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失败恐惧与创业者形影相随,其虽能颠覆创业,但也可成就创业。然而,现有研究却鲜少探讨创业情境下失败恐惧对创业行为和创业结果的激励效应。基于情绪认知评价理论,从创业过程中的压力情境理解失败恐惧的概念内涵,探索失败恐惧对创业努力和创业企业成长的积极影响。通过对316份创业者问卷调查数据进行实证分析,结果表明:创业者的失败恐惧通过提升创业努力,进而推动创业企业成长;在创业者内心更具有使命感和外部环境较稳定时,失败恐惧更能提升创业努力。研究结论从创业行为视角揭示失败恐惧对创业结果的积极效应,深化对失败恐惧激励作用的理解,丰富微观视角下创业努力形成的情境化研究。
关键词:失败恐惧;创业企业成长;创业努力;创业呼唤;环境动态性
中图分类号:F270 文献标识码:A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失败恐惧诱发机制及其对创业行为的影响”(72072001),“数字生态系统情境下创业机会的形成机制研究”(72002002);安徽省高校科研计划项目“ESG研究创新团队”(2022AH010041)。
0 引言
创业企业是就业和创收的源泉,也是推动国家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力量。然而,VUCA时代加剧创业环境复杂性,多数创业企业难以克服新生缺陷而导致创业失败。探索创业企业高质量成长的来源是理论和实践界关注的焦点话题[1]。其中,作为创业之旅的重要组成部分,失败恐惧是影响创业企业成长的重要因素[2]。全球创业观察(GEM)2023/2024报告的数据显示,在所有收入群体中,失败恐惧是创业活动的严重制约因素,从2014—2024年过去近10年中,中国创业者的失败恐惧率从39.5%上升到64.5%①。几乎每个创业者都有失败恐惧体验[3]。研究表明,失败恐惧抑制潜在和连续创业者的创业意愿,负面影响其创业行为,甚至导致创业退出[4]。而事实上,有的创业者即便害怕失败,在面对挫折和逆境时,也能冷静面对风险,乐观看待机会,进而化解危机,最终通过个人努力带来企业跨越式成长[5]。可见,失败恐惧虽能颠覆创业,但也可成就创业,甚至带来高质量创业活动。
基于现实差异,创业研究尝试探索失败恐惧的积极效应。例如,研究发现失败恐惧并未阻碍创业者进入创业活动[6],反而让其更积极地制定和实施企业战略[7],促进创业者进行创业学习和机会识别[8-9],并激发其更大的努力和奋斗,有可能推动创业企业成长[5]。初步证据表明创业者的失败恐惧可能助推创业企业成长,但上述研究尚未提供完整的理论分析框架来揭示失败恐惧对创业企业成长的作用路径,有待挖掘其两者关系间的底层逻辑。且这些研究主要将失败恐惧视为由个体内在特质所激发的负面情绪,但作为一种包含情感、动机和认知要素的心理结构,失败恐惧在创业研究中应将其理解为个体在创业过程中对威胁感知的情境反应,并以此构建理论分析框架[7]。因此,本文将基于已有研究并结合创业努力来考察创业情境下失败恐惧对创业企业成长的积极效应,这不仅可以从创业行为视角出发揭示创业情境下失败恐惧对创业结果的作用路径,而且有助于理解现实中创业者因害怕失败而“愈挫愈勇”的现象。
基于情绪认知评价理论的创业研究指出,创业情境下失败恐惧的激励作用涉及个体在动机和认知上的积极转化[10-11],即当创业者面临压力情境并感知失败恐惧时,其在动机上会激发自我保护倾向,以避免损失或伤害;在认知上则坚信自己能够有效应对逆境,从而促使其采取行动并带来有益的反馈结果[5]。因此,本文将基于情绪认知评价理论并结合动机和认知属性来分析失败恐惧对创业企业成长的积极效应。同时,已有资源视角的研究认为创业者在压力情境下会努力构建和开发资源以实现企业成长[12]。鉴于此,创业努力应成为失败恐惧与创业企业成长之间的转化因素。此外,在创业过程中,具有失败恐惧的创业者,其产生的创业努力强度,存在较大的差异性[10]。这说明失败恐惧与创业努力的关系可能受到其他因素影响。情绪认知评价理论认为情绪与个体所处内外部情境因素的交互会影响其作用效果[11]。而创业呼唤是创业者对创业价值和意义的主观评价,已有研究将其视为创业者的内在心理情境并分析其影响[13];环境动态性则体现了创业环境的波动性和不可预测性,是创业者在创业过程中常遇的外部客观情境因素[14]。因此,本文依据情绪认知评价理论将创业呼唤和环境动态性作为影响失败恐惧与创业努力关系的调节因素。
本文基于情绪认知评价理论将压力情境下的失败恐惧定义为创业者评估失败威胁产生的心理状态,并分析这种情境下失败恐惧对创业企业成长的影响及其作用路径,探讨创业努力的中介作用以及创业呼唤和环境动态性的调节作用,尝试回答“创业者的失败恐惧在什么条件下,通过何种机制推动创业企业成长?”本文的贡献如下:①深化对创业过程中失败恐惧的理解,从环境和个体互动视角探讨失败恐惧对创业努力和创业企业成长的积极影响,丰富失败恐惧的激励作用研究;②以负面心理视角切入创业企业成长的形成机制,论证失败恐惧影响创业企业成长的内在机理,解答失败恐惧在什么条件下有助于创业企业成长问题,为创业结果研究提供新的微观视角解释思路;③从失败恐惧出发考察创业努力的微观形成路径,结合创业呼唤和环境动态性分析失败恐惧对创业努力影响的边界条件,丰富微观视角下创业努力形成的情境化研究。
1 理论基础与文献回顾
1.1 情绪认知评价理论
情绪认知评价理论(cognitive appraisal theory)将情绪视为人的动机、认知和行为与环境威胁复杂交互的综合性产物[11]。人所处具体情境中利、害关系的性质,决定其产生何种情绪。当创业者面临压力情境时,会感知自身完成目标的能力受到质疑和挑战,倾向于关注与失败相关的潜在后果,从而激活失败恐惧[3]。该理论认为个体在面临压力情境时,会经过初评阶段(primary appraisal)和次评阶段(secondary ap‐praisal)两阶段评估。前者评估威胁是否影响自我;后者评估自我应对威胁的资源和能力,并做出应对行为,如评估自我能否成功应对威胁,以及应对威胁时需要付出多少努力。评估完成后,情绪会刺激个体采取两种方式应对威胁:①改变其与刺激性事件的关系来应对压力;②促进其直接采取行动来应对挑战或威胁,以改变压力事件的处理方式,从而带来积极的反馈结果。此外,该理论还强调情绪对人的影响取决于该情绪产生的情境,以及对个体的意义和重要性,因而不同情境会对人的动机和认知方式产生不同影响[5]。
1.2 创业情境下失败恐惧的内涵
失败恐惧是创业者在创建和运营新企业过程中,为避免失败而产生的一种与动机和倾向有关的认知或情感反应[4]。已有研究大多基于成就动机理论和情感事件理论,将失败恐惧视为具有不同性格特征个体对创业情境信息进行评估而产生的情绪或风险规避动机,其如何发挥作用取决于特定情感事件和个体性格特征的共同影响[9]。这为理解创业过程中失败恐惧内涵提供重要的理论依据,但基于人格特质视角难以准确把握失败恐惧的作用规律。而情绪认知评价理论强调情境影响创业者的信息处理方式和认知过程:感知威胁或压力的创业者,积极收集情境信息,并评估这些信息是否威胁目标的完成,若失败会带来怎样的厌恶性后果,从而产生失败恐惧[3]。根据情绪认知评价理论理解的个体面临压力时会经过两阶段评估的逻辑思路:一方面,在“初评阶段”,创业者初步感知威胁而产生失败恐惧,如KOLLMANN等[9]认为失败恐惧是被失败障碍线索激活的应激式回避动机;另一方面,在“次评阶段”,创业者评估应对威胁的资源和能力时产生失败恐惧,以此产生认知和行为反应。如MORGAN和SISAK[15]将失败恐惧视为风险规避倾向,是创业行为的动机来源,创业者在不同初始资源条件下对失败损失和成功收益做出不同决策。上述研究将动机和认知属性与失败恐惧的形成过程进行延伸和融合,理论验证失败恐惧的情境反应性和依赖性,丰富其研究边界。基于此,本文延续情绪认知评价理论的核心观点,结合动机和认知属性,将压力情境下失败恐惧定义为创业者评估失败威胁而产生的心理状态。
1.3 创业情境下失败恐惧的激励作用研究
创业情境下失败恐惧的激励作用研究主要探讨其对创业决策和行为的积极效应。例如,何良兴和张玉利[6]通过分析GEM数据库中54个经济体的跨国数据,发现失败恐惧虽可能导致创业者退出创业,但并不妨碍其进入创业活动。CACCIOTTI等[5]认为失败恐惧能成为创业者前行的动力,并激发其付出更大的努力和奋斗,促使其积极寻找问题解决方案,有可能推动创业企业成长。事实上,成就动机理论等心理学研究也曾表明,失败恐惧可能提高个体威胁感知,并通过增加保护性努力或创业参与度以实现目标[16]。此外,徐菊和陈德棉[8]认为高失败恐惧的创业者会为避免失败而变得更加努力,从而促使其采取更积极的学习行为。最新的研究表明,创业情境下的失败恐惧会激发创业者的创业努力,并促进其进行机会识别[10,17]。综上所述,已有研究探讨了失败恐惧对创业决策和行为的积极影响,普遍认为失败恐惧能够提升创业努力,却鲜少分析这种行为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创业结果。同时,现有研究主要将失败恐惧视为创业者为避免威胁或损失而产生的稳定特质,这种以特质为导向的概念界定导致现有研究对创业过程中失败恐惧的作用路径解释不清。随着创业进程推动,创业者遭遇创业事件和情境变化的同时,会导致失败恐惧呈现一定的状态性,有待结合创业过程中的具体不利情境,从创业努力和创业企业成长出发,挖掘其对创业行为和创业结果的作用机制。
2 研究假设
2.1 失败恐惧对创业企业成长的影响
根据情绪认知评价理论,外在创业环境和内在威胁感知是创业者压力的主要来源,诱发失败恐惧,进而导致动机和认知的积极转化[11]。而创业者是创业企业的主导和核心,其个人能力会影响创业企业成长。因此,创业企业成长会受到创业者面临压力时的动机倾向和认知过程的影响。在动机方面,失败恐惧所引发的羞耻和尴尬等倾向,会激发创业者制订旨在减轻损失的保护性策略[7],帮助其克服关键性障碍,促使其投入于创业学习与筹备,以做好必要的市场准备,从而助力逆境状态下创业企业的生存和发展。此外,情绪认知评价理论认为情绪会促进个体改变其与刺激性事件的关系来应对压力。失败恐惧会强化创业者与刺激性信息的关联,即加剧创业者将其社会地位与创业活动进行挂钩[4]。这种情况下,创业者为避免这些关系受到损失或损害,受制于外部压力与内在认可需求,倾向于通过巩固外部利益关系网络、维护自身社会地位而增加投入,以实现高成长目标来降低外部压力[18]。在认知方面,面临压力的创业者,在失败恐惧的刺激作用下,会坚信自己有能力实施应对策略。失败恐惧会促使创业者自发地收集刺激信息并作出推断与评估,进而激活其警觉性和危机意识,使其相信当前的局面能够为我所控[19]。这时创业者会采取更积极的应对策略,以促使自身取得更好的结果[16]。这包括识别新的商业机会并进行开发,以及提高对市场或客户需求灵活性和多样性的判断等,有助于促进创业企业成长。此外,在压力情境下,失败恐惧也会促使创业者采取分析式认知方式来收集和评估相关信息,使其坚信自己具备沉着、冷静解决问题的能力,能够采取一系列迭代试错行动去解决潜在危机[20]。这种情况下,创业者会采取谨慎、理性的应对策略,通过合理的资源整合和机会匹配模式,发掘更具价值的资源或机会,从而推动创业企业成长。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H1 失败恐惧促进创业企业成长。
2.2 失败恐惧对创业努力的影响
情绪认知评价理论强调情绪将促进个体积极采取行动来应对压力。创业努力是创业者为追求创业目标而投身创业活动的行为[21]。创业者在面临压力时会产生紧张感,而失败恐惧会加剧紧张程度,促使创业者积极开展创业活动,为实现目标付出创业努力。在动机方面,压力情境下具有失败恐惧的创业者为保护自我免受损失或伤害,倾向于搜索那些对实现目标最重要、最关联的信息,并审慎评价行为产生的可行性和有效性[22]。这要求创业者不断把控环境中存在的细节和差异,使其对环境中正在发生的状况变得更加敏锐,需要付出时间和精力搜索和关注这些状况,增加创业努力。在认知方面,失败恐惧让创业者坚信自身能够有效应对失败威胁,让其感知和捕获社会地位降低等影响创业进展的重要信号,表明任务完成进度与预期目标存在差异,需要投入更多认知资源以缩短差距[16],使其在追求目标过程中思考如何解决问题,为解决这些问题而付出更多努力。此外,失败恐惧会刺激创业者持续关注创业进展的进行情况。当创业者因失败恐惧发现当下发展偏离或超出预期目标时,其可能放弃预期目标并重新设定目标来获得他人认可。这需要创业者付出努力重新组织和开展手头工作。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H2 失败恐惧促进创业努力。
2.3 创业努力对创业企业成长的影响
根据情绪认知评价理论,个体在压力情境下会积极评估和利用资源以有效应对逆境[11]。一方面,创业努力会使创业者更加专注和追求创业目标,并对比当前进展与目标之间的差距。而在压力情境下,创业者对差距的感知会被放大[10]。这种情况下,为确保创业活动正常开展,以缩小其与目标之间的差距,创业者会在现有资源的基础上积极寻求新资源,从而推动创业企业增长。此外,增加努力也会使创业者朝着一个目标前进并取得重大进展,从而产生积极影响[23]。创业过程中实现一项目标并非易事,随着压力不断增加,创业者付出的努力越大,就越有可能接近该目标,进而更积极地投入资源以保证其目标实现,从而助力创业企业成长。另一方面,努力的创业者能够在追求目标的过程中进行创业学习,不断积累知识,并愈挫愈勇,表现出很强的学习倾向[24]。他们在压力情境下通过学习获取遇挫信息,提升创业经验并获得知识资源。当创业者掌握足够多的知识资源后,会在逆境中进行资源的创造性整合,从而产生更大的资源增量[12]。丰富的资源将有助于促进高创业企业成长。此外,研究表明资源开发与机会识别相辅相成,创业者通过合理的资源拼凑和机会匹配,能够更好地发挥资源和机会的最大价值[25]。创业努力带来的初始知识资源,会作为创业者应对逆境时的资源储备,使其有能力兼顾资源开发和机会识别。这有助于发挥资源拼凑和机会匹配价值的最大化,实现企业资源增长。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H3 创业努力促进创业企业成长。
2.4 创业努力的中介作用
根据情绪认知评价理论,在压力情境下,失败恐惧通过刺激创业者的动机和认知过程,激活其与目标追求和设定相关的努力行为,增加与之匹配的时间、金钱、精力等有形或无形投入[26]。而创业者的投入越多,越可以基于这些投入来努力开发更多资源,此时创业企业越容易实现较快成长。首先,失败恐惧通过激发创业者为保护自我而不断筛选并减少不必要的信息,侧重收集重要信息而产生的创业努力,更有助于创业者根据这些重要信息合理配置资源,确保其最大限度地发挥资源价值,推动创业企业成长。其次,失败恐惧通过提升创业者应对逆境的信心,使其意识到实际与预期目标的差距,从而加大投入以缩短差距而产生的创业努力,使得创业者更清晰地感知创业进展,并思考如何解决此类问题,容易将先前经验或学习的知识充分运用到缩短实际与预期目标差距的过程,使得知识资源的投入更具针对性,能够最大限度地避免资源的冗余和浪费,从而更有利于创业企业成长。最后,失败恐惧让创业者意识到当前目标无法实现或完成时,其会通过设定更高目标和承诺而产生创业努力,需要创业者在现有资源的基础上,识别和开发更多与之匹配的机会或资源。资源开发的数量越多,越容易发挥协同效应,更可能提升创业企业成长。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H4 创业努力在失败恐惧与创业企业成长之间发挥中介效应。
2.5 创业呼唤和环境动态性的调节作用
情绪认知评价理论强调不同情境会对人的行为产生差异性影响。失败恐惧作为压力情境下创业者评估负面威胁的情绪体验,其作用过程受到外在客观情境和创业者内在心理情境的影响。而创业呼唤是创业者感受创业价值和乐趣的内在心理情境,环境动态性是创业者在创业过程中常遇的外在不利情境。因此,本文分析创业呼唤和环境动态性对失败恐惧与创业努力关系的调节作用。
2.5.1 创业呼唤对失败恐惧与创业努力关系的调节作用 创业呼唤是创业者以利他价值观和目标为原动力,为追求生命目的和意义而从事创业活动的心理结构[27]。创业呼唤赋予创业活动极高的价值感和意义感,能促进创业者对失败恐惧意义性的认识,使其产生更强动力[28]。高创业呼唤能对失败恐惧的激励效应起权变作用,提高失败恐惧转化为动机或效能的效率,形成对创业努力的积极强化,若缺乏则容易导致这些动机或效能在某种程度上被忽视或浪费。DUFFY和DIK[29]认为呼唤包含3种成分:①外部呼唤(external summons)。个体因身外力量的呼唤而从事工作。包括来自对祖国、社会、重要人物或家庭等的信仰或追随;②生命意义(purpose in life)。若脱离需要履行的特定召唤,那么人生也就没有价值或意义,即“自我—工作”的高度统一;③亲社会动机(prosocial motivation)。个体具有强烈的道德感和社会责任感,积极帮助他人,为社会财富做贡献。作为自我概念的心理结构,创业呼唤可能通过外部呼唤、生命意义和亲社会动机影响失败恐惧与创业努力之间的关系。
首先,当创业者将创业活动视为某种信仰或值得追随的因素时,他们对自身的身份定位更明确,自主将创业活动内化为身份认同的一部分。高创业呼唤的创业者不受外界需求或回报的驱动,自主参与并高度控制创业活动[27]。而控制感在应对压力过程中,能为个体充当压力缓冲器[23]。这可以丰富失败恐惧发挥作用所需的保护性心理资源,增加对实现创业目标信息搜集的信心,使其理性收集、分析和加工环境信息,提高信息加工深度,有助于其进行创业努力。其次,高呼唤创业者将创业活动与自我高度统一,将其视为实现生命价值和意义的重要途径。他们具备明确的自我认知,使其清晰地意识到实际自我与理想自我之间的差距,有助于体验到更为明确的目标和使命感。在确立清晰目标后,创业者会提高注意力,对当前与预期目标实现距离的把控具有更为确切的定义和认知,能精准地找出问题产生的原因[23]。这时,体验失败恐惧的创业者会为解决当前问题而更容易探索和发掘更多可行性方法或措施,增加创业努力形成的强度和一致性。最后,当创业呼唤以亲社会动机的形式存在时,个体认知和行为过程将展现出超越自我利益倾向、注重他人利益、致力于服务社会等特征,使得创业者乐于开展各项创业活动[29]。当失败恐惧让创业者重新设定并追求目标时,创业呼唤的亲社会特征,促使创业者为满足社会和他人需求,更积极地组织和开展资源和行动,付出更大的创业努力。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H5a 创业呼唤强化失败恐惧与创业努力之间的正向关系。
2.5.2 环境动态性对失败恐惧与创业努力关系的调节作用 根据情绪认知评价理论,除内部调节因素外,创业者必须依据外部环境主动调整应对策略实现创业企业稳固。创业情境下的环境动态性是创业者面临的创业环境波动性和不可预测性[14]。高环境动态性成为创业者面临的重要权变因素,不仅加快市场中顾客的需求偏好,使得创业者难以在短期内准确把握客户满意度,而且加剧创业企业技术迭代和转型升级,使其演化路径难以预测[30]。
一方面,高环境动态性会加快市场中客户需求和偏好转移,加剧市场竞争情况,创业者在经营社会企业中面临更大的不确定性,增加与压力情境相关的威胁程度,且市场中与创业企业资源配置相关的规则会变得更加灵活多变,创业者不容易把握其发展规律[31]。高环境动态性使得创业者手头掌握的信息价值降低甚至失去时效性,为创业者重新寻找和搜集信息提供较高程度的不确定性,增加信息搜索的难度和深度,导致其产生过高的压力和紧张感,采取僵硬的方式应对负面信息。它也使得创业者对失败恐惧的负面影响进行过度解读,如“我们的产品或服务没有市场需求”,导致其难以发挥激励作用,弱化其通过信息收集而产生的创业努力。另一方面,环境动态性也会加剧创业企业面临的技术变革不确定性,影响创业目标的设定和变更。随着外部技术环境演变程度加剧,对创业者及时识别并掌握技术机会的要求增加,需要其拥有快速且灵活的反应能力[32]。失败恐惧通过增加创业者对原有目标的专注,使其以先前设定的目标为标准,对比距离并实现追赶和超越,导致其容易忽视创业过程的易变性。而环境动态性带来的技术变革不确定性加剧了创业过程的动态性,降低创业者应对方式的准确性和有效性,使其较难快速找出问题产生的根本原因,甚至导致其怀疑自我能力,弱化失败恐惧对创业努力的积极影响。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H5b 环境动态性弱化失败恐惧与创业努力之间的正向关系。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构建的理论模型如图1所示。
3 研究设计
3.1 数据收集与样本特征
失败恐惧存在于创业者整个创业过程中[5],但由于创业环境的高度不确定性和风险性,创业者的失败恐惧在创业过程中的早期阶段尤为突出,本次调研重点向各城市企业孵化器中的创业者发放问卷。本文将创立年限不超过8年的企业创业者作为主要调研对象[9]。一方面,相较于成熟企业,创业者往往拥有更多的自主决策权,其拥有的个体资源和能力对创业企业成长的影响较大;另一方面,创业企业具有小而新特征,其对资源的依赖性较强,当拥有一定的资源时,其更容易实现快速成长。正式调研活动从2022年11月开始,至2023年2月结束,前后历时四个月。为提升样本选取的代表性,在采样过程中遵循概率抽样法,操作如下:先基于专业调研机构提供的193份企业孵化器名单,覆盖北京、广州、武汉等地,并根据这些地区随机抽取50份企业孵化器名单,涵盖共计1 478家创业企业,最后从中随机抽取400家创业企业作为调查对象,并邀请创业者填写问卷。本次调研共计发放问卷400份,回收问卷381份。
为确保样本的真实性与有效性,进行如下筛查:①核实问卷填写者的创业者身份;②检查问卷填写时间是否符合要求;③检查填写内容的前后矛盾性;④通过对随机抽取的问卷进行电话或邮件回访,并询问公司名称、创业经历等客观信息,以判断是否为创业者本人填写;⑤检查问卷填写的重复率情况;⑥检查问卷填写内容是否存在缺失值和异常值。经过上述筛查后得到316份有效问卷,有效回收率82.94%。
在有效样本中,男性创业者有245位,占比77.5%,多于女性创业者的22.5%,大致符合我国创业者的男女性别比例;大多数创业者在45岁以下,占比79.2%。其中,36~45岁的群体占比最大,为48.9%,其次是26~35岁的群体,占比25.2%,说明被调查者多为中青年的创业者;本科学历的创业者最多,共172人,占比54.4%,硕士及以上学历的共98人,占比31.0%,说明创业者受教育程度较高;有1次创业经历创业者占比57.9%。对企业基本情况进行描述统计分析,可以发现,小型规模企业最多,共230家,占比72.8%,中型及以上企业较少,共25家,占比7.9%;企业年龄分布较为平均,成立2~3年的企业最多,占比25.8%。总体而言,本次调查的样本概况基本符合统计调查需求,能够完成本文对失败恐惧与创业企业成长的关系分析。
3.2 变量测量
在调查问卷中,除基本信息外(如姓名、年龄、教育水平),大多数题项采用李克特五级或七级量表打分,低分表示被测特定变量的低水平,高分表示被测特定变量的高水平(如1 = 完全不害怕,5 = 非常害怕;1 = 慢速增长,5 = 快速增长;1 = 非常不符合,7 = 非常符合)。
3.2.1 失败恐惧(FF) 借鉴CACCIOTTI等[4]开发的失败恐惧量表,并根据国内创业情境进行调整和修订。该量表已在创业情境中得到应用,实证结果表明其有良好的信效度[10]。通过设定“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害怕……”引导语,使用“不能够获得企业发展所需要的资金”“我们的产品/服务没有市场需求”“重要他人对我失去信任”“因为创业而错过我生活中其他重要的事”“不能有效管理我的企业”“之前对这个企业的所有投资都打水漂”等6个题项测量。Cronbach’s α为0.836,组合信度为0.735,因子载荷值的范围为0.675~0.803。
3.2.2 创业企业成长(GEE) 参照BAUM和SMITH[33]的研究,其测量方式综合考虑创业者与新创企业的关联程度,明确新创企业的业务范围和成立时间,包括从与本地同行业平均水平相比,企业近一年来的销售额增长速度、利润增长速度、雇员数量增长速度、市场份额增长速度、研发投入增长速度5个指标。Cronbach’s α为0.874,组合信度为0.856,因子载荷值的范围为0.689~0.895。
3.2.3 创业努力(EE) 借鉴BOWEN和DE CLERCQ[34]和EDELMAN和YLI-RENKO[35]的研究,通过创业者追求创业目标的投入强度进行判断,并根据创业情境对题项进行微调,国内学者采用该量表进行研究具有较好信度和效度[13]。包括“我愿意为创业付出很大努力”“我总是把创业的事情放在心上”“我十分关注企业的命运”“我愿意继续在创业中付出”“创业激发了我最好的一面”“即使遇到很多困难,我仍然会继续创业”6个题项。Cronbach’s α为0.878,组合信度为0.816,因子载荷值的范围为0.727~0.856。
3.2.4 创业呼唤(EC) 创业呼唤由TIAN等[36]和DA PALMA等[27]提出,是呼唤在创业领域的特殊应用。创业呼唤并非“有”或“没有”的二元论,而是覆盖从弱到强的连续带构念。本文采用已有创业研究改编的呼唤量表,该量表能够很好地适配创业情境[13],包括“我觉得我注定是要创业的”“‘创业者’是我最重要的标签”“创业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为了创业我可以牺牲一切”“我为创业感到自豪”“如果不创业,我的人生就没有那么有意义了”6个题项。Cronbach’s α为0.901,组合信度为0.713,因子载荷值的范围为0.610~0.827。
3.2.5 环境动态性(ED) 环境动态性采用JANSEN等[30]开发的测量量表,该量表已经在国内创业情境中得到应用[14],通过市场动态性、技术动态性等指标测量,包含“顾客需求变化速度”“技术变化速度”“产品迭代速度”“政府政策变化速度”“市场竞争程度”5个题项。Cronbach’s α为0.829,组合信度为0.788,因子载荷值的范围为0.650~0.873。
3.2.6 控制变量 根据已有研究,不同性别创业者在感知失败恐惧程度存在差异,女性创业者的失败恐惧感通常高于男性[4]。同时,部分研究认为失败恐惧在创业早期阶段较为常见,也有研究发现失败恐惧存在于创业者整个创业过程[3]。且随着年龄和时间的推移,创业者在经历不同压力事件后,会采取不同的创业行为,导致创业投入程度和承诺水平发生变化,进而影响下一期经历类似事件时的失败恐惧水平和创业努力程度大小。而失败经历是一个创伤性事件,一方面,与失败相关的财务、社会和心理成本可能随创业者的投入和投资水平而变化,使其感受到的失败恐惧程度受不同创业阶段的影响;另一方面,创业者也能重复地通过事件中的承诺水平和经验学习来缓解或放大所感受的失败恐惧,使其与创业行为间的关系不断变化。随着时间推移,创业者经过经验学习后认知评估发生变化,其失败恐惧水平也会发生变化。此外,通过教育获得的技能与资本将降低个体对创业的模糊感,减少失败恐惧并增加创业投入。综上所述,本文控制创业者的性别(Gender)、年龄(Age)、教育水平(Education)、创业经验(Experience)和创业失败经验(FE)。此外,为确保数据结果的准确性,在控制原有个体层面变量的基础上,控制企业层面影响创业企业成长的变量,包括创业者创业前的工作经验(WE)和行业经验(IE)、企业年龄(EA)、企业规模(ES)[33]等。
4 数据分析与结果
4.1 共同方法偏差
在问卷设计时,通过设置创业次数、成功次数等客观变量避免创业者的惯性思维,同时变量测量题项中包含反转题,打破受访者填写问卷时的思维定式。在问卷发放过程中,随机选择样本,减少抽样误差,以期在采样过程中尽可能降低共同方法偏差。在问卷回收过程中,强调所收集的数据仅用于学术研究,并确保其信息得到充分保密,所有回答均无对错之分,旨在避免受访者可能受到社会认同或有意夸大心理的影响,从而减少社会期望偏见对调查结果的影响。大部分问卷通过在线平台进行分发,调研人员的非在场填写可降低受访者在填写问卷时的社会期望偏见,从而减少了共同方法偏差。本文利用SPSS29.0进行Harman单因素检验,来判定上述方法能够降低问卷共同方法偏差的程度,通过因子分析发现有7个因子特征值大于1,最大因子方差解释率为27.233%,说明共同方法偏差问题在允许范围内。
4.2 信度和效度检验
各变量的Cronbach’s α系数最低值为0.829,大于0.7,说明该量表具有较好的内部一致性。组合信度的最低值为0.713,大于0.7,表明该量表信度较好。同时,测量题项因子载荷最低值为0.610,大于0.5,表明该量表的结构效度较好。此外,使用AMOS26.0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检验,分别将失败恐惧(FF)、创业企业成长(GEE)、创业努力(EE)、创业呼唤(EC)和环境动态性(ED)所构造的各个因素模型进行比较,结果如表1所示。可见五因素模型的拟合指数情况最好,说明各变量之间具有较好的区分效度。
4.3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分析
相关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可见各假设中的变量之间存在相关关系。此外,共线性诊断结果表明,方差膨胀因子最大值为1.803,小于5,变量容忍度最小值为0.555,大于0.1,说明多重共线性问题不严重,可进行回归分析。
4.4 假设检验
4.4.1 主效应及调节效应检验 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模型2表明,失败恐惧(FF)对创业企业成长(GEE)有显著正向影响,H1成立;模型3表明,创业努力(EE)对创业企业成长有显著正向影响,H3成立;模型5表明,失败恐惧对创业努力有显著正向影响,H2成立。模型7表明,创业呼唤(EC)显著强化失败恐惧与创业努力的正相关关系,H5a成立;环境动态性(ED)显著弱化失败恐惧与创业努力的正相关关系,H5b成立。此外,为直观反映创业呼唤和环境动态性的调节效应,分别绘制创业呼唤和环境动态性在失败恐惧和创业努力关系中的调节效应图。如图2所示,当创业呼唤高时,高失败恐惧对创业努力的影响效应高于创业呼唤低时的情况;当环境动态性高时,高失败恐惧对创业努力的影响效应低于环境动态性低时的情况。
4.4.2 中介效应检验 本文采用偏差校正的非参数百分位Bootstrap方法,通过选择样本值5 000,设置95%的置信区间来检验中介效应,结果如表4所示。可见创业努力(EE)在失败恐惧(FF)与创业企业成长(GEE)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应量为30.4%,H4成立。
4.4.3 稳健性检验 本文参考刘志阳和刘姿含[37]、王才[38]的研究,通过分层抽样、变量替代性解释和样本替代方法,验证数据结果的稳健性(限于篇幅,数据结果未及完全呈现,留存备索)。
第一,本文按照企业类型来分层抽样280个样本(本文问卷调查要求的最低样本量)进行检验。结果表明,失败恐惧对创业企业成长有显著正向影响(β = 0.259,p<0.001),H1成立;创业努力对创业企业成长有显著正向影响(β = 0.328,p<0.001),H3成立;失败恐惧对创业努力有显著正向影响(β = 0.169,p<0.05),H2成立。在调节效应方面,创业呼唤显著强化失败恐惧与创业努力的正相关关系(β = 0.222,p<0.01),H5a成立;环境动态性显著弱化失败恐惧与创业努力的正相关关系(β = -0.199,p<0.05),H5b成立。此外,中介效应检验结果显示,失败恐惧对创业企业成长影响的总效应值为0.261,95%置信区间为[0.115,0.407];失败恐惧对创业企业成长影响的直接效应值为0.179,95%置信区间为[0.041,0.317];失败恐惧通过创业努力影响创业企业成长的间接效应值为0.082,95%置信区间为[0.016,0.178]。以上结果表明创业努力在失败恐惧与创业企业成长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H4成立。结果与上述一致,说明本文研究结果较为稳健。
第二,本文重新计算创业努力和创业企业成长变量后再次进行检验。根据VEDULA和KIM[39]研究,使用“创业者平均每周工作的总小时数”来测量创业努力;根据WIKLUND等[40]研究,利用“与上一年相比,企业近一年来的销售额增长率、利润增长率、雇员数量增长率等”来测量创业企业成长。结果与上述一致,说明本文研究结果较为可靠。
第三,在创业过程中,创业者容易因未达到既定目标或运营不善而导致终止或退出新创企业经营活动。创业失败带来的经济成本、社会成本和心理成本,对创业者后续选择有约束和刺激作用,影响其评估、反思和学习。且作为一种客观情境因素,深刻调节着创业者的情绪和认知。已有实证证实创业失败后的社会成本显著激发创业者的失败恐惧,进而影响再创业决策和行为[10]。鉴于此,本文剔除数据库中33份有失败经历的创业者样本,利用283份数据进行检验。结果与上述一致,再次证实了本文研究结果的稳健性。
5 结论与讨论
5.1 研究结论
本文基于情绪认知评价理论,将压力情境下的失败恐惧界定为创业者评估负面威胁而产生的心理状态,分析压力情境下失败恐惧的动机和认知属性对创业企业成长的积极效应,结合已有资源视角的研究从创业努力的角度解析失败恐惧对创业企业成长的作用过程。研究发现:①压力情境下失败恐惧源于创业者贬低自我价值或害怕社会影响力,其通过激发创业者的自我保护倾向和应对逆境的信心,使其做好必要的市场准备并积极维护社会地位,以及促使其挖掘机会和资源并积极寻求转变机会,进而推动创业企业成长;②失败恐惧通过发挥创业者为避免损失或伤害的聚焦和专注优势、使其坚信自己能够有效应对逆境的进展感知优势,以及扩大资源获取和储备量的资源行动优势3种方式提升创业努力进而助推创业企业成长;③创业呼唤作为个体追求生命意义和目的而体验充实和快乐的心理结构,通过外部呼唤、生命意义和亲社会动机3种方式强化了失败恐惧与创业努力之间的积极关系;④高环境动态性加剧市场竞争情况,加快客户需求偏好转移,带来高技术变革不确定性,其对创业者能力的要求更高,并增加其信息搜索和收集难度,从而弱化了失败恐惧与创业努力之间的积极关系。
5.2 研究贡献
第一,丰富了失败恐惧的激励作用研究。已有失败恐惧的激励作用研究主要探讨其对创业进入[6]、创业学习[8]、机会识别[17]、创业努力[5,10]等创业决策和行为的积极影响,却忽视了失败恐惧对创业行为和创业结果的刺激和促进作用,特别是失败恐惧产生的积极行为,究竟会带来怎样有益的创业结果,已有研究缺乏揭示。同时,创业过程中不同情境下失败恐惧对创业行为和创业结果的影响效果具有差异性[5]。本文发现创业过程中压力情境下的失败恐惧能通过增强创业努力促进创业企业成长,结合压力情境从创业行为和创业结果视角丰富了失败恐惧的激励作用研究。
第二,拓宽了微观层面创业企业成长的形成机制研究。近些年随着环境不确定性的增加,学者们更加关注微观层面创业者的能动作用,分析创业者人格特质、情绪、能力等对创业企业成长的作用,如发现创业者自我效能、创业拼凑、创业韧性等因素都可以促进创业企业成长[14]。但将个体动机、认知和行为相结合从负面心理因素来分析创业企业成长路径的研究还不充分。本文基于情绪认知评价理论,结合认知、动机和行为因素,发现失败恐惧和创业努力显著提升创业企业成长。从负面心理和行为角度拓展创业企业成长形成的微观层面研究,为创业企业成长研究提供新视角。
第三,深化了创业努力的影响因素研究。既有研究主要从微观层面如压力、情感状态、感知进步等角度分析创业努力的形成[24],但关于创业者情绪尤其是负面情绪如何激发创业努力的探讨还不充分,分析负面情绪如何影响创业努力有助于打开创业者认知或决策过程的“黑箱”。本文发现失败恐惧是创业努力的激发因素,从负面情绪视角深化创业努力的形成研究。此外,已有研究强调创业努力是一种根据创业情境自我调适的主动行为[13]。本文结合创业呼唤和环境动态性,从创业者内在心理和外在压力情境视角探讨影响创业努力的权变因素,深化创业努力形成的情境化研究成果。
5.3 实践启示
针对创业者提出两方面建议。一方面,鉴于压力情境下的失败恐惧会通过激发创业者的自我保护倾向和应对逆境的信心来促进创业企业成长,启发创业者在面临压力时,可通过正向的心理暗示,增加创业的决心和意志力,以形成对自我能力的积极认知和判断,确保能在逆境中及时保护自我并坚信自己具备扭转能力,进而化失败恐惧为前进动力,促进创业企业高质量成长。另一方面,创业者要形成对创业呼唤的积极认知,为失败恐惧提升创业努力增效。并非每位创业者都会把失败恐惧作为一种激励因素,有些体验失败恐惧的创业者却显著降低了创业意愿,甚至导致创业退出。鉴于失败恐惧在高创业呼唤的条件下更能促进创业努力,拥有失败恐惧的创业者应强化对创业价值和意义的积极认知,尝试发自内心认同和渴望创业,以此达成失败恐惧充分激发创业努力的效果。
针对政策制定者提出三方面建议。首先,要重视培养连续创业者,特别是经历失败恐惧创业者的抗压能力和抵抗能力,帮助他们更好地利用失败恐惧提升创业积极性,从而增加创业投入与产出,同时要引导潜在或新生创业者进行恐惧情绪刺激作用的动机和认知训练,帮助其识别、逐步接纳失败恐惧,从而顺利度过创业过程中的早期阶段。其次,尝试寻找充分激活创业呼唤的手段或策略,帮助创业者进行认知和思维模式的训练,指导其意识到、了解到创业活动对创业者的重要性、价值、意义和乐趣,提高从事创业活动的信仰和使命感,提升创业成功率。最后,要不断优化创业环境,通过发挥政策的引领和指导作用,为创业者塑造支持和促进创业的市场需求、资源和技术,让创业者在科学合理的环境中创业,助力企业高质量成长。
5.4 局限与展望
本文存在一定的局限,有待进一步丰富和完善。第一,使用的问卷调查方法需要创业者自行报告数据,这可能存在回忆偏差和后视偏见等潜在问题。尽管对数据进行了可靠性和稳健性检验,但还是很难完全消除问卷调查和追溯性研究本身固有的局限性。由于后视偏见和回忆偏差,创业者回忆和评价失败恐惧感受时可能存在一些偏差。且失败恐惧具有动态性,一次性收集数据很难反映出这种动态性,有待未来更科学的研究设计和数据获取方式来深化本文的结论。
第二,以截面数据实证检验失败恐惧对创业努力和创业企业成长的影响。失败恐惧具有模糊性和动态性特征,未能全面考察失败恐惧内部各要素之间,以及失败恐惧与其他变量之间随时间推移而产生的动态演变关系。未来研究可通过收集多时点、多批次的纵向数据,以探究其动态变化规律。
第三,调研的样本选择可能存在生存者偏见问题。本次调研并未包含那些经历失败后虽然退出创业活动,但仍有创业意愿的样本。这些样本与创业过程中样本所体验的失败恐惧的特征可能有所不同,从而导致其作用方式可能存在差异性,未来研究可以在比较两者异同的基础上,全面分析不同类型创业者的失败恐惧对创业努力和创业企业成长的影响。此外,本文根据已有研究对创业企业的界定,选择创立年限小于8年的创业企业作为调查对象,并未关注到创立年限超过8年的企业,这些企业也可能进行内部创业。未来研究在明确创业企业定义的基础上,可考虑扩大样本收集范围,以更好地揭示创业过程中失败恐惧对创业企业成长的持续影响。
参 考 文 献
[1] SHEPHERD D A, SOUITARIS V, GRUBER M. Creating new ventures: a review and research agenda[J]. Jour‐nal of Management, 2021, 47(1): 11 - 42.
[2] HENRIQUEZ-DAZA M C, CAPELLERAS J L, OSORIO-TINOCO F. Does fear of failure affect entrepreneurial growth aspirations?The moderating role of institutional collectivism in emerging and developed countries [J]. Journal of Entrepreneurship in Emerging Economies, 2024, 16(5): 1213 - 1234.
[3] 郝喜玲, 刘依冉, 杜晶晶, 等. 失败恐惧的形成及对创业行为的影响[J].心理科学进展, 2021, 29(9):1551 - 1560.
[4] CACCIOTTI G, HAYTON J C, MITCHELL J R, et al. Entrepreneurial fear of failure: scale development and vali‐dation[J/OL]. 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 2020 [2024-05-13]. https://doi.org/10.1016/j.jbusvent.2020.106041.
[5] CACCIOTTI G, HAYTON J C, MITCHELL J R, et al. A reconceptualization of fear of failure in entrepreneurship[J]. 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 2016, 31(3): 302 - 325.
[6] 何良兴, 张玉利. 失败恐惧与创业抉择关系研究——宽容氛围与创业精神的视角[J].研究与发展管理,2020, 32(2): 94 - 105.
[7] HUNTER E, JENKINS A, MARK-HERBERT C. When fear of failure leads to intentions to act entrepreneurially:insights from threat appraisals and coping efficacy[J]. International Small Business Journal, 2021, 39(5):407 - 423.
[8] 徐菊, 陈德棉. 非连续事件对创业学习的作用机制研究[J].科学学研究, 2020, 38(7): 1260 - 1267.
[9] KOLLMANN T, ST?CKMANN C, KENSBOCK J M. Fear of failure as a mediator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ob‐stacles and nascent entrepreneurial activity—An experimental approach[J]. 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2017, 32(3): 280 - 301.
[10] 郝喜玲, 陈煊, 杜晶晶, 等. 社会成本、失败恐惧与创业努力[J].外国经济与管理, 2022, 44(7): 3 - 15.
[11] LAZARUS R S. Progress on a cognitive-motivational-relational theory of emotion[J]. American Psychologist,1991, 46(8): 819 - 834.
[12] HOBFOLL S E. Conservation of resources: a new attempt at conceptualizing stress[J]. American Psychologist,1989, 44(3): 513 - 524.
[13] 陈建安, 芦梦婷, 陈武. 听从内心召唤的创业者是否更努力:创业呼唤驱动创业努力的边界权变性研究[J].南开管理评论, 2022, 25(4): 188 - 200.
[14] 汪忠, 程铭. 农民社会创业者亲社会动机、创业拼凑与创业绩效——环境动态性的调节作用[J].研究与发展管理, 2022, 34(4): 127 - 140.
[15] MORGAN J, SISAK D. Aspiring to succeed: a model of entrepreneurship and fear of failure [J]. 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 2016, 31(1): 1 - 21.
[16] LEBEL R D. Moving beyond fight and flight: a contingent model of how the emotional regulation of anger and fear sparks proactivity [J]. 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2017, 42(2): 190 - 206.
[17] 郝喜玲, 王敬涵, 陈雪. 亦敌亦友:失败恐惧对机会识别的双向影响[J].软科学, 2023, 37(4): 86 - 91.
[18] 于晓宇, 蒲馨莲. 中国式创业失败:归因、学习和后续决策[J].管理科学, 2018, 31(4): 103 - 119.
[19] TANG J, KACMAR K M M, BUSENITZ L. Entrepreneurial alertness in the pursuit of new opportunities [J]. 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 2012, 27(1): 77 - 94.
[20] STROE S, SIRéN C, SHEPHERD D, et al. The dualistic regulatory effect of passion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fear of failure and negative affect: insights from facial expression analysis [J/OL]. 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 2020 [2020-06-10]. https://doi.org/10.1016/j.jbusvent.2019.105948.
[21] AMORóS J E, CIRAVEGNA L, MANDAKOVIC V, et al. Necessity or opportunity? The effects of state fragili‐ty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on entrepreneurial efforts [J]. Entrepreneurship Theory and Practice, 2019, 43(4): 725 - 750.
[22] HAYTON J C, CHOLAKOVA M. The role of affect in the creation and intentional pursuit of entrepreneurial ideas[J]. Entrepreneurship Theory and Practice, 2012, 36(1): 41 - 67.
[23] CARVER C. Pleasure as a sign you can attend to something else: placing positive feelings within a general model of affect [J]. Cognition and Emotion, 2003, 17(2): 241 - 261.
[24] 李纪珍, 李论 .压力是动力还是阻力:创业努力和创业者自我效能的影响[J].科学学与科学技术管理,2018, 39(11): 101 - 112.
[25] WOOD M S, MCKELVIE A, HAYNIE J M. Making it personal: opportunity individuation and the shaping of op‐portunity beliefs [J]. 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 2014, 29(2): 252 - 272.
[26] UY M A, FOO M D, ILIES R. Perceived progress variability and entrepreneurial effort intensity: the moderating role of venture goal commitment [J]. 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 2015, 30(3): 375 - 389.
[27] DA PALMA P J, LOPES M P, ALVES T F. Entrepreneurship as a calling: a pilot study with aspiring entrepre‐neurs [J]. Journal of Entrepreneurship, 2018, 27(2): 277 - 300.
[28] 顾江洪, 江新会, 丁世青, 等. 职业使命感驱动的工作投入:对工作与个人资源效应的超越和强化[J].南开管理评论, 2018, 21(2): 107 - 120.
[29] DUFFY R D, DIK B J. Research on calling: what have we learned and where are we going?[J]. Journal of Voca‐tional Behavior, 2013, 83(3): 428 - 436.
[30] JANSEN J J P, VAN DEN BOSCH F A J, VOLBERDA H W. Exploratory innovation, exploitative innovation,and performance: effects of organizational antecedents and environmental moderators [J]. Management Science,2006, 52(11): 1661 - 1674.
[31] SENYARD J, BAKER T, STEFFENS P, et al. Bricolage as a path to innovativeness for resource-constrained new firms [J]. Journal of Product Innovation Management, 2014, 31(2): 211 - 230.
[32] 王新成, 李垣, 马凤连, 等. 环境动态性与创新战略选择——企业创业导向和技术能力的调节作用[J].研究与发展管理, 2021, 33(4): 111 - 120.
[33] BAUM J R, SMITH L K G. A multidimensional model of venture growth[J]. 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2001, 44(2): 292 - 303.
[34] BOWEN H P, DE CLERCQ D. Institutional context and the allocation of entrepreneurial effort [J].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 2008, 39(4): 747 - 767.
[35] EDELMAN L, YLI-RENKO H. The impact of environment and entrepreneurial perceptions on venture-creation efforts: bridging the discovery and creation views of entrepreneurship [J]. Entrepreneurship Theory and Prac‐tice, 2010, 34(5): 833 - 856.
[36] TIAN X, WU Y, WANG Y. Career calling of nascent entrepreneurs in China: structure and measurement[J]. Social Behavior and Personality: An International Journal, 2018, 46(4): 695 - 704.
[37] 刘志阳, 刘姿含. 家庭创业资本能促进农村女性创业吗?——宗族网络和数字普惠金融的调节作用[J].研究与发展管理, 2023, 35(2): 70 - 80.
[38] 王才. 制造业数字化转型、组织韧性与企业竞争优势重构[J].经济管理, 2023, 45(7): 76 - 93.
[39] VEDULA S, KIM P H. Marching to the beat of the drum: the impact of the pace of life in US cities on entrepre‐neurial work effort [J]. Small Business Economics, 2018, 50(3): 569 - 590.
[40] WIKLUND J, PATZELT H, SHEPHERD D, et al. Building an integrative model of small business growth[J]. Small Business Economics, 2009, 32(4): 351 - 374.
The Positive Effect of Fear of Failure on Growth of Entrepreneurial Enterprises
—Perspectives of Cognitive Appraisal Theory
CHEN Xuan1,2, HAO Xi-ling2, DU Jing-jing2, HU Fan3
(1. School of Management, 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Wuhan 430074, China;2. School of Business Administration, Anhui University of Finance Economics, Bengbu 233030, China;3. Anhui Institute of Macro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Hefei 230000, China)
Abstract: Fear of failure accompanies entrepreneurs, but the existing research still knows little about the positive effect of fear of failure on entrepreneurial behavior and entrepreneurial results. Based on the cognitive appraisal theory,it understood the concept connotation of fear of failure from the uniqueness of entrepreneurial situation and the continuity of entrepreneurial process. It explored the positive effect of fear of failure on growth of entrepreneurial enterprises, analyzed the mediative role of entrepreneurial efforts in the relationship, and explored the boundary conditions of the influence of fear of failure on entrepreneurial efforts. It conducted an empirical analysis on the survey data of 316 entrepreneurs, and the results are as following. Fear of failure contributes to the growth of entrepreneurial enterprises by enhancing entrepreneurial efforts. The higher the entrepreneurial calling and the lower the environmental dynamism, the more fear of failure enhances entrepreneurial efforts. It reveals the positive effect of fear of failure on entrepreneurial resul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ntrepreneurial behavior, deepens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motivating effect of fear of failure, and enriches the contextualized research on the formation of entrepreneurial efforts from the micro perspective.
Keywords: fear of failure; growth of entrepreneurial enterprises; entrepreneurial effort; entrepreneurial calling;environmental dynamism
①数据来源:https://www.gemconsortium.org/repo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