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年金与储蓄关系的实证分析

袁妙彧 （湖北经济学院 社会科学系，湖北 武汉 430205）

吴 涛 （北海市财政局，广西 北海 536000）

一、引言

从养老金及其宏观经济效应方面看，各国政府极力推动企业年金的发展，主要有两个方面的考虑:一是在养老保险制度中加入基金制因素，利用个人退休账户的强制储蓄功能，提高国民储蓄水平。由于储蓄是投资的源泉，储蓄率的提高有利于国家扩大固定资产的投资规模，进而有助于提高未来人口的生产能力，提高未来生产的有机构成，促进本国的经济增长。二是通过在养老保险基金管理方面引入竞争机制来提高养老保险基金的投资收益，进而通过提高资本市场效率促进本国经济的健康成长。按照建立的自愿与强制性，各国的企业年金制度可以划分为自愿性企业年金与强制性企业年金，鉴于两种制度对居民实际储蓄率的影响差异，本文拟通过选择建立强制性和自愿性企业年金制度的国家的宏观数据，对企业年金和储蓄之间的关系进行实证研究。

二、文献综述

费尔德斯坦认为社会养老保险对储蓄有两方面的影响:一是对家庭储蓄的替代，称为“财富替代效应”；二是“引致退休效应”。财富替代效应导致储蓄减少，引致退休效应导致储蓄增加。两者相互抵消的影响使得社会养老保险对储蓄的影响变得扑朔迷离。为了找到两者的关系，费尔德斯坦做了大量的实证研究，他在1974年的论文中对莫迪利亚尼的消费方程进行了修改，引入社会保障财富变量，使用1929～1971美国的数据进行时间序列分析，得出美国的公共养老金大幅度的减少个人储蓄的结论。其1977年和1980年对12个国家进行的截面数据的研究也得到了相同的结论。莫迪利亚尼也认为公共养老金不包括在个人可支配收入内，会降低私人储蓄。其研究显示日本、意大利和美国的公共养老金降低了10%～30%的私人储蓄（莫迪利亚尼，1991）。

莫迪利亚尼运用储蓄生命周期假说解释社会保障对储蓄进而对经济的影响。他认为如果企业年金完全遵循市场的理性还能运作的话，个人在企业年金帐户中积累的养老金资产就可以等同于银行存款。在这种情况下，企业年金制度对私人储蓄不产生影响。但是实际上没有哪一个国家的企业年金制度是完全市场理性的。因为企业年金的流动性必然小于私人储蓄，不能任意支取和携带，也不能用于养老外的其他用途，部分国家对企业年金计划的建立与参与进行了法定强制。强制性的企业年金计划有可能导致私人储蓄高于自然状态下的储蓄率。

企业年金与储蓄关系的实证研究最早的文献是卡特纳（1964）对美国家庭储蓄与储蓄关系的研究。研究结果发现，当把年龄和当前收入考虑进去时，参加年金计划将提高储蓄率（卡特纳，1964）。卡甘在1965年的研究发现:企业年金供款每增加1美元，可随意支配的储蓄和养老金契约储蓄就增加21～28 美分（卡甘，1965）。但是，盖勒和舒尔茨使用来自《消费者财务状况调查》（SCF）的数据研究了个人退休帐户（IRAs）对储蓄的影响，其结果是个人退休帐户在提高储蓄上并不成功，而且实际上可能已经减少了储蓄，IRAs增加1美元导致其他储蓄减少98美分（盖勒，舒尔茨，1994）。可见，美国的研究并不能对企业年金与储蓄的关系下定论。费尔德斯坦认为，对企业年金积累与其他形式的储蓄之间联系的时间序列证据的初步分析暗示美国私人养老金并没有改变私人储蓄总量。可见关于企业年金与储蓄关系的实证研究并未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

此外，对于企业年金的自愿性和强制性是否会给国民储蓄带来不同的影响的研究论文十分罕见。郑秉文认为强制性企业年金对储蓄的影响来自替代效应与财富效应。从理论上讲，强制性企业年金计划对储蓄的影响取决于面临的借贷约束、低收入人群和短视人群占总人口的比例，还取决于财富效应的大小。实证研究中Connolly和Kohler（2008）检验了超级年金计划对澳大利亚家庭储蓄的影响，结果表明强制性缴费增加了居民家庭储蓄（Connolly，Kohler，2008）。 Már Gudmundsson 研究了强制性企业年金计划对冰岛居民储蓄的影响，结果表明强制性缴费对冰岛居民储蓄的影响不是很明确（Már Gudmundsson，2008）。

三、企业年金对储蓄影响的定量分析

（一）研究模型的设定

豪沙克尔和莫迪利亚尼的研究已经证明生命周期模型对解释国家间储蓄率的不同是一个十分有用的分析框架 （豪沙克尔，1961；莫迪利亚尼，1970）。两者的研究都证明了不同国家的储蓄率与国民收入增长率、劳动年龄前后的人口占比有关，费尔德斯坦1977、1980年的论文重点研究了15个国家的公共养老金对储蓄的影响。费尔德斯坦1977年的分析模型实际是在上述两人的模型中加入公共养老金变量，1980年将公共养老金收益替代率加入模型。估计的模型参数表明公共养老金对储蓄有明显的影响。

其中，S/Y为储蓄率；G为总收入增长率；AGE为65岁以上的退休人数占年龄20～65岁的人口比率；DEP是20岁以下的人占年龄20～65岁的人口比率是社会养老保险的替代率；LPAGED是老年男性的劳动参与率。

但是从1980年至今，企业年金制度降低了社会养老保险的替代率，成为老年人退休收入中最为重要的部分，在研究宏观经济或储蓄的变化时，企业年金的影响成为一个不能忽视的因素。企业年金是否对国民储蓄具有积极的推动作用，抑或由于财富效应降低本国的储蓄？因此，根据近20多年来这些国家社会保障制度结构的变化，有必要对费尔德斯坦的方程进行修改，加入新的变量——企业年金资产/GDP，构建新的储蓄方程:

其中，S为国民储蓄率；G为 GDP增长率；AGE为赡养率 （65岁以上人口/20～65岁的劳动人口）；DEP是抚养率 （20岁以下人口/20～65岁的劳动人口）；O/G为企业年金资产的GDP占比。

（二）数据来源及其取值

本文的数据主要来自OECD的官方网站的数据库和联合国的数据库，这两个数据库包括所有成员国的宏观经济指标的年度数据，本研究从中选取了所研究国家的相关宏观经济指标 （2000～2008年度的 GDP、劳动人口（14～65岁）、65岁以上的人口数、15岁以下的人口数、国民储蓄率）；企业年金的数据来自OECD的养老金数据库和澳大利亚审慎监管局公布的超级年金的数据。从中选取各国2000～2008年企业年金资产的GDP占比。

本文选取的7个国家中既有建立自愿性企业年金制度的国家，如丹麦、葡萄牙、加拿大；也有建立强制性企业年金的国家，如澳大利亚、瑞士、芬兰、冰岛，目的是为了进行对比研究。运用历年的GDP计算不同国家的经济增长率，以总劳动人口、65岁以上的人口数计算赡养率，运用总劳动人口、15岁以下的人口数计算抚养率。通过赡养率和抚养率可以分析人口结构对储蓄的影响，并采用多元回归的方法，对上述7个国家2000～2008年间企业年金资产的GDP占比与国民储蓄率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

（三）企业年金对储蓄影响的数据分析

1.相关性分析

运用7个国家2000～2008年的数据分别对国民储蓄率和企业年金资产的GDP占比的双变量进行相关性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国民储蓄率和企业年金资产的GDP占比的双变量相关性分析

由表2可知，这7个国家中澳大利亚、瑞士、加拿大、丹麦4国的企业年金资产的GDP占比与国民储蓄率之间正相关，其中澳大利亚和瑞士2个国家统计显著；冰岛、芬兰、葡萄牙3国的企业年金资产的GDP占比与国民储蓄率之间负相关，其中冰岛统计显著。其余的国家统计上不显著。而澳大利亚、瑞士和冰岛3国的企业年金恰恰是强制性的，芬兰是准强制性的，加拿大、丹麦、葡萄牙3国的企业年金是自愿性的。因此，相关性分析的结论表明:自愿性的企业年金资产与国民储蓄率间的关系并不十分的明显，而强制性企业年金在经济中的比重对国民储蓄确实存在着显著的影响。

2.回归分析

分别对方程（2）进行多元线性回归分析，得到的系数如表3所示。

首先，分析β3，它代表的是GDP增长率与国民储蓄率之间的关系，7个国家中，仅仅瑞士为负值，说明一般情况下，经济增长对国民储蓄存在正向的拉动作用。β3数值的差异说明各国的经济增长对储蓄的拉动作用是不同的。瑞士的β3为负，可能是因为瑞士的储蓄率在福利国家中是最高的，且其企业年金资产在经济中的份额较高，对储蓄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因此储蓄率受经济增长的影响不大。但是仅仅澳大利亚、瑞士和芬兰3个国家的回归系数是统计上显著的。

其次，β1、β2分别代表的是抚养率和赡养率与国民储蓄率之间的关系，β1除了冰岛外全部为负值，β2除瑞士外全部为负值，基本验证了莫迪利亚尼的结论:人口结构对储蓄率是存在影响的，抚养率和赡养率与国民储蓄率是反向关系。人口中非劳动人口所占的比重越大，则国民储蓄率越小。澳大利亚、芬兰的这两个指标都是统计显著的，其余的国家统计不显著。

表3 各国储蓄方程的回归系数

再次，β4的正负取值尚不能看出一致的趋势。澳大利亚、瑞士、加拿大、丹麦4个国家的系数为正值，说明企业年金在经济中的比重越高对国民储蓄率的提高越有利。其中澳大利亚和瑞士是统计性显著的。澳大利亚的超级年金在GDP中的占比提高1%，则国民储蓄率提高0.16%;瑞士的强制性企业年金资产的GDP占比提高1%，国民储蓄率提高0.44%。芬兰、葡萄牙和冰岛3个国家的系数为负，说明企业年金在经济中所占比重越高对国民储蓄率的反向作用就越大。这3个国家中只有芬兰是统计上显著的。芬兰的企业年金在GDP中的占比提高1%，国民储蓄率则下降0.315%。由此可见，不同国家的企业年金对储蓄率的影响方向是不一致的。企业年金对储蓄的影响还有赖于不同国家不同的经济环境。

但是，从统计显著性上，我们发现强制性企业年金的GDP占比对储蓄率的影响比自愿性企业年金明显，澳大利亚、瑞士和芬兰3个统计性显著的国家都是建立强制性或准强制性企业年金制度的国家。因此，强制性企业年金在经济中的份额对一国的国民储蓄率具有显著的影响；但是，影响的方向在不同的国家是不一致的，是正向的影响还是反向的影响可能要取决于其他一些条件:比如国内的信贷政策、居民的自然储蓄率、强制性企业年金的供款率等。

为了进一步研究国民储蓄率与企业年金资产之间的关系，下面对7个国家2000～2008年的各项指标求均值，结果如表4所示，然后再利用所得的均值对方程（2）进行多元线性回归分析。

运用表4中的均值对方程（2）进行线性回归，但是所有估计的系数均不显著。这个回归结果进一步证实了上述的分析结论:从整体上来讲，企业年金资产在经济中的比重与国民储蓄率之间的关系是不能确定的。不同的国家，甚至是同一国家不同时期的情况不相同。但可以确定的是，强制性企业年金对国民储蓄的影响大于自愿性企业年金，强制性企业年金资产在经济中的比重的高低明显对国民储蓄产生了影响。

四、研究结论

本文运用7个国家2000～2008年的宏观经济数据对企业年金对储蓄的影响进行了实证研究。相关性分析发现企业年金与储蓄的关系可能正相关，也可能负相关，但是强制性企业年金与储蓄率的相关性大于自愿性企业年金。不同国家的时间序列数据的回归分析表明，不同国家的企业年金资产在经济中的份额对国民储蓄率影响的方向并不一致，但是，我们依然可以得到一个明显的结论:建立强制性或准强制性企业年金的国家，企业年金的份额对国民储蓄率的影响是显著的。强制性企业年金对储蓄的影响机制是财富效应与替代效应叠加的结果。澳大利亚强制性企业年金对储蓄起促进作用，说明在这一时期，强制性企业年金的替代效应大于财富效应；芬兰和冰岛则为负向影响，说明这一时期在这两个国家强制性企业年金对储蓄的影响更为突出。强制性企业年金对储蓄的影响方向基于各国的信贷政策、居民消费习惯、居民的自然储蓄率、强制性企业年金的供款率的不同所带来的财富效应与替代效应的对比不同。国际比较的回归分析结论进一步确认了企业年金对国民储蓄率的影响在国家间的差异性。

表4 7个国家各项指标的均值

[1]Feldstein， M.Social Security， Induced Retirement， and Aggregate Capital Accumulation[M].Economy，1974，（1）.82.

[2]Katona， George， Private Pensions and individual savings，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Cagan， Phillip，The effect of Pension Plan on Aggregate Saving:Evidence From a Sample Survey[R].NBER Working Paper.1965.95.

[3]Gale， William，John Karl Scholz， IRAs and Household Saving[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94,(12).

[4]Connollyc，Kohler.M.The Impact of Superannuation on Household Saving，Reserve Bank of Australia Research Discussion Paper[EB/OL].2008-02-20.

[5]Gudmundsson M.The Icelandic Pension System[EB/OL].http://www.ll.is/files/baddeafhjb/pension-1.pdf.2008-03-02.

[6]Houthekker，H.， An international comparision of personal saving[J].Bulletin of the International Statjstjcal Institute，1961,38.

[7]Modigliani， Franco， The life Cycle Hypothesis of Saving and Intercountry Differnces in Saving Ratio，In Induction， Growth， and Trade， Essays in Honour of Sir Roy Harrod[M].edited by W.A.Eltis， M.FG.Scott， and J.N.Wolfe， Oxford:Clarendon，1970.

[8]小哈罗德·斯凯博,等.国际风险与保险:环境——管理分析[M].荆涛,等,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1999.386.

[9]郑秉文，孙守纪.强制性企业年金制度及其对金融发展的影响—澳大利亚、冰岛和瑞士三国案例分析[J].公共管理学报，2008，（4）.

[10]弗兰科.莫迪利亚尼.关于稳定政策的争论[M]，北京:北京经济学院出版社，199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