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爱国主义教育法》正式施行的第一年。在爱国主义教育被纳入国民教育体系的背景下,如何为青少年提供立体丰富、广泛多元的学习契机,是一个有现实深意的话题。但爱国本身并不具有话题性,而是一种内生的归属感、认同感和尊严感,是个人之于国家的情感依存和情感自觉,是骄傲与荣光,是“不论树的影子有多长,根永远扎在土里”。
习近平总书记在与北大师生座谈时指出,“爱国,是人世间最深层、最持久的情感”;发表2020年新年贺词时,他强调,“爱国主义情感让我们热泪盈眶,爱国主义精神构筑起民族的脊梁”。这些高屋建瓴、真挚深情的重要论述,立起灯塔,以光呼唤光,给予我们精神指引的同时又告诉我们,“爱国”二字丰盈饱满,包孕诗性,写在每个人具体的生活里,写在巍巍的民族脊梁上。
爱国主义是我们民族精神的核心,是中华文明源远流长的血脉基因,在不同的历史书卷中闪耀,并为后世提供爱国范本。特别是中国近现代那个风雨飘摇的时期,留下了许多可歌可泣的篇章,让人忍不住追溯,隔着时空共鸣。正是基于这种追溯与共鸣,我们策划了《诗人们的小情大爱》专刊,以期和青少年读者一起,怀抱爱国初心,回到诗人作为人的情感本身,抚触掩映其中最深沉炽热的部分。
没有任何一个问题,是一首诗不能回答的,包括著名的“爱国三问”。
1935年的秋天,在南开大学风雨操场,校长张伯苓作迎接新生的演说。那时的开学典礼,还叫始业式—— 一个颇有年代感的称谓。立于时局动荡、家国临危的现实,他以“爱国三问”直击灵魂,唤醒青年学子。“你是中国人吗?”“你爱中国吗?”“你愿意中国好吗?”从民族血脉、家国情怀,问至责任担当。
这三个问题由张伯苓校长提出,但即便没有那场演说,此前此后,它们原本也是很多人心灵深处的自我叩问。无数革命先辈问了,以血作答;一个个文人志士问了,以诗作答。他们面向生命发问,又用生命本身就具有的血性与诗性回答,并留下无数慷慨悲歌。视死如归的英雄故事当然值得书写,而诗人笔下那些血性与诗性兼备的爱国诗篇,同样值得反复吟诵。
林觉民念着意映卿卿,却誓要为天下人谋永福。殷夫与每个砂砾一起,敲碎沉默,喊出“前进吧,中国”!卞之琳坚信,每一颗子弹都不会白走一遭。戴望舒用残损的手掌,穿过血和泥,轻抚永恒的中国。何其芳望着一船一船的孩子,知道只剩下祖国是他们的母亲。艾青用嘶哑的喉咙歌唱: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哪一首诗不包裹着火?又有哪一句愧对山河?风云渐涌时,世事浮沉中,诗人摒弃一己悲欢,成为民族痛苦巨幕下的鼓手,露出结实的臂膀。他们遗忘自我,从“我”走向“我们”,从写“人的诗”走向写“人民的诗”。他们或许手无寸铁,但大爱决绝如铁。他们的歌咏与悲叹哪怕如微芒似星光,终是汇入了史诗,成为其中的一部分,让我们感到了历史的重量。
在个人命运未定、民族前途未卜时,他们和他们的诗笃信,光明是一种必然。如今,匍匐在参差的诗行当中,我们依然能听见这种坚定的足音,听见低吟与怒吼,然后与一阵不朽的“历史的长风”相遇。但是,不朽的诗仍旧是不能被神话的——诗一旦被神话,就意味着被孤立,被从鲜活的生活中抽离。更何况,这些灼热的诗篇也仅仅是他们人生的侧面。
通过一首诗展开诗人的生命旅程,会有更加真实的力量。蒋光慈与心上人多年以信寄相思,纸短情长,真正相守却不过月余。闻一多眷恋妻子儿女轻轻的鼾息声,想偷来一屑月光,匍匐在爱人的枕上。林徽因活在美貌的阴影下,也活在与情感有关的八卦和误解里。戴望舒在个人情感上跋涉一生,也没有走出那悠长又寂寥的雨巷……然而,他们在深灰色的人生段落里,在或甜或涩的小情感里,立起文人风骨,真诚而自然地走向大爱,并为此燃烧自己。
诗人并非天生的歌者,诗也并非从一开始就生而为矛、生而为枪。是他们和他们的诗负起时代使命,“走向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在历史的某个节点,我们也许失去了一些纯粹的诗人,却有无数战士从诗里站起。这是诗之幸,也是民族、家国之幸。他们以诗人的身份站在所热爱的土地上,又不只是以诗人的身份。理解这一点,我们就能触到诗中的实感,踏足诗人精神深处的乐土。
如此幸运,我们有这些诗可读,从泥里读出种子,从黑暗中读出花朵,从血泪深处读出光明与火。而在一行诗与另一行诗的间隙里,有遥远又坚定的声音响起:“诗人主要的天赋是爱,爱他的祖国,爱他的人民。”这是诗人的答案,也是我们的答案。果真没有任何一个问题,是一首诗不能回答的。
忽觉盛世美好来之不易,你我皆是春风里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