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身会话代理在护理领域中应用的研究进展

Research progress on the application of embodied conversational agents in nursing field

CHEN Lanbo， WU Peixiang， YUAN Xiaomin， FENG Xiaoying， SUN Xueqi

School of Nursing， Shandong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handong 250013 China

Corresponding Author" WU Peixiang， E⁃mail： wpx080824@163.com

Keywords" embodied conversational agents；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nursing； review

摘要" 综述了具身会话代理的相关概念，总结了具身会话代理在提升病人健康素养及行为管理能力、促进病人心理⁃社会健康以及临床护理智能化建设方面的应用，并分析该领域目前存在的不足与挑战，以期为具身会话代理在我国护理领域的应用提供参考。

关键词" 具身会话代理；人工智能；护理；综述

doi：10.12102/j.issn.1009-6493.2024.16.018

《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1]明确提出了建立快速精准的智能医疗体系战略目标。近年来，随着语音识别、自然语言处理、对话管理、计算机图形学等技术不断发展，数字化健康干预技术在护理领域的应用也得到不断提高。具身会话代理（embodied conversational agents，ECA）是一种计算机动画角色，能够表现出一定程度的智能性和自主性，可以模拟人类面对面对话的社交技能，旨在与人类建立长久社会情感关系[2]。目前该技术在国外已广泛应用于提升病人健康素养及行为管理能力、促进病人心理⁃社会健康以及临床护理智能化建设等方面。本研究将从ECA的相关概念、ECA在护理领域中的应用、目前该领域存在的不足与挑战等方面进行论述，旨在为我国开展相关研究提供参考。

1" 概述

ECA在《Embodied conversational agents》一书中被首次提出，并被定义为计算机界面，主要通过虚拟人类或卡通角色体现，具有响应生成语言及非语言（例如面部表情和隐喻性手势）交流的能力[3]。ECA主要由3个组件组成[4]。第一，ECA是应用程序接口，它允许用户向ECA通信并提供信息，这些界面可以是预定义的多选项菜单，也可以是实时的语音和视频输入。第二，ECA被赋予了“心理”的能力，本质上是编程知识，用于推理从界面“观察”获得的事实，从而做出不同的反应。其核心原理主要包括3种技术：基于规则的技术，ECA只能根据预先教授的内容回答问题；基于检索的技术，ECA可以从用户输入中学习，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改善他们的响应；基于生成的技术，ECA使用高级深度学习或自然语言处理技术生成原始相应。第三，ECA有一个输出方式，允许与用户进行语言和同步的非语言交流。目前支持ECA运行的设备主要包括台式计算机、笔记本及移动设备（如平板电脑、智能手机）等[5]。

2" ECA在护理领域中的应用

2.1 提升病人健康素养及行为管理能力

作为一种电子健康干预方式，ECA使用简单语言、手势及面部暗示等非语言行为模拟面对面咨询，可以最大限度地提高信息理解，对文化程度及电子健康素养较低的病人更加友好，因此更适合为慢性病、传染病和癌症等病人讲解疾病相关知识，提升病人知识储备量。会话代理Esperanza通过预定义的脚本与用户交互，提供关于女性生殖系统、人乳头瘤病毒、宫颈癌及宫颈癌筛查的相关知识，在模块转换期间，用户可以选择跳过她们已经熟悉或者不感兴趣的内容，在每个模块教育之后，Esperanza还会提出问题并根据用户的知识掌握程度将用户导向适当的模块[6]。为解决家庭冲突在1型糖尿病青少年健康管理中的阻碍作用，Thompson等[7]研究中8名ECA扮演医务工作者及家庭成员，演绎与疾病管理相关的家庭沟通场面（从理想到不理想），引导青少年及父母有效应对血糖管理和相关的家庭沟通问题。

目前，ECA在疾病管理中的最大作用是指导并监督病人的健康行为，提高病人治疗依从性。3D女性虚拟人victoria是一个基于规则的ECA，将自我行为监控、行为反馈、社会支持及目标设定等行为改变技术合并到对话流中，用于改善2型糖尿病病人的服药、身体活动和健康饮食行为管理[8]。Dworkin等[9]使用ECA为艾滋病病人提供个人提醒（如抽血检查和服药）以及用药知识健康教育（如药物用法、用药禁忌和常见副作用），通过解释健康行为的基本原理以及讲述由其他艾滋病病人或医生提供的激励信息促进病人的健康行为，还可根据病人的输入动态追踪病毒载量，以潜在激励病人行为改变。会话代理Sylvia可以指导慢性心力衰竭及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病人呼吸、放松和运动技能训练，通过与体重秤、跑步器和雾化吸入器连接监测病人健康行为管理，并且可以将外部信息（病人自我症状报告情况）及内部信息（系统内病人个人常见症状记录）比较，在症状恶化时启动决策系统[10]。但在该应用领域中ECA提供的自我管理建议并不总是符合病人个人情况，降低了ECA的可靠性[10]。未来ECA应在充分评估病人客观健康资料以及主观症状报告基础上提出更具体的反馈，提高建议个性化。

随着ECA的发展，其功能不仅局限于为病人提供疾病相关的健康知识及行为管理，还可以利用其优势协助用户进行日常生活管理，解决用户核心需求。会话代理Mary具备基于摄像头的视觉感知，可以安装在墙壁上或家具顶端，用于识别老年人危险状态、帮助老年人找回被遗忘的物品以及根据面部表情识别老年人情绪状态[2]。另外，该系统还可以储存用户个人兴趣爱好、社会活动安排及家人朋友的联系方式，并在白天提供适当提醒，满足老年人日常活动的自我管理及娱乐社交的需求。但在实际应用中由于房间内家具的遮挡和光线等问题，使系统的人体检测、跟踪以及面部表情分析功能削弱，对用户居住条件要求较为严格，未来还需提高ECA对日常生活中不可控因素的应对能力。此外，ECA可利用循证知识（如社会认知理论）促进用户身体活动[11]及饮食健康[12]等，帮助用户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

2.2 促进病人心理⁃社会健康

由于避免了与现实中医生的直接接触，ECA有可能病人的污名化担忧[13]，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心理服务资源短缺的现状。ECA语言材料库丰富，聊天风格趣味丰富且不带有批判性，再加上其内部嵌有情绪模型[14]（以情绪认知理论为基础），可根据病人的输入产生特定的面部表情及身体动作，增强了ECA的共情能力，更有利于收集病人内心想法和情绪等敏感信息。目前ECA主要通过问卷和量表等形式监测病人心理及精神状况，如交互系统Help4Mood内置的ECA可以引导病人进行思想、情绪、睡眠及行为的症状报告，并结合身体活动的加速度计测量和语音的声学分析帮助抑郁症病人进行自我监测[15]。不仅如此，ECA还可以预防心理疾病病人的一些极端行为，如Martínez⁃Miranda等[14]发明的ECA可以根据病人的电子健康记录、自杀意念量表以及在交互中病人提供的信息（如消极思想和推荐活动的执行情况）确定自杀风险，在必要时通过短信向亲属或专家（取决于用户的偏好）发出警报以寻求帮助。但该研究显示，每天使用ECA监测会给部分病人带来不良体验。为了提高病人满意度以及达到最好效果，建议根据病人疾病严重程度及个人喜好设定不同监测频率。

在心理⁃社会健康服务中，研究者还将多种心理疗法与技巧嵌入到系统中，使ECA模仿人类决策、根据个人状况对病人进行治疗，其中应用最广泛的为认知行为疗法[13⁃15]。Tielman等[13]利用3MR⁃2系统帮助创伤后应激症病人接受暴露疗法，其中ECA作为系统和治疗的向导，指导病人通过数字日记（以文本、图像、多媒体等形式体现）及3D World Builder重建记忆完成暴露疗法，过程中还会针对记忆场景提出个性化问题，帮助病人进行回忆和思考，当病人产生反刍性思维时，ECA会提醒病人不要逃避对记忆的深入思考，经研究发现，该系统的可用性良好。会话代理Gabby可以为病人提供有关压力管理技术，例如呼吸冥想、身体扫描、正念瑜伽、引导图像及自我按摩等，并基于用户个人数据（如姓名、性别和互动历史）、使用动机性访谈和共同决策与病人进行互动，有效提高了病人的压力管理能力[12]。针对有睡眠障碍的心理疾病病人，ECA可通过收集病人睡眠相关数据，并结合不良睡眠体验（如失眠、疲劳）提供个性化的行为建议（如睡眠卫生知识、刺激控制疗法），减轻病人焦虑、抑郁等情况[16]。另外，对于社交障碍病人，ECA还能充当自动化社交技能培训师[17]，通过定义目标技能、建模、角色表演、反馈以及家庭作业等形式对病人进行社交技能训练，着重培训病人语言和非语言能力，提高病人的口语技巧及自我效能。

2.3 临床护理智能化建设

随着社会对医疗服务需求的持续增加，护理资源短缺的问题愈加严重，急需发展人工智能技术辅助护理工作者处理繁杂的临床任务。而ECA作为面对面交流的补充，与病人的沟通不受时间限制，可以帮助医护人员执行简单重复的工作，提高临床工作效率。Bickmore等[18]将ECA用于病人的出院教育，包括用药、锻炼、随访预约和饮食方案等，宣教过程中ECA还会模仿医务人员做出指向手势，以阐明文件的结构和布局。Gunn等[19]开发了一款虚拟代理Danya，向接受乳腺X线检查的女性报告结果，并使用图片解释乳腺密度信息，帮助病人更好地理解乳腺密度知识。但有时机器传达的专业术语对病人来说太过抽象和陌生，会使病人感到疑惑和紧张。建议ECA通过增加解释、澄清及动画等内容辅助传递专业知识，提高病人理解度。Azevedo等[20]在ECA内部嵌入机器翻译系统，将复杂的专业医学术语转换为通俗易懂的自然语言，用于向老年人介绍用药说明（如药物作用机制、服用药物好处及药物不依从危害），显著提高了老年人对药物信息的理解及记忆。在实际临床工作中，当病人对文件有疑惑或遇到不明白的地方时，可以按暂停键或要求ECA再解释1次，解决了病人考虑医护人员时间紧张而不敢反复询问的尴尬问题[21]，这也是ECA临床应用的一大优势。

随着内部算法不断精确，ECA逐渐被用于执行技术含量更高的复杂工作，如对病人进行信息采集、疾病诊断以及安全监测等，加强了医院的智能化建设。Bott等[22]发明的床边ECA（一只狗或一只猫）可以根据其算法主动询问老年病人的护理需求，包括卧床舒适度、如厕需求及活动安全度，必要时帮助病人呼叫护士站寻求帮助，一定程度上实现了临床护理的连续性。医护人员可以通过网络界面同时巡视多名病人，通过发送文字或语音与病人进行实时互动。此外，ECA还会向老年人展示图片、播放音乐、引导冥想以及鼓励病人参与游戏，有效减少住院老年人发生孤独、谵妄和跌倒的风险。Philip等[23]发明的ECA中内含一个基于决策树建立的二分类系统，可依据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SM⁃5）标准将病人的回答进行分类，从而对抑郁症病人做出诊断。以临床医生访谈为金标准进行对比发现，在轻、中、重3种程度抑郁症诊断上，ECA的特异性都保持95%以上，而敏感性会随着抑郁症的严重程度逐渐增加。未来可增加ECA非语言识别技能（如对病人面部表情和声音特征的识别），提高心理疾病诊断准确率。会话代理VICKY可以向文化程度较低的病人收集家庭健康史（例如心血管疾病、癌症及心理疾病等），用户通过选择触摸屏上的多种选项来回答VICKY的问题[24]。VICKY可以有效确定一级及二级亲属的健康问题，但对于某些疾病VICKY没有向病人进行详细的解释，导致了错误信息的收集。因此，在实际临床应用中需要考虑病人健康素养水平，使病人全面、充分理解交流内容，确保数据收集准确性，降低错误发生率。

3" ECA在护理领域中应用的不足与挑战

3.1 技术仍不完善

目前大部分ECA产品还处于开发和测试阶段，其存在的技术问题主要包括以下3点：首先，是由于噪音干扰、口音和方言、多语种识别、语法输入错误及语音识别技术精度较低等原因造成的语音识别及语义理解错误，从而使ECA做出错误反应[2，25]，导致病人信任度降低。建议今后建立更复杂的声学模型和语言模型以适应病人的日常习惯及文化背景，实现交互自适应。在需要精确输入的背景下建议使用图形界面与病人进行交互，使ECA反应稳定性更高。其次，是语音合成质量问题，主要表现为声音过于机械、语速太慢[12]或者一直使用相同的频率及音调[26]，未来需要提高ECA声音的拟人化程度，使声音更加生动自然。第三，是在动画合成方面，有些ECA在互动时嘴巴形状和肢体动作看起来不自然，甚至没有与语言内容保持同步，很可能会分散病人的注意力[27]。针对这一问题，Močnik等[28]利用动作捕捉技术从视频中捕获大量的手势动作，建立丰富的ECA非语言表达库，以实现ECA动作的多样性及自然性，提高人机交互的质量。

3.2 用户接受度与粘性有待提高

目前主要通过记录用户登录次数、与ECA聊天次数和总时长以及半结构式访谈的方法了解用户接受度与粘性[2，10，12，14⁃15]，结果表明大部分用户对于ECA的使用持积极态度[2，23，29]，但仍有部分影响因素需进一步改进。首先，在语言交流方面，目前大部分研究仍使用基于规则的ECA，这使ECA只能处理规定范围内的问题，并且在回答内容方面简单重复，限制了人与机器之间的深层次互动及情感交流[14⁃15]。建议在今后的研究中采用自然语言处理及高级深度学习技术，使ECA反应更加全面自然。其次，在外形设计方面，由于病人的主观原因，使不同病人在ECA外貌偏好方面产生差异，主要体现在ECA拟人化程度[10，26，30]、性别[20，26]、年龄[30⁃31]、种族[32]以及穿着方面[10，33]。通常情况下穿着白大褂、佩戴听诊器以及年长的男性代理被认为更有权威，而女性ECA则看起来更加友好[34]。提示今后ECA的外貌设计上要以用户为中心，允许病人定制会话代理外观，如头发和衣服等。最后，是病人因素方面，研究发现，乡村认同感低、文化程度高以及较年轻的病人相比较而言对ECA的接受度及信任程度更低[32，35⁃36]，这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ECA的应用推广。针对这部分人群，建议向其说明ECA研发背景（如研发支持的大学或医院）以获取用户信任。未来要进一步探究用户的其他特征（如性别、经济状况和健康状况等）对ECA使用意愿的影响，为以后选择推广的目标人群以及针对不同人群选择沟通策略提供参考。

3.3 伦理与隐私安全问题

虽然ECA具有类似人类的外表以及沟通和治疗的能力，但在一定程度上也引起了伦理及隐私问题。在一项为退休老年人提供服务的ECA研究中，部分用户认为ECA可能会影响他们的独立及决策能力，甚至会被污名为“老”，这使他们产生了抗拒心理[33]；相反，如果用户与ECA建立了较强的情感联结，对ECA过于依赖，很可能会导致用户严重的社会隔离[37]。而对于一些为精神疾病病人服务的ECA，可能会使病人认为自己在与真人互动，产生被人类监视的感觉[38]。针对这些情况，使用一种更加卡通化的ECA或者定时告知病人他们只是在与一个电脑程序互动更为合适。与其他人工智能产品相同，ECA在数据安全与隐私问题方面引起了广泛用户的质疑，特别是针对具有基于摄像头视觉感知的ECA[2]。建议今后在数据获取、数据传输及数据保存方面提高其透明度，或者允许病人采用匿名方式使用ECA，相关部门还要建立明确的事故责任认定和法律监管体系，使ECA的应用更加规范合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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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8-16；修回日期：2024-08-03）

（本文编辑 苏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