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洪源
我第一次去内蒙是1994年8月,是参加国家档案局办的一个培训班。当初没计算好行程。就从兰州直达北京,绕道转车到呼和浩特,因此,报到晚了一天。出了车站,就急着向行人打问报到地点内蒙工学院怎么走。一位中年男子给我指了路,打量了一下我,说“你是赤峰来的吧?”我明明是从西北来的,怎么会是赤峰的,当时,我还不知道赤峰是内蒙的一个市。到了住地,登记、入住、洗涮后,内蒙档案局一位女同志和我闲聊,说你是西北的咋说话像我们赤峰?怎么?不到一小时,两个呼和浩特人都说我跟赤峰有联系?如果是在兰州,我媳妇又说我“到处拉老乡”。这回不是。
后来,我在地图上用尺子一量,赤峰和我的老家黑龙江巴彦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我怎么能和赤峰有关呢,而且,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母离开老家支援大西北来了,就算口音变,顶多变到我们兰州周边的“阿干镇”、“吐鲁沟”这些小地方的程度。“赤峰和我有啥关系?”我开始思考这个重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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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管怎么说,刚到异地,就被当地人视为同乡,心里还是觉得热乎乎的。
我在内蒙呆了半个月,几乎听了半个月的蒙古民歌,车上听,电视里听,酒桌上也听。我发现,每一首歌背后都有一个故事,像《诺恩吉亚》《嘎达梅林》《送亲歌》《小黄马》,还有刚刚唱红的《蒙古人》等。歌词大都是叙事的,他们唱歌,实际上是在向你讲述一个遥远地方的牧人故事,还感人。他们是真诚地歌唱家乡、歌唱草原、歌唱母亲,真挚,动情,不像我们经常听到的什么颂。而且,我没想到的是蒙古男人唱歌那么动情,那么粗壮的汉子唱起本民族的歌曲,就像用口唇小心地吹火。在一次联欢会上,我专注地听一位学员用蒙语唱他家乡的歌,感到他的内心很柔软,我心里也不知如何是好。用母语唱与用汉语唱就是不一样。
那次,我从内蒙背回来的鼓鼓囊囊的包里装的都是民歌磁带。
有一天,我们去的是一个离呼和浩特市最近的草原。到了草原边缘,当地的蒙古小伙子拉起手风琴,漂亮的蒙古姑娘唱着歌,迎接我们这支长长的队伍。她们端起银碗,里面盛满了酒,唱的是那曲著名的鄂尔多斯《祝酒歌》,我虽然知道这仅仅是一种礼节。并不完全表明蒙古文化原生的那部分,但姑娘们唱个没完,我哪里受得了这个,两碗酒一滴不剩。一饮而尽,好像不喝干就对不起人似的。喝得太猛了,接着,就烂醉如泥,连草原是啥样都没见到。奇怪的是,后来我到国家档案局培训中心出差,培训中心的墙上就挂着那次在内蒙草原上放大了的合影,照片上居然有我!我还在兴奋地挥手,背景就是绿色的草原。我纳闷儿,就问培训中心主任王德俊老师:“我没照啊!”王老师笑眯眯地说:“一个都不能少!那天你酩酊大醉,我们把你拉过来照了合影就又把你送回车子里去了。哎。”他的那个“哎”字,是短促的、往上挑的舌尖发音,通常是南方人的专利。一个“哎”字,就把我稀里糊涂地“定格”在了草原上。
内蒙档案局的朝克、可伟、徐春阳和我接触最多。内蒙男人和我经常接触的男的不太一样。不善言辞。憨厚,亲切,但绝不是通常“热情”的那种,有点像电视里采访的腾格尔,话不多,但很实在。后来,在几次和朝克、徐春阳的不期而遇中,他们还是这个样子,虽然一下子不太容易融进他们的氛围里。但这种“氛围”迫使你、拉动你跟他们一样来交谈。来思维,包括说话的速度和表情。他们说话算数,信承诺,在呼和浩特。我随便说了句给我寄一本《蒙古秘史》,我回兰州没几天,可伟就把书寄来了。我跟可伟14年没见面了,我记得他嗓音浑厚,歌唱的好,还自信。他说,他唱得最好的是《敖包相会》。
内蒙男人给人的感觉可靠。当然,内蒙的女子模样端庄,长得很有气质,尤其是穿上民族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