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西
(郑州大学历史学院世界史 河南 郑州 450001)
论1956年安倍德卡尔率领印度贱民改宗佛教的原因
金 西
(郑州大学历史学院世界史 河南 郑州 450001)
安倍德卡尔曾率领印度号称百万的贱民改宗佛教,究其改宗佛教的原因是安倍德卡尔的贱民经历,留学海外,兼之19世纪重新在印度复兴的佛教被赋予了新的内涵,出于对印度本土文化的热爱,以及安倍德卡尔自身对新佛教的解析都影响着他在改宗时对佛教的选择。
安倍德卡尔 贱民 佛教
1956年6月14日,安倍德卡尔(Bhimrao Ram jiAmbedkar)在印度的那格普尔率领40万贱民皈依佛教,他是贱民种姓中的上层“马哈尔”,身为印度建国初期的司法部长,其社会地位是受人尊崇的,但其早在1935年10月13日,安倍德卡尔在艾罗拉会议上向所有的不可接触者大声疾呼:“与印度教断绝关系,改信其他宗教。但在此过程中,务必小心的选择新信仰,确保能无条件的给你们平等的待遇,身份和机会。”“虽然我生而死个印度教徒,但我死时绝对不是印度教徒”[1](p34),如此之决心,我们应探究一下这样一个思想者改信佛教的原因。
印度是个宗教国家,印度教徒占百分之八十以上,与之相适应的是种姓制,人被分为四个等级,但是这几个等级之外还有个不可接触者——贱民,他们可能是是因为违反宗教或种姓规定,或是其他原因被排除在四个种姓之外,成为社会的最底层。洁净与不洁是判定和解析种姓阶级的重要观念,而印度教中洁净与不洁的概念并非是生理卫生上的暂时性洁净与否,而是宗教和仪式上的洁净与不洁,是永久性的。而且洁净程度就决定了工作的性质,从事着被认为不洁净工作的贱民被视为最不洁者,地位最低,甚至比牲畜还不如。在印度,他们的职业是世袭的,不得变动,这就限定了贱民的社会和经济地位,只要身处印度教,就几乎没有改变境遇的可能。种姓内的内婚制也不允许贱民通过婚姻改变自己的地位。总之,贱民们从事着被贱视的工作,受到人们极度的鄙视,被视作社会的恶者甚至不吉利的象征,可以说,贱民是印度最受歧视且最没有人权可言的群体。
由上可知贱民在印度受到的是何等悲惨的待遇,虽然安倍德卡尔是贱民种姓中的上层“马哈尔”,也通过努力成为了印度政府中的上层,但是不可接触者的身份带给安倍德卡尔更多的是不平等的屈辱,他上学的时候,老师不愿意批改他的作业,同学也因为他不可接触者的身份,孤立他;理发店的理发师不给他理发;出门的时候,有种姓的车夫拒绝载他。即使是后来他取得了一定的社会地位,在职场上,仍受高种姓的上司、同事和部属的歧视。被百般排挤,不公正的待遇,燃起了安倍德卡尔对印度教的愤怒,使他离印度教越来越远。后来安倍德卡尔在一次以“改宗的理由”为主题的会议上讲述到,他以自身的曾经受辱的经历为例,并宣称这是支持他放弃印度教信仰,改信其他宗教的主要原因之一[2](p44)。经历使然,像安倍德卡尔这样的比较幸运的能在的邦王公的资助下取得去英美留学的机会,受到过西方平等民主的熏陶,加上他自身的贱民经历,触动了他的改宗的神经,纵使他这种已经在职场上有地位的人都因为种姓地位而受到歧视,更何况普通的贱民。安倍德卡尔曾经对不可接触者直言,只要留在印度教,他们就不可能得救,因此,为了获得自由,他们必须离开印度教,“除了卸下身上的枷锁,你们一无所失,只要改变你们的宗教信仰,就能获取一切”[3](p272)。
所以贱民的遭遇和留学英美的经历是安倍德卡尔坚定的要离开印度教的主要原因,印度教没给他带来安稳的生活,平等的社会权利,也没有公平的工作机会,使他坚信改宗能看到平等自由的希望。
佛教曾在印度兴盛了1500年,从公元前500年的产生到12世纪佛教在印度的消亡,它的产生是在婆罗门教(印度教的前身)衰落时,为了抗衡婆罗门教,反映刹帝利和吠舍阶层的利益,在印度有了长达1500年的传播与发展,强烈的影响和塑造了印度的历史和文化。佛教也吸取了印度教与民间信仰中的许多教义,咒术与仪轨,并在孔雀王朝之后,婆罗门教逐渐复兴,佛教的许多思想也被新婆罗门教所吸收和容纳,从而变成了印度教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所以说佛教的思想文化已经无名地融汇在印度的历史之中,是其精神文明中不可缺少的构成因素。虽说佛教是在印度教的影响下产生的,但是在其后的进程中,印度教也吸收了佛教的习惯和信仰,在佛教的影响下,印度教宗教实践的成分加大,原有繁琐的理论淡化。而佛教修行解脱的思想,它最终被采纳到印度教中,成为印度教新的生命动力,佛教与印度教的教义思想实际上存在着一种基本的统一性,这主要表现在它们都信奉印度传统中关于灵魂不灭呵轮回转世的信条,相信业力的连续性和因果报应的思想,可以说佛教与印度教的不同,是一种在共通的文明基础和信念前提下的不同。佛教只是印度教文化内的异端,两者都属于丰富的印度文化的表现形态,只不过又各有自己所突出的侧面[4],在商羯罗改革之后,印度教的复兴与发展促使佛教进一步向印度教靠拢,最终溶于印度教中,晚期的佛教密教化也是佛教与印度教相融合的结果。佛教是印度土生土长的宗教,人们对它的教义和哲学思想及戒律从心理上有一种亲近感,所以成为他们优先考虑的对象
以上,鉴于佛教是吸收了某些婆罗门教思想的情况下才产生的,也算是婆罗门教思想的异端,相对于其他立足于不同思想的教派来说,佛教比其他的宗教更能为贱民们所接受,能是改宗进行得更为顺利。
作为一个宗教国家,印度的传统文化是以发达的宗教文化著称,虽然印度的世俗化在英国殖民地时期已经开始了,但是进程极其缓慢。印度独立以来的社会和文化的发展相当平稳,传统文化并没有遭到人为的破坏和禁锢,并制定了一系列的法律法规来加速了世俗化的进程,其实印度的世俗化主要是解决贱民问题,而且也制定了一系列的法令来废除不可接触制,印度独立后的印度宪法第17条明文规定:废除不可接触制并禁止以任何方式行使之。任何由于不可接触制而产生剥夺人之能力的事情均为罪刑,应依法处罚。
但是在传统而又保守的农村,种姓统治了几千年的地方,世俗化程度不高,不可能是国家的一纸法令就能消除旧有的种姓秩序,直接影响他们生活的是自己的种姓地位和印度教法,也许有经济地位的改善而使他们的对自身身份所产生的不满和怀疑,但印度教的纯洁污秽观念使许多贱民深信自己目前悲惨的处境是自己前生作恶太多导致,他们认为是自己在偿还祖先的罪恶,出于这种思想,贱民们逆来顺受惯了,只会寄希望于来生,只把自己安于种姓之内,使得印度政府所作的经济和政治上的努力在农村的成效不大。
正是这种世俗化的程度不够高,促使安倍德卡尔以改宗的方式来改善贱民们的社会地位,改宗刚好给了他们一个逃避种姓桎梏的庇护所,而且若想改变所属的种姓身份,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就是改宗,以另外的一种身份来立足于社会。
在公元12世纪左右,佛教在印度几乎都已经消失了,反而在东亚和东南亚得以兴盛,这奠定了佛教在印度复兴的基础,到了19世纪,佛教在印度复兴,不过此时的佛教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佛教了,它更是迎合了现实的需要,在它的教义里边加入了更多符合印度发展的内容,它提倡的平等更是吸引了很多倍受种姓压迫的表列种姓,黄心川指出,新佛教对传统佛教的某些教义作了实用主义的再阐析,从中加了很多现代人的观点,受到佛教史学界的批评。安倍德卡尔的佛教思想是从贱民实际斗争需要出发的,他迎合了时代和环境的要求,为贱民解放,印度佛教的复兴和世界发展均作出贡献[5](p319)。
杜威曾是安倍德卡尔在哥伦比亚大学留学时的导师,其实用主义对他的影响深刻,而且安倍德卡尔也在改宗的问题上考虑了近30年,经过成熟的考虑和对新佛教教义的研究,他认为佛教才是贱民的首选。复兴的佛教教义更加的迎合了印度的社会现实,选择佛教作为改宗的宗教,对贱民的号召力更大,而且他在选择佛教的同时,也在自己的言论讲述中贯穿了实用主义思想以加深对佛教的看法和对教义的理解,对将要改宗的新佛教教义的取选也有了更为明确的目标,安倍德卡尔的佛教已经不是纯粹的宗教了,是一种斗争的手段,而在印度的诸多宗教中,只有复兴的佛教才能给他自由解析的更大空间来满足改宗的需要。
所以安倍德卡尔的佛教,是他带领贱民们走出印度教,挣脱种姓的一种最快捷的方式。当人民皈依佛教,并遵从佛陀鼓吹的自由平等、博爱和公平的最爱伦理原则……那些数以万计的穷人,尤其是弱势和受压迫的阶级,皈依佛教是从社会解放出来的唯一途经。[6](p53-54)
安倍德卡尔的父母都是虔诚的伽比尔教徒,从小他生长的环境都充满了浓厚的宗教气息,他对印度的传统文化深深的热爱,他反对不可接触制,但是并没有放弃印度文化,他曾经考虑带领不可接触者改信锡克教,“若不可接触者改信伊斯兰或基督教,他们不仅离开印度教,也离开了印度文化”,[3](p279-280)。换句话说,在他看来,改信锡克教(作为印度教异端的锡克教)也是在反对种姓制的前提下很好的维护了印度的本土文化,也很好的保留了作为一个印度人的身份,对于外来的伊斯兰教和基督教,他怕改信的人多了会侵蚀印度的传统文化。
由此可见,安倍德卡尔印度本土宗教锡克教师希望改宗的贱民保留最大的文化和社会资产,当然这也展现他热爱印度文化的一面,选择了占印度人口不到百分之一的佛教,就是出于是否会影响到印度的主流文化得考虑,可以用他在某次在记者会上的发言作为总结,1956年10月13日的记者会上表示,他会选择伤害印文化度最小的作法,皈依佛法是他予国家的最大的利益,因为佛教是婆罗多文化的一部分。他会小心的执行改宗运动,尽可能不伤害这块土地上的文化传统和历史[3](p498)。
[1]Meshram.S.G..The Philophy of Great Conversion to Buddhism[M].Delhi:Eastern Book Linkers,1990.
[2]Sangharakshita,Ambedkarand Buddhism,Glasgow:W indhorse,1986.
[3]Keer.D.Ambedkar Life and M ission[M].Mumbai:Popular Prakashan,2005.
[4]欧东明.略论印度教与印度佛教的关系[J].南亚研究季刊,2004,(4).
[5]黄心川.当代亚太地区宗教[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
[6]Ahir,D,c,pr,Selected Speeches of Dr,B.R.Ambedkar,New Delhi:Blumoon Books,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