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美育思潮影响下的时代曲

［摘 要］ 近代社会的急剧变革催生出这一时期的各种社会思潮。清末时期，西方美育思想在中国的译介与传播，为中国社会教育救国提供了新的思想文化方案。近代以来，随着我国美育思想不断发展，美育逐渐在各个领域产生深刻的影响。本文通过对相关理论的梳理，论述了时代曲在近代美育思潮语境下的发展，并以《毛毛雨》为例具体分析其创作特征，同时阐述了时代曲的历史价值及现实启示。

［关键词］ 美育思潮；时代曲；黎锦晖；《毛毛雨》

［中图分类号］ J601" "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7-2233（２０２4）09-0187-03

近年来，国家十分重视美育的发展，因其在培养大众健全人格、开启民智方面具有重要功能和价值。因此充分利用文化遗产开展美育，有助于传承并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并坚定人民的文化自信，在润物无声中丰富全社会历史文化滋养。时代曲是诞生于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音乐，是在五四运动之后产生的新乐风，因深受当时的美育思潮和文化思想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区别于传统中国音乐，它既是中西方文化结合的产物，又是近代美育思潮在音乐方面的体现，对于后续新音乐的发展及近现代流行音乐的创作都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一、时代曲产生的背景

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后中国的知识分子开始觉醒，开始睁眼看世界，不再以“天朝大国”的身份自居。这些知识分子逐渐放眼世界，广泛地吸收和学习西方思想和文化，试图拯救思想贫瘠的国民、拯救落后的国家。

经济的发展、思想文化的进步等都刺激着音乐创作的审美观念开始转变。在思想文化上，五四新文化运动作为导火索，为人们的思想打开闸门，而随着新式学堂的建立以及学堂乐歌创作的开展，美育思想也逐渐萌芽。加之蔡元培、王国维、鲁迅等先进知识分子的推动——如蔡元培先生提出“美育代宗教”的口号，他们从国家的前途命运和实际情况出发，对美育的作用进行理论化的分析和阐述，赋予其更高的时代价值和时代内涵。这些行动使得美育思想在近代这一时期空前活跃，并对各个文化领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同时，在经济发展上，随着物质生活的不断翻新变化以及科技的进步（例如留声机的出现），人们对音乐的需求日益增长，音乐可以陶冶情感的观点成为主流思想并深入人心。

在诸多因素的相互刺激下，以黎锦晖为代表的一批深受近代美育思想影响的音乐创作者开始探索中国流行音乐的道路，思考音乐美育社会的重要作用，由此“时代曲”应运而生。

“时代曲”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当时新文化和新思想的传播，为之后我国国民精神的丰富以及禁锢大众的艺术审美思想的解放均作出了一定的贡献，因此“时代曲”是音乐美育教育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同时，“时代曲”也促进了民众对西方歌舞文化的理解，它在吸收借鉴国外先进作曲技术理论的基础上，创作了属于本民族的流行音乐作品，为我国后期流行音乐的创作树立典范，并产生了深远持久的影响。

二、以审美为核心的时代曲音乐创作

在二十世纪上半叶这一复杂的历史时期，近代美育兴起并不断发展。这一时期，中国社会由封建社会向现代化社会转型，不同阶级立场的政治群体为实现“救亡图存”这一目标而逐一登上历史舞台。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救亡图存、教育救国成为民众社会生活中的主题。同时，在西学东渐的学术背景以及出版业、报刊业的发展下，西方美育理论经译介进入中国并得到了传播。近代美育这一概念在中国由此兴起并确立，美育思潮逐渐形成，并逐步影响到各行各业。

1927年，上海某一弄堂里突然传出一首听起来有点新鲜而又倍感亲切的歌曲，这便是歌曲《毛毛雨》。作为我国第一首时代曲，它的出现为时代曲的发展拉开帷幕，同时其音乐特征为之后大部分时代曲的创作打下基础，并产生十分重要的影响，因此它的创作者黎锦晖也被称为“时代曲之父”。

（一）“时代曲之父”黎锦晖

十九世纪末，黎锦晖出生于一个书香世家，他自幼便学习传统文化以及传统古典乐器（古琴和弹拨乐器）。在中学期间，他对家乡的民间音乐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并开始接触民族民间音乐（湘剧、花鼓戏等）。这些丰富且独特的学习经历，便为他日后的音乐创作奠定了良好的理论基础和实践经验。

黎锦晖深受当时美育思潮的影响，并在音乐创作的历程中逐渐形成他的美育观点，即“平民音乐”。他主张用各种说唱形式的民间文艺来宣传新事物、新思想，把新文化运动推广到群众中去，他认为音乐应当以浅显易懂的方式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并起到一定的教育作用。

基于他的音乐美育观点，黎锦晖首创了儿童歌舞表演曲和儿童歌舞剧两种艺术体裁，为集音乐、舞蹈、戏剧、游戏于一体的全新儿童艺术形式。在创作上，他十分重视对作品题材的选取和把握，运用适合儿童特定心理的词曲进行艺术呈现，注重口语化、通俗化，并且表现出其根植于民间音乐的特色；在审美上，黎锦晖注重儿童歌舞剧的视听互补、综合的情态体验和思想主旨的表达。

此外，他还创办中国第一所现代歌舞剧团“明月歌舞社”，培养出周璇、王人美等优秀歌星，并通过远赴国外演出，将时代曲广泛传播到国外甚至传播到东南亚等国家。同时，黎锦晖创办了中国第一所专业歌舞院校——中华歌舞专修学校，该校与上海国立音专同年成立，作为专业培养歌舞表演学生的学校，它培养出如无产阶级音乐家聂耳等人才，这些专业音乐人才为后续时代曲的发展以及我国近代新音乐都作出了重要贡献。

（二）以审美为核心的音乐创作

以审美为核心的音乐创作，首先要尊重音乐艺术审美的规律，将音乐作为艺术审美的对象来看待，不仅仅只是重视音乐的功利性质，而是强调用音乐来沁润心灵、陶冶情操、培养音乐趣味，用音乐审美影响人的思想，从而影响行为，真正起到美育“内化于心，外化于行”的作用。

1.词之美——诗意盎然，朗朗上口

大部分创作时代曲的作曲家都受到过良好的传统文化教育，例如黎锦晖、黎锦光及贺绿汀、陈歌辛等人，因而他们所作时代曲的歌词大多充满文学气息和诗意，同时歌词中也传达出想要突破文言文的束缚、主张白话文的观点。

在歌词上，以《毛毛雨》为例，其创作者黎锦晖自幼接触传统文化教育，因此受传统文学的影响也较为深刻。受五四运动的影响，他主张人思想之独立、精神之独立，提倡人应当积极地追求更高的人生价值。这些在他作品的歌词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这首歌共有四段歌词，通过歌词的表达，仿佛能看到在江南烟雨中，一位少女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心上人的思慕，江边摇曳生姿的柳枝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情，这组画面充斥着盎然诗意。另外像“毛毛雨”“柳青青”“微微风”这样的叠词也增添了几分可爱俏皮，使歌词朗朗上口，易于传唱。从《毛毛雨》的歌词特点可以看出，大部分时代曲创作的歌词是新文化运动倡导白话文的产物，它们即充满诗意又朗朗上口。通过此可以看出当时的大批音乐家都极力地想摆脱文言文的影响，朝着白话文的方向发展。

同时，这些歌词描绘出一位少女对心上人的思念之情，能体现出作者对新时代、新青年、新女性的认可，认为女性也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勇敢地去表达自己的心声，而不是被封建思想所束缚。这体现出当时的作曲家深受五四运动的影响，通过歌词传递新时代正确的价值观，鼓励人们追求自由和民主，摆脱封建文化下所制定的条条框框的束缚，挣脱时代的枷锁，从而起到美育的作用。

2.曲之美——中西合璧，旋律清新

时代曲是在中西文化相互融合的环境下诞生的，受当时历史文化背景的影响，时代曲的调式大多包含了中国传统的五声调式，也吸收了西洋的大小调式。大多数时代曲采用的是民族调式，比如《毛毛雨》是G宫五声调式、四二拍，速度属于中等。不过，时代曲最独特之处在于其使用西洋乐器来进行伴奏，《毛毛雨》是最为典型的例子，它吸收了民间小调，以五声音阶为基础，使用西洋乐器伴奏，使用小号吹奏主旋律，加入爵士乐作为主要元素，单簧管和歌手同时进行演奏旋律，这也是让歌手更好地跟上旋律伴奏，而最为特殊的是里面还有钹的音响。这样的中西结合使得这首充满江南小调的乐曲更加饱满丰富，旋律鲜明、节奏轻快，使其一出现便火遍大江南北。

当时广大专业音乐家共同面临和探究的问题，是在音乐创作上寻求西方技法的中国化，而《毛毛雨》的出现为该问题交上了一份较为突出的答卷，为探索和研究该问题打下坚实基础。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它也推动了广大群众音乐审美观念和倾向的发展，对社会音乐美育产生深刻的影响。时代曲所追求的是个体“人”的进步与完善，通过对音乐的审美，包括对音乐的感受、欣赏、表现等活动，提高当时群众对音乐的感性审美能力，这是时代曲作为社会音乐美育所不可替代的本质功能。

3.声之美——突破传统，极具感染

值得注意的是，当时的音乐唱腔和唱法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传统戏曲音乐的审美标准。《毛毛雨》的第一位演唱者是黎锦晖的女儿黎明晖，她的声音极具辨识度——尖细直白，在唱腔上依旧带有旧式的戏曲风格，鲁迅先生把这种唱腔叫作“鸡猫子腔”，这种唱腔在现在听起来或许有些别扭，但在当时却极具感染力，而且大众也非常喜欢这种唱法。黎明晖的演唱中还带有一点小女生发嗲撒娇的感觉，这种声音也影响了后来很多的歌星像周璇、王人美等，是民国时期女歌星常呈现出的一种演唱时代曲时的声音状态。

这些民国时期的女歌星所演唱的时代曲在当时看来是风靡全国的，其演出场所主要在歌厅和舞厅，而这些场所的观众在当时多接受先进新思想，或是来自西方，所以汇聚于此的人是前卫的、先进的，因而歌星们的演出风格和服装造型在当时更是超前，比如留着短发的黎明晖，穿着非常时尚的短裙子、短上衣，一派欧美西化的风格，而且她在舞台上演出时非常活跃热情，有时还会和观众互动。

在某种层面上，时代曲的演唱风格体现了女性歌星对封建思想的抵抗，一定程度上传达了妇女追求自由和解放的思想，而且广大听众通过音乐美育能更加敏锐地感受音乐，从音乐中获得强烈的审美感受和艺术享受，增加人们的感性体验，从而使时代曲起到社会美育的作用。

三、时代曲的历史价值和当代启示

（一）历史价值

历史的车轮慢慢朝前滚动，当是非对错已成往事，唯有音乐在从容地诉说着往事。有人说黎锦晖写的时代曲都是不堪入耳的，并将《毛毛雨》等一系列时代曲作品称为“黄色歌曲”，但是一昧地批评在一定程度上略显偏颇，我们应当站在历史的角度全面、客观地看待时代曲。正如孙继南先生所说：“反复‘回首’，不断追求‘洞明’，实在是对黎锦晖先生进行全面、公正历史评价中非常重要并值得提倡的研究方法和学风。”［1］站在历史发展的客观角度，近代美育思潮下时代曲的独特性在于它能让教育者自身获得审美体验。在美育上，它以歌曲的形式向广大市民传递着独立解放的五四精神，完成普通教化、教育所无法达到的的美育目的；在题材上，它根植于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因而更易与之产生共鸣；在音乐创作上，以中西方相互融合的方式创作出的扣人心弦的乐曲，在一定程度上更易受到百姓们的喜爱。因此，时代曲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历史价值。

时代曲的历史价值主要包括三个方面：首先，时代曲作为社会音乐美育的代表，明确了音乐作为美感教育的重要手段在当时对人们的影响意义深远，其中黎锦晖的“平民音乐”理念更是深入人心，为当时美育普及起到积极作用；其次，在时代曲的影响下，人们开始更加重视以审美的眼光来看待音乐，把音乐作为审美对象来欣赏和学习，凸显音乐美育的本质；最后，时代曲的发展大大促进了我国近代音乐艺术的专业化发展，并造就了近代以来一大批的优秀音乐人才，例如聂耳、冼星海、周璇等人，他们为近现代音乐的发展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二）现代启示

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教育大会上强调：“要全面加强和改进学校美育，坚持以美育人、以文化人，提高学生审美和人文素养。”［2］由此可见美育的重要性，因此，在当代音乐创作中，近代审美思潮下的时代曲可以作为其吸收的养分和借鉴的对象。

第一，弘扬时代主旋律，歌颂时代新思想。作为文化的重要载体，中国音乐始终承载着继承和发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使命，以独特的身体姿态诉说着中华民族的文化内涵与价值旨归，呼应国家、时代和民族的文化需要而不断创新发展。围绕新时代音乐艺术，应更好地凸显中华文化气韵，讲好新时代中国故事，满足人民精神文化需求。

第二，以人民为导向，贴近群众生活。音乐创作者是把握音乐作品精神内涵与人文素养的主体，其创作应以人民群众为中心，走进人民群众、扎根人民群众、服务人民群众，将创作根本建立在人民情怀之上，方可创作出无愧于新时代、无愧于人民群众的音乐作品。音乐创作者应以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观为引领，坚持以人民群众为导向的创作要求，深刻体会文艺创作应取材于人民、作用于群众文化生活的“金科玉律”，创作出人们喜闻乐见、脍炙人口的音乐作品。

第三，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坚定文化自信。在继承黎氏学习民乐的理念的基础上，应更好地化用民乐问题，赋予传统音乐新的时代精神，使其焕发出新生命。因此，中国当代音乐创作者必须具备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深刻认同和坚定的文化自信。

结" "语

回顾时代曲的发展，不难看出近代美育的发展与音乐教育、音乐文化、社会发展之间相互影响的关系。同时，以现代眼光探究、挖掘近代音乐美育的思想内涵与时代价值，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音乐美育并实施音乐美育。近代思潮下的时代曲不仅对当时有着深远的历史意义，而且影响着后世，它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每一个新时代艺术工作者要重视美育，审美教育是时代所需、社会所需，更是我们每个个体所必备的精神财富。

参考文献：

［1］ 孙继南.对黎锦晖历史评价的再认识［J］.人民音乐，2002（04）：39-41.

［2］ 习近平：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发展道路 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N］.人民日报，2018-09-11（01）.

（责任编辑：刘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