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西
春堆村在林周县的西北面,离县城大约40公里,由于是普通的土路山道,行车差不多要两个小时。1998年和1999年两个夏天,为了藏语言的研究,我曾经和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的其他两位研究人员来这里小住。罗绒占堆和旦增是藏研中心负责扶贫课题研究组的成员,近几年一直在西藏农牧区进行调查,而春堆正是他们多年调查的点之一。
林周县城印象
我们一行到达林周县已是傍晚,走在街上,觉得林周县和其他县城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人少,街道也不多。一条街南北走向,商店不多,街的尽头是农田;另一条街东西走向,是全县的繁华去处,街的两边商店、饭馆很多,商业气氛比较浓。我们每经过一家店铺,店主都会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从口音听得出来,他们大都是西北回族商人。 夏天,西藏的天黑得很晚,落日的余辉染红了整条街道。几个牧童赶着牧归的牛群、羊群朝我们走来,刹那间尘土飞扬起来。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了儿时的生活,也是落日、牧童、尘土、牛羊,构成了我在拉萨和北京都见不到的风景。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街区的尽头,觉得没有什么好玩的。街上有好几家录相厅,但是放的都是武打片,我们没有兴趣。我是搞语言调查的,所以每到一家录相厅或是歌舞厅,都要进去听听他们使用的是什么语言,事实上,两种语言都有。
虎头山水库丰采依旧
春堆村远在林周县的西北部,乘车前往,沿路的风景让我兴奋不已。陪同我们前往的是一位60多岁的老书记,他已经在林周工作了20多年,对林周县和春堆村都了如指掌。 一路上,老人谈得最多的话题是两个,一个是我们路上经过的虎头山水库,一个是就是我们要去的春堆村。 虎头山水库离县城约20多公里,去春堆的公路就在水库大坝之下经过。这座水库是在“文化大革命”中修建的,因大坝北面的山峰形似老虎的头,因此叫作虎头山水库,当时还很有点名气。老人领我们登上10米高的水库大坝。大坝长约百米,南北走向,一头与虎头山相连,另一头伸延到南面的山上。水库的水面不大,水源来自上游的河水,大坝实际上是将西面流来的河水拦腰切断修筑而成。 说起水库,老人的话就多了。林周县是西藏最著名的农垦基地,六七十年代很有名的澎波农场就在这附近。当时要发展规模农业,首先需要水,需要水就要建水库,虎明而又浓厚的色感,将远远近近一切,编织成一块巨大的地毯,上面,几点黄色,几点墨色,几点蓝色,几株柳树,几行农舍,几面风幡。我在西藏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整齐的田块列队组合,这么多色彩搭配显现,我真有点不敢相信这是人间创造出来的自然。 在春堆乡政府院子的二楼,我们见到了带领群众描绘这块美丽土地的几位基层领导,他们对我们的感受和激动表现出一种平静,在我们的一再请求下。他们才给我们提起下面几组数字,而这些数字正是春堆乡群众摆脱贫困走向富裕的历程: 1994年以来,全乡连年丰收,粮油产量连续多年保持在660万斤到670万斤左右; 1996年达684万斤,同年经乡村两级严格验收达标,提前完成全乡脱贫任务。当年有不少农民盖起了两层楼的新房。 在他们的会议室里,我们看到了好几面锦旗,下面就是这几面锦旗的内容: 1997年春堆乡以开发资源为突破口,带领全乡农牧民脱贫奔小康,做出了突出成绩,被自治区评为“农牧区基层组织建设先进乡(镇)党委”; 1997年春堆乡率领全乡农牧民在脱贫工作上做出了突出成绩,被拉萨市评为“率先脱贫光荣”奖; 1998年由于春堆乡社会经济建设和基层组织建设中继续做出较大贡献,再次被拉萨市评为“先进乡党委”;
金色的春堆新楼
从乡政府继续向西,不到10分钟就是春堆村了。 我们进村时,已是下午7点多钟,但太阳仍然高悬在西边的山顶上,只是色彩更红,更灿烂了。阳光中,春堆村的一座座小楼沐浴着金光,使我觉得仿佛在梦境中,因为我一时难以相信,这些金光闪闪的小楼,会是村民的新居。 我们的房东,是一位叫央金的50来岁的阿妈,仿佛知道我们要来似的早已等在门口,我把行李匆匆搬进屋里,就爬上了房东家的屋顶,因为我想把这景色拍摄下来。 房东的房子在村子的最南头,站在屋顶举目向西北一看,整个村庄尽收眼底。春堆村的农舍都集中在村子的西北面,从东往西,一栋一栋的两层楼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约一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楼房大都南向,楼前有一个大院,大院两侧建有养牲畜和堆放柴禾杂物的平房。主楼中一楼作为库房,二楼住人。我在拉萨墨竹工卡县的贡勒村曾经见过民主改革前的一家贵族的两层楼,与之相比,它远不如春堆村楼房的气派。春堆的楼房除了有宽敞的院落,还有宽大明亮的玻璃窗,油漆或者木刻的大门,从院墙到门窗都点缀着传统或现代的装饰。而在这一座座小楼里摆设和展开的生活,那更是过去的小贵族所不能相比的了。 记得我在房东的楼顶上足足站了1个多小时,同行的旦增叫我下去吃饭,我才离开楼顶。“搞田野调查就是吃苦”,这是搞社会学同行的一句老话。因此我对晚饭不报很大的希望,心想,只要有热茶喝,吃点糌粑就可以了。 当我在厨房的卡垫上坐下来,在太阳能灯的光线下,看着餐桌上的几样炒菜,高压锅做出的米饭,一瓶孔府家酒,一大壶酥油茶,一大桶青稞酒时,我才感到春堆农民的日子真正是从里到外、从住到吃都发生了想象不到的变化。这时,罗绒占堆和旦增他们已和房东噶玛阿爸和央金阿妈以及村长等人谈了许久了。 罗绒占堆这几年一直搞扶贫研究,看着听着老百姓有这么好的日子过,作为一个藏族知识分子,他也是一脸的灿烂。我刚端起茶,他就对我说:“你知道吗,房东每周都要到城里去买蔬菜,你别小看米饭,还是尼泊尔进口的米呢。” 那天我很高兴,尽管平时不喝一口白酒,但也陪房东干了好几杯。饭桌上,村长告诉我们,全村有70%以上的人修了新楼,今年底又有好几户要动工盖新房。阿妈一再告诉我们,她们家的木料和土坯已准备得差不多了,明年就准备动工。我问村长,大概什么时候全村能住上新楼,村长反问我:“这么好的形势,你说会要很长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