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启(1562—1633),1562年(明嘉靖四十一年)出生,1633年(明崇祯六年)卒。字子先,号玄扈,南直隶松江府上海县(今上海市)人。明末著名的农学家、科学家、军事家、翻译家。他祖辈早期是务农人,以耕地为生,嘉靖时期,倭寇侵扰上海县,徐家的财物遭倭寇抢劫,全家到外地避难。倭寇侵扰过后,徐家复陷入贫困境地。祖辈转而经商,勉强度日。徐光启在走上仕途之前,对农学、儒学、心学普遍涉猎过,为之后的学术研究打下扎实的基础,尤其在39岁科举中举以后,他有机会接触大量的书籍。
晚明社会正处于“天崩地解”的时代[1]。当时社会的文化潮流具有以下显著特点,程朱理学盛行;王阳明心学走向虚空寂灭;实学思潮兴起;西学东渐成为主流思潮。西学东渐是欧洲的传教士试图用基督教传教活动打开明朝的大门,达到传教目的的思想文化活动。学界以“西学”命之,是因为传教士不仅传播基督教文化,而且还包括科学技术方面的知识,例如地理学、天文学、数学等。“西学”成为人们指称传入的西方文化的通用术语[2]。与此同时,晚明士林逃禅避世,崇尚空谈之风。
面对诸多社会问题,徐光启在纷杂的晚明诸思想中重构以经世致用为核心的儒学思想,在士人纷纷埋头钻研理学与心学时,总结实学与科技的精髓,旨在达成“兼济天下”和“独善其身”的双重目标的同时,以西方传来的科技和宗教,扶大厦之将倾,解决社会危机。在明朝末期,徐光启的实学思想可以概括为“富国必以本业,强国必以正兵”[3]。 基于此,本文分析晚明中西文化交流中诸思潮对徐光启的影响。
1 徐光启与西学
1.1 徐光启与利玛窦
徐光启初次接触利玛窦时,利玛窦已经在中国待了12个年头了。1595年(万历二十三年),徐光启在韶州教学,偶有闲暇,信步到城西天主堂。当时,利玛窦正在北上传教,徐光启没有遇见利玛窦,但是徐光启听到郭居敬关于天主教学说的演讲,对此感触颇深。又过5年,1600年(万历二十八年),他与利玛窦会晤,利玛窦向徐光启展示了第二版世界地图,并给徐光启讲解了一下天主教知识[4]。1603年(万历三十一年),徐光启又来南京,时利玛窦氏已赴北京,罗如望接待徐光启,并“讲求教理,送利子译《实义》及《教要》诸书。(徐光启)聆罗氏讲十戒之理,于是皈依天主教”[5]。对于徐光启入教原因,王重民认为,“徐光启对我国正统的封建唯心主义理论心存不满,曾幻想从天主教教义里面找到可以‘补儒易佛’的东西。[6]”徐光启的根基仍然在“儒”,他希望借助西学文化中的实学精神补漏儒学之弊。
1.2 徐光启的“补儒易佛”之“补”与“易”
徐光启的“补儒易佛”思想,“补”有几方面:首先,徐光启认为西学有经世致用之术。徐光启认为西学有利于国计民生,儒家虽有治世的愿望,但是没有治世之术,而西学之科技对儒学正好有补正的功能与效益。其次,确立晚明社会正确价值观。晚明士人逃禅避世,道德滑坡。徐光启试图恢复儒家伦理纲常秩序。最后,对终极关怀的回应。儒家躲避生死问题,而天主教给予回应。天主教主张有终才能善始,有死才能善生。
对于“易佛”有二点:首先,以实易虚。在佛家看来,人之所以产生“苦”,是因为人的欲望是无休无止的,还会引起无限烦恼,如果世人放弃一切追求,就会达到无怨无悔的无欲状态。儒家克己复礼,积极入世;佛家之虚,于国有害,与己无利;天主之实,关注社会,富国强兵。其次,戒律相异。天主教与佛教各自相异,二者又与儒家道德规范有明显不同。在天主教教义中,徐光启找到了完善儒家学说的补漏方法与佛教的补虚之策。
2 徐光启与农学
1613年(万历四十一)年,徐光启归隐天津,继续农事试验,撰写《农政全书》纲要。1618年(万历四十六年),完成《农政全书》,此书是农业领域的百科全书。全书征引文献225种,此书除谈到与农业有关的政策、制度与措施以外,还谈及农业作物特性、技术知识等。徐光启认为,振兴农业是济世救世的一部分,强国与农业紧密相连。
(1)博览群书,由博到专。徐光启在中举之后广泛阅览“实学”群书,“惟闭户读书,尤锐意当世,遍阅古今政治得失之林”[7],对读书有自己独到见解,逐渐地由博学转向精研,“公常学声律,旁及工艺、务可施用于世者”。
1607年(万历三十五年),徐光启的父亲去世,他按制守三年孝,撰写《甘薯疏》《种棉花法》等著作,在农事上提出见解并亲自进行耕种。
1613年(万历四十一年),徐光启回天津,在自家亲自栽培药草花卉,在此基础上撰写《北耕录》《农遗杂书》等。1625年(天启五年),徐光启病倒,嘱咐家人修改农书,“速缮成《农政全书》进呈,以毕吾志。[8]”为写农书,徐光启耗费了一生。
(2)关于对书籍的抄录,徐光启有其独到的见解。徐光启的门人张溥记载徐光启抄书,“见公室内端坐,笔记不休。[9]”徐光启抄录已成习惯,据徐尔默所记:“大而经纶之书,小而农桑之务,目不停览,手不停毫。[10]”又友人曹于汴有言:“太史徐公,凡农事之兴,靡不采罗。”可见,笔耕不辍是徐光启阅读农书的一种动力。
徐光启对过往农书的“怪力乱神”之说,往往给予纠正。他在给友人关于墓葬选址的信件中直言:“术家之言,不足泥也。[11]”徐光启在阅读《齐民要术》时,对荒诞成分给予纠正。与此同时,徐光启在对《田家五行》的抄阅中,“删削了前人迷信的成分,侧重于农业气象学。”
总而言之,徐光启在抄阅农书之时,会谨慎地选取书中的精华部分,同时,抄书并不拘泥书里的旧见,而是勇于改正书中的“荒谬”成分。
3 徐光启与火器
3.1 徐光启是提倡引进和改良西方火器的重要人物
在1630年(崇祯三年),后金军攻打到了辽东近畿,朱由检命徐光启掌管攻城守备事宜,他提出了制造火器和练兵的守城计划。虽然计划最终失败,但徐光启提出的火器计划,对后世具有深远的影响。
徐光启认为,要练就练精锐的部队——“得胜兵”,同时指出坚甲利器和实选实练的重要性。在利器中,他认为“夫兵器大炮,又猛且烈,无有他器可以逾之”,强调制造火器要精,可以学习制作西洋火器。同时对于西洋火器要尽用其精、毫厘不差,不走样地模仿。对已有的火器,要选择能工巧匠制造。为此,要“去除积弊,建立规章制度,推陈出新,创造全新的大炮”。总之,要采取措施和手段。徐光启还指出,要想真正发挥火炮的威力,最重要的还要有“炮台”“战车”。要想打退敌人,火炮—炮台—战车相结合是极佳的作战策略。对于练兵方面,徐光启认为,勇之凡有四:胆、智、手、口,指慢慢考验勇的度量。力之凡有三:曰举、曰挽、曰跖,指挺举与拉力、臂力和腿力。捷之凡有三:曰超、曰走、曰获,指迅速接获来物。技之凡有五:远、长、短、奇、骑。他在奏疏曰:“今之兵将,皆明知以我与敌,谁肯向前,既不能战,便合婴城自守,整顿大炮,待其来而歼之,犹为中策。奈何尽将兵民炮位,置之城外,一闻寇至,望风瓦解,列营火炮,皆为敌有,返用攻城,何则不克,俾无守兵,人知必破。[12]”这明确指出拥有火器但是不会运用的话,就会遭到屠城的危险。
3.2 关于保卫明朝海防安全
徐光启提出“来市则予之,来寇则歼之”的主张。他深刻考察了明代的社会经济状况,认为“有无相宜,邦国之常”。日本需要中国的货物,两国互取所需,是正常的。开官市是正路,开私市是旁路。嘉靖年间,富豪之家与倭寇常常因贷款起纠纷,加之双屿岛上私商陈东、徐海等勾引倭寇到内地抢劫,酿成倭患。徐光启认为,如果实行“除盗而不除商,禁私贩而通官市”,海上就不会发生混乱;市与盗互不相干,开市与不开市并不会影响或者阻止倭寇入侵;禁止入侵的根本办法是加强防御戒备,加强海防是当务之急;明朝与日本的贸易对明朝是有利的;只有贸易才能“惟市而后才能靖倭,惟市而后可以知倭,惟市而后可以制倭,惟市而后可以不谋倭”。在徐光启看来,与倭寇贸易可以达到靖倭目的。通过通商频繁接触倭寇,就可以了解倭寇的详情,与此同时,根据倭寇的器械、倭技,制定策略赢倭,在知道倭寇根源与倭情的基础上,利用日本国内的矛盾,达到倭寇不敢入侵的目的。
4 结语
徐光启在西学东渐与文化传播上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徐光启在西方数学著作翻译和统领历法改革工作中,提出了从“翻译”到“会通”,再从“会通”到“超胜”的科学思想,而徐光启本人对西方思想文化的学习与融会贯通就是对这“会通超胜”思想的贯彻。徐光启在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的同时,结合西学的逻辑思维和实证精神,产生“补儒易佛”思想,促进了儒学在近代的转型。徐光启躬行农田实验,总结农学经验,指出将农业技术与农业政策紧密结合的重要性。《农政全书》是他关注国计民生、“会通超胜”的最好证明。徐光启注重引进西方先进的器物为我所用。在海防上,利用大炮,创造新型武器。晚明是中国封建社会发展的顶峰。它政治上趋于成熟,各种思潮此起彼伏。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徐光启形成了独特的思想。徐光启既注意到科学的器物实践层面,又注意到了科学的教化功能。对晚明社会危机,徐光启同时也有较清醒的认识。最终,在那个中西思想激烈碰撞的年代,儒学、农学、西学科技在徐光启身上实现了巧妙的融会贯通。
引用
[1] 黄宗羲.留别海昌同学序.黄宗羲全集(第10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2] 贺焕.明清时期“西学”与中国学术的交融[J].青海师范大学学报,2002(4):64-67.
[3] 徐光启,著.徐光启集[M].王重民辑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4] 陈子龙.农政全书·凡例[M].石汉生.农政全书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5] 王重民.徐光启集[M].北京:中华书局,2014.
[6] (清)张廷玉.明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
[7] (明)徐光启.农政全书校注[M].石声汉.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8] 梁家勉,李天纲.增补徐光启年谱[A].徐光启全集:第10册[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354-355.
[9] 李天纲.徐光启诗文集[A].徐光启全集:第9册[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323.
[10] (明)徐光启.农政全书校注[M].石声汉,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11] (美)邓恩,著.从利玛窦到汤若望:晚明的耶稣会传教士[M].余三乐,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12] (明)陈子龙,等撰.明经世文编(第六册)[M].北京:中华书局,1962.
本文系吉林省高教科研课题“明朝晚期士大夫经世思想研究”阶段性研究成果(JGJX24D0603)
作者简介:孙丽华(1968—),女,吉林四平人,博士,讲师,就职于白城师范学院历史文化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