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我入伍的前一天,家里忙前忙后张罗了好几桌饭菜,招待前来道贺的亲朋好友。大家聚在我家院子里,稀罕着我从人武部刚领回来的军装。
就在我一脸自豪地接受大家的祝贺时,却不小心碰倒炉子上的水壶,满满一壶开水正浇在脚上。
很快,我整个脚面上就起满了水泡,父亲见状立即带我去医院看急诊。一路上,尽管脚面阵阵钻心地疼,但让我的心里更忐忑不安的是:部队会不会因为脚受伤而不要我?
从医院处理完烫伤回到家,父母又商量着用各种“土”方法,能否尽可能快地让烫伤愈合,一家人一直折腾到深夜。连紧张带脚疼,我怎么也不困,母亲劝了我好几次,我才勉强躺下。
看着被包得像粽子一样的脚,和那身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头的军装,我彻夜未眠,真想夜晚能够再长一些,让我的脚伤恢复得更好一点。
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穿好军装,撕掉脚上的纱布,咬紧牙用针把脚面上的水泡挑破,又忍着钻心的疼痛穿上袜子和鞋,戴上大红花。尽管父母很心疼,却也并没有阻止我。
吃过早饭,父母陪着我去了人武部。为了不让接兵干部看出异样,我一手提着硕大的后留包,一手提着母亲给我带的馒头,咬着牙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每走一步,我的脚上都会传来钻心的疼痛,但我心里只想着:我身后跟着接兵干部,还有我的父母,我绝不能让接兵干部看出端倪,更不能让父母失望。
队伍走到火车站的时候,我在送行人群中看到了父母。我发现,他们的身躯并没有我印象中那么挺拔,在人群中被挤得摇来晃去,站都站不稳了。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脚没有那么疼了,我暗暗发誓:我要当一个好兵,当一个让父母骄傲的兵。我仰起头,抹了一把脸,笑着向父母挥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火车。
尽管我自认为“伪装”得很好,但火车一开动,接兵干部就找到了我。其实,他早就看出了我的脚有问题。
了解情况后,接兵干部一直坐在我身边,时不时看看我的脚,同行的战友也对我格外关照,帮我拿包、替我打饭,还强行把我的鞋脱了让脚透气——这让我原本悬在心里的大石头一下落了下来,也让还未正式步入军营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珍贵的战友情谊。
两天两夜后,我们到达目的地。坐在接站的大巴车里,我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脚来,因为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袜子已经完全和脚上的痂结在一起了。
下车后,接兵干部直接带我去了部队医务室。军医检查一番后说,伤口虽已开始愈合,但袜子和痂粘在了一起,要想彻底长好,就必须把袜子揭下来。
尽管军医先用碘伏将袜子与痂一点一点润开,揭的时候也小心翼翼,但我还是疼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接下来的日子,我彻底成了“病号”,吃饭有专人打,洗漱有专人陪,训练也不让我参加,总之就是能不走路就尽量不走路。每天,我都待在班里练习叠被子,背记理论知识。同批战友队列都走得像模像样了,我却连正常走路都费劲。
我找到新训班长,说要去训练场,哪怕搬个凳子坐着看大家训练,也要去。班长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又怎么拗得过一个争着抢着要上训练场的兵呢?
就这样,我成了单位有史以来唯一坐在训练场“训练”的兵。
每天,我坐在训练场认真地看着战友训练,一遍遍记班长的口令和战友们的动作,一遍遍地在心里模仿着。没过几天,我又坐不住了,看着已经重新结痂的脚面,我对班长说,我要训练!
在我的百般“纠缠”下,班长最终同意了我参加队列训练。我高兴得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也不管脚还没好利索,就跑到队伍里站到了排头。
班长见我这个样子,笑着打趣道:“咱们班真正的排头回来啦!”这么说,因为我身高一米八七,是班里个子最高的兵。
同班战友都笑了,我也跟着笑。
在班长铿锵有力的口令中,我挺直了腰杆,向前迈出了我在军营的第一个“七十五厘米”……
如今,我已经服役快满10个年头了,当年的事仍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我永远忘不了自己在火车站暗自许下的誓言:当一个好兵!
入伍以来,我先后荣立三等功3次,获三级表彰1次,获评“四有”优秀士兵2次,还利用业余时间创作出版了长篇小说《南墙根下》——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好兵,但我一直在努力。
(作者单位:南疆军区某部)
编辑/李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