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强
读过赵毅衡的《走向边缘》(《读书》第一期),我钦佩赵先生的真诚和力度,但他有的观点颇难苟同。
赵文主张知识分子“走向边缘”。但是,知识分子的边缘化应是拥有完整社会地位和完整人格的知识分子的主动走向,而不应是满腹无奈和辛酸被迫远离中心,正如文化运动应是文化主体对社会和传统的主动批判而不应是社会和传统的振荡对文化主体的策动——两者相去甚远。
现在的知识分子能做什么?答案是明显的:知识分子要完成他的角色必须先做更基本的工作:取得他的角色。
走向边缘的前题是走向中心。只有社会对人文价值多一些关注,只有世俗对知识分子的活动多一些尊重,知识分子才可能参与社会舞台的演出。知识分子的生存依赖于民众对人文精神的兴趣。我们面临的将是一场浩大的人文精神启蒙运动。不必担心让人文科学适合大众的努力变成媚俗的表演。大众远离文化活动的原因在于知识分子的话题远离世俗的论题,无须降低人文科学的层次以适应大众(其实大众的层次未必比知识分子低),只要以人文科学的层面讨论世俗问题就能得到世俗的关注。这绝非媚俗,相反,大众谈论什么我们就不谈论什么,那才是真正的媚俗!而知识分子的职责就在于引导大众以文化的视角观审世俗问题。这也是人文精神复兴的前提。我有个朋友——一位外国传教士——惊诧于那么多没有文化的中国农民毫不费力的领悟了上帝的启示,无须降低《圣经》的层次以适应较低的文化素养。对他来说这是成功的启蒙。宗教如此,文化也如此。因此,中国人漠视人文精神的病因恰恰在知识分子身上!知识分子因自身的偏狭远离了中心,其结果是批判的呐喊变成了酸楚的孤芳自赏和无奈的愤世疾俗。
走向中心的过程同时就是走向边缘的过程。现代社会的知识分子已不可能成为权力机构和意识形态的中心。这个阶层离舞台的中心越近,它离具体的社会运作就越远,它的边缘功能也就越能发挥得淋漓尽致——这表面自相矛盾的逻辑正揭示了知识分子边缘化的唯一可能途径。(请恕冒昧:这与赵文论述的边缘化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