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随着我国考古文博事业蓬勃发展,对考古文博人才的需要也与日俱增,加之“文博热”引发青少年对考古文博领域日益增长的兴趣,相关高校也在积极思考如何高质量培养考古文博人才。本文统计分析全国110所开设有考古文博相关专业的高校或研究机构,在地区分布、层次分布、学科体系、培养体系、课程体系、就业情况,以及“行业+高校”联动人才培养模式等方面的现状。基于潜在的培养体系不贯通、培养结构不平衡、课程体系不交叉、地方特色不突出、就业情况不理想等问题,提出未来高校考古文博人才培养“多元化面向”“多层次结构”“多维度体系”“多学科交叉”“多主体办学”和“多模式考核”等目标面向,应妥善处理高校文博人才培养中学科标准与高校特色、理论知识与实践技能、专业聚焦与学科交叉、夯实基础与实际应用等关系,以形成特色鲜明、梯队合理、高校与行业共建共享的高质量考古文博人才培养体系。
关键词:考古学;文物与博物馆学;文物学;学科建设;人才培养;高等教育
近年来,随着党和国家对文化遗产保护传承重视程度的不断提高,考古与文化遗产事业迎来重要的发展机遇,全国各地对考古文博专业的人才需求日益紧迫。同时,伴随着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生活需求,考古、博物馆的文化传播力和社会影响力不断增强,年轻一代对于原本相对冷僻的考古文博类专业心驰神往,使得近年来报考高校相关专业的学生人数不断攀升。
为及时呼应社会需求与行业发展,2022年9月,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联合发布的《研究生教育学科专业目录(2022年版)》,在“历史学”学科门类下新增了“博物馆”专业学位,在交叉学科门类下面新增了“文物”专业学位,并增授博士专业学位[1]。2024年9月,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批准了2023年度审核增列的博士、硕士学位授予单位及其新增学位授权点名单[2],考古学和文物专业的博士、硕士授予单位又有增加。同时,国内高校也在积极蓄势储能,已开设考古文博相关专业的高校积极思考如何更好地提升学科建设与人才培养的水平,为未来考古文博人才的培养增力赋能。
基于此,本文在收集梳理相关资料基础上,明确当前中国考古文博人才培养现状,从人才培养、学科建设和办学机构等不同维度探讨我国高校考古文博人才培养的目标和面向,进而就人才培养中需要平衡的六个关系提出初步认识。
一、我国考古文博人才培养现状
(一)高校考古文博相关专业的学科建设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我国110所高校或研究机构开设有考古文博相关专业①(图1),其中“双一流+985+211”高校18所,“双一流+211”高校18所,“双一流”高校6所,普通公办高校62所,普通民办高校3所,研究机构3所(图2)。地区分布集中于河南、陕西、山东、山西、甘肃等文物大省以及北京等经济强省(市),其中北京市、山东省、河南省位列前三。
学科体系方面,半数以上的高校在历史学科背景的二级学院开设考古文博相关专业,另有20所高校以独立的考古、博物馆和文化遗产为学科特色建立二级学院,开设考古文博相关专业,其余高校的考古文博相关专业,则在社会学、民族学、旅游学、艺术学等其他人文学科及特色组合学科背景的二级学院中开设(图3)。此外,中山大学和中国美术学院较为特殊,其考古文博相关专业不集中于一个二级学院,而是分属于不同学科背景的不同学院。
在110所高校及研究机构中,37所开设有考古学本科专业,63所开设有文物与博物馆学本科专业,14所开设有文物保护技术本科专业,4所开设有文化遗产本科专业,23所同时开设有两个及以上考古文博相关本科专业;43所培养考古学学术型硕士,72所培养文物与博物馆专业型硕士(部分高校已在公布的培养方案中明确拆分为文物学硕士和博物馆学硕士),38所同时拥有考古学学术型硕士和文物与博物馆专业型硕士点;22所培养考古学博士,部分高校已构建起较为完整的“本—硕—博”贯通式人才培养体系。
基于当前考古文博行业工作的复杂需要,愈来愈多的高校开始重视考古文博专业的交叉属性,通过调整本科生、研究生课程体系,培养考古文博多学科交叉人才。本科生课程体系方面,有45所高校或研究机构在培养方案的核心主干课程中设置了交叉学科课程,4所在其他课程模块设置了交叉学科课程,18所未明确提出设置交叉学科课程,28所在培养方案中设置了具有地方和本校特色的专业课程,其余高校情况不详。研究生课程体系方面,有17所高校或研究机构在培养方案的核心主干课程中设置有交叉学科课程,7所在其他课程模块设置了交叉学科课程,17所则未明确提出设置交叉学科课程,24所在培养方案中设置了具有地方和本校特色的专业课程,其余高校情况不详。
相关研究表明,2016—2020年间,考古文博类专业高校毕业生规模总体保持在每年3000人左右,毕业去向落实率均在78%以上,大致低于当年全国高校毕业生总体就业水平8个百分点。其中省属和地方院校的考古文博类毕业生,特别是本科毕业生就业情况相对来说不太理想。此外,毕业生就业岗位与专业相关性低,考古文博类专业毕业研究生实现单位就业的(不含升学、出国出境)超过61.5%,本科生仅为33.5%,绝大多数本科毕业生从事与专业相关度不高的行业[3]。这表明在考古文博单位受困于专业人才匮乏的同时,高校精心培养出来的考古文博类毕业生却面临着难以找到合适工作岗位的困惑。
(二)“行业+高校”联动的人才培养模式
近年来,为有序促进文物人才队伍建设,国家相关部委和行业主管部门通过与高校联动合作等方式,进一步推动考古文博专业人才的增量提升。2022年,国家文物局在《“十四五”考古工作专项规划》中提出了“积极培育前沿交叉学科”“支持有条件的高等院校增加或扩大考古专业设置和招生规模”等发展要求。2022年2月,教育部办公厅、国家文物局办公室联合印发《关于实施考古学国家急需高层次人才培养专项的通知》。2023年,13所高校和16个文博单位联合培养考古学国家急需高层次人才,博士研究生指标的增幅达57.25%。2024年5月,教育部、国家文物局联合印发《关于推动新时代文物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实施意见》②[4]。同时,国家文物局还将依托“文物科创2035工程”“全国考古人才振兴计划”“新时代文物人才建设工程”“文物优秀青年支持计划”等系列人才培养项目,进一步优化文物人才政策环境和激励机制,以加强文物考古人才创新队伍建设。
地方层面,山西、陕西、山东在特定高校探索文物全科人才定向培养模式,支持各文博单位与高等院校签订人才培养机制,通过定向招生、免费培养、定向分配等方式,为基层输送熟练掌握考古、文物保护、文物与博物馆等方面知识技能的专业人才,这些举措对于进一步加强基层文物保护队伍和考古队伍建设具有重要意义,有助于缓解基层专业人才匮乏的困境[5];北京实施“精培计划”项目,邀请高校教师授课,以期培养高素质、专业化的文物科技创新人才;浙江自2018年以来持续实施“新鼎计划”文博人才培养项目,以期引领全省文博青年人才积极努力提升业务水平、服务意识和科研创新能力。
然而,随着文物和文化遗产事业的不断发展,科研机构与专业人才的数量与能力仍然不能满足工作需要,当前文物系统人才紧缺的现象依然十分严峻。有学者指出,每年高校实际为文物行业输送的毕业生约为3000人,但是我国文物机构的总数目前已超过万个,这意味着平均每年向行业输送毕业生数与文物机构数之比仅约为1:3[6]。由此可知,考古文博人才的结构性矛盾依然存在,人才培养体系仍有待进一步完善,青年人才“选、育、助、用”的全链条培养也亟须加强,人才队伍还需“筑基强根、拔尖造峰”。
二、高校考古文博人才培养的目标与面向
随着我国文化遗产概念的不断拓展深化,考古文博事业的工作范畴也愈加广泛,文物工作者在实际工作中面对的工作对象的类型也日益丰富,加之基层文博单位的编制数量相对有限,这意味着考古文博单位对于专业人才的需求非常多样,要求高校培养出“一专多能”的专业人才,而不是仅仅局限于某个特定的研究领域。陆建松教授曾指出,我国博物馆专业人才培养存在着诸如专业人才数量不能适应博物馆快速增长对人才总量的需求,从业人员专业素质不能适应博物馆提升专业化水平的要求,从业人员专业素质不能适应博物馆角色和功能的转变,专业人才培养不能适应博物馆类型发展多样化的要求等问题[7]。这是高校考古文博人才培养普遍存在的结构性问题,人才培养与现实需求存在错位,学科建设与行业发展产生偏差,办学机构与行业单位交流不足,由此亟须厘清高校考古文博人才培养的目标与面向,以构建多元化、多层次的培养体系。
(一)人才培养:“多元化面向”与“多层次结构”
在人才培养方面, 首先要有“ 多元化面向”。目前多数高校的考古文博专业设置或培养方向,基本可分为“考古学”“文物与博物馆学”“文化遗产”和“文物保护技术”等不同类别。经过多年的实践检验,这种分类基本合理,有利于因材施教、按需培养。但随着考古文博理论方法的拓展与研究对象的丰富,以及我国高等教育理念的不断更新,应强化高等教育过程中的多元化面向,尤其是“在新文科建设背景下,中国考古学需要关注更多现实问题,进一步促进学科交叉融合,推动跨学科课程体系建设,培养胜任考古工作的新一代学者”[8]。同时,针对基层编制较少、专业人员要具有“多面手”的工作能力这种实际需求,知识结构单一、实践能力不强的人才难以成为就业用人单位的“意中人”[9]。高校亟须思考如何培养融通式全科人才,使得所培养的学生能够很快适应不同工作要求,很好地完成多种目标任务。
其次,要完善高校考古文博人才培养的“多层次结构”。一般来说,各高校的专业人才培养,“博士研究生”侧重于理论研究与科研创新,“本科生”侧重于基础学习与应用实践,“硕士研究生”则作为二者之间的过渡与衔接,从而形成一种较为合理的“金字塔型”结构。但目前来看,个别高校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的数量逐渐超过了本科生的数量,呈现出“橄榄型”结构,还面临着本科非考古专业的人数较多、生源基础差的问题[10]。部分跨专业考入考古文博类硕士研究生的学生,因其在本科阶段未经历较为系统的专业学习,基础不太牢固与扎实,尽管这些学生也会花费较多时间用于补充专业基础知识,指导教师也会给予尽可能多的关注与指导,但毕竟学习时间有限,依然有可能影响到最终的培养质量。针对这种情况,高校可考虑适度增加考古文博相关专业本科生的招生数量,以吸引更多学生从本科阶段起学习考古文博相关专业,培养扎实的专业基础知识;并适度提高相关专业本科生推免读研的比例,进一步关注文博行业对应用型、技能型人才的旺盛需求,以培养一批善于开拓文博教育新方法新领域、具备现代新媒体制作和推广能力、既懂文物又有创意能进行文创产品开发、既有创新性思维又能进行创造性工作的多能型人才[11]。
(二)学科建设:“多维度体系”与“多学科交叉”
在学科建设方面,高校首先要进一步形成“多维度体系”。如前文所述,考古文博专业的行业需求与就业面向非常多样,不同高校应根据自身的学科传统、不同的生源和行业需求等,综合考虑各自的学科发展侧重与优势特长进行规划与建设。大体来说,高校在本科培养阶段可以更侧重于“全链条”标准化专业基础训练,而对于研究生培养阶段,则可以结合不同学校的自身办学特色与优势,各自发挥所长,形成多维度的学科建设方向。如上海大学以文化遗产方向为总的引领,统筹协调考古、文物保护和博物馆三个学科的均衡发展,以考古学为龙头,文物保护学为支撑,博物馆学为传播,文化遗产研究阐释贯穿始终,形成文化遗产全生命周期的研究保护阐释和考古文保博物馆全链条衔接的人才培养体系[12]。景德镇陶瓷大学在考古学、文物与博物馆学、文物保护技术、文化遗产四个本科专业的培养方案中均设置了陶瓷考古、中国陶瓷史、古陶瓷保护与修复、陶瓷文化遗产等紧扣地方文化与学科背景的优势特色课程[13]。
其次,要进一步强调“多学科交叉”。现在针对“多学科交叉”的讨论,往往探讨的是“文理交叉”,而且多聚焦于自然科学技术手段在考古文博领域的应用。其实,考古文博工作所面对的研究对象是复杂多样的,这决定了“多学科交叉”不只有“文理交叉”这一种模式,而是要因时、因事、因地制宜地进行多学科交叉。例如,在研究古代社会组织形态发展时,考古学需要引入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等学科的理论、方法与研究范式;在研究古代社会的宇宙观时,应与哲学、宗教学、天文学等进行交叉,引入其视角、思路与分析方法;在研究古代民族交流融合时,则要与历史地理学、语言学、民族学等进行交叉。以上所述,大多为考古学与传统人文、社科领域专业进行的交叉。李学勤先生在研究“虎食人卣”时就曾提出,“考古研究需要广泛进行比较,需要引用、借鉴许多学科,如美术史、文化人类学、神话学等方面的方法及成果。只有这样,才能启发我们的思路,去探讨那些无文献可依据的问题”[14]。有学者在援引此例探讨考古学研究的跨学科范式时提出,“考古学不能一直依靠其他学科给予帮助,考古学专业培养的人才应能胜任考古工作,应对各种各样的考古材料。所以,从长远来看,有必要增加高校考古文博相关专业本科教学中跨学科内容的比重”[15]。刘毅教授在论及文物学学科建设时也提出,文物学“因其门类繁多、学科交叉性较强,研究方法相应地多样化,许多借鉴自其他学科”[16]。
当然,在高校进行人才培养时,不是要把这些相关学科的基础知识与理论方法灌输给学生,更为重要的是给学生传递一种“学科交叉”的思维方法与研究思路,使其在未来的工作实践中,不只停留在对物质层面的认知与描述,而是“透物见人”,更多地关注与思考创造这些“物”的“人”。
(三)办学机构:“多主体办学”与“多模式考核”
对于培养考古文博人才的高校,首先要积极探索“多主体办学”的模式。随着近年来的“考古文博热”,很多高校开始设立相关专业,但是目前主要还是以公办高校为主。要形成“金字塔型”的人才培养结构,就需要由不同办学主体分别承担不同类型的人才培养任务。对于在考古文博相关学科方面具有传统优势的高校而言,更多的是要承担起培养拔尖型、示范型、研究型引领人才,并向科研机构和其他高校输出的任务;而一部分新设立考古文博专业的公办学校和民办学校,可以从培养应用型、技能型人才入手,逐渐形成自己的办学特色。教育主管部门和行业管理部门可以将一部分资源向后者倾斜,以解决基层单位专业人员匮乏、人才结构不合理和行业需求痛点等问题。教育部、国家文物局于2024年5月印发《关于推动新时代文物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实施意见》,明确提出要“推动企业和社会力量依法参与举办文物职业教育,鼓励文博企(事)业单位兴办职业教育”,从宏观层面对优化文物职业教育结构布局指明了方向。
其次,要建立“多模式考核”机制。因办学主体的多元性和办学模式的多样化,教育主管部门不能也无法采用同一套评估标准考核所有开设考古文博相关专业的高校,而应针对不同学校的培养模式与任务,采用不同的考核模式进行评估。具有传统学科建设优势的高校应当发挥学科建设领军作用,需要从教学、科研等不同维度进行高标准、严要求的考核;对于侧重应用型、技能型人才培养的高校,则可以侧重于从人才输出的质量、基层单位的满意度等方面进行考查,以凸显这些学校的办学特色与优势特长。
三、需要处理好的六个关系
文化遗产是民族记忆延续的关键依托,高校考古文博人才培养则是文化传承发展的重要纽带。在明确高校考古文博人才培养体系的目标和面向基础上,我们还须辩证处理好考古文博学科标准与高校特色、理论知识与实践技能、专业聚焦与学科交叉、基础能力与应用能力等,以及人才梯队、高校与行业之间的关系,以培育出契合时代需求、推动文化遗产传承发展的高素质考古文博人才,为行业注入源源不断活力。
(一)“标准”与“特色”的关系
对于学科建设而言,每个高校固然都有自身的学科特色与传统优势,但在考古文博相关专业的本科低年级阶段,需确立统一的考古文博人才基本素养标准,强化教学内容、培养模式、培养目标等方面的标准化、规范化,按照国内高校多年探索形成的共识与模式设计相对统一的培养方案、教学流程,而不能迁就于某个学校已有的师资现状“因人设课”,确保毕业生需具备入行基础。本科高年级阶段和研究生阶段,应依据自身地缘优势、学术传统,挖掘特色设置一些特色课程,以凸显不同高校的优势方向、学术传统与教师的个人学术兴趣。目前看来,这一学科建设思路为大部分高校所共同遵循。譬如说,北京大学在考古学和博物馆学两个专业的基础上,先后增设了文物保护专业(1993年)、古代建筑专业方向(1998年)和外国语言与外国历史(考古学方向,2017年),通过不断完善培养方案,融课程思政教育内容于专业教学,明确专业基础课、专业核心课、专业选修课三个层次的专业课程,形成了以中国考古学为“体”,科技考古、文化遗产保护技术为“用”,外国考古学为补充的学科体系[17]。贵州民族大学的文物与博物馆学本科生培养方案,既开设有传统的考古文博学科课程,也要求学生通过实践提升乡土历史文化调查、古籍修复、贵州方志研修、家谱修撰、村寨志编修等工作能力,以适应地方实际需求[18]。
然而,目前仅有41.8%(本科生)和58.5%(研究生)的高校在人才培养方案中通过各类课程与实践环节体现“特色”,区域/地方“特色”或高校“特色”展现还不够充分。同时,随着近年开设考古文博相关专业的学校不断增加,个别高校有可能会因为缺少师资、经验不足等因素出现不甚规范之处,值得进一步审慎观察与关注。
(二)“理论”与“实践”的关系
考古文博工作是一个实践性非常强的专业领域,因而,在高校教学环节的设计中,就要“理论”学习与“实践”锻炼并重。例如,在考古专业本科学习阶段,北京大学、吉林大学、西北大学等办学模式相对成熟的高校,往往会安排半年甚至长达一年的田野考古实习,事实证明这样培养出来的学生实践操作能力比较强。但是近年来,个别高校的实践教学环节可能出现流于形式等问题。这种现象的产生原因,一方面是因为部分高校实习实训的基础条件不足,无法使专业实习进入常态化轨道;另一方面是因为当前本科学生就业、升学的较大压力之下,一些高校的学生在高年级阶段主要是为考研做准备,因而不愿意在实习中投入过多的时间与精力。这就需要高校和行业部门共同思考解决方案。
就高校人才培养而言,可以考虑采取“本硕一体化”的培养模式。在高校招生时遴选一部分专业意愿明确的优秀生源进入该模式进行贯通式的培养,为学生免除择业、升学等后顾之忧;在具体的教学过程中,则可以采用OBE(Outcome BasedEducation)的能力导向教育理念设计教学环节,以突出专业学习过程中的实践教学,提升学生对知识的应用能力和创造能力,“把教学地点逐步从课堂拓展到实验室、田野和校外合作单位,形成‘课堂—田野—实验室’和‘考古专业—大学—校外合作单位’两个三位一体的教学体系[19]。”就行业发展而言,可以采用诸如山东、山西、陕西等省正在实践的“定向培养招生”模式,使本科学生在学习阶段没有毕业后择业的困扰,可在一定程度上化解这一问题。
(三)“博雅”与“专精”的关系
以“博雅”滋养“专精”深度,用“专精”拓展“博雅”广度,培育既具深厚文化底蕴又有专业硬实力的人才。高校考古文博的课程设置和培养方案需兼顾二者,“博雅”教育赋予学生开阔视野,通过人文社科通识课程,使其理解文化遗产所处历史、社会、艺术多元语境,提升文化感悟力。“专精”培养聚焦专业核心技能,需要通过“标准化”的课程设置与培养方案,建构起学生的专业基础知识体系。目前看来,大部分高校重“专精”轻“博雅”。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学生的在校学习时间有限,过多的通识课程学分要求可能会影响到专业课程的学习;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校内院系间的协同不够,无法很顺畅地共享彼此的课程资源。有鉴于此,可从以下几个方面考虑解决方案:一是在学校层面鼓励多开设面向全校的开放式通识课程;二是将这些通识课程的学习周期减少,改成低学分的短学期课程;三是在培养方案中列入通识课程的学分选修要求。
此外,也有学者指出,“许多院校的综合性教育很大程度上导致培养聚焦不足,尤其就跨学科而言尚未开拓更有效的培养方向”[20]。“受教师队伍、办学理念等影响,一些高校的博物馆学专业主要是侧重于文物考古学方面的基础知识,课程设置大多数是历史学、考古学、文物学、博物馆学、文物保护的大杂烩。如此造成的必然结果是,博物馆学专业既不像博物馆学专业,也不像文物或考古学专业,学生什么都学一点,但什么都不专”[21]。在协调好“博雅”与“专精”的关系问题时,这些情况也需关注。
(四)“基础”与“应用”的关系
在工作实践中,一些文博行业的用人单位有时会向高校反馈,个别毕业生的实践动手能力不足,不能很好地适应工作需要。有学者通过综合调研分析和各方反映后认为,考古文博类专业毕业生就业受专业性质、岗位需求、教学培养等多方面因素影响,就业过程中存在诸多问题[22]。关于这一点,高校的确需要及时汲取用人单位具有建设性的反馈意见,对人才培养环节进行有针对性的优化完善。不过我们还应当认识到,学生到考古文博一线工作以后,所面对的具体工作对象往往会与在学校学习的体系化知识之间有一定的距离,因此,这种现象的产生是正常的,也是必然的。
除此之外,还应当关注的是,高校考古文博专业不同层次人才培养的客观要求,与行业单位之间的预期有一定的错位。不同梯次的考古文博人才有着不同的培养目标与方向,研究生阶段主要侧重于理论研究与科研创新,本科生阶段主要侧重于基础学习与应用实践,高职类学生则重在技能训练与培养,用同一标准衡量高校所培养不同梯次人才的素质高低不具有可行性,也不合理。
我们还需要认识到,高校不仅仅是传授给学生具体的知识与技能,更为重要的是给予他们缜密思维、科学理论、分析方法、研究范式等方面的学术训练,以及探究式的学习方法和知识更新的学习能力。所以,高校还是应当按照自身的学科传统与教学规律开展人才培养,重视学生基础知识的学习、理论方法的训练与创新能力的拓展等,而不必过多地迁就于应用层面的一时之需。
(五)“强基”与“拔尖”的关系
本科阶段的学习对于巩固考古文博人才的专业基础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这项高校人才培养的基础性工作,因其显示度不是很强,个别学校也担心自己花费心力培养出来的优秀本科学生却最终“花落别家”,所以往往容易被忽视。而这正是教育部强调“以本为本”(大学应以本科教育为根本)的主要原因之一。不过,尽管每个学校都有自身的学科特色与传统优势,但在考古文博相关专业的本科教学阶段,还是要进一步强化标准化建设,有针对性地设定规范化的培养方案、培养过程与培养目标,为学生筑牢坚实的专业基础,这也有助于未来人才发展的“拔尖造峰”。
尤其需要注意的是,有学者通过对部分高校文博专业学生专业认同状态的调研发现,本科生在专业探索过程中,可能会面临着学科知识与专业定位的模糊、专业与现实需求的错位、教育资源缺乏与学校/学院不重视、自我意义与主体性失落产生的疲倦、对社群状态感到失望等危机,这些挑战可能引发对专业认同的动摇和质疑[23]。这种现象的出现,最终都对高校文博考古人才的培养产生了不同程度的不利影响,造成了学生专业兴趣不高的尴尬局面[24],也势必会影响到研究生阶段对有潜力拔尖学生的进一步挖掘与培养。
(六)“共建”与“共享”的关系
考古文博相关专业是紧密依托行业发展的学科领域。因而,在学科建设、学生培养、就业去向等各个方面,高校与行业间都是一种“共建—共享”的关系。一方面,高校可以采用双导师、兼职教师等方式,通过动态柔性吸纳行业内的专家学者作为师资,以建设“双师型”教学团队,提升自身的人才培养能力;高校也可以通过为行业内的专业人员提供继续教育与深造提升的机会,促进文物事业的发展。另一方面,行业不仅可以为高校提供实习实训的基础,也可以为高校教师提供科研基础资源,还可以及时反馈行业人才需求,促进高校考古文博相关专业学科建设的良性发展。
在这方面,国内的一些高校已经积累了非常好的经验。比如复旦大学曾受国家文物局委托,先后举办了17届全国文博干部专修班、1届省级文物局局长班、3届省级博物馆馆长班、1届国家一级博物馆馆长班、1届文物出口出境鉴定站站长班、1届国际博物馆馆长班等培训班[25],对于提升文博行业专业人才的素质、强化高校与行业联动起到了非常好的作用;北京联合大学通过构建与故宫博物院、北京国际职业学校联动的“3+2+2”中本贯通文物修复人才培养模式[26],促进“理论+实践”的融合培养;广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与广西博物馆、广西文物保护与考古研究所联合申报获批自治区财政资助研究生创新联合培养基地,已招收学术型考古学及博物馆学专业硕士生10届,培养各类文博人才130多名,为广西“百家博物馆建设工程”提供了急需的高层次人才[27]。但因高校与行业各自的机构属性、目标、任务不同,目前看来两者间的关系并非十分紧密,也尚未形成非常稳固的常态化合作机制,仍需未来加以重视并共同努力提升。
参考文献:
[1] 国务院学位委员会 教育部关于印发《研究生教育学科专业目录
(2022年)》《研究生教育学科专业目录管理办法》的通知[EB/OL].
(2022–09–14)[2025–01–05].http://www.moe.gov.cn/srcsite/A22/
moe_833/202209/t20220914_660828.html.
[2] 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关于下达2023年度审核增列的博士、硕士学
位授予单位及其学位授权点名单的通知[EB/OL].(2024–11–07)
[2025–01–05].http://www.moe.gov.cn/srcsite/A22/yjss_xwgl/
moe_818/202411/t20241107_1161144.html.
[3][22] 苏文娟.考古文博类高校毕业生就业的困与解[J].大学,2021
(38):154–157.
[4] 教育部 国家文物局关于印发《关于推动新时代文物职业教育改
革发展的实施意见》的通知[EB/OL].(2024–06–14)[2025–01-05].
http://www.ncha.gov.cn/art/2024/6/14/art_2318_46741.html,
[5] 刘远舰,班晓悦.文博人才培养实现精准“落地”[N].中国社会科学
报,2024–09–18(002).
[6][20][25] 张昱.我国高校文博教育现状及发展对策分析[J].东南文
化,2020(3):39,40.
[7][21] 陆建松.博物馆专业人才培养和学科发展[J].中国博物馆,2014
(2):51–56.
[8][15] 葛威.考古学研究的跨学科范式与新文科建设[J].新文科教育研
究,2021(3):41,55.
[9][10][24] 韩国河.关于考古学人才培养的思考[J].郑州大学学报(哲
学社会科学版),2014(6):136–140.
[11] 岳亚莉.文旅融合视角下高职文博类专业人才培养目标的新定位
[J].湖北开放职业学院学报,2020(17):41–42,47.
[12] 段勇.上海大学考古文保博物馆学科建设的实践与探索[J].文博学
刊,2023(1):74–78.
[13] 景德镇陶瓷大学考古文博学院·人才培养[EB/OL].[2024–12–20]
https://kgwbxy.jcu.edu.cn/rcpy.htm.
[14] 李学勤.试论虎食人卣[C].//四川大学博物馆,中国古代铜鼓研究学会
(编).南方民族考古(第1辑). 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1987:37–44.
[16] 刘毅.文物学及其与相关学科的关系[J].博物院,2017(1):53–60.
[17]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简介[EB/OL].[2025–01–05]http://
archaeology.pku.edu.cn/xygk1/xyjj.htm.
[18] 贵州民族大学民族学与历史学学院.贵州民族大学2022版文物与
博物馆学专业人才培养方案[EB/OL].[2024–12–20]https://mzshxy.
gzmu.edu.cn/info/1074/3141.htm.
[19] 魏国锋.基于OBE理念的高校考古学专业本科应用型人才培养研究
[J].合肥学院学报(综合版),2019(4):132.
[23] 黄岑艳.文物与博物馆学专业本科生专业认同状态与影响因素研究
[D].长春:吉林大学,2024.
[26] 北京联合大学应用文理学院·历史文博系文物修复与保护专业
[EB/OL].(2023–05–17)[2024–12–20].https://www.cas.buu.edu.cn/
art/2023/5/17/art_36897_712892.html.
[27] 廖国一,黄启善.高校与文博单位联合办学的成功探索与实践[C]//
广西博物馆协会,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编).博物馆 致力一个可
持续发展的社会——广西博物馆协会第二届学术研讨会暨广西壮族自
治区博物馆第八届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南宁:广西科学技术出版社,
2017:269–281.
(责任编辑:孙秀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