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楚国农业发展与隐士阶层的兴起

2010-08-15 00:42徐文武
沈阳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 2010年3期
关键词:丈人隐士楚国

赵 川,徐文武

(长江大学 文学院,湖北 荆州 434023)

论楚国农业发展与隐士阶层的兴起

赵 川,徐文武

(长江大学 文学院,湖北 荆州 434023)

概述了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农业的发展。分析了隐士阶层兴起的成因,即:解决了隐士阶层的生活基本需求,为隐士阶层创造了一个良好的思考和创作环境,激发了隐士的思维灵感,对隐士阶层的崛起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认为隐士阶层在楚国的农业生产实践活动促进了中国农业思想的发展,确立了中国隐士基本生存方式。

楚国;农业;隐士

“处士之资在意”《(商君书·算地》),隐士最常见的生活是隐居岩穴山林或乡闾之中,躬耕自织,自食其力,避世不出 。相对于繁芜吵杂的世俗生活,他们向往的是宁静的内心世界,早在三国时期,著名隐士许由就曾说道“: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於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那么从横向来看,在赋税负担相对一致的情况下,在农业生产越是比较发达的地方,隐士的生活问题便越容易得到解决;从纵向来看,在农业生产效率比较高的时期,隐士的耕作收获也就越大,相应的果腹之忧也就越小。因此,在很大程度上讲,隐士是农业社会的产物。在中国隐士的生活中,农业生产方式和农业社会生活方式是一大特点[1]10。

楚原都丹阳,后熊赀迁都郢(即今荆州纪南城),从贫瘠的荆睢山区转往土地肥沃、气候温和、雨量丰沛的江汉平原,具备自发性农业的优越条件,也有抵抗中原列国入侵的天然屏障,足以保护发展中的农业不遭扼杀。因此楚国利用这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施以“火耕水耨”的耕作方式,楚国农业得到了充分的发展“,地饶食,无饥馑之患”《(史记·货殖列传》)。楚国农业生产的条件是其他国家不可企及的。楚国自商代成族,历经几百年,到春秋初年迁都郢,在鄂西部山区繁衍生息,逐渐强大,文献对此时楚国农业的发展虽无直接的记载,但是楚国连年的对外扩张,势必耗费大量的粮食等物资,间接表明了这一时期楚国农业的收获。迁都之后,在楚国劳动人民的辛勤耕作下,楚国的农业进入了新的发展时期。

生产工具的进步特别是春秋中晚期铁制农具开始得以使用,在铁农具出现之前,楚国的农具中可能还有一部分仍是木制、石制的。铁农具的出现使楚国的农业生产有了坚硬的工具,从历史的角度看可以说是革命性的变化[2]。这里一个很特别的现象就是隐居于楚国的隐士在农业活动中使用的生产工具在当时看来并不是很先进的,甚至在某种程度还显示出落后与倒退,但是他们却对当时先进的生产工具和生产方法有着特别的认识和见地。如晋皇甫谧《高士传·卷上·老莱子》记载“汉阴丈人者,楚人也。子贡适楚,过汉阴,见丈人为囿,入井抱瓮而灌,用力甚多而见功寡。子贡曰:‘有机於此,后重前轻,挈水若抽,其名为槔,用力寡而见功多。’丈人作色而笑曰:‘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於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子贡愕然,惭,俯而不对。有间,丈人曰:‘子奚为者邪?’曰:‘孔丘之徒也。’丈人曰:‘子非夫博学以拟圣智,独弦歌以卖名声於天下乎?汝方将忘汝神气,堕汝形骸,而何暇治天下乎?子往矣,勿妨吾事。’子贡卑陬失色,顼顼然不自得,行三十里而后愈。”其将隐士的哲学观念融入到日常耕作生活中,从生产工具的角度对当时的生产关系以及士人的精神面貌进行了深入的批判。此外,老莱子“耕於蒙山之阳。莞葭为墙,蓬蒿为室,枝木为床,蓍艾为席,饮水食菽,垦山播种”,这些有迹可循的隐士在生产生活工具的选择上都具有一定的落后性。但是他们又在不同的程度上受到先进生产方法的影响,如前面所提汉阴丈人对“囿”与“井”的运用、荷丈人“植其杖而芸”、长沮桀溺“耦而耕……而不辍”,又证明他们并没有完全孤立地进行农业生产,还是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当时社会普遍采用的社会生产方式的影响。

楚国较早的出现土地私有化,春秋中期楚国便已经出现自耕农民,这些自耕农在人身依附关系上较前代奴隶制时期已经大为自由。这些私有生产者主要有三个来源:一是奴隶主贵族不断分封析产或土地被人侵占或经营不善而导致所占土地越来越少,最终不得不选择自耕的方式。二是自动流入的邻国之民被分给小块土地,而且复除赋役。《周礼·地官·旅师》“:凡新之治皆听之,使无征役,以地之恶为之等。”郑玄注“:新亡,新徙来者也。治,谓有所求乞也;使无征役,复之也。王制曰‘:自诸侯来徙家,期不从政,以地善恶为之等:七人以上,授以上地;六口,授以中地;五口以下,授以下地与旧民同。’”这种优待外来移民的土地与赋役政策,为春秋战国时期各国所通行,目的在于“以广招徕”,发展本国经济,楚国自然不会例外[3]。第三种情况就是贵族或私人新开垦的荒地,故现今可考的楚国隐士中的从农者,在身份上皆为自由人,他们的土地来源是否有从贵族分封的可能性尚无文献记载,但是开荒自垦而得土地这种情况还是存在的,如“垦山播种”的老莱子。后来吴起变法中的“往实广虚之地”也说明了开垦荒地获得土地的情况的存在。

据刘玉堂先生研究,楚国从事农业生产的直接劳动者主要是被征服国的人民和本国的庶人,据现有文献记载,隐居于楚国的隐士虽有来自于被征服过的人民,如前文所提隐居于楚国的“庚桑楚”即为来自于被楚国征服的陈国,但即使是这些被征服国的人们,他们在经济地位上都比前代的农奴地位大有提高,生产活动的自由性较大,对贵族的人身依附关系较弱,便于从事农事活动。

凭借得天独厚的生产环境,加上对铁制农具的推广使用和生产关系的调整,楚国农业生产的效率不断提高,农业产量大幅增加。《淮南子》记载“:吴师入郢,烧高府之粟”,清孔自来《江陵志余》“:高府,楚太仓名”。楚国在平王时期尚有此大型仓库,从侧面说明了楚国粮食生产的发达。另据近年考古发掘,在江陵纪南城楚郢都内陈家台战国时代铸造作坊遗址西部,发现五处被火烧过的稻米遗迹,最大的一处长约3.5 m,宽约1.5 m,厚约5~8 cm[4]。一个作坊,竟然分五处储藏粮食,足见当时粮食之丰裕。据《论语·微子》记载子路遇“荷丈人”“植其杖而芸”招待子路时“杀鸡为黍而食之”,即使到了战国时代,孟子都将“七十者可以食肉”、“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当做其施政的理想社会状况。可见“荷丈人”“植其杖而芸”所得农业成果当颇丰厚。另有《高士传》记载楚国另一隐士庚桑楚“北居畏垒之山,其居三年,畏垒大壤”,可对当时楚国隐士的粮食生产的高效率作补证。

农业产量的提高让隐居于楚国的隐士基本上摆脱了饥馑之忧,使得他们在摆脱了繁杂的世俗桎梏之后能够衣食充足地隐居,从物质层面上促进了隐士阶层的兴起。

楚国地域涵盖江汉平原及其周边地区,自然条件优越,气候湿润,山川秀丽,楚人带着原始的浪漫和热情[5],孔子提出“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这种以山水比德、比智的观点已具有人性的内容,它开始摆脱对山水直接的物质性功利,代之以超然的精神性功利。隐士阶层对于农村的山水之美怡情悦目的欣赏,激发了其思维中的审美灵感。《庄子》一书多以“江湖”、农事以及农村常见的动植物入手阐明其哲学思想中极高深诡谲的道理。楚国地区农业发展,一个很大的特色就是水生作物如水稻的广泛种植,另外渔业也在楚国的农业中占有相当大的比重。庄子在论述其思想观点的时候就运用了大量与水、渔业有关的意象,比如北冥之鱼、涸辙之鲋、相濡以沫,枯鱼之肆等,另外还有螳臂当车、蜗角之争、鲁王养鸟等涉及农村的常见事物。其先前的道家学派的创始人老子在其《道德经》中也经常运用刍狗、甘露、川谷等一些常见的农村事物来论述其思想。前文所论“汉阴丈人”从机械的运用出发,提出了“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於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的人生哲理。

如果用真善美三者来表达中国隐士对人生、社会、自然的态度,那么,真可以看做隐士对待人生的理想,“率真”“天真”“真性情”,往往用作形容隐士无所滞碍,任性适情的人生[1]95。秉此思想,先秦隐士都抱有一种顺性去知、返归自然的朴素的人性思想,主张顺应人的本性,过一种自然生活。楚国的自然环境给了他们现实的隐世条件,同时,他们在日常农作生产生活中,都对人生价值、社会伦理作了大量的思考。他们以周围农村常见的事物为起点,努力地论述其心目中的“绝理”。老子从大地呈现在人们面前的鲜明形象主要是山岳河川这个现实中,用自己对自然山水的认识去预测宇宙间的各种奥秘,去反观社会人生的纷繁现象,感悟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一万物本源之理,认为“自然”无所不在、永恒不灭,提出了崇尚自然的哲学观。庄子进一步发挥这一哲学观念,认为人只有顺应自然规律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主张一切任由自然,并得出“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的观念,即所谓“大巧若拙”“大朴不雕”,显示出对不露人工痕迹的天然美的赞赏。同时他主张“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淡化物我差别,将万物融于其“道”中。《庄子·知北游》记载“:东郭子问于庄子曰‘:所谓道,恶乎在?’庄子曰‘:无所不在。’东郭子曰‘:期而后可。’庄子曰‘:在蝼蚁。’曰‘:何其下邪?’曰‘:在稗。’曰‘:何其愈下邪?’曰‘:在瓦甓。’曰‘:何其愈甚邪?’曰:‘在尿溺。’东郭子不应。”这种常识性的追问是有其合理性的,因为人们通常只在自己的知识以及经验的范内内思考和提出问题。所以庄子还是试图从普通人能理解的程度解答诸如“所谓道,恶乎在”之类的问题[6]。通过一问一答,庄子将其哲学性的“道”融入日常小事物中。这不能不说与其丰富的农村生活相关联。广大的农村不仅触发了其思想的光辉点,并且为他提供一个心灵上的归宿。《庄子·至德》记载庄子丧妻,惠子凭吊,见庄子鼓盆而歌,而责问他。庄子回答到:“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夏秋冬四时行也。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嗷嗷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这与“庄周梦蝶”的精神本质上一样,都是将人与物融合,将自然作为其心灵的栖息地加以审视。

此外,楚国的隐士所践行的抱朴归真,天人合一,顺适自然的生命哲学对中国农业思想也有着深远的影响。老子认为,人来源于天地自然,统一于天地自然,并且必须在大地自然所给予的条件下才能生存,因此,人也必须遵循大地自然的法则行事才能求得发展[7],提出“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老子·六十四章》)。庄子进一步发展老子的思想,认为“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而天下治矣。”(《庄子·应帝王》)“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

总之,随着社会生产力的提高,楚国农业得到迅速的发展。这一方面解决了隐士阶层的生活基本需求,另一方面又对隐士阶层创造了一个良好的思考和创作环境,激发了隐士的思维灵感,对隐士阶层的崛起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同时这种以楚国为典型的隐士生活,开辟了中国士人从农的新风尚,确定了中国隐士的基本生存方式,对中国文化和后世隐士阶层影响深远。

[1] 马华,陈正宏.隐士生活探秘[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92.

[2] 后德俊.楚国铁器及其对农业生产的影响[J].农业考古,1984(2):66-71.

[3] 刘玉堂.楚国经济史[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6:21.

[4] 湖北省博物馆.楚都纪南城的勘查与发掘:下[J].考古学报.1982(4):477-540.

[5] 高敏.隐士传[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2.

[6] 徐文武.楚国思想史[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3:181.

[7] 郭文韬.中国农业思想发展史[M].北京:中国农业科技出版社,2001:11.

Comments on Development of Agriculture in Chu Realm and Rise of Recluse Class

ZHAO Chuan,XU Wenw u
(School of Literature,Yangtze University,Jingzhou 434023,China)

At the Period of the Spring-Autumn and the Warring States,the agriculture of Chu Realm developed rapidly,which solved the basic needs of hermit class,created a good environment for thinking and creativity of hermit class,inspired thinking inspiration of hermit,and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promoting the rise of hermit.The hermit class’s practice of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in Chu Realm promoted the development of the thought of Chinese agriculture,and established the basic survival mode of China’s Hermits.

Chu Realm;agriculture;recluse

S 02

A

1008-9225(2010)03-0084-03

2010-03-21

国家大学生创新型实验计划项目(A091048912)。

赵 川(1984-),男,四川巴中人,长江大学讲师;徐文武(1964-),男,湖北洪湖人,长江大学教授。

【责任编辑 田懋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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