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军
(暨南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广东 广州510632)
新媒体时代编辑的阅读取向和人文守望
陈伟军
(暨南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广东 广州510632)
随着新媒体的崛起,信息、思潮和知识传播的方式更多样化、立体化,现代人的阅读方式和习惯正发生着深刻变化。科技快速发展,编辑更应该具备一种文化自觉的意识,拥有广阔的文化视野。编辑的知识结构和思维模式应该是开放性的,根据自己的兴趣与需求,调整阅读取向,实现人文精神与科学精神交融、文化素养和媒介技术互渗。
新媒体;编辑;阅读;人文守望
网络、手机等新媒体的强势崛起,改变了新闻出版业的运作环境,公众舆论引导、社会思潮传播及其价值导向调控的难度加大。在新的技术平台上,传统媒体与新媒体大汇流,媒介融合成为一种必然趋势。传媒行业原本存在着精细分工,报刊、图书、影视、网络和手机之间界限分明。然而,新媒体技术打破了分工的壁垒,各种形式的传播发生了彻底的变革,媒体产业面临前所未有的变局和大幅度调整的命运,新兴业态不断涌现,传统模式所设定的专业操作界限难以适应媒介融合的潮流。在这样的语境中,新闻出版的流程将重构和再造,编辑角色功能处于调整变化之中,其阅读取向、知识结构也必须相应进行重组、更新和优化,以适应新的媒介生态,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引领各种社会思潮。
新媒体技术与知识经济、信息社会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媒介的技术创新和整个社会的信息交换、思潮传播、知识创新都呈现出一种超常规的、加速度的发展态势。在某种意义上,大众传媒塑造着我们的知识获取方式、思维方式和生活形态。日常生活中的信息膨胀和爆炸,与其立体化的全方位传播有很大关系。
传播方式的革命,不仅是在技术层面,同时也深刻地塑造着人们的思维模式和接受方式。正如美国学者尼尔·波兹曼所指出的:表达思想的方式将影响所要表达思想的内容。早在16世纪,人们的认识论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任何一种知识都要通过铅字来表达和传播。关于这个变化,路易斯·芒福德写道:“印刷书籍比任何其他方式都更有效地把人们从现时现地的统治中解放出来……铅字比实际发生的事实更有威力……存在就是存在于铅字之中:其他的一切都将渐渐地成为虚无。所谓学习就是书本的学习。”印刷术推动了人类文明的进步,对知识文化起了很大的普及作用。“阅读从来就没有被视为上等人的活动,印刷品广泛传播在各类人群之中,从而形成了一种没有阶级之分的、生机勃勃的阅读文化。”[1]尼尔·波兹曼认为,阅读从本质上来说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也是一项理想的活动。阅读过程能促进理性思维,铅字那种有序排列的、具有逻辑命题的特点,能够培养“对于知识的分析管理能力”。阅读文字意味着要跟随一条思路,这需要读者具有相当强的分类、推理和判断能力。这里指的不是个人的潜力,而是一种文化气质的倾向。在印刷术统治下的文化中,公众话语往往是事实和观点明确而有序的组合,大众通常都有能力进行这样的话语活动。阅读取向是人们选择、阅读、评价出版物的立场,以及对读物需求所显示出来的一种兴趣,它是个人学识、思维方式、学习态度、认知目的等知识倾向性的综合表征。书籍阅读是智慧和创造的源泉,最能培养人们的理性思考能力和批判意识,抵制不良信息、错误思潮。
随着新媒体的崛起,信息、思潮和知识传播的方式更多样化、立体化、平民化,现代人的阅读方式和习惯正发生着深刻的变化。大众传媒广泛的辐射效应,使人们同时陷入信息饥渴和信息焦虑之中。“由于数字时代的到来,今天的人们对信息的渴望远较过去任何时代更加强烈。虽然数字的载体0和1的脉冲是如此的简单,但它对人类的影响却像原子弹一样大。”[2]10多年前,人们可能会为堆在家里的杂志和报纸而焦虑,如今,随着数字流充斥着我们生活的各个领域,这种焦虑在不断地增加:电子邮件、网站、电子新闻、聊天室、手机报、移动视频、实时信息……所有这些数据流几乎无时无地不在影响着我们的工作和生活。美国学者约瑟夫·奈指出,在权力与信息流动增加的关系中,存在着一个“充足的悖论”(the paradox of plenty)。丰富的信息导致关注的贫乏。当我们被大量的信息淹没其中之时,我们难以确定关注什么。注意力取代信息成为稀有资源,而可以将有价值的信号与白噪音(white noise)区分开来的人就获得了权力。对编辑人员、信息筛选人员、信息提要编制人员的需求增加,对那些能够告诉我们应该关注什么的人士而言,这就是权力之源。信息流动的权力属于那些编辑信息、对信息进行权威证实、并分拣出正确、重要信息的人。[3]海量的信息并非全部都有价值,关键在于它们对受众是否有意义。如果受众接触信息时并未获得知识、智慧,人们就无法从中受益或获得启发。所获得的信息越多,可能有的意义便越少,这就是迈克尔·海姆所谓的“收益递减律”。就像谢·卡拉-穆尔扎所说:“今天,电视或电脑的荧屏成了文本的重要载体。出现了大量丰富得过分的信息和巨大的速度,它使新型的阅读没有对话,成为一种消费阅读。荧屏上的文本构造得就像‘微型事件’之流,它使得解释世界和社会的‘宏观文本’产生了危机。”[4]消费式的“浅阅读”,使人们无暇进行价值和意义的思索,容易受享乐主义、消费主义等社会思潮的侵蚀。
编辑的信息过滤和知识分类功能十分重要。在信息社会中,知识创新模式和媒介技术传播的变化,带来了知识性质、知识结构的根本性变化,应用性知识受到更多的重视。知识进展的速度是每四五年就翻一番,一个大学生毕业后从事编辑工作,如果不继续学习,四五年后就报废一半。“过去30年比从前5000年产出的信息还要多。《纽约时报》平日版面的信息量比17世纪一个男人或女人整个一生所经历的信息还要多。每天大约1000本书在世界范围内出版发行。”[5]海量的知识和信息,快速变动的社会生活,向人们提出了全新的知识及知识结构的要求。
作为一种专业技术工作,编辑有其特有的方针理念、业务流程、知识体系和评价标准。由于自身职业所承担的文化建构和传承功能,编辑除了要努力掌握与业务工作直接有关的知识外,还要有广博的基础知识,文学、历史、哲学、政治、经济、法律、宗教和文化等方面的书籍都应该读一些,对前沿科技知识也应该保持关注。
新媒体技术具有无所不在的渗透力,网络、QQ聊天、ICQ、BBS、MSN、Google、百度、BT下载、迅雷、PPstream播放器、博客、微博、3G、手机报纸、移动视频等,已经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就新闻出版工作而言,数字出版、虚拟编辑部、互动媒体、全媒体和媒介融合平台等概念让人目不暇接。由于新闻出版与新媒体技术出现融合趋势,使得数字技术、信息技术、网络技术等不仅参与新闻出版的编排、外部包装,加快出版物的传播速度,扩展传播范围,而且推动新闻出版内容质量的提升。文字、图片、音频、视频以及大量相关信息合而一体的新兴业态,要求编辑应掌握较高的计算机技术、多媒体技术和数据化管理技术,并熟练地使用各种相关的应用软件。编辑的知识结构和思维模式应该是开放性的,根据自己的兴趣与需求,调整阅读取向,将信息和知识进行筛选、加工,不断地从科学技术的前沿发展中获取新的滋养,优化知识结构,多角度、多视点地构建自己的知识体系。
编辑作为“把关人”,处于文化建设的前沿地带,肩负着信息传播、知识积累、文化传承和价值引导的使命,只有不断更新理念,兼收并蓄,将新信息、新知识与原有的知识结构整合为有机的整体,才能实现编辑水平的提升,增强辨析、抵制不良社会思潮的能力,把握正确的舆论导向。
编辑的阅读取向与其文化眼光、价值理念是一种互动的关系。阅读行为、知识获取是文化眼光和价值理念形成的基础,文化眼光和价值理念反过来又影响着阅读取向。新闻出版工作不纯粹是技术性的,编辑的阅读趣味、文化理想、对信息和知识的评价,会在文本选择、导向判断、内容编排等方面显现出来。
当今时代的生活节奏日益加快,信息和知识海量膨胀,传播途径和存储方式改变,出现了数字化的符号交流方式。人们逐渐放弃深度阅读,选择浏览式的浅阅读,图像化、影视化、快餐化、娱乐化的文本受到更多的欢迎。就像英国学者马尔科姆·卢瑟福所说的:“物质和技术环境塑造生活模式,后者又转而变成了常规。生活习惯同样包括某些成为常规的思维方式。这些思维方式包括共同体的技术知识及普遍持有的价值和信念。”[6]新媒体用自身特有的方式传达信息、知识、意义和价值,不断改写日常生活中的文化规则。
面对涌动的新媒体技术浪潮,传媒产业和编辑人员不能让科技成为绝对的主宰,技术手段最终是为内容传播、文化建构服务的。人文精神与科学精神交融,文化素养和媒介技术互渗,才更有利于人们创造性思维的发挥和生活品质的提升。否则,科技发展得越快,精神危机也越重,各种不良或错误的社会思潮更容易腐蚀人们的心灵。对此,哈佛大学李欧梵教授忧心忡忡地说:“新闻本身的转变——从文字、印刷逐渐向视觉和网络,这一个转变,不只为新闻也为整个社会带来前所未闻也难以想象的影响。这一个影响所造成的就是一个更为广泛的人文危机。”[7]假如一个社会的新闻出版从业者,只有专业技术的知识技能,只关心经济效益,对弱势群体缺少人文关怀,对社会痼疾缺少反思能力,对文学、历史、哲学、艺术、宗教和文化一窍不通,这样的社会必然丧失文化的生机,陷入深重的精神困境。英国学者弗兰克·富里迪在《知识分子都到哪里去了》一书中曾强烈质疑道:“把知识转变为产品,也就剥除了它一切内在的价值和意义;而由知识经济的商人沿街叫卖的知识,事实上是知识的世俗化漫画。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缺少了与真理的联系,知识也就失去了其内在的含义。它成了一种抽象的观点,更可能被传播而不是珍视,可以在其最世俗的形式中被回收利用。”[8]新知识的创造性不应该只是在新概念、新技术、新成果、新应用等方面,新的思想内涵和人文价值也是不可或缺的维度。
科技发展很快,编辑更应该有一种文化自觉的意识,拥有广阔的文化视野。物理学家杨振宁在谈到人的创造精神培育时说:“在这样一个错综复杂、新学问多得不得了的今天,不管是科学、工程、人文都是这个样子,在这样复杂的情形之下,要想产生出真正有创新的想法,必须要培养广泛的兴趣。”[9]对于编辑来说,兴趣广泛、文化底蕴深厚更是不可或缺的。人文素养的提升,智慧和创造力的获得,都不是在朝夕之间。“唯有全面的终身教育才能够培养完善的人,而这种需要正随着使个人分裂的日益严重的紧张状态而逐渐增加。我们再也不能刻苦地、一劳永逸地获取知识了,而需要终身学习如何去建立一个不断演进的知识体系——‘学会生存’。”[10]这也说明,编辑要结合时代特点动态建立自己的知识结构。
传媒业是实践性很强的领域,同时也离不开知识的创新和运用。新闻出版等业务技巧在本质上是一种程序化知识,它易于掌握;而人脑中属于灵感、创新的那部分意会性知识,才真正是个体能力的体现。主体的意志品质、适应能力、合作精神、心理承受力、创造力等,单靠实践性的职业操作是无法完全激发的。现代美国报纸的先驱者和示范者普利策曾说过:“应该承认新闻工作是一项伟大的并需要高度文化修养的职业,要有最渊博的知识和最高尚的品格。”[11]今天的媒介生态更是对我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新媒体技术改写了信息、知识和思潮传播的规律,带给人们新的交流、沟通方式、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大众传媒的主流文化建构、价值引导功能面临严峻挑战。“信息狂侵蚀了我们对于意义的容纳能力。把思维的弦绷在信息上之后,我们注意力的音符便短促起来。我们收集的是支离破碎的短简残篇。我们逐渐习惯于抱住知识的碎片而丧失了对知识后面那智慧的感悟。”[12]编辑必须拥有智慧的头脑和健全的文化品格,具备特别的经验与广博的知识,同时也要有良好的意志品质、精神境界和职业道德,比如,追求真理的理性精神,实事求是的严谨精神,批判超越的创新精神,团结协作的团队精神,公平公正的法治精神;崇尚实践、积极竞争、知行合一、尊重科学、兼容并包的人格和风貌等等。作为一个全面发展的高级专门人才,其价值观念、道德情操和能力水平是建立在较高的科学文化素养之上的,特别是文史哲素养上。
新媒体技术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世界的本质、人的基本意义和存在价值。无论传播技术的转型升级和辐射能力有多强,无论信息、知识的载体会发生何种变化,阅读思想深沉、情感真挚、哲理丰厚的出版物,能激励我们思考和探索,将信息和知识整合为一个连贯而充满智慧的整体,拓展精神的空间和维度,凝聚和延伸社会核心价值。编辑应该继承人类富有价值的思想文化遗产,并进行创新,承担起教化社会的角色,拒绝传播错误的社会思潮,弘扬先进文化,为社会变革注入精神动力。
[注 释]
[1]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39—67.
[2]沃尔曼.信息饥渴——信息选取、表达与透析[M].李银胜等译.北京:电子工业出版社,2001.13.
[3]约瑟夫·S.奈.硬权力与软权力[M].门洪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152.
[4]谢·卡拉-穆尔扎.论意识操纵[M].徐昌翰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381.
[5]史蒂文·拉克斯编.尴尬的接近权:网络社会的敏感话题[M].禹建强,王海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04.152.
[6]马尔科姆·卢瑟福.经济学中的制度:老制度主义和新制度主义[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112.
[7]李希光.不做新媒体技术的奴隶[J].运城学院学报,2007,(1).
[8]弗兰克·富里迪.知识分子都到哪里去了[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7.
[9]杨振宁.大学教育与文化自觉[A].甘阳,陈来,苏力主编.中国大学的人文教育[C].北京:三联书店,2006.3.
[10]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教育发展委员会编.学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96.2.
[11]李建新.中国新闻教育史论[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3.29—30.
[12]迈克尔·海姆.从界面到网络空间——虚拟实在的形而上学[M].上海: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00.9.
责任编辑:温朝霞
G23
A
1003—8744(2011)01—0071—04
*本文系教育部“纪念建党九十周年”专项资助课题《社会思潮传播中的导向调控——大众传媒与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研究》(批准号:10JDJNJD130)的阶段性成果。
2010—11—12
陈伟军(1973—),男,文学博士,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媒介文化、新闻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