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文学与中国现代文学关系中的两个问题

2010-03-22 22:03田依白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0年1期
关键词:现代文学现代性文学

田依白

(西南大学 中国新诗研究所,重庆 400715)

众所周知,中国现代文学的起点可追溯到五四新文化运动。而且,中国现代文学的产生与当时的文学作品的翻译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可以说,正是由于翻译文学的出现,导致了中国文学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从文献记载来看,翻译文学最早出现在周代[1]。近代以来,翻译活动日益频繁,特别是对中国现代文学起到了促进作用,可以说这是其对中国文学发展的最大贡献。关于在翻译文学与中国现代文学的关系中,翻译文学对中国文学现代性转化的时间问题和翻译文学如何影响中国现代文学中女性形象的塑造等问题,需要我们进一步地探索和研究。

晚清时期,翻译文学开始引起广泛的关注。在康有为和梁启超等人的倡导之下,翻译文学的意义被提升到了政治层面。而林纾等翻译家的实践,更是对中国文学产生了诸如世界文学格局的建立、对文体类型的丰富与健全和对现实主义的标举等重要意义。尽管成绩斐然,但有一点却被众人所忽视,在这一时期,已出现了后来的现代文学的萌芽。也就是说,翻译文学对中国现代文学的影响的起点是在晚清时期。

学者王德威在《被压抑的现代性——晚清小说的重新评价》一文中认为:“晚清小说并不只是‘现代’文学的前奏,它其实是之前最为活跃的一个阶段。”[2]而后他又指出:“我所谓的晚清小说的现代性,指的并不只是世纪转换时,启蒙的知识分子如严复、梁启超、黄摩西等人所力求的改革……我指的是另一些作品——狭邪小说、科幻乌托邦故事、公案侠义传奇、谴责小说等等。这些作品在清代的最后二十年前大行其道,它们并没有贴上特许的现代标签,但确实是 20世纪许多政治观念、行为准则、情感倾诉以及知识观念的温床。”[3,p70-71]显然,在王德威看来,晚清小说中已经带有明显的现代文学的痕迹了。换句话说,中国现代文学开始于晚清小说,而非常理上说的五四时期。而通过仔细阅读,我们不难发现,王德威所认同的晚清小说的现代性从根源上是来自当时翻译文学的影响。

晚清时期,翻译小说极为盛行。据记载,当时的翻译小说达四百种。其中,有林纾翻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等言情小说。虽然这种小说题材对于中国文学来说并不少见,但林译小说打破了传统中国小说的章回体的限制,为中国小说在形式上的现代性变革作出了贡献。而郑振铎也因此对林纾予以高度评价,他在《林琴南先生》一文中说:“中国的章回小说的传统体裁,实从他开始打破——虽然现在还有人在作这种小说,然其势力已大衰。”“他不仅在提高小说的地位,扩大小说的影响方面作出了重要贡献,而且使传统的中国文学形式向前推进了一大步。”[3,p13]从这里可以看出,中国现代文学形式上的变革是在晚清。

晚清翻译文学作品还包括因梁启超的大力提倡而翻译较多的政治小说,如独立苍茫子译的《游侠风云录》、赖子译的《政治波澜》等,教育、科学小说,如包天笑译的《千年后之世界》、朱树大译的《冶工轶事》等,以及风靡一时的侦探小说,如《福尔摩斯侦探案》、《马丁休脱侦探案》等。这些小说门类也是由于翻译的原因首次从西方和日本引进,填补了中国传统小说在这些方面的空白。显而易见,政治、科学、教育和侦探方面的翻译文学大大启发了当时的文学作者,在学习和借鉴之后,一大批狭邪小说、科幻乌托邦故事、公案侠义传奇等随之而来。尽管这些文学作品在许多方面仍不成熟,但正如王德威所言,20世纪的许多政治观念、行为准则、情感倾诉以及知识观念都已蕴含其中。

翻译文学对中国文学的另一个重要影响,就在于对现代文学作品中女性形象塑造方面。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女性形象多是其中的点缀或作为男性形象的陪衬而出现的。女性作为主角来展示作家的创作意图的作品,在中国古代就只有《红楼梦》和《聊斋志异》等廖廖几部。无疑,这种现象是与古代女性受压迫的社会现实相关。在这种情况下,女性也多是承担其作者反抗社会现实和寄予美好愿望的代表而成为主要塑造形象。

随着翻译文学浪潮的到来,女性形象也开始不同于以往。20世纪初期的翻译小说因题材的新颖而吸引了众多读者。在这些题材中,以言情小说和侦探小说最引人注目。其中,林纾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奠定了言情小说在翻译文学中的重要地位,而女性形象也自然受到了关注。

上世纪初,西方文化借助了翻译文学而对当时人们的思想意识、文化观念等方面造成影响。通过翻译文学这个媒介,西方文化中追求两性平等、女性独立和自由婚恋等观点逐渐深入人心。相对于中国的男尊女卑的封建礼教,翻译文学中所展示的女性地位和形象被当时的读者认定为体现现代社会的一大标志。

翻译文学中的言情小说在20世纪初被广泛推崇,与当时的中国社会现实也有很大的关系。当时的中国社会动荡不安,频繁受到西方列强的侵略。对此,反映弱小民族抵抗外来侵略的翻译作品层出不穷,如鲁迅与周作人译的《域外小说集》。其他翻译家如沈雁冰等也译过爱尔兰、犹太、乌克兰、匈牙利、波兰、捷克、克罗地亚、阿根廷、尼加拉瓜等国的作品。当时的译者希望通过译作更好地启发读者、推动新文学运动的发展和社会的前进,而那些被压迫民族的译作正可以反映出与中国人民相同的民族感情和民族精神。

女性形象作为翻译文学中的一个组成部分被关注,其实与翻译界的这种现实有密切关系。因为在中国启蒙知识分子眼中,性别问题是极其重要的议题。女性更被看作是一种象征性符号,她既被说成是国家衰弱的根源,又被看作是民族落后的象征[4]。因此,从 20世纪初开始翻译文学就非常重视其中的女性形象。根据学者孟华的观点,形象就是对一种文化现实的的再现,通过这种再现,创作了它(或赞同、或宣传)这个形象的个人或群体,显示或表达出他们乐于置身其间的那个社会的文化的、意识形态的、虚构的空间[5]。可以说,在翻译文学中的女性形象身上充分体现了译者的文化想象和期待。通过比较和反思,更由于当时受到西方强势的“现代”文化的冲击,人们普遍摒弃了传统文化对女性的解读,提出了对时代“新”女性的要求。蕴涵西方文化的女性形象满足了大众对新女性的想象,如《威尼斯商人》中能在男性掌控领域施展才智的鲍西娅,以及在易卜生戏剧中勇于走出家庭去实现自我意志的娜拉等。

这些具有独立自我意识和自由平等观念的女性也同时成为中国现代作家塑造理想女性或新女性的参照标准,如茅盾笔下的惠女士、孙舞阳、章秋柳等新女性的身上都可以找到翻译文学作品中的女性形象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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