文化、宗教、语言和传统。正是基于此，义务教育就必须在引导学生适应传统或主流文化的同时，还要注意提高学生的多元化意识，在这两者之间寻求一种恰当的平衡是不得不面对而又必须解决的问题。

（二）由政府决定的因素

这类因素包括立法要求、给不同的意识形态以相应的重要性，以及资源的可用性。有时对教育的重新审视源自立法的需要，像美国《国防教育法》的重新核准就是这种情况。但在大多数情况下，政府的更迭往往是影响教育政策的决定性因素，尤其是那些基本上两党并立的国家(如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联合王国和美国，这些国家有执政党和反对党)在大选的时候往往就会重新思考教育政策问题。有关的价值观(如优异和平等、公共决策的社会参与、多样性和选择)及其继任政府对这些价值观的解释和实施方式都会引起教育制度发生重要的变化。这种状况在那些从集权政权中形成的国家尤其明显，像佛朗格死亡后的西班牙，以及脱离了苏联控制的中东欧国家。相反，在面临西方全球化的侵袭时，韩国则采取了许多保护民族遗产的措施。政府决定着教育投资的水平，并且把资金分配给具体的服务和计划，反过来这又影响到了教育供应的范围和性质。教育领域中最重要的资源是教师。教师职业的“灰色化”和教学的相对不引人注意，意味着许多国家目前面临着教师短缺的问题，尤其在数学、科学和现代外语这些学科领域。这种短缺可能会导致课程开设与提供上的变化，例如英格兰所有中学生都必须学习外语的计划就被迫搁浅了。

（三）国际比较与调查

在这个时代，关于不同国家教育制度的信息及对这些制度进行分析比较的材料很容易获得。许多发达国家参与了国际调查。例如，参与国际教育协会（IEA）组织的第三次数学和科学国际调查的国家在1995年有40个国家，1999年有38个国家；参加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国际学生评价项目（PISA）的国家达到了47个，参与阅读素养发展调查的国家有35个。国际调查评估的要素反映了参与国家教育优先发展的共性而不是个性。这一事实与出版结果的冲击一起对课程内容产生了影响。

考虑影响教育改革的因素时，各个国家和地区都面临着一些共同的挑战。这些问题和挑战包括：①在一个迅速变化的世界中，在未来需要根本不可能预测的情况下，教育如何才能为学生做好充分的准备？当局如何缩小受到良好教育，获得良好技能，能应对变化挑战的人，与那些没有接受到适当教育和被边缘化的人之间的差异？②学校如何确定哪(些)是处于支配地位的文化?如何保持传递文化传统与接受其他观念之间的平衡？学校如何给予其父母的价值观与社区主流价值观念不同的学生以支持？③测验结果与不容易测量的结果如品格和态度哪一个更重要，重要性如何？④对“成功的”学校实施奖励对其他学校的学生的教育有何影响？在接受到高质量的教育方面，当局如何确保对所有学生公平？⑤在市场模式下，当局如何才能处理好有限资源的使用以及其他公共和社会优先解决的问题？谁对因制度不充分而受到损害的学生的补偿负责？政府如何才能吸引并留住优秀的和有经验的教师和其他员工？⑥学校如何确保他们的设备及其员工的培训跟上技术变化的步调？学校如何确保弱势学生使用必要技术的权利？⑦从民族和个体的最大利益出发，有必要在各种国际调查中追求 “世界级”(world class)的地位吗？调查结果如何更好地影响一个国家追求自身制定的目的和目标？

二、改革的共同领域

教育改革的领域非常广泛，从各国教育发展和相关的资料看，主要包括7个相互影响的领域，分别是：目的和优先权、管理、教育系统的结构、课程、教学风格与学习奖励、教学材料和评价。

（一）目的和优先权

目的和优先权通常集中地表现为参与、学习经验和结果。第一个目标是在义务教育阶段及以后的教育阶段中确保所有年轻人都积极地参与学习。发达国家的普通中小学教育总体上已经普及的同时，有证据表明，对现有学校的不满、学生不参与学习和辍学的在相当大的范围内存在，受影响的中学生比例达到30%。不过这些国家正在拓展初始教育阶段的覆盖范围，其方式是提高义务教育之前和之后阶段自愿接受教育的人员比例。学校改革的趋同性在这儿表现得尤为明显，例如，在学生学习经验和结果方面，大多数国家都希望教育趋向于使年轻人能够：①掌握读写算的基本技能，展现使用信息和通讯技术的自信；在许多国家里，外国语也是必须掌握的内容。②通过发展学习的意向、动机和技能，以及发现、选择、评判性评价和使用信息的能力，为终身学习打基础。③发展创造性解决问题的能力以及独立和合作工作的能力，为职业做准备。④发展学生吸收并分享不同社会群体的历史、遗产和价值观等方面知识的能力，以便能在一个多元化的社区中成为积极参与的、见多识广的和负责任的公民。

在涉及到优先权和目的这一改革领域时，各个国家都必须应对的挑战主要包括：①如何确定由目的和优先权所引起的与各种价值和方法有关的问题？②社会中存在不同的价值观念，并且各种价值观念转变为政策是综合的过程。哪些团体和个人参与确定优先政策，以及这些差异如何协调?改革的速度和范围如何变化、何时变化——短期需要与长期需要，以及尚未确定的需要之间如何平衡？③教育是一个正在进行的过程，并且改革是由那些在旧框架内可能接受了几年，甚至几十年训练的人来实施。在这种情况下，社区如何在要捍卫的制度内为学生提供教育？职员如何通过训练或其他类似的措施适应不断变化的要求？④一方面，各种教育制度如何确保有充分的共性为所有学生提供公平的学习机会，并允许不同地域的流动性，另一方面，如何确保各类学校有充分的灵活性以应对他们社区的特殊需要?

（二）管理

学校管理上的变化主要表现为权力的分配或转移。例如，伴随着权力向学校的移交，也意味着更多、更明确的责任要求，学校必须提供关于他们的目的和成绩的信息，包括：学校的精神和价值观；关于入学、任何宗教机构及其在学校中地位有关的详细信息；财务计划和花费；为低能学校提供的服务；学校安全；课程、课程表和课外活动；学生到校、行为和测验成绩；教师的专业发展；学校的质量保证及其改善。提供这些信息的目的在于告知在校学生和未来学生的家长（尤其在那些家长特别关注学校的国家），学校对他们服务的社区越来越负责任，并鼓励家长们积极参与学校的改进。

学校管理上的第二项变化，正如在英格兰、法国、德国、日本、韩国、荷兰、新加坡、瑞典和威尔士等国家和地区所表现出来的，是官方机构尤其是中央机构对外部结果、评价和检查的重视日益增加。值得注意的是，不断增加的机构自治权和中央控制的相对强化趋向于削减地区和市政当局（像英格兰和威尔士的地方教育当局）的权力。

在涉及到学校管理的改革时，以下的问题是必须考虑的：①谁有全面的控制权，如何实施？国家、地方当局和社区之间如何达到最好的平衡？②假设政策、结构、资源和教师供应均由学校之外的机构全面控制，学校应该在多大程度上对学生的成绩负责？③在学校作为整体的背景下如何处理来自一些独特 “顾客”的压力（他们中的一些人见多识广、要求多样，如果他们认为自己孩子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又偏爱诉讼）？

（三）结构

人们倾向于认为小学的规模应该比中学小，这样可以缩短家庭住处和学校之间的距离，而且由于服务的社区较小，对儿童会有较少的危险。在义务教育问题上，当大多数制度正由小学向中学转变的时候，瑞典及其相邻的斯堪底那维亚邻居则为7-16岁的孩子提供了一种一体化的学制。相反，新西兰和美国的一些州则实行一种包括小学、初中／中间学校、高中／中学的三级学制，当然，保留这种制度的益处正在受到怀疑。大多数公立学校都是男女合校，而且在整个义务教育阶段要接纳不同能力的学生。然而，在德国、匈牙利、荷兰、新加坡和瑞士，则根据能力把学生分组，不同组别学生的有些课程不一样，或所有课程都不一样，中学生根据不同的能力和兴趣在不同类型的学校（学术、普通，或职业）就学。也是这些国家的学生在由一个年级升到下一个年级时不是自动的，而是取决于他们的成绩是否符合要求。西班牙和美国的一些地区也正在实行根据成绩晋级的政策。

与结构有关的问题可能是教育内部的、操作的和观念的。例如，学校规模多大是一种最佳状态，学生在什么年龄上由一种级别的学校转到另一种级别的学校最合适？操作性问题包括每个年龄段需要多少所学校以确保学生家庭离学校的距离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就资源的有效使用而言，学校位置（在这个区域内的学生上同一所学校）的选定要考虑切合实际的计划。社会流动性和父母的择校可能给学校带来无法预测的需要变化。在意识形态上，如果政府支持受宗教控制的学校，是否意味着也支持其宗教信仰？政府应该对入学政策进行控制吗？这种隔离性质的教育与社会的不同种族、文化和宗教的和谐共处会有冲突吗?

（四）课程

可以说几乎所有国家都存在中心(全国的或全省的)课程结构，以确保学生达到一定的水平，考量流动性，并促进地方的敏感性。中央或地方当局一般都规定每门学科的内容或（和）用于该学科的教学时间。在基础学习的要素方面，国与国之间存在相当大的共性，像民族语言、数学与科学、信息技术、材料和食品技术、人文学科(如历史、地理、社会研究)、体育和健康，艺术(美术、音乐、舞蹈)、公民、道德和宗教教育以及外语(尤其是英语)，是所有国家都开设的学科。

环境和条件的多样性可能会引起背离规定课程的现象，主要表现为两种类型的背离。第一种情况，也是最普遍的，是由不同学生的需要引起的。这种情况下那些有特殊学习需要的学生根据自己的需要调整个人的计划，只学课程的一部分。第二种情况，政府优先政策的变化也会导致教学内容的临时减少，或把教学时间用于某些学科，如在义务教育的早期阶段更加强调识字和算术的学习（英格兰和澳大利亚），或者引入新的教学方法(新加坡)。在新西兰，二元文化原则意味着除了英语课程之外还存在毛利语课程。

在课程改革这一领域，各个国家所面临的挑战主要包括：①学校如何在核心技能教学和促进学生广泛发展(智力、情感、社会、精神和身体)之间保持平衡？②课程考虑具体学科和知识的统一性吗?促进了巩固和进步吗？③课程必须考虑学生和社会的需要吗？学生能认识到这种关系吗？④弱势学生有能力接受规定的课程吗？最有能力的学生的潜能都得到发展了吗？⑤对教师来说，课程容易处理吗？给学校课程增加内容和科目时删除过时陈旧的内容吗？⑥如何确保课程的稳定性和连续性？教师需要培训，课程材料需要准备，太多的变化会不会削弱提供给学生的服务的质量？⑦特殊计划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到了课程的连续性和一致性？采取什么措施确保接受特殊计划或平行课程的学生在进一步接受教育或获取相关资格上不处于劣势？⑧中学教师接受的用于教学的知识和技能培训通常限于学科领域之内，而不是跨学科的一般做法，如何在新学科、技能或新方法方面对教师进行有效培训?新课程在多大程度上要求实施评价和学生进步报告的新的方法？⑨不同学期和假期模式各自的好处有什么证据？学校如何才能协调学生发展需要与家长雇佣模式之间的矛盾 (即更多但更短的学习周期和假期)?学校是否要考虑不断变化的工作模式对家长工作期间参与孩子的教育所产生的影响？

（五）教学方法

在大多数国家，教师使用整个班级、小组和个别工作的模式。其中班级教学是最普遍的模式，尤其在大的班级里。但是存在一种缩小班级规模的运动，以鼓励小组学习或更为独立的学习。尽管学校在信息和通讯技术方面有相当大的投资，但证据表明这对学习的影响极为有限。

特殊教育和其他教学助手的使用逐渐成为一些学校的特征。他们的作用从支持教师(收集和分发学生的作业，分发艺术和科学材料)到与教师合作促进学生学习。例如，在英格兰通过了一项减少教师总体工作时间以保证计划、准备和评价时间的规定，使教学助手的数量大为增加。也正因存在这种趋势，现在出现了一种正规的培训计划，以建立高水平教学助手的标准。

在教学方法这一改革领域，各个国家面临的共同挑战包括：①学生使用不同的方式，应用不同的智慧学习，是教育的一般规律，那么，政府和学校如何给教师支持以满足个别学生的需要，尤其在大班里？②对覆盖教学内容和方法进行评估的压力在多大程度上对教学产生影响？③学校如何对那些使用过去教学风格进行教学，和(或)最初接受的训练不能适应今天教学的教师提供支持？④学校的基础设施(设备、教室布局)在多大程度上对教学提供了有效支持？⑤学校如何确保不同的成人(教师、特教助手、教学助手、家长志愿者)在课堂上有效合作？

（六）教学材料

一些国家指定学校教科书以确保学生经济地使用反映国家意识形态的教学资源，规定教学内容，而且在或大或小的程度上推荐教学的方式方法。在另外一些国家中，教师可以从一系列商业性的教科书中选择，或者自己编制教学材料。这种具有较强灵活性的做法可以反映学生的需要和教师的偏好。

在教学材料这一改革领域，各个国家或地区面临的共同挑战主要包括：①指定的教科书在多大程度上反映了特定社区的价值观、文化和传统的多样性？②指定教科书在多大程度上鼓励标准化的教与学，在多大程度上牺牲了个体学生的需要？③教师掌握了标准和技能，并且有时间去选择与学生年龄和能力相匹配的材料，并且不带自身的偏见吗?

（七）评价

大量的研究和实践都表明，评价似乎对教育具有支配作用。教师不停地评价学生的进步和学习需要。法国、德国、意大利、荷兰、西班牙和瑞士等国使用定期的累积性评价来确定学生是否做好了升级的准备。在新加坡，学生10岁时的英语、数学及其母语(汉语、马来语或泰米尔语)成绩决定了他们在小学阶段剩下的时间进入三个轨道中的哪一轨，并进一步决定他们的中等教育。这种内部评价往往由外部的标准化测验来实施。在澳大利亚、加拿大、英格兰、法国、新加坡、瑞典(义务教育的最后一年)、威尔士以及美国的一些州，在义务教育阶段的某些关键年份这类考试是强制性的。即便在那些不强迫进行这类测验的国家，如爱尔兰、日本、荷兰和瑞典，许多学校也选择使用标准化测验。

在评价这一改革领域，各个国家和地区所面临的共同挑战主要包括：①国家成绩目标和评价制度对传播和实现政府目标和优先政策有何作用？②具体的评价形式有助于成绩的提高吗？③从财政和师生的实践角度看，评价的成本是什么？基于学校、国家和国际的学生成绩评价，哪一个更重要？④发布测验和调查的结果会产生哪些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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