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蒿的情怀

每年的这个时节，也就是端午节的前后，市场上总会有一些山野菜上市，其中有一种叫柳蒿的野菜，我总是要买几回，用开水焯熟，蘸着自家下的盘酱，吃上一口，别提多有亲切之感了！我并非只是因为喜欢它那清香而略苦之味，而更是让我回忆起那辛酸的往事，它曾经救过我们全家的命啊……

那是1952年的这个季节，已经是七十多年前的事了。父亲原本是拉林满族镇上有名的面点师，在镇上开了一家点心铺，虽说不是什么大买卖，但维持全家的温饱还是绰绰有余的。

“天有不测风云”，小店后来因种种原因倒闭了。这样一来，全家老小的生活就没有了来源。我家就从镇上搬到了后红旗屯，父亲打算种两年地过渡一下，日后重返镇上。

可父亲是手艺人，种庄稼是外行。庄稼地里的收成一年到头除了交租就所剩无几了，连全家的吃饭问题都解决不了，更别提有什么盈余了。就这样，也是在那年的端午节前后，父亲下决心要出来找工作。因为没有路费，母亲便把家里仅有的一点儿口粮卖了，给父亲做盘缠。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一家五口人一粒米也没有，怎么活命啊！没承想，柳蒿救了我们全家的命，采摘回来的柳蒿用水焯一下，蘸着盐水可以充饥。那一年连酱也没能下得起。整整半个月，一粒米都没有，我们几个孩子也很懂事，没有跟母亲闹着要吃饭。邻居怕把我们小孩子给饿坏了，多次送粮给我家，但都被母亲谢绝了。光吃野菜，头两天没有觉得怎么样，后来就不行了，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更别说玩闹了。晚上饿得睡不着，母亲就安慰我们说：“没有苦中苦，哪有甜上甜啊！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我们在母亲的故事中，幻想着那甜上甜，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我们整天盼着父亲的消息，真是度日如年！

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早上醒来母亲把热乎乎的高粱米饭蒸好了。我们别提有多高兴了，我一个劲儿地问姐姐，“这是真的吗？不是在做梦吧！”原来父亲在好心人的担保下，进了国营东安厂，又干起了老本行。那个时候挣工分，半个月开一次工资，父亲知道这半个月家里没有一粒米，开支后就买了一袋子高粱米，下班后连夜坐火车，走了十八里地把米送回来了。从此，我们结束了以柳蒿充饥的日子。邻居们羡慕地说：“还是有手艺好哇，这回全家要搬到城里去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孩子也要进子弟校了……”真是这样，那年的秋天我们就搬到了父亲工作的哈尔滨，从此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

如今，父母都已离我们而去，但每当我看见柳蒿，都会想起为我们操劳一生的父母，耳边也会响起母亲的话：“没有苦中苦，哪有甜上甜！”如今，晚辈们也都知道，是那苦味的柳蒿救了我们全家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