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

侯倩彤

那个清晨像极了黄昏。

(开头平常又不平常，就这样布下了故事的帷幕。在这样一个昏暗的清晨，是否会有奇迹发生，抑或有关的发现?)

踏上清晨的冻土，顺着这条老街的墙角徘徊，雾气遮住了一切，只听到耳边时时灌进卖豆腐老太太的敲梆声和油条下锅时的吱吱声，还有一些過往的人声。这一切似乎离我很近，却与我无关。梧桐树上零星地挂着几片残叶——在冷气中轻颤，像断了翅的蝶儿。我从此开始不相信生命，一个人活着或死去，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那是上天的安排，冥冥之中有定数。明天对于我来说像一个谜，不必费心猜它，等待吧，时间终究会告诉我们答案。(“老街”“墙角”“雾气”“残叶”“断了翅的蝶”，几笔点染，是环境，又是心境，冷落似寒冬，沉寂如死水。而“敲梆声”“吱吱声”“过往的人声”与其说是温暖的人烟，不如说是沉闷的喧响，伴着冷冷的思索，却没有了激情与渴望。)

我似乎失去了方向，风吹着我向前走，直到没路了。(一语双关，不事雕琢；一抑再抑，何处是柳暗花明?)

“别忘了，这可是清晨!”我提醒自己，不能让恶浊的思绪主宰这一天的一切。(“清晨”，终于发出了一声对希望的呼唤。)

雾散了，老街的左巷现出一家叫“飞絮”的小店。我走了进去，店很小，只有一个柜台，一把椅子，一盏灯和一个人。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灿烂的男孩，他有及肩的碎发，颀长的身材和甜甜的笑容。墙上挂着各种扣花、项圈、手链等小东西，东西不多，可每件似乎都是用心挑选过的，很经看——那男孩亦是如此的个性吧!(雾散时，巷深处，小店中，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店面，越发鲜明地烘托出阳光男孩的灿烂的笑容；更有那用心挑选过的很经看的饰品，展现了男孩充实丰富的内心世界，那自是一个美的世界——发现之一。)

我的目光被一串奇异的绳结锁住了，只是一个绳结，粗糙的麻绳，墨绿色，结成一个漂亮的扣，很巧很美，从不同的角度看，给人不同的美感。(由面到点，一个特写镜头——一个绳结——融合了原始的古朴与人工的精巧——发现之二。)

“这是你编的吗?”我问。

“是的，喜欢吗?”他笑了。

“很有新意，怎么会想起结绳?”我好奇。

“结住一切值得回忆的东西，锁住一切美的东西。”仍是灿烂的笑。(在寻常不过的一问一答中迸发出惊人一语——发现之三。)

他的回答让我愣住了，仔细端详起他那轻轻柔柔的笑。这时，我突然发现他的左袖管在风中飘荡，我窘了。想起了海伦·凯勒的一句话：“我一直在哭，哭我没有鞋穿，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个没有脚的人。”(令人心惊的发现，电光石火，在种种鲜明的对照中开启的是智慧的源泉。)

我买下了这个绳结，那男孩帮我系到了手腕上，告别了他，我丢了我自己，留下了这个绳结和那男孩的笑脸，走出了巷子，走出了老街。

我回头看了看那个被弃在巷中的自己，发现了一切美的东西。

(那源泉漫过心田，发掘出一颗慧心，滋养着一双慧目，从而发现了世界的关；由此自然而然地走出了巷子，走出了老街，走出了迷失的自己。)

清晨，永远是清晨……(同样是平常又不平常的一句结语，落下了故事的幕布，也应是新的人生开端，回味中，原来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充满生气的清晨，这源于发现。)

[总评]世界上并不缺少美，缺少的是发现，这在本篇习作中得到了含蓄而形象化的展示。本文构思精巧又不露痕迹，层层铺垫，欲扬先抑，扬起又抑，前呼后应，在起落开合中铺展开人生的美，美中的缺憾以及超越于缺憾之上的美的极致——一种积极乐观的精神和境界。同时，由逐层推进的发现带来的“我”由低迷到渐渐觉醒的过程，既构成了贯穿全文的线索，又拓展了内涵，升华了主题。再有，精当的环境描写既渲染了氛围，又点化了心境与主旨；外在的发现与内心的苏醒相交融，情境相合，浑然一体；句句写实，又句句有深意，体现了文学语言的魅力。

(点评陆红梅武梦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