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吃相思”作为都柳江流域黔桂交界区域多民族共享的大型寨际交往活动,有效地促进了区域民族交流与社会互动。“吃相思”民俗的仪式过程中,参与主体通过“拦门迎宾”“芦笙互动”“饮酒共餐”“礼物互惠”等具体仪式链环短暂聚集,以平等互信、热情兴奋的状态融入到仪式中,获得了积极的情感能量,形塑了芦笙文化符号,生成了互惠共生的道德标准,在集体欢腾中实现了群体团结。因此,在具体的民族社会交往互动中,应关注民族交往的互动情境、交往主体的情感能量、民族认同的集体符号、平等互惠的道德规范等方面,发挥情感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的纽带作用。
【关键词】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互动仪式;情感;“吃相思”
【中图分类号】C95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54X(2024)03-0138-0009
一、问题的提出
2021年,习近平在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指出:“必须促进各民族广泛交往交流交融,促进各民族在理想、信念、情感、文化上的团结统一,守望相助、手足情深。”[1]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实现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必然选择。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建立“各民族相互嵌入的社会结构和社区环境”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具体实践,民族相互嵌入的社区环境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空间基础,相互嵌入的社会结构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客观结果,前者是后者在实践层面的延伸和具体的思路及举措。[2]在都柳江流域的黔桂交界区域(主要包括贵州从江县、广西融水苗族自治县和三江侗族自治县),苗、侗、壮、瑶等多民族长期在此聚集,各民族在物理空间上杂居,在文化空间上交融,在长期的交往互动中,形成了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相互依存、文化共享的相互嵌入的文化环境和社会结构,因此该区域对于研究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实践具有代表性意义。
情感是个人为满足一定的需求,在外界的某种刺激下形成的对事和物的态度体验。民族情感也是民族共同体与具体需要相关的一种心理态度的体验情绪。情感是民族共同心理的重要方面,也是民族交往心理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推动互嵌式社会结构建设中需要参考的重要维度。[3]在具体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实践中,情绪和情感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一般而言,情感与人的精神和社会需求相联系,情绪具有情境性、暂时性和外显性,而情感具有稳定性、持久性和内隐性特征。[4]要实现民族社会交往、文化交流和情感交融,情感在构建生活共同体中至关重要,是维系民族共同体续存与发展的纽带,积极的情感能量也是激发社会互动、增进社会互利和汇聚集体意志的重要保障。[5]“情感回答着社会为什么是可能的以及何以是可能的这一社会学的中心问题”[6]3,因此,情感是个体和群体交往心理的基础,在构建民族相互嵌入的社会结构中,应该把空间互嵌作为前提,把情感互嵌作为价值归依与检验和谐稳定的民族社会关系的试金石。
在流动的现代性语境下,黔桂交界的都柳江流域依旧盛行着由村民自发组织和参与的民间寨际交往活动“吃相思”,该活动对区域传统社会结构的维系和民族关系的塑造发挥着积极作用。以“吃相思”交往互动为田野对象,能为透视和厘清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情感逻辑提供个案研究的地方性意义和路径研究的学理性支撑。本文以贵州省从江县秀塘乡下加畜苗寨(客寨)赴从江县加榜乡利娘苗寨(主寨)“吃相思”活动为田野对象,解构“吃相思”的具体链环,借用互动仪式链理论分析框架,从情感社会学视角,探讨在现代性流动语境下,地方性社会结构中的互动的“社会秩序何以可能”这一问题,继而通过对这一地方性知识来理解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情感机制和逻辑。由于社会关系和人类情感的相对内隐和复杂,因此本文在参与式观察的基础上,对田野点的关键报道人进行深度访谈,以期从文化持有者内部视角对“吃相思”活动予以理解。
二、“吃相思”:各民族共创共有共享的社会交往实践
在都柳江流域的黔桂交界区域,苗、侗、壮、瑶等民族在长期的社会互动和文化交融中,形塑了“吃相思”这一各民族共创共有共享的民俗活动。在从江境内的苗族称“吃相思”为“阿虾达”或“阿虾得”,融水境内的苗族称其为“打同年”,从江、三江境内的侗族称为“为客”“为嘿”“月也”或“也伴”。“吃相思”一般在每年春节或者秋收前后举行,活动以寨子为主体,主寨成员集体到客寨做客,随后相邀互约,主客寨交换身份,定期轮流做东道主,建立联系,保持往来。历史上“吃相思”在湘黔桂交界的侗族地区盛行,清代《通道县志》载其“每入正月内,男女成群吹芦笙。各寨游戏彼此往来,宰牲款待,日踏歌坛,一月皆然”[7]。近代以来,“吃相思”广泛流行于都柳江流域黔桂交界区域,徐松石先生在考察粤江流域的民族风情后曾论述:“岁节工暇,男女千百为群,遍游各寨。近寨,则吹芦管。寨人闻声,亦集众吹管出迎。男女相见,均握手为礼,款以酒食。数日而后去。有时两寨男女空寨赛乐……欢呼狂舞,以示大捷焉。”[8]27“吃相思”可以在不同民族之间开展,在二十世纪80年代初期,贵州从江县境内的丙妹镇苗寨岑报与和平乡侗寨占里就展开了“吃相思”[9]162。另外,“吃相思”也是实现跨区域社会交往的重要媒介,在二十一世纪初都柳江流域的黔桂两地侗族村寨自发开展的“吃相思”互访活动,也结下歌缘情深的佳话。[10]“吃相思”的目的是社交,可以按参与双方的熟悉程度分为两种情形,一种是经过循环的“吃相思”而熟悉的“世交”对象,一种是以赛芦笙、踩歌堂等社交活动而认识的“新交”对象。按活动性质,一是为促进村寨男女青年的婚姻交换,[11]453建立以联姻关系为依托的亲缘联结,一是古代族群为抵御外敌和强化集体耕作生产形成的“村寨结盟”的残存,[12]建立“老庚”性质的地缘联结,后来逐渐演变为以娱乐和社会交往为目的的自发式的民间集体性社交活动。“吃相思”可在不同民族之间开展,并且在具体的社会文化实践中,活动的形式和内容也在变异。“吃相思”的一般性流程和仪式规范包括拦门对歌、芦笙互动、饮酒共餐、牺牲祭祀、“坐妹”或“闹姑娘”、辞别送礼等。
“吃相思”是区域社会以姻缘、地缘和亲缘为基础的社会关系的集中体现,在文化心理层面体现了民族热情好客、集体娱乐的社交方式,是“总体呈现体系”在民族社会文化的具体运作实践。“吃相思”有深刻的历史逻辑和现实基础,正如王明珂指出的“一个族群,常以共同的仪式来定期或不定期的加强此集体记忆”[13]31。“吃相思”作为一种仪式是族群强化集体记忆的媒介,是族群重构“集体记忆”和延续“社会记忆”的文化实践,同时也是在现实环境中调适生存策略,强化区域关系网络的手段,在族群认同的形成和区域社会的交往中发挥积极的作用。张少春认为此类民俗活动在“欠”与“还”的互惠性计算逻辑下,实际上体现的是一套共享性的民族交往规则,是地方族群在不断交往和融合过程中发展起来的地方的社会构建的重要方面。[14]徐赣丽和彭晔从姻亲和地缘两方面对此类民俗活动进行分析,认为其反映了地方社会的深层文化,维持和生产了地方社会网络关系,强化了地方社会秩序。[15]然而,现如今“吃相思”已经不再以联姻为主要目的,其更突出了“娱人”的功能和价值意涵,以上研究只对“吃相思”的交换规则和生成意义进行了分析,仍然没有回答活动“秩序何以可能”这一问题,为什么“吃相思”这一民俗活动能够延续至今?“吃相思”互动活动的内在情感逻辑是什么?“吃相思”对研究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具有怎样的意义和价值?这也是本文拟回答的问题。
三、“吃相思”互动仪式的观察:集体欢腾
兰德尔·柯林斯(Randall Collins),对微观情境的互动仪式进行深层次的机制探讨,提出了“互动仪式链”理论。他认为,情感能量是个人互动行为的内在驱动力,在互动仪式中“程序”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在于参与者的共同关注焦点以及情感的投入,通过有节奏地反馈和循环,实现个体情绪状态到情感能量的转换,最终产生群体认同、个体情感能量和社会关系符号等结果,而微观社会可以看作一个个互动仪式组成的际遇链。
(一)“吃相思”互动仪式的组成要素
作为互动仪式的“吃相思”包含以下组成要素:第一,两个或者以上的人聚集在同一场所,不管他们是否有意识的注意到彼此,都能通过身体在场相互影响。“吃相思”是村寨集体互动交往活动,活动要求客寨人员集体到主寨做客,主寨和客寨的成员在活动期间通过各种形式聚集在主寨,活动期间相互影响。第二,对局外人设定界限,以明确参与主体的身份。“吃相思”是建立在“熟人社会”背景下的群体性交往,每次活动都有明确的社交对象。“吃相思”一般以村寨为单位开展,参与活动的主客寨会以村寨作为边界,对局外人的“他者”设置界限,形成了典型的局外人屏障,活动自动将局内人和局外人进行区分。第三,人们将其注意力集中在共同的对象或活动上,并通过相互传达而彼此知道关注的焦点。无论是“吃相思”的前期筹备,还是活动中的“拦门迎宾”“芦笙互动”“饮酒共餐”“礼物互惠”等具体的仪式链环中,主寨和客寨的参与主体,全程参与,共同行动,高度关注和融入“吃相思”的仪式活动。第四,人们分享共同的情绪或情感体验。在“吃相思”中,参与者以热情饱满的情绪融入,对活动表现出极高的期待和热情,并且在活动中呈现出兴奋、自信的高峰情感体验的状态。[16]86
(二)“吃相思”的过程:相互关注与情感连带
互动仪式的核心是一个过程,在该过程中参与者围绕具体的事象生成共同的关注焦点,并彼此响应,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微观节奏和情感。[16]79
1.“吃相思”前的准备工作
“吃相思”的时间是约定俗成的,集中在正月或者苗族吃新节前后的农闲时节开展,开展的时间少则一天一晚,多至七天七晚。[17]26“仪式本质上是一个身体经历的过程”[16]93,“吃相思”是村寨集体性庆典,活动前两寨的年轻村民大都提前返乡。主寨提前备好用于招待客人的牲畜和回礼的礼品,通常包括小黄牛、香猪、鸡、鸭等牲畜和家禽,以及鞋垫、手帕等送给客寨罗汉罗汉是“吃相思”中对于未婚男子的一种称呼,因为“吃相思”带有促进青年男女交往的目的,一般而言主寨有未婚女子的主人家会为客寨来访的未婚男子准备鞋垫、手帕等礼物。的礼物。在活动前几天主寨就开始扫寨,装饰寨门,寨子里沿路装饰彩旗,准备好招待客人的餐食和餐具等。在活动前一天准备糯米饭和菜肴,前期准备活动由全寨村民分工协作,集体参与完成。
2.“吃相思”中的典型文化事象
通过田野发现,“吃相思”活动的主要文化事象包含“拦门迎宾”“芦笙互动”“饮酒共餐”“礼物互惠”四个构成要件。
一是“拦门迎宾”。拦门迎宾环节是“吃相思”中双方第一次的面对面接触。“吃相思”是村寨集体性的活动,一般而言客寨只会留下不便出行的年长者在家看守,其余人员全部赴主寨参加活动。客寨队伍在离寨门100余米的地方下车休整,芦笙队就地取材,在路旁的山坡上折取青色的“芭芒草”装扮芦笙,以示客寨身份,然后列队步行前进。寨老高举下加畜苗寨芦笙队队旗在前引路,芦笙队走在中间,其他人紧随其后。临近寨门时,客寨率先吹奏报信曲,向主寨通风报信。主寨的队伍早已在寨门前等候多时,全寨女性盛装打扮,芦笙队立即进行响应,主客双方你来我往正式拉开“吃相思”的序幕。在苗寨,吹芦笙迎客进寨是最高的待客之道,大约经过三轮的吹奏后,主寨的寨老高举利娘苗寨芦笙队队旗出寨门迎接客寨,这是整个仪式中的第一次芦笙互动。按照苗寨的礼仪,每个进入寨门的人都需要喝拦门酒和吃腊肉。主寨年轻女性用竹筒装好自酿的苗家米酒,依次将米酒敬献给客人,同时另一位女主人夹一块腊肉喂到客人嘴里,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为了表示热情,女主人一般会劝男子将竹筒里的酒饮完,而男子会故意推搡躲闪,一敬一让,往往几个回合,氛围融洽,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在男性进入寨子后,拦门迎宾环节才进入了高潮。此时,主客双方进行对歌的互动仪式。在对歌中,先是主寨起唱对客寨表示欢迎,随后客寨进行回歌表示感谢。歌唱的内容根据“吃相思”活动的场景而定,以表示对客寨的欢迎与对主寨的感激之情,吟唱的对象也是情景化的物品,比如现场的人群、衣服、礼物等都可以成为歌词的内容,你来我往,主客互动,现场氛围欢快融洽。
二是“芦笙互动”。据王姓村民介绍:“我们可以和其他的民族一起‘吃相思’,只要我们双方都约好了,他们有芦笙队就行,在我们这里,有芦笙才能交朋友,男性基本上都会吹芦笙,如果寨子里面没有芦笙队是不能‘吃相思’的。”芦笙在“吃相思”中是最关键的文化事象,芦笙互动环节分多次进行,贯穿于“吃相思”的始终。在客寨入寨前已经完成了第一次互动。进入寨门后,主寨在前引领客寨随行,各自手持芦笙或者芒筒,列成长长的队伍,双方芦笙队旗在前领路,穿寨而行。队伍到了寨中比较空旷的地方停下,双方交换芦笙,然后分别又组成封闭的圆形阵型,在双方的引奏者的引领下,一起吹奏芦笙。交换芦笙的行为有丰富的内涵,一方面,交换芦笙的过程表示关系平等,实际上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增强了双方的信任;另一方面由于客寨是新添置的芦笙,主寨交换想要借此沾沾喜气,以示祝贺,这是“吃相思”的第二次芦笙互动。经过短暂的休息,双方队伍继续绕寨穿行,来到芦笙场,赛芦笙跳踩堂舞,开始第三次芦笙互动。双方的芦笙队伍自行围成圆形,引奏者站在中间,双方的芦笙队伍一左一右并排展开,随着主寨引奏者腾空跃起,率先发出口令,鞭炮齐鸣,双方展开了芦笙踩堂,边吹边舞,身体随着芦笙的节奏左右摇摆,芦笙悠扬,活动参与者的情绪体验达到了高峰。苗族在节日或喜庆活动都有芦笙踩堂,据记载:“一人吹瓢笙……数十辈联袂宛转而舞,以足顿为节。”[18]101芦笙踩堂是“吃相思”的重点,创造了双方接触的良机。据观察,在芦笙踩堂中,赛芦笙也融入了趣味的竞争元素,芦笙吹得越响亮,节奏感越强烈,参与者越能尽兴;再者,“吃相思”原本是带有联姻性质的社交民俗,因此在芦笙踩堂中青年男子热情高涨,使出浑身解数,你追我赶,酣畅淋漓。双方吹奏的芦笙曲,既表达了对于当年丰收的喜悦,也象征着生活的祥和。第四次芦笙互动为送别环节,主客双方依依惜别,伴随着主寨芦笙队的送客曲,主客双方再次走到寨门前,双方芦笙队再次围成圆形,主寨芦笙队在内,客寨芦笙队在外,形成一小一大的两个同心圆,随后客寨芦笙队吹奏答谢曲以示感谢。随着客人远去的背影,主寨的芦笙送别久久不能散去。
“吃相思”中芦笙的演奏频率高,演奏场景多样,具体可以分为进寨门前的迎宾互动,在芦笙场的芦笙踩堂,送客时的芦笙惜别等场景,芦笙曲也分为迎宾曲、踩堂曲、报信曲、送别曲等。在芦笙互动的过程中,代表的是一种约定俗成的音乐使用规则,不同的场景使用的旋律不一样,涂尔干认为集体情感要通过集体表达,就需要遵循一定的秩序,以便协调者合作进行,所以在集体欢腾中的个人情感的放纵表达方式就会趋向于有节奏和有规律的表达,因此有节奏的音乐和舞蹈就出现了。[19]296~297芦笙互动伴随“吃相思”全过程,通过音乐和舞蹈形式表达和交流,无论主寨还是客寨的男性全部参加到芦笙的演奏中,芦笙队的规模越大,声音越响亮,节奏感越强,动作越整齐也代表了村寨的协调合作能力越强,芦笙也促进了区域社会的整合。
三是“饮酒共餐”。一般而言,“吃相思”的共餐有集体招待和分客、分肉菜到户单独招待两种形式,但是头餐和最后一餐都会采取集体招待共餐的形式。[17]26此次田野调查的“吃相思”共餐以全寨集体招待的形式举行,主客寨全体成员共同用餐,以客寨进入主寨后的头餐最隆重。共餐不论主客和辈分关系,不分席位和座次,围桌而坐,方便沟通,体现的是平等的人际关系。待客的餐食也由主寨村民们自行烹饪制作,糯米饭是苗家待客必不可少的主食,餐食不追求菜品的数量和品相,菜肴采取最简单的制作方法,以肉食为主,辅以素食。“部落或村落社会都用肉食来加强社会纽带,以使同乡和亲族关系得到巩固”[20]18,因此,分享肉食也是苗族区域社会互动中的普遍待客之道。某潘姓村民告诉笔者:“吃什么并不重要,在我们这里过节聚会最重要的是要热闹,就是要喝酒,喝多喝少没关系,喝到开心最好,喝完了再划拳,唱歌,自然感情就深了。”俗话说“桌上吃酒有人醉,歌场唱歌有人输。”无酒不成欢,行酒作乐,以歌传情,促膝长谈,共叙友谊,敬酒歌、劝酒歌此起彼伏,以饮酒和歌唱的形式来表达情绪,交流情感,相互寒暄,拉家常,摆境况,情真意切,气氛洋溢,其乐融融。
四是“礼物互惠”。次日下午吃完晚饭后,来到“吃相思”的最后一个环节。主寨送给客寨1头牛,4只鸡,4只鸭,20斤生猪肉,1筐糯米饭和鞋垫、毛巾各1袋,客寨留下礼金2000元,以示“留尾巴”“留尾巴”是“吃相思”中确定双方是否能继续联系的重要环节,“留尾巴”意思就是继续想和对方保持交往关系,一般而言,“吃相思”所送礼物会选择长尾巴的牲群,如猪、马、羊等,因此称作“留尾巴”。现在也逐渐演化出了直接留礼金的“留尾巴”的形式。,表示“留下情义长长走”[15]26。倘若主寨想继续与客寨保持“吃相思”的互动关系,主寨会通过礼物赠予的形式确认,客寨所接受的礼物也以集体共享的原则进行分配。一般而言,“吃相思”作为主客互动的交往仪式,一次完整的互动需要以村寨为中心完成“客”与“主”的两次身份转换,在两次“吃相思”循环中,礼物流动的规则是先“送”再“还”,即先由客寨将礼物“送”给主寨,再由客寨(第一次的主寨)将礼物“还”给主寨(第一次的客寨)。在第一阶段“请客”性质的“吃相思”完成后,便产生了“欠”与“还”的交往规则,这是一种内化的道德要求和约束,是道德、情感与义务的社会性要求,本阶段所欠只有在下一阶段的“回请”中才能得到偿还,因此回请性质的“吃相思”必须完成,形成一个闭合的循环,以免欠下“人情债”。当然,礼物互惠的过程也强调价值的对等性,一般而言在“吃相思”中,回礼的市场价值要略高于送礼,在一“欠”一“还”中遵循的是“大致等价交换”的原则,[21]礼物的流动反映的是村寨之间平等的关系,无论主与客都是同等的,主与客的身份也是需要交换的。
通过对“吃相思”互动仪式的关键文化事象的观察,可以发现参与者在互动规则指导下,始终将注意力集中在具体的“吃相思”活动的具体链环上。仪式在时间上都是短暂的,只有当它们以一种高度的关注和情感不断重复时,仪式才能发挥其作用。[16]14活动中,“拦门迎宾”“芦笙互动”“饮酒共餐”“礼物互惠”等具体的仪式链环都需要参与主体共同参与,通过共同的行动和共有的意识,参与主体彰显高度相互关注和互为主体性。活动中,参与者自始至终都热情洋溢,以积极的情绪投入,表现出自信、高兴、兴奋的情感状态,出现了共鸣式的情感体验,表现出和谐温馨的人文情感。在“吃相思”互动仪式中参与者通过共有的行动和共有的情感,表现出了一种有节奏的连带和反馈。
四、“吃相思”互动仪式的结果:群体团结
哈贝马斯(Jürgen Habermas)认为,从协调行动的角度来看,交往行为能促进社会整体化和创造团结互助。[22]79互动仪式是一种表达意义性的程序化活动,[16]2对于群体生活或者群体团结具有重要的意义。互动仪式中,群体成员经历高强度的相互关注和情感共享,通过循环反馈,产生情感能量,实现群体团结。通过参与“吃相思”互动仪式,个体将短期的情绪投入转化为长期稳定的群体归属和群体团结,强化了参与主体的成员身份和群体认同,促进了寨际友好和族际和谐,实现了区域社会整合和地方的稳定,实现了类似涂尔干提出的社会共同体的“有机团结”。“吃相思”互动仪式在参与主体面对面的交流互动中,通过“拦门迎宾”“芦笙互动”“饮酒共餐”“礼物互惠”等一系列环节实现群体团结。在互动仪式的情境下,活动主体共同参与,共同行动,互为主体性,围绕具体的文化事象形成了相互关注的焦点,并且参与主体以热情、高兴、兴奋的情感状态参与到仪式中,在短暂而兴奋的情感刺激下,主体间相互影响与传递情绪,形成了共享的情感状态和认知体验。通过有节奏的连带和反馈强化,实现了瞬时共有的集体欢腾,形成了积极的情感能量,代表社会关系的集体符号以及维护群体身份和团结的道德约束机制,最终实现了参与主体的群体团结(如图1)。
(一)情感能量的提升
情感是人类社会关注的重要面向,也是影响社会交往的重要因素。情感是互动仪式链的组成要素和结果[16]12,作为互动仪式结果的情感是指长期稳定的社会情感,带有明确的社会取向,通过互动仪式产生个人对群体的依恋感和群体团结,也就是“情感能量”[16]4。情感能量根据社会互动的结果可以分为高的情感能量和低的情感能量,高的情感能量是参与主体对于社会互动充满自信与热情的感
受,是一种积极的情感。对个体而言,情感能量是参与社会互动和获得成员身份的渴望,是社会互动的内驱力,对于情感能量的追求是自我满足的行为。负责组织本次活动的潘姓村民表示:“我们都喜欢这个活动,不喜欢也不会每户花一千多元钱来弄,大家在一起就是好玩,一起吹芦笙啊,唱歌,喝酒很热闹,很放松,也是大家难得在一起热闹一次,在外工作和学习的基本上能回来的都回来了。”“吃相思”互动仪式是脱嵌于日常生活的狂欢,一方面,对于村寨参与活动的主体而言,年轻人大多是流动性的,“吃相思”活动是不同于现代社会的“反结构”状态。另一方面,“吃相思”也是不同于苗寨居民日常生活的,是脱离于现实日常生活的一种互动仪式。参与者在整个活动中载歌载舞,欢声笑语,兴奋热烈,这是“吃相思”互动仪式的情感主基调。两天一晚的互动社会情境中,消弭了原有社会结构中个人之间的身份、地位、辈分、年龄的差异,营造了一种近似于“阈限”的状态,体现的是平等关系,不同群体的参与者以一种忘我的状态融入到活动,最后也获得了群体身份感、群体团结感和归属感觉,主体之间产生了依恋感,对于个体而言获得了积极的情感能量。
(二)集体符号的强化
符号是人们链接客观事物和主观心理机制的主要载体,事物也是在特定的符号中赋予了社会文化意义。在我国西南少数民族社会中,芦笙作为一种日常的器乐已经超越了音乐范畴,具有深刻的文化内涵和社会价值。特别是在黔桂交界区域的苗、侗、壮、瑶等民族都将芦笙视为村寨集体性祭祀和节日庆典中的必要媒介,芦笙是各民族共创、共享、共有的文化符号。特别是苗族与芦笙相伴相依,在日常祭祀通灵、婚丧嫁娶、生产劳作、丰收节庆、迎宾送客、谈情说爱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芦笙俨然成为了苗族社会沟通神灵和规范世俗的神俗共在的多功能文化复合体。[23]正如前文所述,“吃相思”的前提是参与双方有自己的芦笙队,芦笙已经成为“吃相思”活动是否能开展的最核心的媒介,成为了村寨能否交到情真意切的朋友和区分“我”与“他”的关键文化符号。在“吃相思”互动仪式中,芦笙伴随始终,芦笙在仪式情境中被赋予“物性”,成为个人和群体情感的形象化的表征,芦笙俨然成为了“吃相思”的代表性符号,成为群体象征的集体性符号,是储存地方文化意义的载体,凝聚了人们对于群体的“历史记忆”和“社会记忆”的集体认同,形塑了地方情感共同体和芦笙文化共同体。[24]
(三)平等互惠道德机制的确立
在“吃相思”互动仪式中,体现了平等互惠的精神,形成了维护群体团结的道德标准。在“芦笙互动”中互换芦笙交流以示尊重,“饮酒共餐”中的围桌而坐不分主客长幼,“礼物互惠”中的“留尾巴”以免欠下“人情债”,处处体现了主客双方平等互惠、和谐融洽的关系。在“吃相思”互动仪式中,非常关键的一个环节是“礼物互惠”。马林诺夫斯基最早提出将“互惠”作为礼物交换的分析基础,他从功能论视角,分析礼物的交往社会价值。[25]442莫斯认为,礼物的流动是在人的结合的基础上,形成的社会连带和团结,是总体性呈现体系。[26]223“吃相思”本质上作为寨际交往的一种互动仪式,根本目的是为了建立稳定的寨际和族际关系,以延续村寨和族群的外延社会网络,获得稳固的社会资本。赠予的目的是为了回报,回报的义务具有本质特征,礼物流动和交换的过程是为了获得稳定社会关系,同时在礼物的交换中,基于稳定的情感形成了道义与责任。区域社会通过“吃相思”,建立以姻亲关系或地缘关系为基础的拟亲属关系网络,化邻为亲,强化人际关系,保障彼此信任,以建立地方社会的情感基础,同时,通过“吃相思”,形成社会资源互助,以获得超越村寨物理边界的社会资本,建立的是一种村寨主体间的平等互惠关系。“吃相思”中形成了对破坏群体团结和违背交往规则行为的道德批判,有“欠”必须“还”,避免欠下“人情债”等,也是对于维护群体团结的道德正义感的直接体现。
五、互动仪式视域下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实践进路
情感对于个体而言是在具体的社会互动和体验中形成的稳定状态,对于民族情感的认知也不应仅停留在抽象层面,而应关注民族往交流交融中的情绪互动和意义获得。“借助仪式,人们能够克服社会存在的差异,建构社会秩序和共同的归属感。仪式使人们有可能在共同的行动中邂逅、相知并相互融合。”[27]29“吃相思”提供了不同地域不同层次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地方性知识,为更好地开展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提供具体的情感进路和学理依据。基于此,在具体的民族社会交往互动中,应从关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互动情境、激发交往主体的情感能量、强化共同文化符号、遵循平等互惠的道德规范等方面生成民族互嵌的有效社会机制,发挥情感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的重要作用。
(一)营造民族交往的互动情境
微观社会学关注的社会情境是“一种物理区域,在它里面的任何地方,两个或以上的个体彼此处于视觉与听觉的范围之内”[28]84。柯林斯认为互动仪式和互动仪式链首先是关于情境的理论,关注的是人类群体中的瞬间际遇,事件塑造了它们的参与者,际遇制造其际遇者。“吃相思”互动仪式,将客寨与主寨的人们聚集在一起,通过参与者面对面的互动交流和共同行动来实现群体团结。在具体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实践中,应积极营造民族交往的互动情境。特别是在具体的活动主题的选择和活动氛围的营造中,要关注活动的过程设计和管理,使参与者能全身心的融入到活动中去,在面对面的交流和接触中形成共同的关注焦点,乐在其中,在具体的互动情境中形成新的集体认同。在形式上,一方面,要继续保护和传承传统文化事象,深入挖掘传统民族节庆的核心吸引力;另一方面,也要创新民族交往互动的载体,注入新的活力和融入新的吸引元素,与时俱进,以人们喜闻乐见的方式,打造类似于“村BA”“村超”等新的活动载体,营造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互动情境。
(二)激发交往主体的情感能量
情感对于人类社会不可或缺,人类的认知和实践都会受到情感的驱动,人类在某种意义上是“感情的俘虏”[16]5。对于情感能量的追求是自我满足的行为,是社会互动真正的的内驱力。但是,情感能量并非是我们常常认为的情绪或者情感,而是一种长期持续的稳定的情感,是社会化的情感,是参与者对于社会互动和获得成员身份的渴望。情感能量“是一个连续统,从高端的自信、热情、自我感觉良好;到中间平淡的常态;再到末端的消沉、缺乏主动性与消极的自我感觉”[16]161,因此,在民族交往的互动仪式中,如何激发参与主体获得高端的情感能量,实现类似于涂尔干所强调的“群体团结感”和戈夫曼所提出的“自我感觉”尤为关键。在“吃相思”互动仪式中,情感能量来源于以姻亲关系和地缘关系为纽带的拟亲属关系网络的民族交往的心理需求,而在当代的语境下,“吃相思”互动仪式更是参与主体以社交为目的,将短暂的快乐、兴奋、热情的情感转化为长期的稳定的社会化情感的一种方式,是参与民众表达情感的舞台。对于个体而言,“吃相思”最核心的情感吸引力在于在短暂的互动交往中,参与主体生成共同的行动和意识,获得集体兴奋的情感体验和连带,进而实现情感能量的最大化。在具体的民族互动交往实践中,可以借用各种民间交往的形式,营造特殊的社会交往场景,尊重群众的文化主体性,用群众喜闻乐见的方式,打造各参与主体共同关注的焦点活动,营造欢快、轻松、团结的活动氛围,激发参与者的群体成员身份感和情感能量,真正实现和谐交融的民族交往目的。
(三)塑造民族认同的集体符号
认同符号是互动仪式中的重要元素,承载着主体的身份意义,是互动主体沟通的媒介。符号标志是主观联系客观的载体,同时也是与个体和群体相关联的表征,在具体的互动情境中影响成员的身份认同。符号标志是文化内容“所指”与文化形式“能指”的媒介,在互动仪式中,符号标志是参与主体有意识的关注与选择的结果,以延长瞬间的体验感或者加深和延续群体的认同。符号可以通过“作为具有情感连带的关注焦点”或者“从个人身份与叙述中建立起来的符号”两种形式来传播和延续群体成员身份[16]134。“吃相思”围绕芦笙等关键文化事象生成了群体成员身份的认同符号,对于加深参与主体的群体团结和延续群体认同具有重要作用。在具体的民族交往实践中,应充分挖掘能表征各民族文化内容的“神圣物”和各民族民众在日常生活中创造的共同性价值[29]。以共同崇拜、英雄传说等具体的文化事象为要素,构建“物化”的符号形象,以在互动共享的文化符号中储存或唤醒民族情感,帮助形成更为持久稳固的群体认同和群体团结,并转化为民族共同发展的精神动力。
(四)遵循平等互惠的道德规范
遵循平等互动、互惠共生的互动交往原则和道德规范,可以促进民族内部和族际之间的经济资本、社会网络或者社会关系的相互嵌入与整合。遵循平等互惠的原则也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内生逻辑和良性稳定的区域民族关系演进的中介桥梁。[30]“吃相思”中主客双方在一“欠”一“还”的交往模式下实质遵循的是一种平等互动、互惠共生的共同性价值标准和道德约束机制。在互动中参与个体形成了维护群体团结的正义感。在“吃相思”这一大型村寨社会交往场域中,参与成员之间在平等中互动,在所有的仪式链环中均体现出不分你我,不论主客的平等关系。参与双方群体成员也实现了在互惠中共生的目标追求,“吃相思”参与成员之间以真诚为价值指涉,以具体的互惠行为增强群体的团结和凝聚力,在双方的“你来我往、我来你往”和“大致等价的交换”[31]中,逐渐形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共同价值标准和道德规范。在具体的民族交往实践中,应自觉遵循平等互惠的道德规范,以一种柔性的社会联结形式来加强族内和族际的交往,在平等的身份中增强互动双方的尊重和信任,在互惠的互动关系中增强参与主体之间手足相亲、守望相助的情感纽带。
六、结 语
在流动的现代性语境下,传统社会结构发生了意义的嬗变,在“原子化”社会结构日益消解传统的社会联结,村落社会共同体逐渐解体的背景下,更需厘清当前日益复杂的区域社会结构中人际互动和社会交往的内在情感逻辑。情感不是抽象和空洞的,而是具化而有力量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实质是以个人为主体的社会交往,是个体向群体扩展的社会文化实践,其活动的参与主体是个人。本文从社会情境论的互动仪式的视角,通过底层民众的主位视界,对都柳江流域黔桂交界区域的多民族共创、共有、共享的“吃相思”民俗活动进行深入的田野观察,发现活动的参与主体围绕“吃相思”中的“拦门迎宾”“芦笙互动”“饮酒共餐”“礼物互惠”等的环节形成了相互关注的焦点,参与主体以平等互惠、热情兴奋的状态参与到仪式中,在短暂而兴奋的情景化的情感刺激下,主体间相互影响与传递情绪,形成了共享的情感状态和认知体验。并且通过有节奏的连带和反馈强化,参与者以集体兴奋的情绪,促进了主体积极的情感能量,群体的符号以及维护群体身份和团结的道德规范,最终获得持续稳定的群体团结感,达到凝聚自我和团结他者的作用,也实现了区域文化空间和民族情感的相互嵌入。
情感是人类社会得以维系的重要纽带。“吃相思”民俗活动的交往规则和运行逻辑同时适用于族内和族际之间,具有普适性特征,反映了中华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一个具体侧面。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要从底层的群众主位视角出发,从细微的民族情感着手,从具体的民族交流交往交融的社会情境中切身体悟。“吃相思”互动仪式对于我国当代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实践具有借鉴意义,因此,文章提出从营造民族交往的互动情境、激发交往主体的情感能量、塑造民族认同的集体符号、遵循平等互惠的道德规范等方面四个方面的实践进路,提升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实效性,在具体的社会文化互动和情感交融中促进民族社区互嵌和民族团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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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MOTIONAL LOGIC OF ETHNIC INTERACTION,EXCHANGE AND INTEGR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TERACTIVE RITUAL:Based on the Field Survey of the Folk Custom “Chixiangsi”
Zhu Zhengbin,Yu Dan
Abstract:As a large inter-village interactive activity shared by many ethnic groups in the border area of Guizhou and Guangxi in the Duliujiang River basin,“Chixiangsi” has effectively promoted regional ethnic exchanges and social interaction.In the process of this folk custom,participants gathered briefly through specific rituals such as “greeting guests at the door”,“interaction through a reed-pipe wind instrument called Lusheng”,“drinking and dining together” and “exchanging gifts”.They integrated into the ceremony with equality,mutual trust,enthusiasm and excitement,gained positive emotional energy,shaped the cultural symbol of Lusheng,generated the moral standard of reciprocity and symbiosis,and realized group unity in the collective jubilation.In the interaction and exchange of different ethnic groups,we should pay attention to the interactive environment of ethnic interaction,the emotional energy of the interaction body,the collective symbol of national identity,and the moral codes of equality and reciprocity,so as to give play to the role of emotion as a bond in ethnic interaction,exchange and integration.
Keywords:Ethnic Interaction,Exchange and Integration;Interactive Ritual;Emotion;“Chixiangsi”
〔责任编辑:陆 露〕
【作 者】朱正斌,厦门大学社会与人类学院博士研究生,贵州师范大学讲师。福建厦门361005。于丹,贵州师范大学历史与政治学院博士研究生,贵州开放大学讲师。贵州贵阳,550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