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形式的英汉感叹句对比

韩 鹏

(上海理工大学外语学院,上海 200093)

基于形式的英汉感叹句对比

韩 鹏

(上海理工大学外语学院,上海 200093)

感叹句是用于表达各种情感的一类句式。传统语法所认为的感叹句仅是全部感叹句的一部分。在对实际语料分析的基础上,汉语中感叹句被重新分类为:由程度副词“多么”等引导的感叹句;感叹词“啊”等提示的感叹句;独词或短语类感叹句;句末带语气助词“呀”等的感叹句。除第四种外,每一类在英语中都能找到对应的句式,因为英语中没有用于句末的语气助词。此外,通过对两种语言各类感叹句所占比例的分析,可以发现:对于感叹句的使用,汉语较之英语更为频繁。

感叹句;标记;形式语法;原型范畴理论

引言

感叹句作为一种重要的句式,与陈述句、疑问句以及祈使句一起构成了传统语法框架下的四大句类。本文基于这一分类,着重考察感叹句的类型及其意义。一直以来,关于感叹句的研究,比起其他三种句式显得较为贫乏。本文在所搜集的英汉感叹句的研究基础上,分析了感叹句的使用情况,着重比较英汉两种语言的感叹句在形式上所表现出的异同,以期深化对感叹句的研究和认识,并尝试对一些现象提出自己的见解。

1 感叹句的界定

对感叹句最早的系统研究可以追溯至上世纪70年代初的Dale E.Elliott。Elliott在自己的感叹句专著中,设计了一系列的手段用来区分检验感叹和疑问句。Elliott的贡献在于其提出的观点引起了学术界对感叹句研究的重视(Villalba, 2008)。此后,便有越来越多的学者,从不同的方面如形式、功能以及其背后的认知机制来探讨感叹句。夸克(1985)在他编著的《英语语法大全》中,只是提到了以what和how开头的感叹句及疑问感叹句,并没有对感叹句提出一个全面综合的定义及分类。但Trask则有一个更为明确的定义,他将感叹句认定为:传统语法中四种句类的一类,通过特定的语法形式来表达对事物的某种情感(石毓智,2004)。他还补充道:任何表达情感的话语,无论其语法形式如何,都可以称为感叹句。通常感叹句只包含一个单词或一个短语,如 What a bummer!

汉语中,近年来也有不少关于感叹句的研究。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吕淑湘和朱德熙的表述。吕叔湘在《中国文法要略》中说:“我们也有以表达情感为基本作用的语句,这可以称为本来的感叹句,以感情表达为主要任务的叫感叹语气。平时语言大多兼有知识和情感成分。”朱德熙也在《语法讲义》中指出:“感叹句的作用是表达感情,但同时报道信息”(李铁范, 2005)。由此,笔者认为,无论是英语还是汉语中的感叹句都包含着一个基本要素,即情感的表达。

笔者在这里采用更为广泛的感叹句的定义,即所有的表达特定的感情色彩的句子均为感叹句。当然仅凭这一点来界定感叹句,似乎并不具有实际的可操作性。其实从原型范畴理论的角度来解释,也不难理解。任何的概念都有着边界的模糊性及不确定性。王寅(2007)指出感叹句的原型用法为:表示说话时的感叹、惊讶、喜悦、气愤等感情。他还指出不少感叹句型边缘成员,如用陈述句表示感叹:She is kind-heart2 ed.她是那么的善良!由此可以得出,感叹句同其他概念范畴一样,处于边缘的感叹句也就只有感叹句中心成员的部分属性,而非全部属性。因此,笔者认为从感叹句的原型样本到其他的三种句类是一个连续系统,很难做出一个有效的切分。

关于感叹句的分类,英汉语中都没有一个统一的定论。笔者在对英汉语中感叹句进行搜集整理的基础上,基本上认同朱晓亚(1994)提出的关于感叹句的两大分类,即有标记的感叹句和无标记的感叹句。有标记的感叹句可以理解为一些带有特定的感叹句表达标记的句子,如英语中的what引导的感叹句 what a kind girl!汉语中的“多好的女孩啊!”等。这类感叹句,是可以很直观地看出其所表达的强烈的感情,而无需借助具体的语境来实现。而无标记的感叹句则是指语用意义上的感叹句,它通常表现为陈述句、疑问句或祈使句的形式,只因为在具体的上下文或语境中带有了强烈的感情,而被认为是感叹句。正因为这类感叹句没有感叹句原型所具有的标记手段,而完全取决于说话者及听话人双方对句子的理解,因此给笔者进行感叹句语料的判别和搜集带来了一定的困难。在本研究中,笔者在感叹句的搜集判别时遵循着这样一个假设,即所有没有明显的感叹标记的句子,只要带有感叹号,就一定是包含了作者的感情,因此也就是无标记感叹句。当然一些并没有附带感叹句标点符号的句子也有可能含有作者的感情,但此类句子缺乏一个定量的认定标准,在此不予考虑。

2 基于英汉跨语言形式特点的感叹句分类

上一节中提到朱晓亚曾将感叹句分为有标记的和无标记的感叹句两大类。在朱晓亚(1994)的论述中,又把有标记的感叹句的表达形式分为三大类,即:(1)由表示程度的副词“好、太、多么”以及指示代词“这么、那么”等加在作为感叹中心的形容词或某些动词性结构前面,表示说话人认为程度很高、并带有略微夸张或强调的口吻;(2)运用感叹词;(3)附带语气词,包括句末用语气词的和句中用语气词的。李铁范(2005)也认为这是一个较为宏观全面的形式分类。然而,在按照朱晓亚所作区分对英汉两种语言感叹句进行归类分析时,笔者发现有些感叹句并不能进行恰当的归类。因而,在朱晓亚的观点的基础上,结合英汉跨语言的分析,笔者就英汉两种语言中有标记感叹句根据其形式特点试着提出自己的分类:

a.汉语:由程度副词“好、真、多么、太、何等”及指示代词“这么,那么,这般,那般”等加在谓词结构前,表示说话人认为程度之高超乎自己的预料。

英语:英语中与此对应的感叹句为我们所熟知的英语中的典型的感叹句,即:what+a/an+(形容词)+单数可数名词+陈述语序、what+(形容词)+复数名词/不可数名词+陈述语序、how+形容词/副词+陈述语序构成的感叹句。当然,英语中也常常会省略主语及谓语或者是主谓结构发生类似于疑问句的倒置,以及例(5)的语用省略形容词或副词的结构。

(1)How strange that is!(About Books by John Ruskin)

这事多么怪啊!

(2)What long-drawn cadences!(The Organ by Washington Irving)

这是何等悠扬绵长的节奏!

(3)How well do their volume and grandeur accord with this mighty building!(同上)

那音响,与周围的宏伟广厦竟是那般相应!

(4)做好事的人怎么这样少啊!(《长江轮上》/叶紫)

Good-hearted people are hard to come by.

(5)Dear God,what a world!(Beauty and Adventure by Rose Macaulay)

天啊,何等的世界!

此外,英语中such/so/how/too+形容词+a/an+单数可数名词这一结构与what+a/an+形容词+单数可数名词+陈述语序可以表达相同的情感和语用功能。

(6)You never sate on so glorious a seat!(Beauty by Ralph Waldo Emerson)

你现在的座位无比荣耀!

b.汉语:句中有感叹词“啊、唉、嘿、哎哟”等提示型成分,表达惊讶、喜悦、痛苦等感情的感叹句。既然可以独词构成感叹句,又可以与其他感叹句标记手段结合共同标示感叹句。

英语:由英语中感叹词“Alas,Oh,Well,Dear,Ah,Wow”等构成,表达强烈的感情色彩。英语中也同汉语类似,感叹词可以独自使用构成感叹句,也可以与其他分句结合构成感叹句。

(7)哼,请看看你们的狗吧!(《狗》/老舍)

Well,why not take a look at your dogs?

(8)唉!多么圣洁的值得回忆的初恋啊!(《初恋》/谢冰莹)

Oh,first love,how unblemished and unforgettable it is!

(9)O,toiling hands of mortals!(El Dorado by Robert Louis Stevenson)

哦,辛劳的人们啊!

(10)Butwhen Ileapt ashore,and followed in her steps to warn her of a peril in front,alas!(The Quicksand/Thomas De Quincey)

但是当我跃上岸边,赶了上去,想警告她前面危险,但是天啊!

感叹词作为一个词类,可以表达主观的强烈的感情,但其本身并不具有实义信息。因此感叹词单独使用形成的感叹句并不能满足前面吕叔湘和朱德熙两位先生提到的感叹句的两个要素或功能的表述,可以看作是一个例外。

c.汉语:汉语中,动词短语、名词短语等实义性词汇短语可以单独使用,再辅以相应的重读和音调,构成感叹句。事实上,绝大数的此类感叹句是以独词的形式出现的。我们可以将独词,如动词、形容词等看作缺省了修饰成分的短语。杜道流(2003)曾对此作过专门论述,详细分析了独词感叹句与词类、语义的限制关系等问题(笔者在此不做赘引)。

英语:同汉语类似,英语中也有独词感叹句,及名词短语,动词短语等实词短语感叹语。此类感叹句较常见于口语体中。Paul Porter及Raffaella Zanuttini(2005)曾就名词短语感叹句着重从语义上进行过剖析。

(11)Nothing!Iwanted something to happen to me,but noth2 ing happened.(Salvation/Langston Hughes)

一点也没有!我很希望发生点什么事,可什么也没有发生。

(12)Extraordinary!(Hosts and Guest/Max Beerbohm)

这真是太不寻常。

(12)Peace!It is still incredible.(WT5”BX〗Delight/John Galsworthy)

和平了!仍然有些难以相信。

(14)多少万年!这样长的岁月!(《龙》/巴金)

Tens of thousands of years!What a long time!

(15)Look!(Notes on Punctuation/Lewis Thomas)

看啊!

d.汉语:除了以上三种情况,汉语中还可以通过添加感叹语气助词来表达感叹句,如“啊、呀、呢”等。

英语:英语中没有语气助词,所以没有办法通过语气词来表达感叹句,只能借助于其它的感叹表达形式来实现。在例(15)英语原句中,用动词独词来表达内心的激动之情,而在翻译过程中灵活地转用句末语气助词“啊”来突显这一效果。但有时在英译过程中并不能找到合适的感叹表达形式,而不得不译为陈述句。这使得一些文章的英译比起原文在感情色彩略显逊色。

(16)Howwearisome the plays are!(Art and Life/Oscar Wilde)

而这又是何等令人恹恹欲绝的戏啊!

(17)有什么委屈,不要瞒我,千万不能吞在肚里啊!

(《一千三百圆》/巴金)

If you have any grievance,don’t keep it from me.In no case should you swallow it alone.

另外,笔者在进行分析无标记感叹句的过程中,根据其表达形式将其分为陈述型、祈使型及疑问型三大类。

3 英汉感叹句的使用情况

笔者摘录整理了《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第三辑)中前11篇汉语文章及其译文中的全部感叹句。同时又搜集整理了《英文散文一百篇》中19及20世纪的全部77篇以及《英汉汉英美翻译与鉴赏》(新编版)12篇英语散文及其中文译文中的全部感叹句。根据上文中关于感叹句及各种类型的判定,统计出各类感叹句出现的次数而得出下表1和表2。

表1 各类感叹句使用量

表2 各类感叹句使用情况

由表1和表2,笔者得出以下推断性的结论:

3.1 从英语和汉语各自的源语语料来看

汉语11篇散文中有112个感叹句,而英语89篇散文中仅有81句感叹句。即汉语平均每篇文章有10.1个感叹句,而英语平均每篇文章只有0.9个。当然,统计语料数量偏少,这一结果并不足以代表感叹句在英汉两种语言中使用的整体状况。但两种语言相差如此悬殊,至少可以带给我们这样一个启示,即汉语中感叹句的运用比英语更为频繁。由此,联系到感叹句的语义和功能,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汉语散文相较于英语散文更情真意切,更能够抒发作者的感情而引起读者共鸣。

虽然本研究采用的是双向翻译对等语料,但是这并不代表原文与译文在句子数量上完全对等。正因为源语中的一个句子在译文中可能最终译为两句话,英语和汉语才在感叹句总数上存在着偏差,但这种差异并不明显,在此我们忽略这种影响。可以看出,在英译汉的过程中,有6句英语感叹句在汉译过程中被译为非感叹句,而有11句英语非感叹句在汉译过程中被译为感叹句,这种差别相与分析句子总量相比较,不具有统计意义。但在汉译英的过程中,却不能忽略这种差异:汉语原文有46句感叹句在英译过程中被译为非感叹句,而只有4句非感叹句被译为英语感叹句。并且,笔者发现,绝大多数情况下,是汉语中的陈述形感叹句在英译过程中丢弃感叹符号,而变成了纯粹的陈述句。虽然感叹句与非感叹句的界限本来就很模糊,但这仍能给我们一些启示,即汉语散文在英译时,表达的感情受到限制而弱化了。

3.2 从英汉两种语言的感叹句的整体运用情况来看

汉语中有标记的感叹句占到了感叹句总数的39%,英语中有标记的感叹句占到了全部句子的57%。而a类感叹句在英语所有感叹句中的比例只是20%,a类感叹句在汉语中的比例更低,只有17%,而传统语法中,只有a类感叹句才是真正的感叹句,或者称为原型的感叹句(夸克,1989)。由以上结果可以看出,事实并非如此。英汉两种语言中占比例最大的乃是陈述型疑问句,这在汉语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因此a类感叹句在整个感叹句范围内并不具有普遍的代表意义,传统意义上认为感叹句即a类感叹句是颇为片面的。

结语

关于感叹句的研究,无论是汉语学界还是国际语言学界,都涉足甚少。近来由于受语用学和认知语言学研究的影响,国内学者普遍认为感叹句可以分为有标记的感叹句和无标记的感叹句。朱晓亚更是将汉语的有标记的感叹句做了更为细致的划分。本文正是在她研究的基础上,对感叹句的分类进行了一定的补充和完善,使之具有更强的概括性。与此同时,还将英汉语感叹句的形式特点对照起来研究。笔者认为,英汉两种语言的感叹句在形式上存在着大致的对应性。当然这种形式上的对应并不一定是功能和语用上的对等。在实际的翻译过程中,可以根据所译材料的具体要求,而选择相应的对等形式,因此本文对翻译实践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1]Portner,P.,&Zanuttini,R.The Semanticsof Nominal Exclamatives[J].Studies in Linguistics and Philosophy,2005,(81)1

[2]Villalba,X.Exclamatives:A Thematic Guidewith Many Questions and Few Answers[J].Catalan Journal of Linguistics,2008,(7).

[3]杜道流.现代汉语中的独词感叹句考察[J].语言文字应用,2003,(4)1

[4]高健.英文散文一百篇[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11

[5]韩建奇.基于多视角下的现代汉语感叹句分析[J].语文学刊,2008,(5)1

[6]夸克,等.英语语法大全[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1154-1156.

[7]李铁范.感叹句研究综观[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2005,(4)1

[8]刘士聪.英汉汉英美文翻译与鉴赏(新编版)[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71

[9]石硫智.疑问和感叹之认知关系——汉英感叹句的共性与个性[J].外语研究,2004,(6).

[19]王寅.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

[11]吴剑锋.论汉语的八大句类[J].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5).

[12]张培基.英译汉中国现代散文选(三)[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

[13]朱晓亚.现代汉语感叹句初探[J].徐州师范学院学报,1994,(2).

A Formal Approach to the Contrastive Study of Exclamatives between English and Chinese

Han Pe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University of Shanghai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Shanghai 200093)

Exclamatives,oneof the four typesof sentences,are used for the expression of variousmoods.Those ex2 clamatives in traditional grammaronly form partof exclamativesasawhole.Based on the analysisof lingual data,excla2 matives in Chinese are redivided into four categories:1)exclamatives formed by degree adverbs(such as duome(多么), cai(才))’precedence of adjectivesor adverbs;2)exclamativeswith injections,like a(啊);3)exclamativeswith only a singleword or phrase;4)exclamatives ending in auxiliarywordsof tone,such as ya(呀),ne(呢).Through compari2 son,nearly allof these categories are found to have its counterparts in English,except the fourth one,because none of the interjections in English are used to end a sentence.Besides,an analysisof the propitiationsof kindsof exclamatives in the two languages is followed,whichmakes it evident that exclamatives are used more often in Chinese than in Eng2 lish.

exclamatives;markedness;formal grammar;protype theory

H314.3

A

1009-2080(2010)03-0093-03

(责任编辑:孙常丽)

2010-01-10

韩鹏(1984-),男(汉族),山西长治人,上海理工大学外国语言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