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握“爱国真义”大不易

毛志成

爱国指的是什么?什么是爱国的真义?这是多么简单而浅显的常识,但要真正把握这些要义,大为不易!

写几千年中国文明的颂歌,写几十年新中国巨大成就,都是应当而且正确的,关键是写得准,写得深。如果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陷于悲观主义,两眼始终盯住落后面阴暗面挣脱不出来,当然是无益也是无谓的。但将爱国之歌写得流于蹦蹦跳跳式的“欢呼歌唱”,也与真正的、严肃的爱国无关,甚至相违。必须承认:几千年的中国曾与苦难贴得很近,饥荒、战乱、瘟疫、压迫、屈辱几乎从未停息。几十年中由“运动”、“阶级斗争”引发的劫难,频率也很高。若以为这样的现象发生在中国,是我们国家的“内部之事”,就一律爱之,这是十足的愚人哲学;同样,认为阴暗现象就是中国的全部,统统应该写成悲歌或咒语,也是对爱国的叛离。

真正的爱国,当然包括爱中国的版图、种族、物质和人文景观,更应该去爱的是国脉、国魂。什么是国脉?主要指中国顽强的生命力和本能的自新能力,无论怎样频遇天灾人祸,都能自救、自强,不会亡国灭种。什么是国魂?主要指在是与非、善与恶、美与丑对立事物的争斗中,后者虽可能一时得势、得意,但最终会在历史或现实中受到民心、人心的审判。也就是说,中国人崇敬君子、仁人,鄙视小人、奸佞,几乎成了精神惯性,这就叫国魂。爱国就要爱这样的国魂。

若是只将自己所属的“国别”当成至高和唯一的神圣物,全然不理会对“国魂”(即道义属性、爱民之情)的关注,那样的爱国只能是狭隘的和肤浅的。真正的爱国是与追求道义统一在一起的,例如著名爱国诗人屈原,虽有“每一顾而掩涕兮,叹君门之九重”等忠君式的吟咏,但也有“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式的呼喊。国魂首先是爱民之魂,失去爱民底蕴的爱国,是靠不住的。

不必讳言,一个政权是否可爱,是否真能唤起全民的爱国情愫,归根结底要看这个政权与国魂相通还是相悖,是否趋于道义。古代的兴亡,根本原因是有道与无道。新中国的兴盛,旧中国的灭亡,根本原因在于新政权代表了民意、民心,即体现了基本的国魂。

古今凡是政权具有较高的道义品格,以利民为大纲,民必爱之、归之;反之,当一个政权失去或远离了以利民为本的国魂,民则避之、逃之。因此,爱不爱国,根本标志之一是爱不爱具有道义属性的中国之人、中国之事以及与此相关的政治行为、经济行为、文化行为等。总之,有无基于道义而锻铸出的国魂是第一位的。

真义上的爱国,既指爱我们的国脉,更指爱我们的国魂。爱我们的国脉,知其有生命力、有前途,能提高我们的信心、勇气、乐观精神;爱我们的国魂,懂得爱国的深层意蕴是爱真理,爱正义,可以使我们提高精神的质量和品位。国有躯,国有骨,国有血肉,都是必须的,但第一位的是国有魂。若在淡化道义、远离道义的基础上空喊爱国口号,或是将爱国变成这样那样的功利行为,都是空爱国、伪爱国。一言以蔽之:爱国的根本要义是对国魂——道义传统的信奉和彰显。

(作者系首都师范大学教授、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