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我国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的时代背景之下,民族地区在摆脱绝对贫困之后必须接续走向共同富裕。在理论逻辑上,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是促进各民族共同繁荣发展的时代诉求,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必然要求,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内在要求。在实践逻辑上,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其实践基点在于持续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其实践展开体现为促进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的有效衔接,其实践归宿在于通过不断夯实物质基础、价值基础、社会基础和思想基础以实现各民族共同富裕。从理论与实践的双层逻辑审视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可以呈现出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历史必然性与实践创造性。
【关键词】民族地区;摆脱贫困;共同富裕;理论逻辑;实践逻辑
【中图分类号】F127.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54X(2024)03-0182-0008
一、问题的提出
一般而言,我国“民族地区”主要包括新疆、西藏、内蒙古、广西、宁夏5个自治区和云南、贵州、青海3个多民族省份,以及其他地区的民族自治地方。
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征程上,民族地区能否实现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直接关系着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的解决和党的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实现。但是,长期以来,囿于地理空间的边缘化锁定、资源禀赋的低端化锁定、发展理念的滞后化锁定,[1]民族地区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突出,成为全国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短板”,“从全国来看,推动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最艰巨的任务在一些边疆民族地区。这些边疆民族地区在走向共同富裕的道路上不能掉队”[2]。鉴于此,现阶段探讨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理论与实践逻辑具有重要的理论与实践意义。
目前,学界关于民族地区摆脱贫困与共同富裕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时代背景。宋雅兵、朱进东从全面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视角,强调民族地区实现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不仅彰显了我们党的初心与使命,还体现着负责任大国的历史担当,是提高发展平衡性、协调性、包容性的必然选择。[3]二是民族地区脱贫攻坚的实践与经验。胡利华、朱海嘉重点分析民族地区70年来扶贫政策的历史逻辑、理论逻辑、实践逻辑及基本经验[4];王超品认为,民族地区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制度密码在于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以及在此基础上如何更好地将制度优势转换为治理效能[5]。三是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主要挑战。郑岩、孙一平认为,民族地区在总体实现全面脱贫之后呈现返贫风险、相对贫困问题、不平衡不充分发展问题突出等状况,严重妨碍共同富裕的实现。[6]四是民族地区走向共同富裕的对策建议。尹响、郭曼琦、吉娜认为,需要从加强顶层设计、促进产业现代化、扩大对外开放、提升基础设施联通水平、增强“五个认同”这几个方面来推动民族地区实现物质与精神共同富裕。[7]王明龙以社会空间为分析视角,从物质空间的生产正义、关系空间的分配正义以及精神空间人的全面发展正义三个维度构筑民族地区共同富裕的价值体系及实现进路。[8]吴本健、巩蓉蓉以空间正义为指向,指出民族地区实现共同富裕的具体路径:聚焦民族地区物理空间,积极拓展绿色、开放、创新的多样化空间;调整三次分配,更好实现民族地区分配正义;实施偏向民族地区的制度安排,促进民族地区空间正义;构建以人为核心的价值空间,为民族地区实现共同富裕服务。[9]
综上可见,学界对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时代背景、民族地区脱贫攻坚的实践与经验、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主要挑战及对策建议等方面进行了较为深入的探讨。但是,这些研究从研究内容看,偏重对民族地区脱贫攻坚与共同富裕的“独立性”研究,缺乏对二者的“联动性”研究;从研究特点看,缺乏对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深切关注,这也就从整体上制约了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落地执行力。因此,在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时代背景之下,本文将以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为立题的问题导向和研究起点,尝试对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理论与实践逻辑做进一步的探讨。
二、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时代背景
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奋斗目标的实现,意味着我国开始进入到从实现党的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向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迈进的新发展阶段。在完成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过程中,民族地区到2020年如期完成脱贫攻坚任务,其绝对贫困和区域性整体贫困问题得以总体解决,全国民族自治地方420个贫困县全部脱贫摘帽,28个人口较少民族全部实现整族脱贫,他们的获得感、安全感和幸福感显著提升,他们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同感显著增强,这说明党和国家在推动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方面迈出了坚实步伐。
民族地区脱贫攻坚事业所取得的伟大历史性成就具有重要的历史和现实意义。从历史维度来说,摆脱贫困是民族地区各族群众的夙愿,但囿于历史、地理、政治和自然等因素的影响,民族地区长期处于贫困之中。党的十八大之后,通过深入推进精准扶贫,打赢脱贫攻坚战,民族地区各族群众获得感、安全感和幸福感大幅提升,这有助于民族地区在摆脱贫困之后更好走向共同富裕。从现实维度来说,民族地区摆脱贫困,预示着我国的减贫事业取得全面胜利,极大打破了民族地区发展的物质桎梏,优化了国民经济结构,增强了民族团结和社会稳定;同时,彰显了我们党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执政理念,夯实了党的执政基础。
但是,在脱贫攻坚战取得决定性胜利之后,民族地区巩固脱贫攻坚成果的任务依然艰巨。其一,受地理环境的影响,民族地区在国家整体发展中处于弱势地位,其多样的地质地貌类型存在多种自然灾害的隐患,对少数民族生命财产安全造成威胁;闭塞的区位导致交通相对不便,难以与外界开展贸易往来,呈现出明显的空间贫困特征。[10]其二,产业人才匮乏和产业基础薄弱,产业带动经济发展的后劲不足,产业的乡村振兴效应不强。其三,基础设施建设不全和基本公共服务不足,如,一些乡村厕改技术不成熟,村内道路建设尚未覆盖全体乡村;城乡医疗卫生发展差距较大,乡村社保养老标准不高、覆盖面不全,无法满足发展需要。其四,民族文化与乡村振兴实践没有实现更好结合。许多优秀民族文化传承发展艰难,许多优良传统习俗被遗忘,再加上少数民族群众整体文化水平相对偏低,他们在新农技应用推广和理念领悟方面存在困难,难以将文化软实力转化为持续致富原动力。其五,民族地区事务治理的挑战。就治理目标的多样性来说,既要维护民族地区稳定,又要促进民族地区乡村振兴;既要照顾民族地区不同群体的价值需求,又要考虑民族地区治理环境的特殊性,这对民族地区社会治理造成巨大挑战。
总之,现阶段民族地区巩固脱贫攻坚成果、防止返贫的任务比其他地区更加艰巨和紧迫。所以,党中央在全国实现全面脱贫之后设置五年过渡期,在此期间确保主要帮扶政策总体稳定,以防止发生规模性返贫;同时,脱贫摘帽不是终点,而是走向共同富裕的起点,民族地区需要做好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的有效衔接,在此基础上才有可能实现共同富裕。
基于以上分析,就民族地区摆脱贫困、乡村振兴和共同富裕三者关系来看,其一,摆脱贫困是实现乡村振兴的前提,也是走向共同富裕的起点,而乡村振兴则是承接摆脱贫困与共同富裕的桥梁和纽带,也是连接党的两个百年奋斗目标的关键一环。其二,推动民族地区实现全面乡村振兴,可以补齐民族地区民生“短板”,解决自身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攻克其实现共同富裕的难点,从而成为扎实推进共同富裕的重要抓手。其三,民族地区脱贫攻坚成果既要“巩固”,也要“拓展”,这成为目前民族地区“三农”工作的首要任务。因此,民族地区实现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对于党的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实现和中国式现代化的推进具有重要意义。
三、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理论逻辑
科学揭示和阐明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理论逻辑,对于推动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具有重要的理论启示和实践意义。民族地区彻底摆脱贫困与走向共同富裕是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重要内容,二者在理论逻辑上统一于促进各民族共同繁荣发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和实现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目标之中。
(一)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是促进各民族共同繁荣发展的时代诉求
帮助各少数民族摆脱贫困、并在此基础上实现各少数民族共同富裕,是我们党民族工作的重要内容。毛泽东同志指出:“让各少数民族得到发展和进步”,是“整个国家的利益”。[12]189
在毛泽东同志的领导之下,通过新民主主义革命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为各民族摆脱贫困奠定了政治前提;通过“三大改造”建立了社会主义基本制度,为各民族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奠定了制度基础。周恩来同志强调:“我们对各民族既要平等,又要使大家繁荣。各民族繁荣是我们社会主义在民族政策上的根本立场。”[11]179改革开放之后,邓小平同志通过拨乱反正,彻底否定“民族问题实质是阶级问题”的错误观点,促成了平等、团结、互助的民族关系的最终确立。同时,在先富带动后富,最终达到共同富裕这一发展战略的推动下,各民族不断摆脱贫困,逐渐富裕起来。江泽民同志指出新中国党的民族工作主要有两大历史任务:一是引导各民族共同走上社会主义道路,二是促进各民族的共同繁荣,“这既是少数民族地区人民群众的迫切需求,也是我们社会主义民族政策的根本原则”。[11]251胡锦涛同志将“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13]73确立为党的民族工作主题。这“两个共同”高度概括了党的民族工作的奋斗目标。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同志一方面带领各民族打赢脱贫攻坚战,实现各民族全面脱贫;另一方面继续强调“坚持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这一民族工作主题[14];并强调“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一个民族也不能少。我们要大力促进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为强国建设、民族复兴凝聚磅礴力量;要全面实现各民族共同繁荣发展,让各族人民共享强国建设、民族复兴的伟大荣光”[15]。
因此,聚焦在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这一民族工作主题之下,民族地区需要在全面脱贫的基础上接续巩固脱贫攻坚成果,进而才能走向共同富裕。巩固脱贫攻坚成果,不断稳固脱贫群众的基本生计和提升他们的收入水平,对于到2035年各民族“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具有基础性意义,并且对于到2050年各民族“基本实现共同富裕”具有保障性意义。可见,“共同团结奋斗”是民族地区实现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动力和基础;“共同繁荣发展”是民族地区“共同团结奋斗”的目标导向,突出了民族地区“共同团结奋斗”的结果和意义。同时,依靠“共同团结奋斗”走向“共同繁荣发展”,并通过“共同繁荣发展”促进民族复兴和社会主义现代化目标的实现,彰显了从“共同团结奋斗”到“共同富裕”再到“共同繁荣发展”最后到“民族复兴”和“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层层演进逻辑,充分表达了促进各民族共同繁荣发展的新时代诉求,体现了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新时代民族工作主题和目标认识的深化。
(二)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必然要求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强调:“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的‘纲’,所有工作要向此聚焦”[16]246,“中华民族和各民族的关系,是一个大家庭和家庭成员的关系,各民族的关系,是一个大家庭里不同成员的关系”[17]105。中华民族与各民族之间的关系是“一体”与“多元”之间的关系,“多元”构成了“一体”,“一体”反映和代表着“多元”的命运与共关系,所以,“一体”是主线和方向。现阶段,这个主线就是促进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这个方向就是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民族地区在全面脱贫之后接续推进共同富裕既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目标导向,也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力量所在。具体来说,首先,促进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目标。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各民族需要有共同奋斗目标,这一共同奋斗目标集中体现为促进各民族“共同富裕”“共同繁荣发展”。因此,以促进各民族“共同富裕”“共同繁荣发展”为共同目标,可以更好满足各民族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才能更好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以中华民族的大团结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其次,促进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可以形成有效的集体行动力。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是从物质脱贫走向物质和精神共同富裕的过程。所以,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双重满足,是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核心目标。以此为目标,可以有效形成各民族的集体行动力,将各民族的思想与行动统一到党中央重大决策部署上来。再次,促进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有效路径。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需要兼顾物质上的共同富裕与精神上的共同富裕的辩证统一。因为,物质上的共同富裕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精神上的共同富裕;而精神上的共同富裕在一定程度上反作用于物质上的共同富裕。所以,在遵循中华民族共同体“一体”之下,各民族需要实现共同和均衡发展,不断缩小发展差距,补齐发展“短板”,促进各民族实现持续脱贫和整体富裕,以此形成利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正向合力。
因此,在中华民族共同体视域之下,各民族和中华民族之间的关系实质上是部分与整体的关系。基于这一关系,一则要将民族地区的发展有机融入国家整体发展之中,在推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实践中不断促进民族地区与全国形成一体化发展;二则促进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是更好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关键保障,可以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物质保障和精神动力,成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基本条件;三则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利于激发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创造美好生活的内在动力,为实现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提供智力支持和精神保障[7]。
(三)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内在要求
实现各民族共同走向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人的一贯追求。中国共产党自1921年成立至1949年这28年里,自觉将实现民族的彻底解放和中华民族的现代化作为自己的历史使命,变革旧的社会制度,推翻旧的国家政权,建立人民民主政权,然后在此基础上尽快改变落后状态,实现国家的现代化。在我国开始进入社会主义社会之初,毛泽东同志先是将“现代农业”“现代工业”和“现代科学文化”这“三个现代化”作为中国现代化建设目标[18]268,后来在这“三个现代化”的基础上又增加“国防现代化”[19]116。周恩来同志在1964年全国人大三届一次会议上正式将新中国现代化建设目标表述为“现代农业”“现代工业”“现代国防”“现代科学技术”这“四个现代化”。1979年12月,邓小平同志正式提出“中国式”的“四个现代化”,并以“小康之家”来指称“中国式”的“四个现代化”。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新时代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两个阶段目标;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基于“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有机衔接,着重描绘了“十四五”时期和到2035年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图景;党的二十大报告正式提出,“从现在起,中国共产党的中心任务就是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20]21为实现这一新的奋斗目标,习近平着重强调了今后五年的主要目标任务,并强调“中国式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20]22。这些概括和谋划体现了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于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规律的科学认识,为今后党和国家事业发展提供了根本遵循。在实现党的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新征程上,全力促进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是民族地区实现共同繁荣发展、与全国同步实现现代化的必然选择。
所以,摆脱贫困、实现共同富裕的“中国式现代化”,一个民族也不能少。首先,“中国式现代化”内含“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它不仅要求民族地区实现全面稳定脱贫,更要求其实现共同富裕的现代化。没有民族地区共同富裕的现代化,也就没有“中国式现代化”。其次,“中国式现代化”通过不断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实现社会生产力发展的不断跃升,不断做大做强做优经济“蛋糕”,可以为民族地区实现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提供物质保障。再次,民族地区实现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可以提升民族地区各族群众幸福感、获得感、安全感,增强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从而为实现“中国式现代化”创造良好社会环境。因此,民族地区需要以“中国式现代化”目标建设为导向,不断夯实摆脱贫困的根基,进而走向共同富裕,为实现“中国式现代化”创造条件。
四、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实践逻辑
民族地区要在进一步巩固脱贫攻坚成果的基础上,促进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的有效衔接,补齐发展“短板”,实现共同富裕。因此,民族地区实现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实践基点在于持续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其实践展开体现为促进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的有效衔接;其实践归宿在于实现各民族共同富裕。
(一)实践基点:持续巩固脱贫攻坚成果
当前民族地区稳定脱贫的根基尚不牢固,可持续脱贫动力尚不完全形成,仍然存在规模性返贫风险。对于规模性返贫,目前学界和政界并没有统一定论。就规模性返贫中的“规模”来说,一种观点认为是指“2020年贫困县摘帽的3.5%、3%或2%的标准[21];另一种观点认为是指2023年中央一号文件所指的“整村整乡”返贫[22]。尽管规模性返贫中的“规模”并不统一,但学界关于返贫监测对象是有共识的,即一般认为包括脱贫不稳定户、边缘致贫户和因病因灾因意外等导致的“突发困难户”这三类。根据2022年民政部《低收入人口动态监测和常态化救助帮扶工作指南》,低收入人口被界定为“低保对象、特困人员、低保边缘等易返贫致贫人口、因病因灾因意外而导致的‘突发支出型困难人口’、其他低收入人口”这五类。可见,不管是“三类”还是“五类”低收入人口,都呈现出突发规模性返贫(主要是指因病因灾因意外而导致基本生活出现严重困难)、群体性规模返贫(主要是指“三类”或“五类”人口、易地扶贫搬迁户和在“三保障”上存在高度返贫风险的人口)、区域性规模返贫(主要是指因地理位置偏僻、资源禀赋较差和市场发育程度不高而形成的地域模块性贫困)倾向。[23]
对此,民族地区在实现全面脱贫之后,需要在中央设立的5年防止返贫过渡期内确保不发生规模性返贫和新增致贫现象。为此,第一,要完善返贫动态识别监测机制。需要通盘考虑民族地区面临致贫因素的复杂性,坚持相对贫困线和刚性致贫因素相结合,建立多维度、城乡一体的识别体系,坚持上下结合、公平公正原则来开展识别工作。坚持网格监测,简化识别程序,快速识别,以分区、分阶段调整来适应和优化贫困识别监测体系,实施一村一户一册防返贫动态监管体系。第二,要完善常态化帮扶政策。坚持“扶上马、送一程”原则,做到落实摘帽不摘责任、摘帽不摘政策、摘帽不摘帮扶、摘帽不摘监管,确保扶贫政策的连贯性,做到应纳尽纳、应帮必帮、应扶必扶、不落一人。第三,要研究和制定相应的“造血型”政策。如,在理念引导上,政府应采取多种举措提升农户脱贫致富意识,促使其积极投身脱贫致富实践;在产业发展上,完善产业发展规划和乡村治理模式,打造农民群众参与平台,使其成为产业发展的受益者和参与者,带动更多少数民族群众实现稳定就业;在教育帮扶上,可以从完善师范生招生制度、教师支教制度和教师培训机制等方面综合提升教师质量,加强对农民的就业培训和教育帮扶,不断提升其自我发展能力。[24]第四,要继续强化“两不愁”“三保障”标准,对易返贫农户提供实实在在的“兜底”保障,并实行分层分类帮扶政策。在分类管理方面,针对脱贫不稳定户、贫困边缘户和其他易返贫户进行细分,以此评估帮扶对象的救助需求;在分层救助方面,着重做好基本生活救助、急难社会救助、专项社会救助和社会力量参与救助工作,满足不同类别救助对象不同层次的救助需求[25]。
(二)实践展开:促进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的有效衔接
促进民族地区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有效衔接既有的一般做法主要包括:以脱贫攻坚为抓手,改善群众生活质量;以特色产业为引领,推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结合自身资源优势,加强县域经济发展。这为进一步促进民族地区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积累了宝贵经验。但是,在具体实践中依然面临一些尤为突出的现实难题,一是从脱贫攻坚走向乡村振兴缺乏人才支撑,乡村“空心化”和“人才饥荒”愈发严重;二是产业发展体系不完整,导致从产业扶贫到产业振兴衔接不畅;三是基础设施建设和公共资源配置存在“短板”,无法满足民族地区各族群众生产生活需求。上述三方面现实难题成为制约促进民族地区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最为关键问题。
据此,首先,构建乡村人才优化机制,确保乡村内生动力充足。[26]人才是脱贫攻坚的重要力量,也是乡村振兴的关键。促进民族地区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有效衔接,既要注重乡土人才培养,也要引进高质量人才,更要留住人才,确保乡村人才活力。一是加强本土人才培养。完善本土人才分类识别建档机制,并制定精细化的本土人才培养方案。二是支持人才引进与回流。相关政府部门需要注重多方聚才,完善乡村人才引进与回流优惠政策,促成人才优惠补贴政策落地见效。三是加强基层党组织队伍建设。尤其注重以政治担当为重点,完善基层干部选拔培优机制。在具体实践中,注重考察基层干部是否将乡村持续脱贫致富作为工作中心,是否敢于肯于将为民办事作为使命担当,综合研判基层干部履职情况。四是实施乡村各类人才培训计划。政府可以因地制宜采取集中培训、现场观摩等形式,分期分批举办乡村基层治理、乡村产业发展专题培训,促进培训教育在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过程中的全覆盖。
其次,完善产业发展体系,以产业振兴赋能乡村振兴。产业振兴是促进民族地区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物质基础。一方面,民族地区以第一产业为主,第一产业产品绝大多数只处于初级阶段,以初级原材料为主,没有形成深加工、精加工产业链,其产品附加值较低,产品收益不高,产品品牌不强。另一方面,受交通不便、信息不灵、标准化控制不足等多种因素的影响,民族地区农产品时常出现滞销困局。由此,民族地区需要因地制宜促进产业发展。一是做好产业规划布局。利用自身资源优势培育优势产业,通过优势产业带动相关产业兴旺,从而形成环环相关的产业链,促进优势产业成群发展。二是畅通供销渠道。从注重提高产业生产效率和质量出发,注重建设农产品储存保鲜设施,完善产品供应链。同时,注重开发销售平台,如加强国内外电商平台和批发市场合作,实现线上线下双线销售。三是打造特色产业品牌。坚持以地理标志产品、文化资源为基点,形成品牌,并注重宣传推广品牌,以提升品牌质量为标杆,提升品牌的影响力和竞争力。
再次,完善基础设施建设和优化公共资源配置,改善生产生活条件。脱贫攻坚期间,党中央、国务院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措施,以更好完善民族地区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取得了显著成效,但仍然存在较大的城乡差距。因此,一方面,需要继续完善基础设施建设。主要包括:在道路交通方面,深入分析道路交通建设实况,全面提升公路等级,着力建成城乡贯通、内外畅通的综合交通网络。在农网改造方面,需要解决村寨供电容量不足、电压不稳问题,满足村民从“用上电”到“用好电”的基本生活需要。在数字赋能乡村振兴方面,需要实现网络扶贫致富与数字乡村建设联通,畅通“产品出村”和“网贷下乡”的双轨渠道,为乡村发展打通数字化通道。另一方面,需要优化城乡公共资源配置。主要包括:在教育方面,需要提升乡村教育质量、确保学前教育资源供足,改善乡镇寄宿制学校办学条件,确保有一定量的乡村办学规模,完善教师配给制度,健全县域校长、教师轮岗制,打造城乡学校共同体。在医疗方面,需要加强乡镇中心卫生院和村级卫生院建设,完善基层坐诊、双向转诊、急慢分离、上下联动分级诊疗机制,加强县域医疗卫生共同体建设。在养老服务方面,需要完善村级养老服务体系。以幸福养老院、日间照料中心建设为抓手,构建以机构为主体,居家为补充、社区为中介的医养结合模式。
(三)实践归宿:实现各民族共同富裕
第一,物质基础: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推动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首先要解决民族地区经济高质量发展问题。在新时代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伟大号召之下,民族地区需要将自身发展纳入全国“一盘棋”的发展格局之中,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首先,善于抓住新发展机遇,积极推进思想解放,大胆尝试。大力打造向西向南向北开放新高地,以自身为中心,借助区域优势的带动和影响作用,构建区域跨国产业供应链。[3]其次,整合自身资源优势,促进各领域各层次深化联合作业;加强数字技术和信息技术的共享与交流,为数字技术和信息技术赋能民族地区经济高质量发展搭建平台。再次,大力拓展绿色空间,将生态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效益,做到既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利用资源优势培育新的产业优势,建构可持续发展的包容性生态空间。[9]最后,强化政府、市场、社会等多元主体协调合作,充分发挥“有为政府”“有效市场”“有爱社会”等主体参与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实践,以共建共治共享开创民族地区经济高质量发展新局面。
第二,价值基础:保障和改善民生。民族地区实现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始终要坚守人民立场,以保障和改善民生为立足点,补齐民生“短板”。首先,需要巩固和拓展脱贫攻坚成果。既要继续强化“两不愁”“三保障”标准,以更好规避规模性返贫风险;又要以乡村振兴为引领,协同推进由脱贫攻坚期间注重物质脱贫转向实现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五个方面的乡村振兴。这样既能巩固既有脱贫攻坚成果,又能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实现脱贫攻坚成果的拓展。其次,需要优先将民族地区社会事业发展作为支撑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重要任务。需要着力加强民族地区教育、科技、文化、医疗、就业、社会保障等领域发展;通过转移支付、财政支持等方式,尽快推进民族地区公共服务建设和公共服务均等化发展。再次,需要将提高农民收入作为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关键点,构建以共享为导向的可持续增收机制,坚持农民主体地位,千方百计增加农民的物质性收入。同时,还要正确处理外源帮扶和农民自身努力的关系,激发农民形成脱贫致富的内生动力,不断提高农民群众科学文化素质,补齐其“精神短板”,促使其主动摆脱思想贫困,实现精神富裕。
第三,社会基础:创新社会治理。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事关中国经济发展,也事关党的执政根基,它内含加强和创新社会治理,提升社会治理能力和公共服务供给要求。首先,必须坚持党的领导,发挥基层党组织的领导核心作用。党的领导是全方位的,需要形成党委领导、政府负责、社会协调为导向的全面而系统的治理体系。强调在坚持党的领导之下,充分发挥各民族群众共同参与民族事务治理的主人翁意识和主体作用,共享治理成果。其次,守好意识形态阵地,确保民族地区长期稳定。民族地区社会治理的核心在于,在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之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旗帜鲜明反对民族分裂主义、宗教极端主义、大汉族主义和地方民族主义,筑牢意识形态安全阵地。再次,坚持法治化治理路向。既要构建一整套利于解决民族问题的法治体系,加强法治宣传教育,提升各族群众法治水平;又要依法打击民族地区各类违法犯罪行为,提升民族事务治理法治化水平,在法治轨道上推进民族地区社会治理现代化。[27]
第四,思想基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推动民族工作要依靠两种力量,一种是物质力量,一种是精神力量。”[28]284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对于推动民族地区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具有强大的精神引领作用。据此,首先,坚持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贯彻落实党中央关于做好新时代民族工作的最新指示和重要精神,提升解决民族问题、做好民族工作的能力。其次,尊重各民族的文化传统、风俗习惯、宗教信仰,促进各民族深入交往交流交融,加深了解,求同存异,自觉将各民族发展纳入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之中。再次,深入开展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宣传教育,引导各民族理解和认同党的民族政策,找准民族团结工作与各民族的心理契合点、情感共鸣点,坚决反对各种不利于民族团结的思想观念,增强各民族的大是大非观。最后,树立和突出各民族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和中华民族形象,弘扬优秀民族传统文化,增强各民族的中华文化认同感,以文化认同增强情感共鸣,以更好提高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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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LOGIC OF THE TRANSITION FROM POVERTY TO COMMON PROSPERITY IN ETHNIC AREAS
Mo Bingkun,Li Ziyuan
Abstract:Against the backdrop of China embarking on a new journey of building a socialist modernized country in all aspects,ethnic areas must continue to move towards common prosperity after overcoming absolute poverty.In terms of theoretical logic,the transition from poverty to common prosperity in ethnic areas is an appeal of the times to promote the common prosperity and development of all ethnic groups,an inevitable requirement for forging a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and an inherent requirement of realizing the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In terms of practical logic,the transition from poverty to common prosperity in ethnic areas is based on the continuous alleviation of poverty.Its practical implementation is reflected in building an effective connection between poverty alleviation to rural revitalization,and its ultimate goal is to achieve common prosperity for all ethnic groups by continuously consolidating their material,value,social and ideological foundations.Examining the transition of ethnic areas from poverty alleviation to common prosperity from the dual logic of theory and practice can demonstrate the historical inevitability and practical creativity of the transition from poverty to common prosperity in ethnic areas.
Keywords:Ethnic Areas;Poverty Alleviation;Common Prosperity;Theoretical Logic;Practical Logic
〔责任编辑:农世杰〕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西部乡村从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实现机制研究”(22BKS125)。
【作 者】莫炳坤,广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广东广州,510006;李资源,中南民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湖北武汉,4300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