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心理学与文化心理学的文化观之比较

许春燕，孙继民

(西北师范大学 西北少数民族教育发展研究中心，兰州 730070)

进化心理学与文化心理学的文化观之比较

许春燕，孙继民

(西北师范大学 西北少数民族教育发展研究中心，兰州 730070)

文化与心理的关系一直是主流心理学争论不休的话题，新兴起的文化心理学和进化心理学，各自提出了新的文化观，进一步阐释了文化与心理的关系，为我们提供了广阔的视角。进化心理学和文化心理学都对文化提出了独特的解释，都认为生态环境对文化的形成起着重要的作用，然而两者在关注的视角、建构观、研究方法及范式和文化范围上存在差异。

文化心理学；进化心理学；文化观

一、文化概念及其与心理的关系

何谓文化？大英百科全书在对文化一词进行解释时，引用了美国学者Kroeber A.L.和Kluckhohn C.K.在《文化：一个概念定义的考评》一书中所收集到的l87l-l951年间解释文化的164条定义。在该书中，两位学者把164条定义分成七类：个人从自己和其他群体中所获得的社会遗产；思想感情、信仰的方式；积累起来的学问知识；社会组织、政治制度及经济关系；伦理道德、价值观念及标准；行为方式；历史的沉淀。据1989年出版的《辞海》解释，“文化”(Culture)一词有三种含义：广义上指人类社会历史实践过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狭义上指社会的意识形态以及与之相适应的制度和组织机构；泛指一般知识，包括语文知识；中国古代封建王朝所实施的文治和教化的总称。以上是目前对文化所下的比较权威的定义。其实，对文化的解释历来众说纷纭，说法不一，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Peterson曾指出：“文化是心理学理论中最重要，也是误解最深的一个概念。”[1]从现有的观点来看，对文化比较一致的解释为：文化与自然相对，是人类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

文化与心理的关系问题在心理学发展的历史长河中存在很多争议。主流心理学认为，文化与社会环境决定着人的心理内容与组织，而心理则是文化和社会环境的反映。标准社会科学模式(SSSM)认为，社会文化环境是成人世界心理组织形成的原因，文化创造心理。但是什么创造了文化？SSSM认为，是文化创造了文化。人性是块白板，学习是心理形成的主要机制。John Locke的“白板说”自问世以来，像是为主流心理学注入了魔法，特别是在行为主义盛行的年代，“白板说”经久不衰。

不难看出，SSSM对心理与文化关系的解释是含糊不清的。他们用学习、文化等这些现象来解释心理，对现象的描述成了对现象的解释，犯了循环论证的错误，况且学习、文化这些现象本身就是需要解释的。这就是主流心理学面临的困境，其困境引发了诸多争议和冲突。在困境面前，许多心理学家另辟蹊径，探索心理学发展的出路。于是，文化心理学、进化心理学便应运而生[2-3]。文化心理学和进化心理学视野中的文化观是不同于主流心理学的，并在相当程度上对主流心理学提出了挑战。

二、两种心理学文化观类同之处

文化心理学产生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受后现代文化思潮影响而出现，是通过文化来考察和研究人的心理和行为的一门心理学分支科学。其核心观点强调心理现象是社会文化建构的结果，心理与文化之间存在着依存和共生的关系，心理现象具有文化属性；主张以文化为中心来考察心理和行为，在心理学研究中融入文化的概念等，重视文化对心理现象的影响。研究文化心理学的文化观及其意义，对于今天深入认识和研究文化与心理学的关系，重视文化因素对心理学发展的作用，从多元文化和跨学科角度研究心理现象，等等，都有着显著而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4]。

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进化心理学伴随着神经和基因科学的迅猛发展而蓬勃兴起，在社会生物的基础上，将人类行为适应性的解释发展到认知水平。进化心理学的基本观点是：心理机制是进化的结果，过去是理解心理机制的关键；生存与繁衍是人类进化过程中的主要问题；心理进化源自适应压力，功能分析有助于理解心理机制；心理机制是由特定功能的“达尔文模块”构成的“瑞士军刀”结构；心理机制是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演化形成的；行为是心理机制和环境互动的结果。

(1)文化视角的独特性解释。文化心理学和进化心理学都对标准的文化模式提出了挑战，拓展了新的文化解释的视角。他们都是在反对主流心理学文化观霸权地位的背景下提出自己的文化观的，并力图解决西方心理学所面临的种种困惑，从而使世界范围的心理学得以发展。进化心理学认为，一是SSSM在分析天性与教养问题时，没有认识到在进化过程中组织物种普遍的遗传天赋、演化形成的发展过程，以及发展环境的再现特征之间关系方面的作用，进而造成许多误解。二是SSSM混淆了文化描述与文化解释的区别，犯了循环论证及还原论的错误[3]。

文化心理学则认为，不是文化决定心理，而是文化和心理是相互建构的。文化心理学认为，人的心理和行为是在掌握人类所积淀下来的文化符号过程中形成和发展的，是个体的行动使然；人在进化和发展的过程中，不断地进行各种文化活动，创造各种文化物，这些文化物反过来改变人的行为。人的行为的改变，既导致了人的活动内容与方式的改变，也导致了人的心理结构的改变。

(2)生态环境与文化。文化心理学和进化心理学都认为，生态环境对文化和心理的发展起了重要作用。进化心理学认为，文化可以分为唤起文化与传递文化。唤起文化是指不同群体由于处于不同的生态环境而表现出行为和生活方式上差异的现象，这种差异不是由不同文化传递造成的，而是由于不同环境唤起不同心理机制作用的结果。传递文化是指最初存在于一个人头脑中的心理和表征，后来传递到另一个人的头脑中，导致群体内相似和群体间差异的一种现象[5]。进化心理学家Buss等认为，进化心理学关于文化的精确表述是非常有用的，因为它指出了文化实践中的变量是如何产生的，进而认为文化(唤起文化)变量的出现将会超越传统心理学，但仅仅把变量分为社会的和生物的则是错误的[6]。亚马逊流域的Yanomamo人中，有两个在人格和行为方面存在显著差异的群体：住在低地的Yanomamo男性具有高度侵犯性，往往为一点小事而大动干戈，并以杀死敌方的男性并俘虏他们的妻子为荣；住在高地的Yanomamo人则表现出完全相反的特征，这里的人们爱好和平，不喜欢战争，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

对以上现象，传统的社会学一般用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来解释这种文化差异，而进化心理学家Tooby和Cosmides则认为，本地生态资源才是两个群体差异的根本原因，即住在低地的Yanomamo人有丰富的食物资源，而高地则食物资源缺乏。正是不同的生态环境激活了不同的心理机制，从而使得他们的性格迥异。文化心理学家则认为，不同的生态环境通过人类的对象性活动给予民族心理或行为以不同的影响，使之各具特色；这种各具特色的心理或行为反过来又影响人与自然的关系，制约了文化的形成与发展[3]。

三、两者的相异之处

(1)关注视角之差异。文化心理学注重发掘特定文化环境中人的特定心理行为特征，关注特定文化中人们的意义获取及建构活动，故文化心理学的文化观是一种特殊的、重视差异或特殊性的文化[7]。文化心理学的一个重要特征或标记是它对意识过程的文化和种族差异的关注。文化心理学致力于理解这些差异，以及怎样解释活动和社会所结构化的刺激事件的意义或表征相关联[8]。文化心理学者重视对各民族独具特色的文化的研究，强调突出差异性及多元共存、异质共生[9]。

进化心理学认为，受传统社会科学影响，人类学和文化学的研究强调文化的特殊性而忽视文化的普遍性，因此进化心理学的核心任务就是发现和描述人类演化形成的心理机制。人性是人类演化形成的、解决适应问题的机制，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其实所有的物种都有人性，其核心是演化而成的解决问题的心理机制。因此，进化心理学家眼中的人性主要是指人的共性和普遍性，而不是差异性。人性是文化的基础，演化形成的心理机制是文化建立的“砖块”，文化只是人性的表现。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类的文化也具有普遍性[10]。

(2)建构观之差异。关于文化与心理的关系话题在心理学的历史长河中一直争论不休，西方的还原论和归因论将这个争论推向高潮。他们都试图为心理和文化寻找一个本源。文化心理学从文化与心理二者的互动关系入手，考察二者以象征符号形式和主体实践过程相联结的互动过程；突出作为对象的人的主体性，赋予研究对象以主体实践能力，强调研究对象的主动性和创造性；重视研究者与对象的互动关系，不是对对象进行单纯的描述和解释，而是强调关于对对象的同情和理解，力图恢复研究者和研究对象的双重主体性，进而达到突出学术实践主体性的目的[11]。文化心理学者认为，文化与心理是相互建构的，它们是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没有必要在人之外寻找文化和心理的本源，人就是自己的文化本身，即“人既是文化世界大厦的建筑师，同时又是这个大厦的砖瓦”[12]。进化心理学则认为，心理机制为文化添砖加瓦，不同的文化又会激活不同的心理机制，文化不再是心理发展的原因，进化促进心理发展。同时，人的心理机制是特殊的渗透着特定内容的对特定的环境或内容起某种特定的反应。在漫长的进化史中，人类形成了各种不同的心理机制，当遇到特定的环境时，这些机制就会被激活，从而导致了群体内的相似性和群体间的差异性，进而形成形形色色的文化。可以看出，进化心理学的领域特殊性机制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了文化的起源。

(3)研究方法及范式之差异。面对主流心理学的困境，一些人文主义心理学家强烈要求重振人文主义雄风，复兴人文主义。特别是文化心理学要求破物性(实证主义)、立人性(人文主义)，即破自然科学模式、立人文科学模式[4]。因而文化心理学在构建自己的文化观时，更多地是采取一种人文主义的研究方法。文化心理学强调现场研究、话语分析、主位研究和文化研究等。进化心理学在探讨文化与心理的关系时，是先提出一些假设，然后去比较，或者是采取实验研究的方法。如进化心理学对电影、小说、艺术和音乐的进化的解释：人为什么会花那么多时间去从事与生殖无关的假设呢?进化心理学提出了炫耀假设，Miller认为：“文化是一种自然发生的现象，它源于采取不同择偶策略的大量个体在繁殖活动中的竞争行为。”[13]特别是男性总喜欢创造和演示艺术、音乐，以此向大量女性传达他们求爱的信号。在大量例证的基础上，Miller得出的结论是：男性文化方面的炫耀能增加获得性的机会。炫耀假设可以解释男女两性在文化产品创作的性别差异，因为在大多数的背景下，男性创作的艺术、音乐和文学作品都比女性多。除此之外，炫耀假设还可以解释文化炫耀行为的年龄分布，大部分艺术作品和音乐都是青年时代创作出来的，这个时间正好是男性处于同性竞争最为激烈的阶段[14]。由此看出，进化心理学在研究文化时，其研究方法的科学性受到质疑，缺乏确凿的证据。

(4)关注文化范围之差异。文化心理学倡导文化的特殊性，所以他们立足于本民族、本地区，甚至是一个部落、一个群体范围的文化研究。就中国文化心理学而言，它更注重从中国特有的文化像儒家文化、道家文化等层面来研究中国人的心理，强调文化的特殊性和差异性。进化心理学更关注文化的普适性，关注文化与生物因素的关联，关心文化如何适应生理需要的进化与发展，意图使文化研究融入生物学这个“大科学”中[15]。

四、结 语

文化心理学和进化心理学以及其他一些新心理学的出现打破了主流心理学一统天下的局面，它们的文化观是突破性的，为我们提供了广阔的研究视野。然而，每个新事物一开始总是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很多学者包括本文也对其提出了质疑。文化心理学和进化心理学在形成自己的文化观时，并没有对进化心理学和文化心理学视野下的文化给出一个清晰、明确的界定，所以在解释文化与心理的关系时常常显得模棱两可，给人造成很多误解。进化心理学认为，文化的产生源于男性为了获得更多的与女性交配的机会而去创造和消费文化产品，不免给文化蒙上一层“泛性论”的色彩。此外，进化心理学的文化观带有一种生物学的倾向。当建构主义受到文化心理学的青睐时，我们不禁会问：文化与心理的相互建构会不会陷入相对主义的境地？因为由个体的主观性决定每个人，每种文化都会对社会文化做出不同的解释和说明，这也就建构了不同的心理行为特征[16]。

然而，对文化心理学和进化心理学的文化观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有待于以后作进一步的深入研究和验证。但是，文化心理学和进化心理学的文化观相得益彰，为主流心理学的文化观增添了新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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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杨玉东]

TheComparisonoftheCulturalPerspectivesBetweentheEvolutionaryPsychologyandtheCulturalPsychology

XUChun-yan,SUNJi-min

(ResearchCenterfortheEducationalDevelopmentoftheNorthwestMinorities,NorthwestNormalUniversity,Lanzhou730070,China)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culture and the psychology has been a vexed issue to the traditional psychology. The emergence of the cultural psychology and the evolutionary psychology provides a new outlook on culture, which helps us explor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culture and the psychology with a broad perspective. The evolutionary psychology and the cultural psychology reveal that the ecology environment plays an important part in forming the culture. However, there ar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evolutionary psychology and the cultural psychology in many aspects, suchas perspectives, building concepts, research methods, canonical forms, the scope of the culture, etc.

cultural psychology；evolutionary psychology；the cultural perspective

2010-03-21

许春燕(1984-)女，甘肃张掖人，硕士生，主要从事社会心理学、民族心理学的研究。

E-mail：xuchunyan68@126.com

B84

A

1673-9779(2010)04-047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