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瑜伽的男人

2010-05-30 10:18罗伯特•伯顿•鲁宾逊
译林 2010年2期
关键词:鲍比埃文科里

罗伯特•伯顿•鲁宾逊

罗伯特•伯顿•鲁宾逊(Robert Burton Robinson),1950年出生于美国密苏里州的哥伦比亚市,后在得克萨斯州的奥兰治县长大,高中时在一个摇滚乐团弹吉他。从拉玛尔大学获得音乐学士学位后,他开始从事教堂音乐和音乐出版方面的事务,曾为7首教堂音乐编曲,并指导发行了6张唱片,另写有剧本。40多岁时,他重返校园,获得计算机与信息科学学士学位,毕业后为休斯顿约翰逊航天中心编写软件。

2006年,罗伯特开始尝试写小说,并开通个人网站,将所有作品放在个人网站上,成为网络小说的先驱者。迄今已出版4部长篇:《车店谋杀案》(Bicycle Shop Murder,2007)、《隐蔽的医院谋杀案》(Hideaway Hospital Murders,2007)、《幸运幻想》(Illusion of Luck,2007)、《雨翔》(Fly the Rain,2009)。另有中短篇小说集《甜姜毒药》(Sweet Ginger Poison)的kindle电子书问世。

科里的目光被餐厅角落里的那位年轻美女深深吸引住了。她就在几英尺之外,手指上没有戴婚戒,衣着隆重得像是参加第一次约会,科里想也许她是来相亲的。

科里又拿起一片玉米片,蘸了点莎莎酱后就整个儿塞进了嘴里。他试图不去看美女,但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转到人家身上。

不一会儿,一个敦实矮胖、穿着牛仔裤的年轻人向美女坐的桌子走去。他中等身高,却比一般人宽两倍,浑身都是鼓鼓的肌肉。他那大摇大摆的模样,似乎是很自信餐厅里所有的女人都会为他石头般坚硬的二头肌和胸肌倾倒。他的紧身T恤似乎才够给一个五岁男孩穿,科里想象着他的T恤随时可能崩裂,然后衣服碎片到处乱飞,最后掉到某位客人面前的一盘炸豆子里。

科里想这一定是她的男朋友了,而不是什么相亲对象。

“看来我正赶上吃饭。”那家伙说着拉开一把椅子,在美女身边坐了下来。

“我希望你离开这里——马上!”美女严肃地说道,尽管没有升高语调。

“哦,别这样,宝贝儿,我知道你不是真想让我走。”

“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所以,要么你走,要么我走。”

“我哪儿也不去,亲爱的,你也是。”

美女试图站起来,但是他拽住了她的胳膊并紧紧地压在桌子上。

“放开我,埃文。”

“别呀,你还没和我一块儿吃饭呢。”那家伙说,没有松手的意思。

“放开她。”科里说。

那家伙闻声抬头,看到一个瘦而健壮的陌生人站在他面前,6.4英尺的身高很有震慑力。

埃文用冷酷邪恶的眼神瞪着科里,科里差一点就退缩了,有一刹那他甚至担心这个大块头会突然跳起来把自己的脑袋揪下来。

埃文放开了美女的胳膊,然后缓缓地站起身来。“回头我再打电话给你,贝拉。” 他说。

“不用了。”美女说道。她此刻的模样,仿佛那家伙要是敢再靠近一点,她就会冲他吐口水。

那家伙转身离开,边走边还冲着旁边另一位金发美女使眼色。

看他离开,贝拉立即换了一副面容,她抬头用温柔的眼神看着科里。贝拉的眼睛是咖啡色的,和她浓密而又泛着光泽的齐肩长发颜色一样。“真是太谢谢你了。”贝拉说。

“你没事吧?”

“是的,我很好。”

“那就好,”科里冲贝拉笑了笑说,“祝你过个美好的夜晚。”

他正准备走,贝拉对他说:“等等,不如我们一起吃晚餐吧。”

“嗯,我……”科里有些犹豫。

“哦,我真傻,你是和女朋友一起来的,对吗?”贝拉扫视了一圈餐厅,试图找出一个独自一人、此刻正注视着她和科里的女人。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想打扰你。”

“怎么会呢。”

“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是为了和你搭讪才把那个家伙赶跑的。”

“你有女朋友吗?”

“还没有。”

“那你结婚没?”

“也没有,但是——”

“那就坐下吧,”贝拉伸手握住科里的手说,“别客气了。”

科里感觉到贝拉握得很用力。她的手温暖而柔软。于是,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谢谢你,实际上我可不喜欢独自进餐。”

“我也是。”

“你叫贝拉,对吧?”

“是的,贝拉•柯德瑞,”贝拉伸出手问,“你呢?”

科里握了握她的手说:“我叫科里,科├•曼特拉。”

“等等,你是那个科里•曼特拉吗?那个用瑜伽来减肥,然后制作了很多相关视频的科里•曼特拉?”贝拉问。

“是的,就是我。”他靠近贝拉压低声音说,“不过你得小声点,万一被认出来,会有很多人来找我要签名的。”

“哦,太酷了。我在YouTube上看过你的视频。你最后减了多少体重?”

“90磅。我从275磅减到185磅。”

“只做瑜伽就减了这么多吗?”

“不,有时我也在跑步机上锻炼,当然,我也减少了卡路里的摄取量。不过,要是没做瑜伽,我可能没法坚持下来,或许最后还是会以满身赘肉而告终。”

“嗯,你现在肯定没有赘肉。你的身材看上去很有型。”

科里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仿佛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正赤身裸体。

“我的意思是,我看过你最近的视频,你看上去身材棒极了。”贝拉解释说。

一个女招待过来取他们的菜单,他们点了两份辣味鸡肉蔬菜卷。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人端上来一篮新鲜出炉的玉米片和两小碗莎莎酱,玉米片还是温热的呢。

“这么说来,你是一个瑜伽高手了。”贝拉说。

“不,我不是什么高手,我只是一个急切想拥有好身材的家伙。我买了一大堆练瑜伽的书,并且很认真地照着练习。现在我已经出版了自己的瑜伽书了。”

“我敢打赌你的书一定卖得很火。”

“是的,卖得好极了。但是,书里只有百分之二十是我写的,其他部分是出版社找别人代笔的。”

“嗯,这可不够诚信哦——把你的名字印在书的封皮上,但事实上你只写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这我明白,对此我也百感交集。但是,你没听说过影子写手吗?出版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运作名人作品的。而且,他们告诉我,凭我的名字可以使销量达到几百万册,也就是说几百万人看了我的书以后会变得更健康、更快乐。”

“他们那是在哄你。”

“是有点,但是我知道他们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而且,我那时失业了,我需要钱。”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电脑编程。但是,我工作的那家小公司伍德兰德一年前就倒闭了。我女朋友也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所以,我俩同时失业了。”

“我想你刚才说你没有女朋友。”

“我现在确实没有,那是以前的事了。她后来在奥斯汀找了份工作,然后有一天在我出去参加面试时搬走了。我回到家时她已经离开,搬走了她所有的东西,只留给我一张非常简短的分手便条。”

“她真绝情。”

“是啊,我们在一起都快一年了。所以,那段日子对我来说可真不好过。不过现在我已经把她忘了。”

贝拉很怀疑科里是否真的已经忘掉了前女友,不过她还是点点头表示相信。为什么男人总是自认为可以很快忘掉一段感情?女人比男人更了解这一点,贝拉想。

“现在,我已经在网上碰到过不少女人了,有几个人看起来还很不错。”

“她们知道你是谁吗?我的意思是她们知道你很有钱又很出名吗?”

“哦,我还算不上有钱人,我只是生活得比较舒适。她们不知道我是谁,我和她们聊天的时候很少谈到钱。我甚至希望她们不知道YouTube上盛传着这么一个练瑜伽的家伙。”

“是的,她们如果知道了你的身份后,也许只对你的钱感兴趣。”

“我明白。”

“而且你长得很帅。”贝拉冲着科里灿烂地一笑。

科里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对自己的长相没有把握,但是贝拉太美了,尤其是她那样笑的时候。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堪的。不过,很高兴看到你没有被自己的名气冲昏头脑。”贝拉说,“我也想过要尝试一下网恋,但是我还没准备好。过去两年里,我一直在全天候地照顾奶奶。我上大学时和妈妈以及奶奶住在一起。但在我大四时,妈妈被诊断出患了乳腺癌,我毕业后没多久她就去世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真让人难受。”

“她那时已经很多年没做过乳房X光检查了。她一直以来都在忙着照顾奶奶,压根儿就顾不上自己。我很愧疚自己没能确保她接受定期检查。”

“那你奶奶现在身体怎么样?”

“一个月以前她也去世了。”

“哦,真遗憾。”

“不过,至少她这辈子很长寿,而且过得也不错。”贝拉说。

“你一定很爱她。现在很多女人把她们的奶奶寄放在养老院,她们不会像你那样愿意花整整两年的时间去照顾奶奶。”

“她曾被心脏病折磨了很多年,那时我真以为她最多熬不过半年,后来她感觉越来越好,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很多愉快的时光。我们设定了一些小仪式,比如我们会看一些特定的电视频道,在一些特定的日子里做特定的菜,每个星期六的晚上我们还会郑重其事地穿戴整齐,然后到这家餐厅来吃晚餐。这是她最喜欢的餐厅。”

“那么,这就是在这样一个周六晚上,你到这里来的原因?”

“是的,今天是我第一次一个人来这家餐厅。原以为这里能帮我回忆起那些美好的时光,但是我只体会到了伤感。”

“那么,现在生活里没有了奶奶,你打算怎么继续生活?”

“我打算先找份工作,我大学里学的专业是刑事审判,因为我那时很想当警察。我的哥哥在一次便利店的抢劫中被杀死了,那时我十六岁。这件事对我刺激很大,我当时想把世界上所有的坏蛋都抓起来,再把他们都……”

“都杀掉,对吗?”

“是的,但那时我只是个孩子,我以为自己可以把世界上所有的错事都纠正过来。现在我明白这绝非易事。妈妈和奶奶给我留下了房子还有一些钱,所以我现在过得挺好。但是我不能就这么每天坐着无所事事。奶奶离开我后,我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很空虚。”

“但是你还有埃文。”科里说着咧嘴笑了笑,希望贝拉理解他只是开个玩笑。

“是的,我希望自己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他。厨房的水管漏了,我认识的人里又没有水暖工,所以我就随便在电话簿上找了一个水暖工的电话打过去。现在我希望当时宁可是自己修也不要打什么电话。埃文来了以后就一直和我调情,他约我出去的时候真的很迷人。我跟他说我还没准备好开始约会,但是他求我,说只是出去和他吃顿晚餐而已。”

“后来呢?”

“开始很好——直到他送我回家。他说要进屋呆一会儿,我拒绝了,但是他还是闯了进来。”

“你是在开玩笑吧?”

“我没有开玩笑。我大声尖叫,并在他小腿上狠狠地踢了一脚才没让他得逞。第二天他打电话道歉。后来他又约我去看电影,我说,‘不,谢谢。然后他就开始跟踪我,直到现在一星期还要来我家门口几次,他快把我逼疯了。”

“看来你得申请限制令了。”

“我一直不想那么做,不过现在看来,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吃完后,科里付了晚餐的账单,然后陪贝拉一起去取车。

“嘿,我们的车停在一起呢。”科里说。

“那么,这是你的车,对吗?”贝拉指着一辆锃亮的黑色汽车问道。

“是的,不过很有些年头了。”

“还可以吧。这是经典款,1966年的庞蒂克。我说得没错吧?”

“你可真厉害!”

“我对车有所了解——尤其是那些外表很酷的经典款。”

那和我一起去兜兜风吧,科里想。哦,不,这样听起来像是去约会。“这是我的电话号码。”科里说着递给贝拉一张名片,“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给我。如果埃文再找你麻烦,你尽管来找我。”

贝拉笑了笑,伸出手说:“谢谢你,科里。也谢谢你请我吃饭,我很开心。”

“我也是。”科里说,心里想也许她是想握手,于是就和贝拉握了握手,但他是多么想亲吻她啊。

然后,贝拉就开车离开了。

贝拉住在街角的一所房子里,从街上就能望见她家的后院。不过埃文最担心的是被人发现。他已经等得够久了。今晚他一定要得到自己觊觎已久的东西。

他透过百叶窗边上的缝隙偷窥着贝拉。只见她脱掉衣服,露出雪白如脂的肌肤,上面一点晒痕也没有。快点儿,他想,都脱了吧!

然而,贝拉却穿上了牛仔裤,接着又套了件运动衫。

看够了,该行动了。埃文准备进屋。

他觉得从客厅的滑动玻璃门进去最方便,因为这种滑动门关上后加固装置,只要打开门上简陋的内置锁就行了。于是,他拿出一把四英尺长的小折刀,弹出刀刃,开始撬锁。他知道得赶紧弄,因为贝拉随时可能走进客厅。

“离那扇门远点儿!”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埃文背后响起。

埃文大吃一惊,慌乱地朝周围挥舞了几下刀子,谁要是靠近他,他就砍谁。不过当发现是科里时,他一下子放松下来。“哦,这不是餐厅里的那个英雄吗?”埃文不屑地说。

“我要报警了。”科里说着就拿出手机。

说时迟那时快,埃文狠狠地朝科里腹部踢去。

还好科里躲得及时,不然准伤得不轻。但是埃文的靴子踢到了科里右手,他的手机被踢飞了,飞向后院篱笆。周围黑乎乎的,不知道落在哪里了。

“你不是要叫警察吗?叫啊,讨厌鬼!”埃文说,“你见过这样的刀吗?臭小子。刀刃锋利无比,还包着一层特富龙,所以刺进你的身体时,一下就进去了,你几乎感觉不到。”埃文拿着刀,邪恶地笑着。那把刀整个都是黑色的,连刀刃都是黑色。

“听着,伙计,要是你现在离开,那我们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好的,就这么办。”说着埃文佯装离开,但是突然之间他持刀朝科里冲去。

科里没有埃文强壮,但是他比埃文跑得快。他往右一闪,躲开了埃文的刀,然后用尽全力朝埃文的左膝盖踢了一脚。

埃文疼得倒在地上,双手抓着膝盖。但是他很快又和科里扭打在了一起。埃文的刀掉在黑漆漆的草坪上找不到了。现在那个黑乎乎的武器一点儿也不酷了。

埃文把科里撞倒在地,然后爬到他身上,最后干脆坐在科里的肚子上。尽管科里练瑜伽也长了不少力气,但埃文比他重60磅,还是占了优势。科里的脊椎和胳膊被埃文紧紧地压在水泥地面上。此时,他俩的头离滑动门只有两英寸远。

“不知道要是我对着你的脑袋狠狠揍几拳头会怎么样?”埃文哈哈大笑着。他握紧拳头,然后慢慢地抡起胳膊准备打第一拳。

滑动门突然打开了,埃文和科里都吃了一惊。

埃文刚抬起头看就被贝拉浇了一桶水。白痴女人,埃文想,她难道以为泼点水就能伤得了我?

他直直地盯着贝拉,咧嘴笑着,脸上的水珠纷纷滑落。正在他要嘲笑贝拉的时候,忽然感觉眼睛火烧火燎地疼起来。“那是什么?硫酸?我要杀了你!”说着他把科里的胳膊压在自己的膝盖下,腾出双手来揉眼睛,但是越揉疼得越厉害。

奇怪的是,贝拉倒出来的派素万能除菌清洁剂和水溶液一滴都没溅到科里的眼睛里。科里努力抬起脖子看着贝拉,此时,她手里的水桶已经换成了拖把——不过是倒着拿的。

贝拉对准埃文晃了晃拖把的手柄,好像自己是个大联盟棒球赛的选手。她准备用拖把的手柄击打埃文的头。结果,那手柄还真的击中了埃文的头,木头都被打裂了。被打晕了的埃文从科里身上滑落下来。

科里把埃文推开,站起身来对贝拉说:“谢谢,他刚才想刺我,不过他的刀不知掉在草坪的什么地方了。”

“你还好吧?”

“我没事,”他仔细看了看埃文说,“我们得报警,但我们最好先把他绑起来。你有绳子吗?”

“我有比绳子更好的东西,”贝拉说着就冲进厨房,从抽屉里拿出了什么又折回来,“这就能困住他。”贝拉举着两副手铐说。

科里看到手铐有些惊讶,不过他想起来贝拉曾经说过她以前想当警察,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他问道:“一副铐手,一副铐脚吗?”

“不,一副铐手,一副用来把他铐在篱笆上。”

“这主意不错。”

他俩把埃文反手铐起来,然后把他拖到面向街道的铁丝网边上。

然后,贝拉用另一副手铐把他牢牢地铐在了铁丝网上。“现在他跑不掉了。”贝拉说。

“我不敢确定,我想他会把整个篱笆都拉倒的。”科里一边伸手到口袋里找手机,一边说,“我现在就打911。哦,我忘了,刚才拿在手里的时候被埃文踢掉了。”于是,科里回到贝拉家的后院,趴在草坪上找手机。过了一会儿,他喊道:“你看,我找到那把刀啦。”

“你有没有划到自己?”贝拉问。

“这只是个小伤口,我想。”科里说。

“还是我到屋里去打电话吧,顺便给你拿点绷带来。”

“再拿只手电筒怎么样?”科里说。

“当然可以。”

科里收起刀刃后把刀放进口袋里继续找他的手机。

贝拉打了911报警后,就去浴室里拿了瓶过氧化氢消毒液和一卷绷带。这时,她听到屋外有汽车轮胎尖厉的摩擦声,不过她觉得那也许是对街的年轻人在飙车。

她又到厨房去拿了只手电,然后回到后院。埃文仍然背靠铁丝网坐着,不省人事。

“科里?”她喊了一声,然后打开手电四处照了照。

科里不见了。

然后,她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闻声望去,只见科里的庞蒂克正疾驰而去。这真是太奇怪了,她想。

贝拉想不通科里为什么要离开。她真的很喜欢他。或许和奶奶朝夕相处了两年后,她已经失掉了理解别人的能力,又或许科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好。

贝拉觉得踩到了什么东西,她用手电朝地上照了下,发现是科里的手机,她捡起来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贝拉看了看埃文,觉得有点不对劲。埃文的头重重地垂在胸前,舌头伸在外面。贝拉走近埃文想看看他是否还有呼吸。她把两根手指放在埃文耷拉在脖子一侧的嘴巴前。糟糕,停止呼吸了。

科里一路狂飙,紧张得上气不接下气,已经顾不得是否会有警察追他了。

最后,科里跟踪前面的卡车来到乡村路边的一所房子前。这房子在贝拉家的北面,离贝拉家有几英里远,最近的邻居至少在几百码以外。科里看到前面的小型卡车开进了房子前的车道,便熄掉自己车上的前灯,前面的路一下子看不见了。过了好一会儿,科里的眼睛才适应了黑暗。月光暗淡,科里想自己最好能顺利开进车道,不要掉到两边的沟里去,他还担心要是现在突然有一只鹿跑到他的车前该怎么办。

科里紧张地看着车道,小心翼翼地把车慢慢地开上去。科里想,早知道是现在这种情况,刚才就该找个投币电话报警,这才是比较安全的做法。还有要是自己跟错了车怎么办?科里不知道在车流中是不是跟丢了车,一路上他看到过三四辆小型客车。

开卡车的那个家伙进了屋。科里下了车。他想悄悄地躲到一扇窗户下去偷看,然后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跟对了人,再去找个投币电话,报警……

“不许动!”只听见一声厉喝。

一束强光照得科里睁不开眼,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这是非法入侵!”那个人又说。

“哦,对不起,我想我可能是找错地方了,我在找约翰•史密斯。”科里说道。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假,难道就不能编个靠谱点的吗?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开始变得有点不自然起来。

那人拿着手电朝科里走去,然后停在离他六英寸的地方。“你知道我最喜欢做什么吗?”那人说,科里感到伴随着一些唾沫,迎面袭来一阵温热腐臭的气息。

科里刚想问“什么”就听到左边一声金属的啪嗒声,然后坚硬、冷酷的枪口就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我总是喜欢用一把大手枪抵着别人的脑袋,然后扣动扳机——看那个人的脑浆从另一边喷出来。”那人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问科里,“这听起来是不是很有趣?”

“难道你的邻居听不到枪声吗?他们不会报警吗?”科里问。

“不会,除非他还没睡——这也不一定。就算他听到枪声,他找助听器还得花半天时间。不过别吓得尿了裤子,小子,要是被我父亲知道我杀了你只是为了好玩,他会很生气的。他喜欢亲自动手。但是我会告诉他是因为你逃跑我才开枪的,所以我会在你背后开枪,你想逃跑试一下吗,小子?”

“嗯……”

看着科里害怕的样子,那人咯咯笑了起来。“我们走。”说着他把枪口从科里的头上挪开,抵住他的后背,就这样朝屋子里走去。

那辆红色小卡车原来是道奇公羊,双后轮,科里猜大概值五万美元。卡车前停着一辆全新的深蓝色野马汽车和一辆黑色哈雷摩托车。这家人绝不是穷人,科里想。

那人带科里穿过一个木制走廊,然后在前门的密码装置上输入密码,门打开了。

一开门迎面扑来舞狼乐队震耳欲聋的音乐,仿佛能把他们冲击出门外。一个嬉皮士打扮、蓄着胡子的老男人穿着一件蓝色夹克,站在屋子中间,假装抱着一把吉他在狂吼:“天生不羁!”他瞥了一眼出现在门角边上的两个男人,然后抓过放在咖啡桌上的遥控器关掉了音乐。“鲍比,这是谁?”他问。

现在,科里终于可以好好看看抓他的人长什么模样了。只见鲍比嘴里咬着一条长长的牛肉干,一直挂到嘴巴外边。难怪他的口气那么难闻,科里心想。

这时,从边上的走廊里冲进来另一个人,他说:“我来告诉你他是谁。他就是今晚和埃文打架的那个人。埃文死了真是太糟糕了,但是谁让他干那么愚蠢的事,他差点被抓,所以我只好把他杀了,要不然货就不安全了。”

他从埃文的卡车里拿走的一定是他所谓的“货”了,科里想。

“干得好,儿子。”老男人说,接着又面向科里,“比利可是个神射手。”

比利拿起靠在壁炉墙上的一个黑乎乎的长玩意儿说:“这个宝贝可是高科技,是用航天铝管做成的,我可以在离目标250英尺开外的地方一发中的。”

科里还从来没见过现代吹箭筒。

“镖的速度可达每秒350英尺,”比利说,“我还在镖上涂了一种南美毒药。这种药会使人先全身麻木,然后逐渐停止心跳。”

“是的,”鲍比说,“坐在后院走廊看比利射杀流浪狗是件很有趣的事。”

“你知道什么呀!现在我就让他知道厉害。”比利说着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只薄薄的金属盒。

“把这些东西收回去,比利。”老男人说。

比利不以为然地继续说道:“为了公平起见,我会让他先跑一会儿。”

“我说了,不行!”老男人反手拍击了一下比利,差点把他打倒,“把那东西放回去。”

躲过一劫,科里想,但他仍然担心自己的小命还剩下不到30分钟了。

“鲍比,到车库去拿些捆绳来。”老男人说。

一会儿,鲍比就拿来了些捆绳,老男人说:“现在先把他的手绑到背后,然后再把他的脚也绑起来。”

科里曾在警匪片里看到过这种耐用的捆绳,只有非常锋利的刀和剪钳才能剪断这种绳索。

鲍比把科里的双手在手腕处绑了起来,绳子末尾穿过一个自锁结后拉紧——几乎形成一个死结。然后他让科里坐在椅子上,把他的双脚在踝关节处也绑了起来。

科里想只要这三个人离开这个屋子几分钟,他就能在被发现前设法跳到门口,但是他又一想,就算自己逃出房子,比利肯定会在背后射毒箭。看来他一开始就严重低估了此行的危险,真后悔当初没在路边报警。

老男人在他的不速之客面前慢慢地来回踱步。“我需要了解点情况,而你,”他说,“负责告诉我。”然后,他从裤袋里掏出一把刀,按下刀上的按钮,刀刃就弹了出来,随时待命。

埃文的刀仍在科里的裤袋里。幸好没人搜他的身。但是,他的双手反绑着,刀对他又有什么用处呢?“好吧,你想知道些什么?”科里问。

“听比利说埃文曾和一个叫贝拉的女人交往,也就是今晚和你吃饭的那个女人。”

科里看着比利,他不记得在餐厅里见过这个人。也许比利是从吧台那边看到自己和贝拉的吧。“是的,我是和贝拉吃了晚餐,但是今晚我是第一次见到她。我并不认识她。”科里说。

“那你为什么跟踪她回家?”

“我没有跟踪她——我是在跟踪埃文。我看到贝拉开车离开时他也离开停车场跟了上去,我怀疑他会一路跟着贝拉回家。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那女人说过关于埃文的什么话吗?”

“她说她和埃文出去约会过一次,后来埃文再约她,她说‘不行,之后埃文就开始跟踪她。”

“她有没有说埃文是做什么的?”

“她说他是个水暖工。”

“她没提到毒品吗?”

“没有,一点也没有。”

“很好。”

“你不会相信他的话吧,爸爸?”鲍比说道。

“不,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他看上去很老实,我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老男人边说边绕着科里坐的椅子慢慢踱着步。

科里怀疑这个老男人马上就要割开自己的喉咙。他想,要是自己今晚没遇到贝拉就不用死,但是至少他保护了贝拉免遭埃文的伤害。贝拉现在应该很好吧,好好生活,贝拉。他真希望自己能更多地了解贝拉。

突然间,房子前响起了汽车报警器的鸣笛声,老男人和他的两个儿子马上跑到前窗边去察看。

“这是我的卡车报警器,”比利说着掏出车钥匙,按了几下远程遥控器,然后说,“关不掉。”

“现在,到车上去把它关掉,免得被路过的警察听到。”老男人说。

但是比利刚打开前门没走几步就跑回来了,他冲着科里喊道:“你的车撞到我的卡车后面了。”

老男人和他的两个儿子都望着科里,以为是科里指挥他的车那么干的,就像《霹雳游侠》中的那样。然后,这三个男人都跑了出去,竭尽全力地要把警报器关掉。

这时,科里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我们走!”

科里回头一看,原来是贝拉。他朝她晃了晃捆绳说:“我裤子的右口袋里有一把刀。”

贝拉掏出那把刀,割断了科里脚踝的捆绳,就在她刚割断科里一只手上的捆绳时,比利车上的报警器被关掉了。

科里和贝拉匆忙穿过后大厅的过道时,木制前廊上就响起了脚步声,不知是谁正朝这边走来。

“爸爸!”鲍比喊道,“他跑了!”

老男人和比利闻声连忙冲进屋子。

“抓住他!”老男人说,“要是让他跑了,我们就死定了!”

“我会抓住他的。”比利说着就拿起吹箭筒跑出客厅,穿过杂物间,来到后院走廊。他隐约看到远处有个人影正穿过草坪,跑向附近邻居的房子。他迅速架起吹箭筒,瞄准,发射。他想,科里会跪倒在地,然后死掉——就像那些他用来当作活靶子的流浪狗一样。

“为什么他还在跑?”老男人咆哮道,“他还在跑!”

“嘿,我看到有两个人。”鲍比说。

于是,比利又射了一支镖。

“我想你又没射中。”鲍比说。

“为什么你会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鲍比?”比利吼道,“都是你的错!”

“哦,”鲍比说,“快看!”他朝路上指了指。三盏不停闪烁的红蓝警灯在路上疾驰着。“他们朝这边来了!”

比利赶紧扔掉吹箭筒,冲出后廊,跑到前院,鲍比和老男人紧随其后。

比利冲进他的卡车里。

鲍比也上了自己的野马车。

老男人跨上他的哈雷,踩动了发动机。

警察前脚刚到,比利的车后脚就在前院打了个急转弯企图溜走,他越过沟渠冲上公路,差点迎面撞上两辆刚刚停稳的警车。

鲍比和老男人则从另一个方向逃跑,但是警察很快就拦截住了他们。

鲍比投降了。

老男人还试图做个大幅度的U形急转弯,但是车子侧翻了。

科里和贝拉从邻居房子的车道上目睹了这一幕。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科里问。

“我在埃文的T恤口袋里找到一张纸条,上面有这里的地址。”贝拉说。

“我想他本来是计划今晚到这里来卖毒品的。”科里说。

“埃文是个毒贩子?真不敢相信我竟然曾经和一个毒贩子约会。”贝拉吃惊地说道。

“这么说,你只是猜测我可能在这里,对吗?”科里说。

“是的,后来我发现埃文后背插着一支镖,我判断杀埃文的人不是你。”贝拉说。

“那么,你起先怀疑是我杀了他吗?”科里问。

“嗯,那我还能怎么想?我进屋不过两分钟,等我出来的时候,埃文就死了,而你正疾驰而去。不过当我发现那支镖的时候,我才明白也许你是去追凶手了。所以我照着纸条上的地址找到这里,这是我唯一的线索。”

“我很高兴你这么做了。”

“我到这里以后,发现你的车停在车道上。所以我把自己的车停在别的地方,然后走到房子前察看动静。我躲在窗口后头看到了你在屋里的处境。我想要是我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也许你就能逃走。还好你没把车钥匙拔下来,我于是报警并让他们查找一辆黑色1966年产庞蒂克汽车。然后我发动了你的车子,让它无人驾驶地开上车道。我知道它会慢慢加速。然后我尽快跑到房子的后面,当警报器响起的时候就偷偷地溜进了房间。”贝拉说。

“但是你怎么确定那辆卡车的警报器一定会响呢?”科里问她。

“事实上,我压根就没想到警报器会响。我以为汽车相撞的声音就足以引他们走出房间。”贝拉说。

科里远远地望着自己那辆被撞坏了的庞蒂克,心想不知道这车还能不能修得和以前一样。

“不过,”贝拉说,“我们把这么个烂摊子留给警察,他们估计不会很高兴。”

“什么意思?我们不是还在这里吗?”

“我是说埃文的尸体还在我家里。”

“我想他们会理解我们的,毕竟我们刚刚还帮他们抓到了三个毒贩子。”科里说着突然记起了比利和他的吹箭筒。于是,他问贝拉:“我们刚才跑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贝拉问道。

“就像是一支镖飞过的声音。”

“没有,你当时跑在我后面。你转过来我给你检查检查。”

科里背过身去让她检查。

“太暗了,看不清,我需要点光。到我车那边去。”贝拉说着就领科里来到她的卡车边。她打开车顶灯,灯光从里面照出来,但是几乎与此同时又熄灭了——灯泡坏了。

“哦,算了,”科里说,“我想要是他射中了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肯定早就死了。”

贝拉扶着科里的肩膀转动了一下,说:“朝这边斜一点。”

月光很暗,但是科里的裤子是白色的,看起来像泛着荧光。“站着别动。”贝拉说,她用左手仔细摸着科里的右半边臀部。

科里不知道贝拉在做什么,但是他很喜欢贝拉这么做。他感觉到她从他的裤子上拔下了什么东西。“你在做什么?”科里问。

“给你拔这个。”她举起一支镖。

科里回头一看,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我都没感觉到。”他开始紧张得喘不上气来,“我马上就要麻木了,就像比利说的那样。”

贝拉把镖扔到卡车上,说道:“别紧张,你会没事的。现在把你的裤子脱下来。”

“什么?”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把裤子脱下来——但是小心点。”

科里蹭掉鞋,把裤子脱了下来,然后连皮带一起递给贝拉。

贝拉接过裤子,翻了下,然后指着裤子右后兜说:“你的钱包救了你的命。不过,你得换只钱包了。”然后她把科里的裤子也扔到卡车上。

科里想也不想就一把抱住贝拉的头,狂吻她的嘴唇直到他不得不呼吸才放开,他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命,贝拉。”

贝拉后退一步说:“我只是还你人情。”

“哦,我想埃文并没想过要杀你。”科里说。

“是的,他只是想和我上床。但是我宁可自己已经死了,也不希望他得逞。”

“嘿,我想我最好也检查一下你有没有中镖。”

“不用了,我跑在你的前面,他不可能射到我。而且,就像你说的,要真是这样,我早就死了。”

“转过身去。”科里坚持说。

“哦,好吧。”贝拉转过身背对着他。

“让我看看。”他仔细地从贝拉的背部摸到结实的臀部,最后摸到大腿。

“嘿,好了吧?”贝拉转过身。

“看上去你没中镖。”科里说。

“你要是再那么干,当心我打折你的手。”贝拉使劲在科里的腹部打了一拳,科里打了个嗝儿。

“真不好意思,”科里喘着粗气,等呼吸平稳了些,他说,“贝拉?”

“什么事?”

“你说过想找份工作。那么为我工作,你看怎么样?”

“做什么工作?”

“你可以做我的私人助理——负责接电话、回邮件什么的。”

“听上去像是让我做秘书。不用了,谢谢。”

“你看,贝拉,我需要一个我信任的人,而不是一个朝九晚五上班,然后到处向别人透露我隐私的家伙。我需要一个聪明、坚韧和不多嘴的人。”科里说。

“那个人还得在你被人绑起来的时候来救你,是吗?”

“事实上,我很少会有这样的麻烦。”

“好吧,我不确定。不过也许我可以先试试,看看再说吧……”贝拉说。

“好的,那就这么定了。”

“但是你不许再亲我、抱我,这可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说着贝拉重重地打了下科里的胳膊。

“哎哟!痛呀!你打在骨头上了。”

“活该。”

“那么,星期一就开始上班,怎么样?”科里说道。

“好吧。那我需要你帮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出去买一些新的拳击短裤,拳击短裤很难看——即使是黑色的也很难看。”

科里揉揉胳膊说:“我一定是疯了,你一定会让我很头疼的。”

“但是我能确保你工作顺利。”

“这就是我想要的。”

他们看着警察把那三个罪犯铐起来,然后塞到巡逻车的后排座位上。

科里走近贝拉,搂住她的肩膀。

“嘿,你给我当心点。”贝拉警告他,心里却美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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