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英语学校破产记

拉鲁.隯次旺多吉 嘎雪.隯曲吉尼玛

【编者按】19世纪末20世纪初，英国两次侵略我西藏地区后，虽通过不平等条约 攫取到相当丰厚的经济利益，但并未能从政治上获取多少。为达其分离西藏、分 裂中国的目的，遂变换手法，转而在西藏上层中培植亲英分裂势力，从各方面进 行渗透。办学校并不是坏事，但其用心之深远险恶，从当事者的所记，亦可窥其 一斑。

1944年7月（藏历木猴年六月），拉萨出现了一所“英语学校”，它虽然只有短短的 5个月，但是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这里简要记述一下这个学校从出笼到破 产的全部过程。

为使西藏“独立行事”而倡议建校

1943年（藏历水羊年），住在拉萨德吉林卡的英国驻江孜商务领事黎吉生和锡金 总督助理梅加西诺两人向噶厦建议：“现在国际上通行英语文，为使西藏在政治 、军事、工业各方面能够独立行事，应让更多的藏族青年学习英语。”那时候， 西藏除有极少数的大贵族子弟被送到印度学习外，大部分贵族、商人虽然也想将 子女送到印度学习，但都支付不起巨额学费，而不能如愿。他们希望能在拉萨办 个英语学校，给自己带来方便和好处。当时地方政府首脑摄政王达扎和噶伦喇嘛 旦巴降央、噶伦平雪·次旦多吉、平康·扎西多吉、索康·旺清格来、机巧堪布 阿旺丹增等人，为了迎合大多数贵族和商人的这个愿望，便接受了英人的建议。

英印代为聘请教员

噶厦派拉萨总务官(四品官)强俄巴·仁增多吉到锡金总督助理梅加西诺处，请他 转告锡金总督“为我们物色一名英语教师”。几天后，梅加西诺通过“外交局” 回话说：“接到总督来电称：已找到英语教师一人，即将赴藏。关于教员工资待 遇问题，虽然以前曾对江孜英语学校拉札洛先生的工薪有过规定，但近来物价上 涨，若仍按原规定支付，则难以请到教师，所以，对工资问题请另予考虑。同时 ，在该教师手下，需另请一位懂得藏语的助教。对两位教员，应事先准备好单独 的住房，配备马夫和伙夫，提供草料和柴火以及教学设备等。”达扎和噶厦通过 “外交局”回称：“感谢总督为我们物色了英语教师。关于教师的工资待遇，我 们希望仍能按照对原江孜英语学校教师札洛莎赫的发薪规定，即每月六百英镑。 以后每年递增一百英镑，直到一千英镑为止。倘若此方案仍不予接受，则将月薪 定为七百英镑，每年递增一百英镑，直到一千一百英镑为止，但不再提供其他生 活服务项目。住房问题，可由藏政府为其准备。至于另增加一名懂藏语的助教问 题，我们完全同意，仍委任英方代为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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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扎批准建校

此间，“外交局”总管札萨索康·旺清次丹和代理总管孜本夏格巴·旺秋德典则 以这是对西藏“大有好处的事”为由，一再向噶厦催办此事。噶厦向摄政王达扎 禀报此情，又正合达扎心意，于是达扎下令噶厦和仲、孜（秘书长和孜本）要全 力以赴，尽快办起这所学校。接着，噶厦正式决定成立英语学校，并同秘书长和 孜本共同研究了校址、教师宿舍和教室的修建等问题。 噶伦同秘书长、孜本经过磋商，将校址和教师宿舍选在鲁布一带的空地上(现人民 路东头以南)。任命“孜巴”洞热瓦·丹增曲桑为施工总管。教学设备除利用原江 孜英语学校剩余部分外，尚需多少由“外交局”去信委托英语教师代为采购，并 请他一起运来。同时，拨出藏银二万五千两、青稞七百克，作为建校经费。

学校设计图纸及招生工作

不久，一位名叫巴嘎尔的英语教师经由亚东、江孜，来到拉萨。他同英国驻藏领 事就校舍、花园、球场、林荫道等设施设计了一张图纸，呈于噶厦政府审查，噶 厦政府对图纸一窍不通，却连声称赞说“很好，很好！”这张设计图纸就是这样 被通过了。在招生方面，负责校务的秘书长和孜本共同决定，由译仓和孜康召集 各自所属僧、俗官员，酝酿提出派送的学生名单。俗官可派自己的子弟参加，僧 官可派同一僧舍的伙伴或侄儿参加。但事出所料，就在译仓和孜康开会商讨学生 名单时，孜康收到译仓来信称：所派学生尚无合适人选，待我们物色妥善后，随 即报送。这是一个新的动向。

孜康和“外交局”共同管理

尔后，摄政王达扎以译仓出面管理英语学校有碍宗教习俗为由，决定：以后除重 大问题由秘书长和孜本共同讨论外，对外一切事务均由孜康出面处理；另外，学 校今后将与英国领事有许多接触，所以孜康可同“外交局”协商行事。这样，英 语学校基本上由孜康和“外交局”共同管理。当时孜康的四个孜本是：嘎雪·曲 杰尼玛、鲁康娃·才旺惹顿、拉鲁·次旺多吉、夏格巴·旺秋德典。 不久，英方又派来了一位叫巴布·嘎珠次仁的助理教员。对他的工资问题，黎吉 生说：“过去他在德吉林卡任职时，月薪二百三十英镑，其中除去按锡金地方牌 价供给其大米、砂糖等食品外，他的收入是比较宽裕的。现在藏政府不再供应主 副食，则其月薪应发给三百镑。但眼下英镑币值起落不定，也可按一英镑二两四 、五的比价计付藏币，两种支付办法由本人选择。”同时，黎吉生还向噶厦转交 了英语教师巴嘎尔带来的购置教学器材和教学用品的清单。

开学典礼

开学前夕，两位教员已到，但校舍还未竣工。为此，达扎批示：在校舍未竣工以 前，可暂借冲吉林卡别墅为校舍，务必于藏历六月十一日正式开学。 六月十一日，在冲吉林卡别墅举行开学典礼。孜本嘎雪·曲杰尼玛和夏格巴·旺 秋德典携带着盖有噶厦大印的书面指令前来参加开学典礼。藏文教员彭措顿珠和 全体学生列队站在路边鞠躬致礼，两位英语教员也在校门口恭候迎接。 上午十点左右典礼开始，两位孜本先叩拜达赖和摄政王的肖像，献哈达后入座。 尔后，藏文教员和全体学生也依次叩拜，献哈达。当大家就坐后，拜献“卓苏切 玛”(麦穗酥油糕，意为吉祥）和青稞酒，吃人参果米饭、喝酥油茶。休息片刻， 藏文教员带领全体学生朗诵了一段赞颂文殊怙主的经文后，给每个学生发了藏文 字母字帖和一块习字板。英文教员给每个学生发了英语课本。孜康赐给藏文教员 艾云·平措欧珠“阿西”哈达(上等哈达)一条，赏赐咔啡色缎子一匹、花氆氇三 卷、新鲜酥油十克；赏赐英文教员巴嘎尔“阿西”哈达一条，桔黄色锦缎一匹、 上等大米三克；赏赐英文助理教员巴布·嘎珠次仁“阿西”哈达一条、衣料一块 、大米一袋。随之，孜本嘎雪巴高声宣读了噶厦指令，在对指令内容做了详尽解说后，交予二位教员付诸实施。强俄巴·仁增多吉用英语将内容翻译给了英文教员。

指令的内容除叙述了开办英语学校的必要性外，还规定了学校的任务及规章制度 等。现摘要如下： “务大小政事乃需聪慧博学，文算兼备。如今时代已变，文化技术大为发展，形 势迫使我们不仅要学习西藏悠久的文化和算术，而且必须掌握国际通行的英语、 数学等知识。已故十三世达赖喇嘛高瞻远瞩，为适应时代之需要，曾保送一批僧 俗官员去英国伦敦求学。水猪年又专门聘请英语教师拉札洛先生创建英藏文化学 校，招收贵族子弟入学。为了继承这一英明卓绝的决策，从长计议，以利政教宏 业，现决定成立藏英语文学校。学生范围是上中下层俗官子弟、僧官学校毕业生 ；贵族中申请出任七品官并有把握获得批准者，以及从农务局系统中挑选有培养 前途的低层平民子弟等。其手续是由译仓、孜康分别登记各自所属僧俗官员入学 子弟名单报噶厦，批准后方能入学。其他各界中的任何个人未经批准均不得擅自 招收入学。课程安排是：早晨背诵经书；上午教藏文课，练习书法、修辞、正字 法、诗论及筹码算术等；中午十二点开始，教授英语文、算术及文体课程。藏、 英文及其它所学各门功课，均要保证学业成绩，力求学以致用。”等等。至此， 英语学校正式开学。

三大寺等反对文化渗透

但是，西藏广大人民没有忘记1904年英帝国主义侵略西藏的历史和血的教训。他 们出于对帝国主义的憎恨，强烈反对以开办英语学校为名而进行的文化渗透。以 前摄政王热振·土登江白益西丹巴坚赞等为代表的部分爱国上层秘密串联，积极 进行鼓动活动。三大寺及其它各寺庙认为英语学校开办下去，势必冲击宗教活动 ，对今后的宗教昌隆是一种潜在的危险，甚感惊恐。这样，英语学校的开办震动 了拉萨的各个方面，一时闹得满城风雨。 接着，三大寺堪布会同其它各寺管事商量，决定先进谏摄政王和噶厦说明开办英 语学校对于政教都将贻害无穷，不符合僧俗民众意愿，要求立即予以撤消。如果 进谏不被接受，三大寺将组织众浪子喇嘛(亦称铁棒喇嘛)，采取断然措施，捣毁 英语学校。随即，色拉寺、哲蚌寺堪布及甘丹寺代表赴噶厦声称有要事禀报，请 求召集西藏会议。噶厦答复说：“有事先找秘书长和孜本共同商量。”当即他们 径往大昭寺“仲”、“孜”办公的地方，向诸位秘书长和孜本陈述说：“新近创 办的英语学校，未经‘西藏代表会议讨论通过。这类学校过去从未有过，纯属 标新立异。它只会给西藏的政教事业带来无穷的后患，我们负不了如此重大的责 任，特来询问请教。” 此番话由秘书长和孜本禀告噶厦后，诸噶伦威胁说：“创办英语学校是达扎摄政 王亲自审议批准，经噶厦政府和英国政府协商决定的。其目的也完全是为了政教 大业，三大寺何必出来节外生枝！” 当“仲”、“孜”将此话传达给三大寺堪布和代表后，他们立即大动肝火，以哲 蚌寺俄巴堪苏·阿旺凯曲为首的堪布们激动地争辩道：“当前政教正处于危难的 时刻，我们的本意是希望家丑不要外扬，委曲求全，悄悄了却此事算了。现在既 然水上无桥，那只好涉水而过！在拉萨办英语学校，对政教事业来说，不论从眼 下和长远去看，都是百害无益，我们绝不能容许！英语学校的学生，不论是官员 子弟还是商人子弟，无一不与三大寺结有供施关系，我们要派浪子喇嘛先把学生 带到各自所属的寺庙去处治，然后甩掉黑板、砸毁校舍！”说罢，他们起身准备 离去，秘书长和孜本们急忙劝解说：“不必这样，有事好商量。”尔后，虽然进 行了长时间的磋商，但是，堪布们仍然坚持说：“贵族子弟送进英语学校会改变 他们固有信念，眼前不仅会削弱寺庙的收入，而且将来一旦由这些子弟掌权，会 给政教事业带来更大危害。因此，在拉萨办英语学校是万万行不通的。”

被迫撤消英语学校

最后，诸秘书长和孜本表示将向摄政王和噶厦如实反映意见，并答应撤消英语学 校。摄政、噶厦本是很不愿意撤消这所学校的，当这一情况汇报给了他们以后， 加上拉萨街头巷尾广为流传三大寺的喇嘛准备劫走英语学校的学生，甚至还说喇 嘛已经深入到市区准备行动了，家长们惟恐子弟被人偷袭殴打，大部分陆续辍学 ，这使摄政王、噶厦进退两难，十分尴尬，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不得已只好通 知三大寺，决定撤消英语学校。当时主张办学的部分贵族在背地里议论说，这是 国民党暗中操纵挑起的。 期间学校正值放寒假，假期为当年藏历十一月二十日至翌年三月八日，噶厦安排 英语教师巴嘎尔经江孜去日喀则一带参观度假，安排巴布·嘎珠次仁回锡金甘托 克休假，给他发了来回的通行证，预支了四个月工资，在布置了驮畜乘骑后，他 们已各自启程。这时“西藏外交局”通知锡金总督助理梅加西诺说：“由于西藏 僧俗民众不赞成开办英语学校，噶厦不得不逐步予以撤消。现两位教员已出发休 假，请尽快电告他们不要再来拉萨，请返回原籍。噶厦对历尽艰辛专程来藏的两 位教员，打算予以特别的慰劳和补偿。此外，请转告锡金总督，为了利于西藏政 务的发展，计划从现在的英语学校学生和候补官员中挑选部分精干人员送往印度 学习，具体名单待确定后通知贵方，请求英国一如既往予以帮助。并希望总督今后仍不遗余力，不断发展藏英友谊。”同时，孜康还就撤消英语学校一事向全体 民众颁发了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