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云南的积谷

张俊峰

（云南师范大学 历史与行政学院，云南 昆明 650222）

一、积贮

我国自古就有积谷的传统，积谷可以备荒、平价、借贷，既益民又惠公。《礼·王制》曰：“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也。”可见，先民对仓政的重视。云南地处一隅，地瘠民贫，农产不丰，加以交通不畅，水、旱、地震等自然灾害频发，故积谷以备荒情，对云南可谓未雨绸缪，功莫大焉。民国元年，刚成立的云南军都督府准临时省议会就颁布《云南临时省议会议决保存积谷简章》通令全省继续积谷备荒。后在护国、靖国运动中，因历年用兵，积谷耗费巨大，又盗匪劫略，所以仓政毁坏，保存的积谷也所剩无几。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随着国家形式上完成统一，对仓政渐为重视。1928年，国民政府内政部颁行《义仓管理规则》，分仓制为县仓、市仓、区仓、乡仓、镇仓、义仓六种，通令各属一体遵办。其后，又颁行《各地方仓储管理规则》、《全国总检查办法大纲》、《各地方建仓积谷办法大纲》、《各省建仓积谷实施方案》等法律作为全国建仓积谷的标准。云南省府据此整顿全省仓政，根据中央法律及地方情形也先后颁行《云南省各级仓储管理细则》（1936年）、《云南全省仓储施行细则》（1944年）通令各属遵行。

在国民政府的统一指导下，云南省府对积谷极为重视，饬各县属把积谷列为四大要政（积谷、保卫团、解放缠足、收容麻疯）之首[1,p287]，于1932年通令全省开始积谷。其始，云南民户共2 338 272户，积谷以每户一京石（每一京石计140斤）为标准，全省共需积谷2 338 272京石，同时，于1934、1935、1936每年分别在标准基础上增填二成。省府要求于1933年底积足，无奈因云南灾害频仍，加以匪患等原因，于1936年才积足标准数（1937年初统计为2 404 227京石），而按标准及增填要求，1936年总数应为3 741 225京石。1937年日军侵华，国民政府以持久抗战军粮民食危机，要求云南继续增加积谷。云南省府以抗战大事计，再次动员全省人民积极积谷，“本省旧案积谷，原拟于积足后即不再抽，无如此次全面抗战，为国家民族生死关头，储备大宗粮食，尤为争取最后胜利之必要条件。各地官绅人民，务宜深明大义，共体时艰，忍痛努力，踊跃输将，以期军储充实，抗战到底，争回国脉，共享光荣”[1,p268]。下令 1937、1938每年分别再增填三成，同时，将谷息由一成加为二成，用于修建仓廒。显然，人民的负担加重，尤其是受灾须借贷的难民。后来，随战事稍缓，云南省府为体恤民情于1939、1940年再增填二成外，其后多不再加赠。“省府以所呈各节尚属实情，复查积谷章程，并无逐年递增之规定，三十一年度应不再事增填。”[1,p274]据云南省呈报《第九次（三十年份）仓储积谷统计报告书》，1941年全省各属现存积谷实数为3 678 760京石。

二、积谷的管理

对于积谷的管理，云南省府甚为重视，先后制定颁布了《云南省临时议会会议议决保存积谷简章》（1912年）、《云南省各级仓储管理细则》（1936年）、《云南全省仓储施行细则》（1944），针对管理上的弊端不断采取措施改革补救。总的看来，云南省府对全省积谷的管理不断加强，制度安排上也更为细化。

1. 责任

民国初期，积谷仓的管理员，由各区自治团体公举殷实公正的绅商二人为仓正（负责人），以一年为期，若期满后再被公举者，得连任一次，以杜盘踞之弊。仓正职责有：协同地方官造册上报；协同地方官买谷存仓；随时检查仓谷，若弃责致令损失或霉烂，须照数赔偿；据当地燥湿情形，应时粜换，推陈易新；荒年时，办理平粜等。初期，仓正职责广泛，地方官仅负部分监督之责。其后，政府对积谷的管理进一步加强。1936年，在县、市的积谷改由县、市长负责管理，在区、乡、镇、坊的积谷改由县、市长督同区、乡、镇、坊长等负责管理，地方公举的公正士绅只负协助之责。1944年，云南省府针对管理上的弊病，下令各地成立仓储管理委员会（市、县、局长、区督办、乡镇长为主任委员，粮政科长或仓管员为常务委员，参议会正副议长及中学校长等三人为委员组成）管理其积谷和谷款，此时强调管理员任期为一年，不得连任。这是从制度上进一步确保积谷管理和使用的公正性。

2. 封锁

民国初期，规定积谷仓门须备三把锁，钥匙各异。封锁后，一存地方官衙门，一存本区自治局，一存仓正处。若遇开仓时，非三方对齐，不能开启。1936年，规定县、市仓廒各应制备不同钥匙铁锁二把，待积谷收齐，由县市、长验明，眼同协助员严加封锁。其钥匙一把由县政府或市政府保管，一把交各协助员共同负责保管。区、乡、镇、坊各仓廒应制备不同钥匙铁锁三把，待谷收齐，均由上级官员验明再封锁，其钥匙一把存上级政府部门，一把存当地政府，一把由协助员保管。1944年，各仓廒钥匙铁锁仍为三把，待谷收齐后，由仓储管理委员会验明并同仓管员严加封锁，其钥匙一把交市、县局长、区督办保管，一把交乡镇长保管，一把交仓管员或协助员保管。

3. 交接

民国云南政府对新旧官员交接积谷要求严格。民国初，凡新任官员履任时，须检查积谷一次。若检查时发现积谷短少，现任官员应禀请追究，同时应另举公正绅董接管。1936年后，对新旧任交接时的要求进一步详细、处罚非为严重。规定在旧任移交时，要将各级仓库名称、数目及其增减，曾否推陈易新，是否霉坏及贷放，仓产租赁、仓管员若干，月支经费数目，仓内器具及卷宗等项，分别造册移交新任县长。上级主管部门对交代的清册，若发现有隐瞒或交代不清的，除将前任处予刑罚和罚金外，其后任应负失察处分，并负共同赔偿责任。这样详细的交接要求和处罚措施有力的保证了积谷的完整，也促使各级官员更加重视积谷保存和使用。

4. 仓耗

对仓库内的积谷消耗，民国初期规定，准其报销，但每年每石不得超过八合之数，即损耗率约百分之零点八。1936年起，规定每京石准耗谷一京升（损耗率约百分之一），同时要求积谷损耗数目只准由粜谷盈余或收入息谷内提取补足，不得用积谷本数低支。

三、积谷的使用

对于积谷的使用，上面提到的法律都有详细规定，主要有平粜、借放二项。但在抗战期间，云南的积谷除了缓解荒情，延续生产，救济难民，发展当地生产事业外，也为抗战将士提供了大量急需的军食，抚恤了贫寒伤亡战士的家庭，其功甚大。

1. 平粜

据民国元年七月颁布的《云南临时省议会议决保存积谷简章》第四章平粜办法规定，“凡遇年荒平粜，由参议两会会同地方官商定粜价办法，督同各区仓正、乡董办理”，“平粜须视市价为准，若谷价加涨不及二成，准粜至六成。至遇奇荒，方得全数出粜”[1,p381]。可见，民国初期粜谷数目及其价格是由地方政府决定并实施的。1936年，省政府对平粜管理进一步加强。粜谷数目及其价格改由县、市长（1944年后由市、县、区、局管委会）酌定并经省民政厅核准后才得实施，具体实施又改由县、市长督同区、乡、镇、坊长及协助员（1944年后由各级管委会）等认真办理。省民政厅于灾荒期间统筹全省积谷及时出粜平价，缓解荒情。如“二十八年份各属发生水灾后借给民食用，其后昆明粮价高涨，奉令提碾附省昆明等十六县仓谷三分之二运省平价”[1,p271]，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荒情。

2. 借放

民国初期，积谷推陈易新时允许借放民间，贫户借贷时须有妥实保证人并以加息一行归还。1936年规定在每年青黄不接时允许贫户借贷，仍需有殷实妥保。1944年后借贷谷息增为二成，贫户只需填单申请，经管委会查实批准后即可借贷，但不得超过一年。民国时期云南除受战争影响外，水旱等灾害不断，省政府及时下令借贷难民积谷，“同年四月，民政厅长陆崇仁鉴于上年灾情严重，虽经赈济，究因创巨痛深，诚恐于青黄不接之际，人民乏食，重演惨剧，乃呈请省府将全省积谷除借碾军粮一百二十万公石外，完全贷于各属人民食用，以资救济”[1,p414]，又“民国22-30年，保山、腾冲、龙陵、昌宁四县积谷约2 149.3万公斤，其中2～5成用于借贷和赈灾、赈济”[2,p484]。可见，积谷借放对救济难民和维护生产的继续起了重大作用。

3. 拨充军粮

按法律规定，积谷的使用是没有拨充军粮的，但在抗战后期，大批国民党军队进驻云南与日军作战，造成粮秣供应不足，军方只得请求拨借当地积谷。云南省政府为抗战大事计，均及时下令地方开仓拨借，“九月，第九集团军关总司令电请拨借文山等六县积谷，以济军食。省府准如电，令饬文山等六县县长，开仓拨借”[1,p274]，又“1942年5月，远征军在缅甸失利退回国境，日军迫近惠通桥，保山县政府一面令各乡镇在沿途设招待站招待伤兵、难民，一面调动民工破坏桥梁、公路，共动用积谷1.41万公石”[3,p486]。同时，为奖励出征及抚恤伤亡战士家庭，云南省府下令免除贫寒伤亡战士家庭及为国作出特殊贡献的军官家庭的摊派积谷，“（一）出征壮丁家属或军官家属确有子弟在前方抗战，如系殷实富产或拥有巨资者，仍应照派积谷，不得妄冀免派。（二）出征壮丁或军官家属，经查明家境实系贫寒，确无资产，由乡（镇）、保、甲长等切实证明者，应派积谷得予免除。但此项谷数仍须由该乡（镇）殷实富户照数填足。（三）出征壮丁或军官，如因出征抗敌伤亡，其家属确系家资殷实，经查明确有勋劳于国家者，此项积谷亦得酌予减免”[1,p271]。可见，云南的积谷为抗战的胜利做出了重大贡献。

此外，民国云南的积谷还广泛应用到了经济、发展农业和兴修水利上。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借用云南积谷120万公石拨充军食，此后以4亿国币补偿云南省府。云南省府将这四亿国币，分别存放到兴文、劝业、矿业等五家银行放商生息，共得息银52 424 662元，并计划将这笔息银分别归入各县企业局股本内，发展经济。有的地方将部分积谷用于发展农业、兴修水利，如1943年，昆明县呈报整理全县水塘，兴修水利，民厅饬由该县出售价值国币一百万元之积谷、息谷，作整理水塘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