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苹
(广东女子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广州 511450)
唐诗及Giles译作结构的等值性分析
——基于小句复合体理论
李淑苹
(广东女子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广州 511450)
以系统功能语法理论为依据,从小句关系角度对比研究李白的《送友人》、《怨情》、《静夜思》及Herbert A.Giles译作,发现译者作品在小句复合体数目、逻辑——语义关系、逻辑——依赖关系方面与原诗存在较小的差异性,由此说明Giles唐诗英译文本结构的“等值”特点。
小句关系;诗歌;对比分析
Matthew Arnold 曾说过:“诗歌是人类词语所达到的最令人喜爱和完善的话语形式。”[1]学界对诗歌进行了广泛的研究。2003年1月至2010年7月期间,国内关于诗歌的研究论文高达53134篇,其中 45篇文章是从功能语法的领域展开,涉及小句关系与诗歌方面的研究论文相对较少。国内学者黄国文教授指出[2]:运用系统功能语法进行古诗英译方面的研究是功能语言学在翻译研究方面的一个新的尝试,通过系统功能语法进行诗歌语篇分析是可行的。
关于诗歌与小句关系的研究,较为典型的为李长中《从功能语言学的句际关系看英汉古典诗歌的语篇特征》。该文从句际关系研究了英汉语古典诗歌的语篇特征,通过五首唐诗与其对应的英译作品进行小句关系对比说明[3],指出从小句复合体、小句数目、逻辑——语义关系、逻辑——依赖关系可以找出以英汉两种语言为载体的古典诗歌在语篇层面存在的不同,比如英语古诗中的小句复合体数目多于汉语古诗;英语古诗呈现较多的依赖关系,而汉语古诗呈现较多的并列关系。
此外,乔兴兰运用小句关系以及其他语篇分析方法对新月派诗歌的代表作《再别康桥》进行了语篇分析。通过小句关系中的延伸关系、增强关系等对这首诗所投射的情感做出了说明,证实了《再别康桥》所展示的绘画美。由此可见,分析小句关系不仅可以考察诗歌的构成关系,还可以获悉诗人创作时的特殊情感,透视诗人虚实相间的艺术表现手法[4]。张旭红在《视觉诗Me up at does多模态意义的构建》研究中表示小句复合体的主位相同可以产生视觉上的对等效果,同时从谋篇上克服句法混乱给理解造成的不便[5]。黄国文教授在对唐诗《芙蓉楼送辛渐》及其英译文的功能分析中运用到小句关系中的逻辑——语义关系分析了原诗与英译文[6],通过具体的并列关系、延伸关系以及扩展关系对比了几个译作,并找出与原诗最对等的一篇。
上述四位作者从不同的角度运用小句关系对唐诗、新月诗、英诗进行了功能分析,他们的研究结论说明运用小句关系可以对诗歌进行语篇分析。
Albert Talllapessy 在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exico-grammar and Theme in Poetry: A Stylistic Study (2002)研究中[7],对Rainbow进行文体分析时运用到了小句复合体。通过小句复合体数目、小句数目、逻辑结构说明这首诗中存在并列或者依赖现象。在 Bruce Lovat Fraser 的 Word Order, Focus,and Clause Linking in Greek Tragic Poetry(1999)以及 Henriono Nugroho 的 Meaning in the Poem: A Systemic-Functional Perspective (2001)的研究中,作者将小句关系作为语篇分析的方法之一。
此外,Christoph Schubert 在 The Complex Sentence in English Poetry —— A Typology of Poetic Texts Based on Syntactic Criteria 研究中通过对247首诗歌的语料研究,发现诗歌中的从属关系在意义组成上占据着重要的作用[8]。
国内外研究表明小句关系对于研究诗歌语篇特征和分析诗歌译作优劣有着重要参考作用。鉴于此,笔者从小句关系出发,以李白的三篇唐诗和Herbert A.Giles的英译作品为研究对象, 进行对比研究,以探讨诗歌与小句的关系。
在以 Halliday[9]为代表的功能语言学领域,句子被定义为小句(clause)。一个完整有意义的语言单位包括小句、词组、单词和词素四级,每个级都可以构成复合体(complex)。于是,小句与小句的合并(结合)便构成了小句复合体(clause complex)。小句复合体是指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小句结合在一起构成的一个更大的单位,这些小句之间的关系通常用语言标记来表示[10]。小句复合体不仅可以传达说话者对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经验,而且可以通过衔接手段将语义上相互依赖的各个小句连成一体,共同表达一个完整的概念,从而描述事物之间更为抽象复杂的内部关系[11]。
根据功能语言学的解释,研究小句复合体时可以从两个角度进行考察,第一,小句之间的语义关系;第二,小句之间的相互依赖情况。从后者看,根据小句之间的相互依赖(interdependency)关系存在并列型(parataxis)和从属型(hypotaxis)两类。从前者看,根据首要句与次要句之间的发展关系,分为扩展关系(expansion)和投射(projection)。在语篇分析过程中,为了便于说明问题,各个并列型小句通常选用阿拉伯数字“1、2、3……”来标记;在从属关系的小句间用希腊字母“α,β,γ…”进行标记。扩展关系含有解释(elaboration:用“=”标记)、延伸(extension:用“+”标记)、增强(enhancement:用“×”标记)。在投射现象中,投射的是“说”用“标记,投射的是“观点”则用’标记,投射的是“嵌入”用[ ]表示。
例如[10]196-197:
从例①中可以看出,两个小句处在同一个层次上,相互之间不从属,属于并列型,因此用1,2来表示它们出现的顺序;在例②中,Why don’t we look at some与 and if you’re serious I can have them set for you here.是并列关系,因此用1和2进行标记。在2中存在一个小句复合体,两者之间存在从属关系,控制句为I can have them set for you here,依赖句为if you’re serious,依据从属型划分要求,两句分别用α和β进行标记。
在对其他关系类型的句子进行语篇分析时可根据小句之间的语义关系和从属关系进行系统的划分和标记,从而为语篇研究提供有价值的信息。因此,小句关系中的小句复合体数目、小句数目、逻辑——语义关系、逻辑——依赖关系对于研究文体的语篇特征而言,具有结构上的重要作用以及掌握信息中心的引导作用。
中国古诗如空中之音,水中之月,镜中之像,言有尽而意无穷[12]。作为中国古典诗歌的代表——唐诗将这种唯美的风格推向极致。唐诗的辉煌对于翻译而言则是一件难事,正如美国诗人Robert Frost所言:诗歌就是在翻译中丧失掉的东西[12]123。
为了更好地进行小句关系在唐诗及其英译文方面的对比研究,笔者选用了唐代诗仙李白3首五言绝句《送友人》、《怨情》以及《静夜思》和Herbert A.Giles (翟理斯)的对应的英译本①。
汉语古诗一般每两句为一联,联尾处用句号标注,每句字数一致[3]6。因此在分析诗歌时应该以一联作为一个小句复合体。《送友人》[13]及其英译作品中的小句之间的从属关系以及语义关系分析如下(图1):
图1 《送友人》原诗与翟理斯译作小句关系划分示意图
图1显示:《送友人》原诗与译作的小句数目比例为11∶10,小句复合体比为 4∶4,并列关系比为 4:4,从属关系比为 2∶1,解释关系比为0∶0,延伸关系比为6∶4,增强关系比为1∶1,投射关系比为0∶0,嵌入关系比为0∶1。从小句复合体的比例关系可以看出《送友人》原诗与译作在小句之间的构成单位方面数目一致。从原诗的角度看,五言绝句强调了诗歌句法形式的干净利落、句句对仗、句句独立,而且两句形成一个完整意义的效果,所以在小句复合体构成上基本满足了唐诗的句式要求。从译作角度看,译作的小句复合体数目为4个,与原诗一致。由于英诗的表现手法与唐诗不同,常常将一句分成两行或者两行以上的情况,所以在小句复合体构成方面与唐诗的表现方式有所区别。根据这一点可以说明译者进行翻译时考虑到源语言以及源文化的特殊之处,在句子的处理手法上遵循原文的特点,达到形式对等效果。
原诗与译作在并列关系方面并无差异。功能语言学提出:若两个小句之间有并列、平等的地位,他们之间属于并列型关系;反之,属于从属型关系。唐诗中出现较多并列关系的根源在于对仗句结构的使用,因此在《送友人》这首诗的表现方式上体现了这一点。英语句子间关系的表现方式与汉语句子不同,必须通过含有具体关系的连词、关系词、词组连接起来。在连接过程不可避免地会产生逻辑关系的不同。比如原诗的第一联:“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之间属于小句关系中的并列关系,在译文中:“Where blue hills cross the northern sky, Beyond the moat which grids the town.”两句话之间是相互独立并且平等的,所以也属于并列关系,因此这两句在原诗与译作中都形成了并列关系。
然而原诗第二联的第一个小句“此地一为别”本是一个简单独立的小句,由于英语与汉语两种语言在句法构成上的本质区别,译者在翻译时选用“’Twas there we stopped to say goodbye”进行表述,而且这句话是由两个独立的小句构成,即“’Twas”和“there we stopped to say goodbye”,它们之间存在先后、主次之分,因此是从属关系。
在延伸关系方面,原诗与译作都在频繁使用,表现形式基本一致。差异体现在第四联的第一个小句“挥手自兹去”与译文“To wave a last adieu we sought”的逻辑—语义关系划分上,原诗是意义上的添加,而译文是次要句对首要句在方式上的补充情况。倘若译文变成“Our hands separate.Now he is going.”从逻辑—语义上可以形成延伸关系,然而在小句数目以及小句复合体方面会产生差异。
通过原诗与译作的对比分析发现,《送友人》一诗在小句复合体数目、逻辑—语义关系、以及逻辑—依赖关系与译作之间的差异不明显,从而可以说明翟理斯进行唐诗翻译时遵循了形式对等的原则。
《怨情》以及翟理斯译作小句关系可用图 2表示。
图2 《怨情》原诗与译作小句关系划分示意图
《怨情》原诗与译作之间的小句复合体数目比例为2: 2,小句数目比为7:6,并列关系比为3:3,从属关系比为2:2,延伸关系比为5:3。没有解释关系、嵌入关系和投射关系。通过原诗与译作之间的小句关系比较,可以看出原诗与译作的最大差异表现在小句数目和延伸关系方面。比如在原诗的第一联中的第二个小句“深坐颦蛾眉”中包括两个动作行为,即“深坐”与“颦蛾眉”,他们之间属于两个相互独立的行为方式,而在翟理斯的译作中这句被译为“And sadly sits with drooping head”,是一个小句,只有一个动作行为,原因在于英语语言表述中可以通过伴随状语以及介宾结构将一个动态的行为体现出来,避免了过多使用动词造成的杂乱现象。
此外,在原诗的第二联的第二个小句关系表现方式上存在较大的差异。比如:“不知心恨谁”中的“心恨谁”对“不知”进行了意义上的添加,属于典型的延伸关系小句。但是在译作中这句体现为“But not know why those tears are shed”。根据逻辑——语义关系中增强关系的定义,可以说明,“why those tears are shed”是对“But not know”在原因方式上的补充说明。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在于英语中有从句的表现手法,而唐诗要求句句独立,句句对仗,因此诗句更多以平行结构出现。
通过《怨情》原诗与译作的对比分析,可以看出翟理斯在翻译这首唐诗时,更多地是从唐诗原有的文本结构风格特点出发,其次考虑英语语言对于句子的特殊要求。各项对比结果可以揭示译者在文本结构方面实现了翻译中所遵循的“忠实”。
利用上述方式对《静夜思》进行小句关系划分(图 3)。
图3 《静夜思》原诗与译作小句关系划分示意图
《静夜思》原诗与翟理斯译作中的小句复合体数目比例为 2∶4,小句数目比为 6∶6,并列关系比为 4∶4,从属关系比为 0∶0,解释关系比为0∶0,延伸关系比为2:3,增强关系比为2∶1,投射关系比为0∶0,嵌入关系比为0∶0。在这组对比中可以看出,无论是唐诗还是英译作品中都没有涉及投射关系、嵌入关系以及解释关系的情况。原因在于:投射特指在一个小句复合体内,小句所讲述的内容已经在别的地方出现过[10]206。即:人们在使用语言时,如果不是直接讲述经历,而是对别人的讲述进行语言行为的再表述时就是投射,由此可见,唐诗独特的文本中由于字位特征、倒装、省略、跳脱、杂糅等语法手段的使用很难表现出投射现象。对于翟理斯的译作而言,首要任务是符合唐诗文本结构要求,再进行解构,所以在其译作中无法寻找到投射的踪影。
这组对比中不存在嵌入现象的原因在于:原诗中没有出现投射被嵌入到另一个结构中的现象。要满足嵌入首先要有投射,其次在投射中要出现类似充当某个成分的修饰语。从图3可以清晰地看出:句子的工整,字数的严格限制是很难出现这种小句关系。尽管英语的语法结构可以实现嵌入,但是嵌入的运用会使句子变得冗长,无法与原文形成结构上的对等,故而在译作中也没有出现这类现象。
《静夜思》为五言绝句,在语言表达形式中要展现乐感、凝练、丰富的文字特征。比如在原诗中“疑”、“举”、“低”、“望”等字通过较强的形象性,已经向读者展现诗中的视觉画面,不需要再用其它言辞进行扩展或者说明。同样,对于建立在唐诗基础之上的译作而言,在表现手法上沿袭了原作的风格特点,避免通过相近或者相同内容的叠加来对某个现象进行说明,因而不存在解释关系。
《静夜思》原诗中的第一联的第一句“床前明月光”是一个典型的小句,但在译者的笔下变为“I wake, and moonbeams play around my bed”这样一个复合小句。同样,在“低头思故乡”一句中,译作表现为“Then lay me down—and thoughts of home arise”。出现这种不对等现象的原因在于,译者了解原诗的这句话中所包含的所有动作,在英语中这些动作根据其在句中的地位和作用要一一体现出来。如果是并列型,需要运用另一层复合小句进行阐述;如果是从属型,则可以考虑通过介宾等方式进行转换。延伸关系的差异性在于唐诗语言与英语语言在表述完整概念时对成分要求的不同所致。
笔者从小句关系的小句复合体、逻辑——依赖关系、逻辑——语义关系三个方面对李白的《送友人》、《怨情》、《静夜思》以及 Giles的英译文进行了尝试性地对比研究。表明:原诗与译作在小句复合体数目和小句数目上存在一定的差异,但不明显;在小句逻辑——依赖关系方面没有呈现出明显的差异性,均以并列关系为主,从属关系为辅,没有解释关系;在小句——语义关系方面,延伸关系与增强关系较为常见,投射和嵌入使用频率几乎为零。这些差异不仅仅表现在唐诗与译作在汉英两种不同语言符号方面的本质差异,同时说明译者在翻译唐诗作品时对原作的尊重和对中国语言文化的喜爱之情。
通过对比分析也表明,Giles的唐诗英译作品在小句关系层面实现了与原作的近似,体现出文本结构的“等值”特点。至于译者英译作品中是否达到了诗歌所要求的语言艺术特征以及译者在翻译界的界定并不在本研究讨论范围之内。
注释:
① 翟理斯是19世纪后期至 20世纪初期的英国著名汉学家,曾被誉为英国汉学三大星座之一,终身都在为广泛传播中国语言、文学和文化而努力。他编撰的作品有《华英字典》,翻译作品有《三字经》、《两首中国诗》、《女千字文》、《洗冤录》、《佛国记》、《聊斋志异》、《古文选珍》、《古今诗选》、《庄子》、《中国笑话选》、《中国绘画史导论》、《中国神话故事》。其中在《古今诗选》中以单个诗人的诗作而论,李白的21首唐诗成为书中的第一大家,由此可见,翟理斯对于诗仙的欣赏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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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quivalence feature of Giles English translation versions of Tang poems:Based on clausal relation theory
LI Shu-ping
(Guangdong Women’s Polytechnic College, Guangzhou 511450, China)
This paper takes a functional approach to the study of Farewell, Tears, Night Thoughts by Li Bai and English versions translated by Herbert A.Giles.It attempts to analyze the tex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lausal relation.There exists a small difference between the two languages in clause complex, logical-dependency relations, and logical-semantic relations.And textual structure equivalence feature has been revealed from Giles English translation versions of Tang poems.
clausal relation; poems; contrastive analysis
H0
A
1009-2013(2010)05-0091-06
2010-08-12
李淑苹(1981— ), 女,河南孟津人,讲师,英语语言文学硕士,研究方向为应用语言学与二语习得。
黄燕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