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德与中国

2011-04-02 22:11
东方论坛 2011年4期
关键词:总理衙门赫德法国

贾 熟 村

(中国社会科学院 近代史所,北京 100006)

赫德与中国

贾 熟 村

(中国社会科学院 近代史所,北京 100006)

赫德是英国人,他效忠于英国,是人情之常。同时,他在中国工作长达52个年头,对中国文化造诣颇高,对中国也很有感情,反对列强瓜分中国,高度赞扬义和团的爱国精神,希望中国变法图强,并且预言中国必将昌盛强大。可以说与他的效忠英国并行不悖。

赫德;英国;中国;义和团;总税务司

鹭宾·赫德,英国北爱尔兰人,在中国,他以姓称于世。1854年来华,先在英国驻香港贸易督察处当翻译学员,后调宁波领事馆任助理,兼做翻译。他在当地请了一位官话讲得很好的汉语老师,教他《论语》、《孟子》、《诗经》,兼及《墨子》[1](P19)。同时,他又和一位中国女子同居,进一步熟悉汉语及中国文化。

1857年12月有,英法联军攻陷广州。1858年3月,他被调往广州,任广州领事巴戛礼的秘书。1859年6月,被两广总督劳崇光聘为广州新关副税务司。1861年4月,总税务司李泰国返回英国,由赫德代行其职权,他由广州到了上海。6月,到了北京,他的财政知识和办法,受到恭亲王奕䜣的高度重视。[1](P42)7月,奕䜣请他代购西洋船炮,镇压太平天国。1862年3月,他函请李泰国在英国代购兵轮。1863年1月,李泰国与英国海军军官阿思本订立合同,一切由李泰国负责,阿思本不直接接受中国命令。6月,赫德与李泰国到了北京。两江总督曾国藩、江苏巡抚李鸿章反对李泰国所订的合同。9月,阿思本到达北京。10月,决定遣散阿思本舰队。11月,将李泰国革职,任命赫德为总税务司。

常胜军统领戈登愤李鸿章杀苏州太平军降将,不再对太平军作战,总理衙门派赫德前往调解。1864年2月,经过说合,戈登与李鸿章又和好如初。李鸿章在请求清政府给赫德加按察使衔的奏折中,首先列举了他“经理洋税,接济饷需,用资战胜”的功劳,接着又夸他赞助戈登攻剿,十分卖力[1](P68)。

6月,常胜军已经解散,李鸿章致函戈登,在戈登回英国之后,双方联系由赫德处转寄[2](P374)。

1865年11月,赫德经过十几年的认真观察、分析,对清政府提出了《局外旁观论》,指出了中国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诸方面的弊端,建议进行改革,要求清政府履行条约义务,全面学习西方的科技,如水陆舟车、工织器具、寄信电机、银钱式样、军火兵法等[1](P89)。

在这一年,经过赫德的经营,中国海关税收,已从他初任代总税务司时的五百万两增至七百万两,成为清政府除田赋外的最大收入[3](第1册,P672)。

1866年3月,赫德请假半年,携带三个非婚生子女,与中国派出的第一个使团返回欧洲。4月,清廷从总理衙门奏请,命将《局外旁观论》,与威妥玛所著《新议略论》交通商口岸地方督抚详慎筹画。9月,赫德动身返华。

1867年11月,赫德又鼓动清政府派出中国第一个正规使团,以蒲安臣为首访问有约各国。1869年11月,清政府因赫德“深明大体,遇有紧要事宜,无不赞助,实属著有劳绩”,给他赏加布政使衔[3](第1册,P674)。

1874年,清政府授命成立中国海关驻伦敦办事处,以金登干为主任。

1875年2月,英国翻译官马嘉理在云南蛮允被杀。7月,总理衙门命金登干在英国购买炮船。

1876年6月,英国公使威妥玛催请提京审讯滇案人员。然后,即下旗出京,以战争相威胁。清政府十分恐慌,急令赫德到上海斡旋。7月15日,赫德到达上海,电金登干:“中国事务取决于欧洲形势。欧洲形势怎样?大战可能吗?谁会帮助谁?英国外交部愿意以赔款和平解决,还是可能对华作战?今天7月15日即寄来大概的回答。”当天,金登干复电:“关于土耳其,德比勋爵通知代表,英、俄、奥将不干涉,欧洲战争极不可能发生”[3](第8册,P81)。在赫德的调解下,8月21日,威妥玛与李鸿章在烟台开始谈判。24日,赫德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威妥玛的态度有引起战争的危险。他的首席顾问梅辉立是好战的,据说在各方面都比巴夏礼爵士本人更巴夏礼。我们受不了这样,因为我们要和平。……威妥玛和我本人之间的关系不如以前,他生气了,现在我们之间只是见面点点头而已”[3](第1册,P434)。在赫德的撮合下,威妥玛和李鸿章终于在9月13日签订了《烟台条约》。

12月,赫德促成中国首任驻外使节——出使英国大臣郭嵩焘离开上海,前往英国。1877年1月到达伦敦。使馆经费由海关支出。此后,成为定例。

1878年1月,法国公使白罗呢以今年法国开赛奇会,商请总理衙门派郭嵩焘前往。2月,清政府以郭嵩焘兼首任出使法国大臣。赫德向清政府请假一年,携带家小去巴黎参加赛奇会。7月,由金登干订购的“飞霆”、“策电”两舰驶回中国。

1879年,赫德等返回中国。由金登干订购的“镇东”、“镇西”、“镇南”、“镇北”四舰驶回中国。赫德计划将这些年新购的舰只组成两支舰队,分隶南北洋大臣,而用人、支饷、造械诸事则由他以总海防司身份兼管。9月4日,他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今年秋季,我的某项计划可能付诸施行,果真如此的话,我将极有可能需要下列人员:两名精于炮术的海军管驾副,两名精于航海术的海军管驾副,两名精于大炮机械的海军管轮,两名精于轮机舱操作的海军管轮,两名精于大小火炮操作的炮手,两名海军外科军医级的医生。这些人员将组成两艘海防舰上的军官队伍,这两艘海防舰将由我亲自挑选的两个人来指挥,这两个人将获得中国海军舰长的职位,掌管阿姆斯特朗公司所建造的炮艇,训练合格的水兵,定期检验舰艇、大炮和机械,使水兵和舰艇经常处于战备状态。可能组成两支舰队,每队由一位中国高级官员协同一位海防司(正如一位海关税务司协同一位道台那样)领导。这两位海防司就是那两艘海防舰的舰长,他们在我所管辖的一个新衙门当差,这个大概将要设置的新衙门称作海防总署,我的官衔简称为总海防司,我的上司是总理衙门和负责海岸防务的总督(两位)。这项计划现已上奏皇上和交军机处审议,非常可能获得批准。……请悄悄地物色一下,不要提起我或我的计划,看你能否物色到合适的人选”[3](第2册,P230)。

关于请赫德主办中国近代海军的事,总理衙门征求南、北洋大臣沈葆桢、李鸿章的意见,李鸿章的幕僚薛福成上书《论赫德不宜总司海防》,他写道:“顷见总理衙门来书,将以赫德总司南北洋海防,……详绎总理衙门之意,岂不以中国创办水师,久无成效,而倭人发难,擅废琉球,外侮日逼,亟图借才异国,迅速集事,殆有不得已之苦衷。……夫赫德之为人,阴鸷而专利,怙势而自尊,虽食厚禄,受高职,其意仍内西人而外中国。彼既总司江海各关税务,利柄在其掌握,已有尾大不掉之势,若复授为总海防司,则中国兵权、饷权皆入赫德一人之手,……数年之后,恐赫德不复如今日之可驭矣。……宜告赫德以兵事非可遥制,须令亲赴海滨,……其总税务司一职则别举人代之,赫德贪恋利权,必肯舍此而就彼也。”李鸿章踌躇旬日,始撮书中要语函达总理衙门。总理衙门以此说告赫德,赫德果不愿行,遂罢此议[4]。

1880年3月,赫德电令金登干,为李鸿章购军舰五只。5月,又致电金登干,为山东省购军舰两只,为李鸿章购快船一只。6月,清政府通过赫德电召戈登,商对俄伊犁交涉问题。7月,戈登至天津,晤李鸿章,商讨俄事。赫德恐触俄怒,曾阻其来津。8月,戈登向李鸿章条陈二十事,大都与办理交涉,力图自强,自管关税有关。戈登因与赫德有隙,威妥玛亦劝其速归,离天津回国。临行语李鸿章,倘俄事紧急,仍可来华帮助打仗[5]。

1883年,中法、中日关系都很紧张,6月2日,赫德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中国起初以为法国不会动武,所以和宝海订了(即李订的)一项现实的协议,撇开宗主权等问题,而将已越过边境的云南和广西军队撤回。后来中国知道法国要派兵,中国军队就重新进入安南,现在河内附近约有一万人。我推测这些人在最近的战事中是同越南人合作的。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的程度,中法间的战争几乎已成定局。……如果法国把军事行动局限于越南(即安南),中国会把它拖垮。……法国的另一个方法是向北京进兵,要这样做它必须有五万兵登陆,……中国如果只对付法国一家,我认为她能够打得很好。但是,一旦中法真正开火,日本就会起来闹事,也许会跟法国合作,派出一支三万人的军队,同法国能很容易派出的一万人并肩作战。朝鲜将会发生叛乱,内地的三合会等也许会造成大乱,俄国也许又在边境上攫取一片土地。你可以确信,前途是极其严峻的!……(中国的事业是正义的)。中国并不是尽善尽美的,但它的政府对人民相当不错。这个勤俭、守法、文明而知足的民族得天独厚,这点也许不是某些人愿意承认的”[3](第3册,P281)。

7月5日,在另一封信中,他又写道:“曾侯(案:指曾纪泽)屡次电告我们要态度坚决,并且密告说各友好的缔约国将不会承认法国的保护国或法国的并吞,他这样做是很不错的,但实际上如果我们在战场上立不住脚,冒险地玩弄这‘吹牛’的把戏是不安全的。……(如果法国出动它实际控制的十分之一的兵力,中国肯定会被打败)。至于‘友好国家’,虽然德国愿意看到法国被事件缠住了,但无论是它还是英、美都不会派出一兵一卒来帮中国。法国并吞的土地,不管他们承认与否,对于中国来说,是既成事实。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建议全不干预,即使干预,也应在开始时就宣布开放红河并在那地区作出那种商务上的让步,以争取各国的同情,并使他们认识到他们的实际利益。但是我的中国朋友们虽然说我这意见很好,却不肯照办。因此,一次次地错过机会,使事情陷入越来越大的困难。七爷(皇帝的父亲)全力主战,他的势力很大,并且日益增长,六爷(恭亲王)只好退到后面不作声。恭亲王既然保住沉默,李和其他有见识的人也就没有支持者,因此这个庞大帝国的利益,就完全掌握在愚昧骄矜的文人手中,而无法控制他们。给他们放手去搞是教训他们的唯一方法。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在东京这一事件上让他们进行试验,对整个国家可能意味着可怕的灾难”[3](第3册,P305)。

12月2日,在另一封信中,他又写道:“我想大约在11月20日,法国人和中国人在河内附近已交锋了,要不是有炮舰‘山猫’号的支援,法国人的处境将是很困难的。如果欧洲不发生什么复杂情况的话,我看不出我们怎么会置身于战争之外,愿‘老天维护正义’!我们将有一段艰难的时刻,但我们不一定会被不光彩地打败”[3](第3册,P412)。

1884年3月,法军政府陷北宁、太原。两广总督张树声电李鸿章:前天津税务司德璀琳与法国舰长福禄诺曾商议调解中法争议。李鸿章命赫德促德璀琳北上。4月,慈禧太后罢以奕䜣为首的军机大臣。由奕譞当政。5月,李鸿章与福禄诺议定中法简明条约。14日,赫德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中法争端是解决了,条件是所能希望中最易行的,简单地说,就是承认现状,这正是‘谁能抢就抢,谁能抢到手就算是他的’!这条约是我所见到的最奇特的一种。字面上看到的全不是真的,真正的意义在字面上是一点也找不到的;它读起来倒像是李对法所得胜利的一个公告,而不是中国失败的记录。它让与法国的比法国的议会的议案所要的还多。我认为它给了法国一张在安南的空白支票,而且是走向法国的中国保护国的第一步!……我高兴我们将得到和平,但我不赞成条约”[3](第3册,P541)。

6月,法军进攻观音桥,被清军击败。7月,清政府聘赫德作对法调人,赫德劝清政府依法文简明条约退兵,分界将来详议。总理衙门告赫德,中国并无不照条约之处,详约未定,原扎防营不能调回。31日,他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在过去的几周,我工作极为紧张,烦恼焦虑,以致身心交瘁,但是仍然一事无成。法国不肯放弃赔款,而中国坚决不肯偿付赔款。停战期限今天已期满,孤拔明天就要开始行动。正义全在我们这边,而目前法国在实力上占优势。如果我们最后是胜利者,我不会觉得奇怪,但这次战争所造成的灾难将是巨大的……。偿付赔款而避免战争是得策的”[3](第3册,P584)。

8月,总理衙门疑赫德在上海播弄,连电催他回京。法军进攻基隆。又进攻马尾船厂。清廷与法国宣战。31日,赫德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在上星期内福州的兵工厂、舰队和炮台都被孤拔摧毁了。法方的损失是死六人,中国方面是死亡三千人!……但是列强能容许这种海盗式的掠夺继续下去吗?法国能这样厚颜无耻决心干到底吗?……至于法国在基隆福州的行径,我只能称之为一连串恶毒的、不必要的、不公正的、毒辣的屠杀!我深信老天将给他们以报应”[3](第3册,P599)。9月7日,在另一封信中,又写道:“法国政府的行动很愚蠢,海国海军的行为更其残酷狠毒。法国在福州虽然取得了一次所谓的胜利,但那天真正的荣誉应当归于可怜的战败者,他们虽没有策略足以抵御敌人配合得很好的进攻,但他们奋战到底,并且和燃烧着的、满被枪弹洞穿的舰船同归于尽”[3](第3册,P605)!18日,他又致电金登干,命他赴巴黎,劝法国放弃赔款要求,迳商条约。

12月,日本趁中法战争之机,在朝鲜发动了“甲申政变”,被袁世凯挫败。清政府感到法、日勾结,腹背受胁,求和的倾向又大为明显。总理衙门继续通过赫德秘密进行议和谈判。

1885年1月,赫德命金登干去巴称,以交涉释放被法军扣留的海关巡船“飞虎”号为名,与法方谈判。4月4日,金登干与法国代表签订了中法和平草约。次日,赫德致电金登干:“好极了!办得不错!我庆祝和感谢你”[3](第8册,P420)。6月,中法新约在天津订立。14日,赫德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他们在9日签字了,皇帝也于11日批准。但巴德诺却装腔作势说批准手续不全,……他的翻译们真该死!……如果不是我下了决心要把事办好,有好几次气得我想不干了。……这位巴德诺先生,上星期电令水师提督孤拔开始军事行动(!)后来又发电取消前电(!)第二封电报先到,因此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如果第一封先到的话,孤拔必定行动而不理会第二封电报,那么,天哪!太后必定要说:‘谈判没有用,打吧!’中国如果真能打到底的话,她会赢的!使我这样处理问题的指导思想是中国一定不会打到底,因此我必须用任何方法尽快地把她从战争中拉出来”[3](第4册,P124)。

英国政府赞赏赫德的处交才干,任命他为驻华公使。8月,他宣布交卸总税务司职务。接着,又不愿放弃总税务司职务,正式辞去驻华公使。11月,又回总税务司任。

1886年9月,赫德与英方在香港订立鸦片贸易协定,取缔鸦片走私。11月3日,户部尚书翁同龢在日记中写道:赫德所呈洋药税厘并征十二条“迂疏者以为失政体,通达者虑其夺利权,其实皆非也,须决行之”[6]。

1887年3月,赫德派金登干与葡萄牙议定中葡草约,澳门归其所有,防制鸦片走私。11月,赫德倡办主张改革的同文书会(后改为广学会)。12月,中葡通商条约在北京画押。

1889年1月,总理衙门命赫德之弟赫政帮同升泰办理印藏交涉。2月,清政府以赫德久办洋税,精明切实,收数逐年增加,赏给三代一品世袭罔替封典。

1890年3月,英国人琅威理辞去北洋海军总查职。赫德为之叹惜。升泰签订中英藏印条约。1893年8月,总理衙门命赫德以总税务司兼管邮政。

1894年,日本蓄意挑起中日甲午战争。7月8日,赫德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局势的前景非常严重,我们已接近于战争边缘。日本在这场战争中料将勇猛进攻并或许取得胜利,而中国运用它的老战术,须经受多次败北才能利用其人数上的优势和持久力使局势转为对它有利”[3](第6册,P84)。15日,在另一封信中又写道:“总理衙门的打算是过于相信外国的干预,并且过于认为日本愿意谈判,这样便使我们陷入另一僵局——总理衙门坚持日本撤兵后才谈判,日本人坚持谈判解决后才撤兵。与此同时,更多日本军队涌入朝鲜,增强了他们的阵地,并以真正专横的手段硬逼着朝鲜国王独立和改革内政;另一方面,中国正在集结军用物资,到如今才发现多么无准备,根本不足以应付当前事件因而感到惶恐。日本大概要在朝鲜以逸待劳,那么中国只有把它驱逐出去。日本可以投入六万训练有素的精兵作战,他们的每个人都是渴望求得荣誉的斗士而中国至多只能纠集到三万左右初经训练的苦力,另跟着双倍多的‘勇’字军,这伙人只会抢掠,只要来复枪弹射向他们,炮弹在他们附近爆炸,他们就要仓惶逃窜。各大国正着手劝使日本撤兵谈判,因为他们不希望战争;但是日本非常自负和任性,它知道各国中没有一个国家想要给它一次纳瓦里诺岛事件(案:指在希腊反土耳其的独立战争中,来援的英、法、俄海军在纳瓦里诺岛几乎摧毁了埃及舰队),所以它感谢各国的好意劝告,并自行其是,大有宁愿对所有国家一战而决不屈从的气势!俄国人在天津‘挑逗’一番,过了两星期它又推卸了。李鸿章极为不满。……俄国现在朝鲜边境派了部队,在海参崴集结舰队,等着‘梨子熟了’。如果各国不强迫日本先撤兵后谈判,中国只有作战或含垢忍辱不战认输,中国如果有勇气顶得住它就能在三四年内打赢,但是我担心它首战被挫就要认输屈服,接受日本的条件,向日本赔款!所有国家都向中国确保同情,并说日本这样破坏和平全属错误。同时它们也说日本希望朝鲜得到真正改革,这件事是非常需要的,也就是说它们反对日本的做法,但赞成它的目的。它们所以同情中国的唯一原因,只是害怕战争可能给它们自己造成损害而已”[3](第6册,P86)!

7月25日,日本不宣而战,在丰岛击沉中国运兵船。27日,赫德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我们对于日本人对付运输船的这种做法不禁大为惊愕。……我担心随之而来的只能是一场灾难,在战争开始阶段,日本人必可处处获胜,而中国则畏缩退避,停止抵抗,假如中国勇敢地坚持打下去,我认为它最后可以获胜,但财力、兵力、供应都是面对的困难问题,没有这些,单靠愤怒的群众的抵抗有什么用?……如今在一千个中国人中有九百九十九个人肯定大中国可以打垮小日本,只有千分之一的人想法相反”[3](第6册,P93)!

接着,日军又在成欢驿进攻中国军队。8月1日,清廷被迫与日本宣战。26日,赫德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在时机到来的时刻我很可能要‘插手’安排调解,因为我们越早结束战争越好!这是个存亡攸关的大问题,关系到东方的文明。我虽然一直认为中国本身肯定会以健康的方式通过革命的过程,尽管步伐缓慢,在较远的将来是会走出一条路来的。但我相信若是它被日本打败,倒可以把进步的车轮从古旧的泥淖中拔出来,让中国摆脱束缚,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另一方面,中国如果取胜就会把进步拖后几个世纪!日本人近三十年所做的事值得高度赞扬,……中国被邀合作,……它也几乎那样做了,但有些相反的势力在起作用,事情就转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各国的政客自然要怒斥日本在东方燃起了战火,他们也将以某种惊惧的目光去看待这一部分世界上的一个新的强国——因为日本现在就是强国了。国际间的合纵连横的远谋深虑都必须另做安排。我还是宁愿要中国而不愿意要日本作盟友,但这自然须以中国能听从我的劝告并接受我的指导和照料为唯一条件”[3](第6册,P108)。9月2日,在另一封信中,他又写道:“战争骇人地向毫无准备的我们袭来,李鸿章所吹嘘的舰队、要塞、枪炮和人力,都已经证明远非一般所期待的那样厉害。当前的困难是军火,南洋水师每门大炮只有二十五发炮弹,而北洋水师的克虏伯火炮没有炮弹”[3](第6册,P112)。30日,他在另一封信中说,英国海军如能制止日军登陆,中国将永远是英国的朋友。不然,中国将听从俄国的摆布,东方的命运就要发生变化了[3](第6册,P128)。

10月21日,他在另一封信中写道:“如果结果是日本打赢了,把中国拿在手里,它可以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帝国,并且也许会是人们从未遇到过的最进取、最强大的帝国!这毫不怀疑各国的政客们已经感到徬徨不安了。他们是支持老朽的中国,再试着使它恢复兴旺和实力,从而永远疏远未来的帝国日本?还是偏袒日本从此在它的友好羽翼之下,接受庇护呢”[3](第6册,P146)?28日,在另一封信中,又写道:“我适才为中国草拟了一件照会稿,请求各有约国家调停。我认为没有人出头来拦阻日本是一个耻辱。中国并没有触犯任何人,它没有任何过失,从来不喜欢战争而宁愿忍受牺牲。它只是个老大的病夫,度过了若干世纪的太平岁月,无形中消失了活力,现在正当它慢慢复苏的时候,却被这短小精悍武备精良的日本人扑倒在地,难道真没有人肯把他拉开吗”[3](第6册,P149)?

1895年4月,李鸿章与日本签订中日《马关条约》。俄、法、德三国进行干涉,迫使日本放弃辽东半岛。8月4日,赫德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这里是一团糟,各种势力的幕后操纵已相习成风。没有中央的主动精神、控制力量或计划!我奉亲王之命草拟了八十条建议均已上奏皇上,也许会采纳执行,倘若如此,我又要再忙一年;但是恐怕要像以前一样留中而束之高阁了事”[3](第6册,P331)。

1897年,列强准备瓜分中国。1898年1月16日,赫德与翁同龢进行了一次绝痛的谈话,翁在日记中写道:“未刻,赴总署晤赫德,因借款、大连湾事嘱其向窦解围,伊应允。并言……四十馀年,食毛践土,极思助中国自强,前后书十上,无一准行者,大约疑我不实不公耳。今中国危矣,虽欲言,无可言矣。即如日本偿款,当时俄献策,将海关洋税全扣,每年二千万,十年可了,而张大人驳我。我又献策,我可借银五千万磅,除还日本外,尚馀一千……百磅,中国可办他事,而俄、法出而担借以挠我。试观今日还债两倍于本,较吾策孰得孰失耶?胶事办此榜样,各国生心。英国实欲中国兴旺,商务有益,今有此样,恐各国割椐,则亦未免要挟矣。又我再作旁观末论呈阅,我亦知中国万不能行,特尽我心耳。我言若行,三十年可无大变故。”“其言绝痛,有心哉斯人也”[6]。

6月,光绪帝下诏变法自强。赫德赴北戴河休养。9月,变法失败。赫德回京。25日,他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慈禧太后把皇帝推入阴影中,自己亲政。……我担心改革在目前是没有希望了,但是以后一定还会再次实行改革,并且最终取得成功”[3](第6册,P892)。

1900年6月,义和团进入北京。赫德避入被围困的英国使馆。8月,八国联军进入北京。自此至年终,赫德写了五篇有关中国的论文,认为义和团的兴起,是一个要发生变革的世纪的序曲,是远东未来历史的主调,公元2000年的中国将大大不同于1900年的中国!中国人是最爱好和平的,中华民族既不是一个惯于侵略的,也不是一个可以长期忍受被侵略的民族。欧洲已经伤害了中国,一条圆通、合理而又言行一致的路线也许能产生比较好的结果,但是,无论如何外国人决不能期望永远保持他们的治外法权地位以及中国被迫让与的那种通商条件。中国必定要强大起来,它必定要依靠它的人民以增强自己的力量。中国历史有自身发展规律,任何外部力量都无法改变中国的民族凝固力。中国的历史,中国人的民族情感是无法消灭的[1](第6册,P368)。

1901年9月,清政府与英、法等十一国签订《辛丑条约》,12月,赫德以赞襄和议之功被赏以太子少保衔。

1902年2月,赫德觐见慈禧太后,她对他勖勉有加,并给予赏赉。

1904年11月20日,赫德七十大寿,慈禧太后赏给如意、“寿”字,鼓励他为中国继续干下去[3](第7册,P747)。

1905年2月15日,慈禧太后再次接见赫德,他受到很好的接待,她对他说;“你现在已服中国的水土,你最好还是留下来”[3](第7册,P789)。

1907年12月,赫德向清政府请假二年,回英国静养。清政府给假一年,赏给尚书衔以示优异。1908年4月,他离京回英国。1909年,又向清政府续假一年。1911年,在英国逝世,终年77岁。清政府追封他为太子太保。中国驻英使节参加了他的追悼会。

赫德是英国人,他效忠于英国,是人情之常。与此同时,他在中国工作的时间长达52个年头,对中国文化有相当高的造诣,对中国也是很有感情的,曾尖锐抨击法国、日本、俄国、德国等国对中国的野蛮侵略活动,反对列强瓜分中国,高度赞扬义和团的爱国精神,希望中国进行改革,力图自强,并且预言中国必将昌盛强大!这些也都是历史事实。可以说与他的效忠英国并行不悖。

参考方献

[1]王宏斌.赫德爵士传[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0.

[2]田馀庆.太平天国史料[Z].北京:开明书店,1950.

[3]陈霞飞.中国海关密档[Z].北京:中华书局,1990.

[4]贾熟村.李鸿章与薛福成兄弟[J].清史研究:1996,(1):53.

[5]郭廷以.近代中国史事日志[M].北京,中华书局,1987.

[6]翁同龢日记[M].北京:中华书局,1992.

Hart and China

JIA Shu-cun
(Institute of Modern Chinese History,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0006, China)

Robert Hart was a British, loyal to Britain in his own right.Having worked for 52 years in China, well immersed in Chinese culture and attached to the Chinese people, he strongly opposed the division of China by the powers, and thought highly of the patriotic spirit of the Boxers, hoping that China should get strong by reform and predicting that China would prosper.It can be concluded that his love of China was compatible with his loyalty to his motherland.

Hart; Britain; China;

K256.1

A

1005-7110(2011)04-0001-06

2011- 06- 06

贾熟村(1930 -),男,河南偃师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从事中国近代史研究。

侯德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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