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素与音位关系辨

2010-12-04 02:38武晓丽曾小鹏
关键词:音位音素变体

武晓丽,曾小鹏

(1.华中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武汉 430074;2.西南大学 文献所,重庆 400715)

音素与音位关系辨

武晓丽1,曾小鹏2

(1.华中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武汉 430074;2.西南大学 文献所,重庆 400715)

音素是从音质的角度对语音进行切分所得到的最小的(语音)单位;音素的概念是局限在音质内部的范畴;音位是一种语言中可以区别意义的最小语音单位,含有一定的社会属性,它既有音素的音质形式,又处于一个音位体系中,一定要考虑不同音位之间的关系,音位才有意义。音位变体依然有音位的性质,音节是由音位和调位、时位、重位等按照一定语言的组合规则组合而成的,而不是由音素组成的。

音素;音位;社会属性;音位变体;文字类型

音素是从音质的角度对语音进行切分所得到的最小的(语音)单位。关于音位的概念曾有过激烈的争论[1],目前争论的焦点多集中在对音位的归纳上[2]。现在,学者对音位概念的论述基本达成一致,即音位是一种语言中可以区别意义的最小语音单位。音素意义在语音的自然属性(其实是自然属性的一项——音色,又叫音质,它不包括音高、音强和音长),音位则强调语音的社会属性。两者尽管界限分明,但由于每个音位包含有具体的音质读音,所以在使用中容易出现概念移换的现象[3]。邵敬敏的《现代汉语通论》(简称“邵本”)[4]邢福义的《现代汉语》(简称“邢本”)[5]等现代汉语教材,同以叶蜚声、徐通锵的《语言学纲要》[6](简称“叶、徐本”)为主的多本语言学概论有诸多牴牾。本文试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论述,以辨析音素和音位的关系。

一、关于音节的组成

黄伯荣、廖序东的《现代汉语》(简称“黄、廖本”)认为[3]:“音节由音素构成,是交谈时自然感到的语音单位。”“邵本”认为,音节是由音素构成的,普通话的音节一般由声母、韵头、韵腹、韵尾和声调组成,前面四个都是一个音素[4]。“邢本”也持同样的观点[5]。“叶、徐本”的有关论述与他们不同,认为“音节是音位和音位组合起来构成的最小的语音结构单位”[6]。这种分歧也自然地体现在国际音标的注音上,即有的词典注音用“//”符号,有的却用“[ ]”符号(前一类如《朗文现代英汉双解词典》,后一类多见于各类教材和词典)。如给单词fore注音,用/f:/,表示编者认为是音位组成音节;用[f:],则表示音素构成音节。要想判断谁对谁错,关键是要弄清音素和音位的区别。

(1)音素是以音质为切分标准,即首先把语音的社会属性剥离出来,把材料仅仅看成是一串单纯的声音,而且不考虑音高、音强和音长的区别,只要音质(音质包括发音体、发音方法和共鸣腔三部分)不同,就判为一个音素。音素是没有社会性的抽象的语音单位,或者说暂时忽略它的社会属性。事实上,抽象的音素是不存在的,音素总是以完全相同的语音形式存在于各种具体的语言中。比如“谈”字,撇开它的声调,从音质角度可以切分出[tˊ]、[a]和[n]三个音素,它们同任何一门语言中的[tˊ]、[a]和[n]都是一样的音素。

(2)音位是对已切分出来的一种语言中的音素重新归纳的结果。即由交际功能出发,从一种语言的形形色色的数目繁多的音素中找出数量有限的音位。归纳音位的目的,是为了进行音位整理,从而让语言的语音系统得以显现。理论上说,音素和音素的拼合可以有无限多个结果,语言学家将一种语言里的所有音素从音节中分出来后,首先把每一个音素同其他音素进行拼合,会得到有限的拼合结果;因为,大部分音素在现实语言里因找不到对应的音节而被否决。然后,再对这些拼合结果进行分析和总结,看哪些音和哪些音不能拼合,哪些音可以组合替换而不产生意义的区别,从而得出一套音位系统以及组合规则(规则在不同的语言中各不相同,这是音位社会属性的典型表现,如汉语和英语都允许元音音位在一个音节内组合成复元音,俄语和法语就不行。普通话音节中大部分辅音只能出现在前部,//音位只能出现在某些音节的末尾)。请注意,到此,那些曾经的音素已经被赋予了新的认识,注入了社会属性。当我们再用音标给音节注音时,音和音的组合就受到一定组合规则的限制。作为音素时,相同的汉英中的[tˊ]就具有了不同的音位功能,普通话中的/tˊ/独立成为一个音位,不能出现在音节末尾;英语中的/tˊ/和/t/共同组成一个音位,可以出现在音节的任何位置。也就是说,当我们重新组合“谈”的音节时,用的是音位/tˊ、a、n /和贯穿整个音节的阳平声调。/tˊ、a、n /叫音质音位,音节中的声调又叫调位,与时位和重位共称为非音质音位。

总结起来,音位的社会属性除了上面提到的音位的组合规则外,还体现在音位是一束区别特征的集合。每一个音位凭着区别特征聚合成群并处在一定的音位系统之中。当我们说到普通话的音位/p/和/k/时,音质方面可以说都是清辅音和口音,发音方法都是塞音;只是发音部位不同,一个是双唇音,一个是舌根音。这是音位本身的自然属性,和作为音素的[p]和[k]没区别。但我们还能继续描述音位/p/和/k/:它们都是声母,能区别意义。如/pa55/巴和/ka55/尬,不能做韵尾;/k/后面不能接/i/和/y/开头的韵母,/p/以送不送气的区别特征同/pˊ/音位相区别等,这些社会属性却是作为音素的/p/和/k/所不具备的。

概括来说,音素这个概念局限在音质的内部,不必考虑不同音素之间的关系;所以我们认为,音节是由音位、调位、时位、重位等按照一定语言的组合规则组合而成的。在普通话音节可由声韵调组成这一点上,“音素派”与“音位派”是没有分歧的,如果“音素派”能同意声、韵母是音位的话,就难以坚持音素组合音节的观点了。

二、关于音位的变体

“邵本”认为:“音位和音素是一般和个别的关系,在特定的语言中,同一个音位里所包含的音素的不同常常被使用该语言的人们忽略掉了,而给他们的感觉如同一个音素。……音位和音位变体是一般和个别的关系。”[4]我们明显感到,这里的音素被等同于音位变体,都是对于“一般”音位的“个别”。“黄、廖本”和“邢本”都持相同的看法。“邢本”还指出,“严式标音标记音素,宽式标音标记音位”。示例见表1。

表1 /a/音位及其变体

“叶、徐本”把音位和音位变体比做是“类别”和“成员”的关系,这和“邵本”的“一般和个别”如出一辙。如何理解“类别”和“成员”,大约只有采用打比方的办法才好理解,“类别”好比“曾氏家族”,“个别”好比具体的“人”,如“曾家老爷”、“曾家大少爷”、“曾家二少爷”以及刚收的义子“刘县令”等。我们可以说,曾家大少爷属于曾氏家族,却不能说曾家大少爷是曾氏家族;即“类别”包含“成员”,但和“成员”不是相同性质的事物。

那么,音位和音位变体是不是这种关系呢?我们简单模拟一下音位/a/的形成过程:语言学家在任意组合替换音素时,发现[a]、[ɑ]、[A]、[ε]四个音出现的语音环境互补,而且语音相似,以至于把该[a]出现的环境换成[A],也不带来意义的转变。其余两个依此类推。于是,为了简化音位系统,就把它们四个看成一个音位,对外统一换成一副“面具”,即选最有影响、能力最强的那位面具作为统一的“招牌”。当需要出场(组合)时,内部早已按各自的特长分了工,不会出现重复的局面。这样,每个成员出现的小环境的总合,就是我们所看到的那个“招牌”出现的较大的场合。我们看到,这里的/a/音位有相对一致的读音和对应的出现环境,其变体也有具体的读音和对应的出现环境,音位和音位变体相比而言,只是语音上的一点差异和出现环境的大小之别。既然/a/是音位,完全可以认为四个变体也是音位,只不过在自己的脸上再套上个相同的“面具”而已;属于同一性质的音位,断然没有“一般和个别”那样本质的差别。我们倒是觉得下面的比方更贴切:/a/好比“联想集团”,四个变体就像旗下的分公司,即“联想电脑”、“联想手机”、“联想地产”和刚兼并的“IBM”,集团和分公司只是上下级公司的关系,性质都是公司,只不过规模上存在差别而已。但对外都是一个招牌,彼此不会产生竞争。

实际上,由于音位归纳原则的侧重点和语音相似的主观感受方面的差异,使音位整理的结果也不尽相同。如英语元音音位,有人认为只有6个,有人认为有14个,还有人认为有20个。所以,/a/音位的四个变体只是一种妥协的结果,尺度稍作改变,某个变体完全可以独立出来取得一个音位,或者并入别的音位中,这就好比IBM以前不在联想旗下,将来也完全可能再次被别的公司收购一样。因为,IBM本身就是个完整的公司,这和音位变体本身就是包含一定社会属性的音位而不是纯粹的音素是一个道理。国际音标注音有“严式”和“宽式”之别,所谓“严式”就是指遇到有多个成员的音位时,一定要标明具体的成员音位,而不可以只标那个音位代表的符号(也就是上面比方中所谓的“相同的面具”)。如:天/tˊian55/为宽式,/tˊiεn55/是“严式”。如果认为/a/是音位,而变体ε是音素的话,“严式”的/tˊiεn55/岂不是变成既有音位/tˊ、i、n/和调位,又有音素[ε]的“位素”杂交体了吗?因此我们认为,正确的关系应如表2所示。

表2 /a/音位及其变体的关系

三、关于文字的类型

音素还是音位的问题同样也波及到文字学领域。关于文字的类型,诸多文字学著作用的是“音素文字”[7]概念。《比较文字学初探》[8]把表音文字分为音节、音素文字,认为如英语那种用少量的音素字母去记录语音的文字为音素文字,书中多处甚至把音位和音素作为同一个概念来处理。我们再次分析“叶、徐本”的“文字和书面语”一章,得出它是把文字分成音节文字和音位文字两类。

基于前面两个问题的论述,表音文字的字符是音位还是音素就简单多了。以英语为例,用26个字母记录语言,不可能是记录音素的,而音素也远远不止这个数目。汉语拼音方案,就是在整理现代汉语普通话语音系统的基础上,综合考虑书写和识别等因素之后,用国际通用的拉丁字母来记录语音音位的一套记音工具。解放后,我国政府也是用同样的方法,为一些少数民族制定了自己的文字。说这样的文字是“音素文字”,显然只注意到了文字符号有记录音质的作用,而忽视了文字符号更重要的功能——音位价值。拼音文字要便于书写和记忆,不可能去记录那么多的音素,在区别意义方面,音位符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

四、结 语

音素和音位是两个重要的语言学概念,具体运用中有很多的混乱,给学术研究带来了不利的影响。通过以上分析可知,原因出在对两者逻辑关系的把握上。希望这篇论文能引起大家有益的思考,并得到方家指正。

[1] 傅懋勣.论民族语言调查研究[M].北京:语文出版社,1998.

[2] 林焘,王理嘉.语音学教程[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3] 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M].第4版.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4] 邵敬敏.现代汉语通论[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

[5] 邢福义.现代汉语[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

[6] 叶蜚声,徐通锵.语言学纲要[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7] 裘锡圭.文字学概要[M].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8] 周有光.比较文字学初探[M].北京:语文出版社,1998.

[责任编辑 杨玉东]

OntheRelationshipBetweenPhoneandPhoneme

WUXiao-li1,ZENGXiao-peng2

(1.CollegeofHumanities,HuazhongUniversityofScience&Technology,Wuhan430074,China;2.DocumentaryResearchInstitute,SouthwestUniversity,Chongqing400715,China)

The phone is the smallest sound unit of speech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voice quality. The concept of phoneme is limited within the scope of voice quality;The phone has the form of voice quality of phoneme, besides, it is a part of a phonemic system and has certain social attributes of speech units. The phone does not make sense unless tak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different phones into consideration. And the allophone still has the nature of phones. A syllable is composed of phoneme and the pitch models, the length of the time and the stress of the tone, besides, it is a part of certain laws of the languages.

phoneme;phone;social attributes;allophone;text type

2010-01-21

武晓丽(1979-),女,吉林伊通满族自治县人,博士生,从事比较语言学研究。

E-mail:zxpzone@swu.edu.cn

H109

A

1673-9779(2010)04-045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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