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义务教育质量监测结果区域应用的现实困境及对策

摘要：国家义务教育质量监测结果的区域应用，对于加速构建优质均衡的基本公共教育服务体系至关重要，它既是深化教育评价改革的关键环节，也是推动地方教育治理现代化的重要工具。目前区域监测结果的应用仍处于初级阶段，面临关键环节和重大问题易被忽视、学校和教师在主体性方面的缺失、教师评价素养偏弱等诸多问题。这些问题的根源在于区域教育缺乏内在的应用动力、区域教育监测评价体系不完善，以及监测数据可能对教育本质价值构成威胁。为了克服这些困境，必须深化对监测结果应用价值的认识，完善区域教育质量监测评价体系，明确学校和教师在监测评价过程中的主体地位。这将有助于确保国家义务教育质量监测结果不仅能够反映教育实践的真实情况，而且能够促进教育质量的持续提升和教育公平的实现。

关键词：教育评价；评价体系；评价素养；主体性；教育治理

作者简介：兰誉铮，广东省广州市海珠区教育发展研究院教研员。熊志权，广东省珠海市教育研究院教研员，正高级教师，广东省特级教师。

课题项目：1.本文系广东省教育科学“十四五”规划中小学教师教育科研能力提升计划（强师工程）重点项目“珠海普通高中学业质量监测工具开发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课题编号：2022ZQJK027。2.本文系珠海市教育科研“十四五”规划重点课题“国家义务教育质量监测结果区域运用研究——以珠海市为例”的阶段性研究成果。课题编号：2021ZHGHKTZ12。

进入21世纪以来，信息技术引领的科技革命对全球产业和经济格局产生了深远影响。随着科技的快速进步和产业结构的深刻变革，发展新质生产力已成为推动我国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和重要着力点，其中“人”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决定性因素。在这一背景下，个人的知识、技能和品格成为我国在国际竞争中获得优势的关键因素。教育质量在塑造人的素质方面起着关键作用，因此，教育质量的监测和评估受到了国家和社会的广泛关注。教育部基础教育质量监测中心自2015年起开展国家义务教育质量监测（以下简称“国测”），并于2018年7月发布了我国首个基于第一周期六个学科监测数据的义务教育质量监测报告。此外，我国通过设立实验区来推动监测结果的应用。

H市作为非实验区域，在“国测”结果应用方面的发展状况更接近于全国大多数非实验区的实际情况。本研究以H市为研究对象，旨在分析“国测”结果的应用现状，展现非实验区的自然发展状态以及在发展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问题。通过结合理论和实践，深入分析问题背后的根本原因，探索在教育评价改革深化阶段如何更好地发挥监测评价结果的应用价值，以深化监测评价结果的应用，并推动教育评价改革。

一、区域监测结果应用面临的困境

2020年10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强调了完善义务教育质量监测制度的重要性，并指出加强监测结果的运用是促进义务教育优质均衡发展的关键。H市自2019年起，针对“国测”结果，以数据驱动教育科学决策和促进区域教育高质量发展为目标，充分发挥了人民政府教育督导室的职能，依托教育质量监测和教研的专业力量，构建了“市区两级联动”和“行政、督导、监测、教研、学校五大主体协作”的区域应用模式，以及“顶层设计—报告分析—调研实证—结果汇报—实践转化—成效检验”的区域应用路径。H市经过几年的努力，虽然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但其区域监测结果应用仍处于发展初期，面临着若干发展瓶颈。

（一）关键环节和重大问题易被忽视，结果应用浮于表层

中国基础教育质量监测协同创新中心经过多轮征集、甄选和调研，从全国40个地区（省、市、区县）的监测结果中提炼出了“国测”结果应用分析框架。根据该框架可知，在监测结果的应用过程中，体系建设与保障应用实践环节是关键。以H市为例，其在应用实践环节的五个细分变量中，结果解读、原因分析和计划制定三个环节已纳入工作常规，成为固定项目；调研分析环节通过专家团队引领和内部队伍建设等方式不断探索；而由于调研团队的高流动性、工作方法的传承与创新受阻碍等，成效检验环节在实践中容易被忽视，出现滞后和弱化现象。此外，尽管实验耗材短缺等问题能够在短期内得到快速反馈和解决，但其他重要难题却容易被忽视。一方面是监督主体或上级部门难以立即问责，改进成效；另一方面是这些问题本身具有复杂性，需要进行长期规划和多主体协同合作，甚至需要从机制和体制上进行改革。

（二）学校和教师主体缺位，监测数据效用有限

由于样本和抽样有效性的限制，“国测”结果在大多数地区的最小呈现单位为区县层级，不涉及学校层面。在H市，教育督导部门负责牵头，教研部门作为专业群体参与监测结果解读，学校则参与相关活动，但难以直接基于结果开展针对性的教育发展诊断和问题改进。学校主要在两个环节介入“国测”结果应用：一是参与监测评价结果解读会，以区级层面为主，形式被动，辅以群体讨论；二是参与市和区县组织的调研活动，主要对象为样本学校和教师。区县的数据虽然有利于整体施策，但无法精准识别学校问题或改进方向，不利于学校层面应用。监测评价结果应用若缺少学校和教师参与，其成效将受限。将监测数据应用于教育改进的过程中，如何发挥学校和教师的重要作用，发挥校长和教师教育变革的力量，将立德树人根本任务落实到学校层面，触发学生群体成长，是当前评价改革面临的关键问题。这需要教研部门深入探讨如何在监测数据与教育改进之间建立有效的桥梁，确保学校和教师能够积极参与到教育改革与发展中来。

（三）教师评价素养偏弱，误读误用监测结果

在教育质量监测评价结果的区域应用中，专业人才的缺乏是一个显著问题。H市对教师队伍的教育评价素养进行了调查，以了解教师在现代教育测评能力方面的状况。调查发现，首先，49.67%的教师参与过命题工作，但对教育质量监测的其他方面参与较少；37.33%的教师参与过数据分析，而参与问卷编制、结果应用、数据解读和报告撰写的教师均不足30%，如图1。其次，约30%的教师对参与监测工作持犹豫态度，缺乏克服困难的信心；超过30%的教师在监测工作与学校教学、行政工作之间难以平衡，认为自己承担教育测评相关工作的能力不足，见表1。最后，约75%的教师了解国家义务教育质量监测制度、H市教育质量监测活动或《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而教师对国际教育质量监测活动的了解率仅为30%左右，说明教师对国内和本土监测活动的了解远高于国际教育质量监测活动。在监测实践能力方面，教师对数据分析工具的使用实践较少，能力较弱。超过70%的教师认可学校监测结果的应用环境，超过60%的教师认为学校对监测工作的支持是充分的。

调查结果表明，教师在现代教育测评理论认识和能力方面存在不足。教师缺乏必要的评价知识和技能，错误地解释监测数据，从而无法准确把握学生的学习需求和教学中的薄弱环节。在深化教育评价改革和推进“国测评价”结果区域应用的过程中，教师评价素养的不足还可能影响其主体性的发挥，阻碍学校和教师应用监测评价结果进行管理和教学，进而影响区域教育评价体系的构建和完善，导致教育测评技术与教育价值追求之间的失衡。

二、区域监测结果应用困境的原因分析

（一）内驱力未形成，阻碍“国测”结果区域应用效能充分释放

在推进“国测”结果应用的过程中，H市虽构建了区域应用模式和路径，但内驱力的不足仍是其发展的主要制约因素。目前，H市“国测”结果的应用主要依赖教育行政部门的指导和工作部署。这种外部驱动的依赖限制了监测结果在深层次和广领域的应用，导致其应用成效仅停留在表面，未能深入触及教育质量提升的核心问题。内驱力的不足还导致区域在应用监测结果时忽视了关键环节和重大难题，如成效检验等环节易被边缘化，复杂问题的长期规划和多主体协同合作需求未得到应有的重视。

具体而言，H市“国测”结果应用存在三个方面的不足：首先，先进经验的提炼、总结和推广不够，市级层面缺乏统筹区域间交流借鉴的常态机制；其次，行政力量未督办的问题易被忽视，导致一些关键问题未能得到充分关注和解决；最后，监测结果应用的其他方面尚未激发出应有的活力，学校和教师在监测结果应用中的参与度不高，影响了监测数据向教学改进行动的有效转化，教师评价素养的主动提升也十分有限。“以评促建”是当前评价的核心价值，应用内驱力缺乏导致教育监测评价在区域层面难以发挥应有作用。

（二）上下贯通的区域教育监测评价体系尚未建成，监测结果应用断层

当前，区域教育评价体系的建设主要面临三种问题：首先，部分区域缺乏科学系统的教育评价体系；其次，部分区域虽然构建了多个评价体系，但它们之间的关系尚不清晰，导致评价体系的整合度不高，多项评价相互交织；最后，现有的区域评价体系与“国测”体系难以有效衔接，未能根据评价发展的最新趋势进行及时更新或升级，导致“国测”结果在诊断区县一级问题后难以进一步下沉到学校和教师层面，市县评价体系与“国测”体系各自独立运行，甚至在省级层面还存在另一套评价体系。没有形成统一而具有特色的评价合力，可能会在增加区域教育负担的同时，降低评价应用的效果。此外，由于区县内学校类型多样，识别问题和制定解决方案变得更加困难。如果区域教育监测评价体系不能有效连接上下级，未能打通与学校的联系，“国测”结果的应用可能会停留在区县层面。监测报告中反映的问题在现有反馈机制中被忽视或搁置，调研分析和成效检验环节的弱化，与区域教育监测评价体系的不完善同样密切相关。

在区域教育评价机制不健全的情况下，区县往往被动地应对教育监测结果的应用，可见机制的不完善给监测结果的应用工作带来了许多限制。尽管区县教育工作者渴望充分利用高质量的监测结果，但由于机制的不完善，他们在具体工作中容易受到限制。在基层工作中，那些短期内可解决、易于见效的问题往往受到更多关注，而那些需要长期关注和全局规划的根本性问题则容易被忽视，一些重要但繁琐的工作环节也容易被淡化。此外，评价人才的缺乏不利于区域监测评价体系的构建和完善，区域监测评价体系的断层也限制了教育人员评价素养的发展。因此，完善区域监测评价体系是深化监测结果应用的迫切任务。

（三）监测数据凌驾于教育本真价值之上，结果应用在技术主义和人的完整性追求之间摆荡

由于区域教育监测评价体系尚未完善，“国测”结果的应用在很大程度上被限制在区县级层面。这种情况限制了学校和教师在深化教育评价改革与推动教育高质量发展中发挥其教育生命力，从而阻碍了“国测”价值的充分实现。在数字化教育迅猛发展的背景下，教育评价正从“以评促学”向“学评融合”转变，这一转变具有其必然性和重要意义。然而，我们也需要警惕，教育评价的数据结果可能无法全面展现真实情况，有时甚至可能掩盖问题。当前，区县教育工作者和中小学一线教师在教育评价素养方面存在明显不足，大数据化的教育测评可能过于简化教育过程和学习行为，导致教师对教育价值和意义的认知过于狭隘。部分教师可能难以理解人工智能算法评价的内在逻辑，无法判断评价的准确性和适用性，这反映了教师在教育评价专业基础知识方面的薄弱性。此外，部分教师在现代教育质量评价体系中的应用能力不足，可能导致他们无法有效应对监测评价结果应用的挑战，只能被动迎合或过度依赖评价标准和监测手段。这种做法不利于教师识别和回应教育目的的内在价值与规范，可能还会加剧学生的工具化和教育的功利化。

三、区域监测结果应用的解决对策

（一）内化监测结果应用价值，疏通教育质量监测结果区域应用的瓶颈

根据美国社会学家科尔曼的观点，行动者的行为原则是追求最大化效益，他们在不同行动或事物之间进行有目的的选择。区域行政部门、学校、教师等根据各自的价值立场和对效益的理性考量，做出有利于自身利益的行为选择。这些选择的价值追求可能并不一致，形成了互相牵制的力量网络，削弱了执行层面的推进力度，不利于教育监测评价结果的应用工作，导致监测结果在执行过程中出现短视、被动完成任务、主体缺位等问题，从而影响了其应用效果。因此，必须加强实践主体对教育监测结果应用价值的内化，促进区域主体对政策制度的合理性与必然性进行价值审查与吸收转化。初期可以借助行政力量推动实践发展，催生改革效果，逐步促进区域教育主体的内部行动自觉。这将有助于监测评价在提高教育效率与促进教育公平方面达到新的平衡点。

H市通过统一各区县的认识，立足区域特色，以高质量的监测推动义务教育的高质量发展。该市贯彻落实相关政策文件精神，基于各区县的历史文化背景和共同的教育基因，达成教育质量共识，并直面区域间教育发展的差异。H市以教育质量领先的区县为牵引，联合组建国家义务教育质量监测“1+3”共同体。市级督导部门每年定期召开监测会议，统一思想和认识。“国测”成绩优异的区县带头做表率，其他区县奋力跟进、创新突破。通过问题清单跟踪结果应用，监测结果应用共同体相互激励，催生内驱力，互相督促，共同推动结果应用，优势互补，提升监测评价结果的应用水平。

（二）完善区域教育质量监测评价体系，推动地方教育治理现代化

完善区域教育质量监测评价体系应明确市和区县两级的责任和分工。市级层面应统筹、支持、督促并进行自我评估，而区县层面则应承担起“国测”结果应用的主体责任。同时，学校和教师应充分发挥在教育评价改革中的作用，通过形成现代化的教育治理机制，激励长期从事地方教育工作的人员积极面对并解决评价结果所揭示的教育难题，化解监测结果呈现之前就长期存在的问题，从而在教育治理层面形成有效的监测评价结果应用机制。此外，学校和教师应巩固和发展区域基础教育质量监测的研究成果与经验，根据新时代的育人目标和要求，运用最新的测量学、评价学、教育学和心理学等理论，构建面向主要学科和年级的区域教育质量监测评价体系，对教育质量进行科学、连续的监测、评价和反馈，坚持监测服务教育决策和教学改进的导向，扩大监测体系对社会热点的关注，并加强监测结果的应用和社会宣传，以引导形成科学的人才观。为了提升教育质量监测的信息化水平，应利用技术变革推动区域教育评价的创新改革，充分发挥现代信息技术在教育数据和资源采集中的作用，探索“互联网+”环境下的教育监测方式创新，并推进人工智能与教育评价的深度融合，以适应信息化时代的教育需求。

H市将区域教育质量监测评价体系的完善纳入市“十四五”规划，并制定了地方教育高质量发展三年行动计划。该市致力于构建一个涵盖学前教育、义务教育和高中教育的基础教育质量监测评价体系，并与国家和省级评价体系相衔接。通过厘清现有教育评价之间的关系，明确其内涵和定位，基于地方教育监测评价发展的基础，完善适应新时代发展的教育测评体系，充分发挥评价在推动区域教育高质量发展中的指导作用。

（三）提升教师评价素养，明确教师在监测评价中的主体地位

加强教育监测评价队伍建设是解决当前监测结果应用难题的关键。提升教师群体的教育评价素养，确保各级评价体系的连贯性，认可教师的主体地位，并构建平等的对话机制，是实现教育质量监测回归教育本质的有效途径。地方教育的参与者和亲历者应基于实际情况，对监测评价结果进行深入解读和分析，避免监测结果应用过程中工具理性的过度泛滥。调研显示，超过80%的教师认可教育质量监测的诊断和改进功能，重视监测结果的应用，并肯定监测对学校、教师和学生发展的促进作用。教师普遍希望教育质量监测能够对教育教学有所帮助，促进学生的成长和发展，提升自身的分析能力和数据处理能力。这些期望与教育质量监测工作的核心目标是一致的。然而，只有约40%的教师能够撰写教育质量监测结果报告，有约20%的教师能够使用SPSS软件分析监测数据。词频分析揭示了教师不愿意参与教育质量监测工作的可能原因，包括教学工作冲突、工作任务繁重压缩了空闲时间、能力局限和精力有限等。在监测实践能力方面，教师数据分析工具的使用、报告撰写和监测结果应用的实践相对较少，能力相对薄弱。通过开展教育质量监测相关的技术培训，学校提供支持和专业指导，将监测与日常教学有机结合，可以促进教师参与教育质量监测工作，改善教育监测评价队伍薄弱的现状，提升教育评价工作的稳定性。

H市加强教师发展中心的力量，结合全市教育人员培训的现状、主要经验和培训理论，构建相适应的教育测评培训体系。一是通过引进专业人才、专项培训、以老带新、进修深造，积极开展网络研修，指导学校有效开展校本培训等途径，提升教师的监测评价素养。二是全面、科学地评价教师培训项目的效果，确保培训项目落到实处、培训效果最大化。三是将评价素养培训作为教师专业发展的推动力，使教师能够顺利承担区域深化教育评价改革中的主体责任，发挥教育评价对教育发展的积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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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赵昆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