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蜕变中的多维变革

2024-11-12 00:00:00郭梦秋秦艺桓孙思慧温霞
三角洲 2024年27期

战争本身是文艺创作的沃土,广西的抗日战争史以及广西各地人民群众对抗战所作出的贡献也为广西抗战题材的文艺创作提供了不竭的源泉。自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以来,诸多作家学者承担着这一重大的历史责任,始终在不停地挖掘着其中丰富的抗战素材,使得多种文学艺术品种连缀在一起构成一幅波澜壮阔的广西抗日战争史,这些作品不仅能够帮助观众和读者重温历史,进一步了解广西抗战的始末,还能对人们形成正向的价值引导,呼唤和激荡人们心中崇高的爱国主义情怀。纵观20世纪以来各个时期抗战题材的文艺创作,由于历史背景、时代特征的不同,每个时期的叙事模式也都带有各自的基调和特点,在当今的时代语境下仍有较大的创作和发挥空间。因此,本文拟回顾以往广西抗战题材文艺创作中的书写范式,总结和探索抗战叙事新的可能性。

抗战英雄的重塑:从“典型”到“非典型”

海登·怀特在其有关“新历史主义”的论著中曾揭示出:特定历史过程的特定历史必须采用某种叙事化形式,而所有关于历史的叙述都是一种基于某种类型、拥有一套叙事规则的叙述,从而为历史的进程提供一种意义,展示一种方向。因此,不同时代不同阶段的文艺创作也有着不同的模式和规则,每一种模式都可以映照出那个年代所具有的时代特征和需求,讲述抗战历史的文艺创作同样反映了不同时代语境下所要表达的精神价值观念和审美追求。从“典型”的英雄叙事到“非典型”的人性叙事,抗战文学的叙事模式一直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变得愈发深刻。历来广西抗战文学都不惜笔墨描写英雄人物,英雄叙事成为,早期广西抗战文艺作品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电影《一个和八个》中充满力量的革命英雄人物王金以及报告文学《沙场将军李振亚》中的爱国将士李振亚等人物的英勇事迹都不同程度上展现了抗战英雄身上的爱国主义情操,其教育意义不言而喻。

然而,必须承认英雄人物首先是现实生活中实实在在的人,其次才是高大全的英雄。以这种英雄传奇的表现形式表现人物在生死凝聚点上的高风亮节的叙事模式本来无须成为被诟病的对象,却因其长期过于同质化和单一化的“样板式英雄形象”,给人留下了僵硬刻板的印象,甚至还存在故意扭曲历史事实、将人物过度神化、传奇化,严重脱离现实的情况,如影片《学生兵》中的少维为了掩护他人与鬼子近身肉搏而死,而在天雷滚滚下被鬼子打中五六枪的他仍能翻身起来与日军对抗。电视剧《觉醒》第一集里出现的情报人员接头的情节同样安排得不合理,这些剧情过度神化主角光环,为了塑造“英雄”而脱离实际,而这种趋于“神化”的倾向在以往的大部分抗战文艺作品中普遍存在。

可喜的是,一些抗战文艺作品在20世纪便已初步形成了人性叙事的雏形,如《火》《山野》等,这些作品多为亲历者的切身体验和感受,是站在8nE2QVNKK12NCddqKuz0wQ==宏大叙事的立场上进行的创作,真实还原了战争的残酷以及抗日军民艰难的生活情状与艰苦卓绝的抗争精神,表现了抗战时期普通人民及底层知识分子的精神觉醒,极大地彰显了建国初期所需要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到新时期,随着“人的文学”回归,这种“非典型”的人性叙事逐渐成为主流,有关广西抗战的文学创作,已经逐渐摆脱了狂热的英雄主义而更多考虑到了抗战文学中的人性问题。作家学者们开始对英雄叙事的视角重新调整,采取了更为客观和现实的角度,不仅把英雄放回到“人”的位置,以民间立场、日常琐屑和平凡个人为叙事视角,或是深入人的内在心理层面,或是以边缘化的状态去思考,以小人物体会历史与社会、个人碰撞产生的种种样貌。

通过把概念化和符号化的人物激活,文艺作品得以拉近了历史与当代读者的距离,在现实立场上呼唤了一种遥远的共鸣,同时也将文学研究及创作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然而如何进一步创作出有温度、有热情的抗战文艺作品,完成抗战历史的当代讲述,仍亟待人们去思考。

抗战叙事的全景性描绘

进入新世纪以前,文学的政治功能性较强,抗战文艺作品多以满足民族国家的宏大需求写作为主,随着21世纪的思想解禁,文艺作品开始由满足民族国家的宏大需求写作向以满足世俗心理的个体化写作转变。不仅如此,按照“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文艺工作者开始书写民间抗战,使得抗战文学逐渐呈现出一种多元化的态势,再加之民间口述材料的作用,使得文艺工作者们得以借助口述材料中不同人物的所见、所闻、所思串联整个战争生活的不同角落和不同层面,上至国民党桂军将领,下到底层士兵、世俗民众的抗战历史都有涉及,因而这些作品中对民间记忆的描写得以更加丰富和翔实,极大增强了历史的真实性与鲜活性,如《广西儿女抗日亲历记》中涉及的众多人物和事件都是真实存在的,里面的人物有名有姓,在历史中也有自己的高光时刻。

由此可见,进入新世纪以来,抗战题材的文艺创作已然发生了深刻嬗变,以“意识”和“阶级”为主导的叙事标准被破除和淡化,抗战文学也得以从单频道发声转向多维度叙述,普通人及其命运成为抗战叙事的重心和视角。伴随着叙述空间的扩大,抗战文艺深入从正面战场到敌后战场的多重维度,大众对人们的真实生活环境有了更多认知,这对人们更加全面清楚了解历史有着积极作用。法国著名社会学家列菲伏尔指出:“空间从来就不是空洞的,它往往蕴含着某种意义。”文艺作品叙事空间的转移和不断地扩延,一方面,不仅真实地揭开了被遮蔽的那部分历史,让人感受到了中华民族血与火所凝成的民族精神以及民族意识,更加珍视曾经携手共进、团结一致抵御外侮的历程。另一方面,也在面对历史客观事实的基础上,得以更进一步找寻和挖掘落入民间的被遮蔽和忽略的民间各地的抗战情境以及当中的人和事,以普遍永恒的生命体验展现全民抗战的历史情境,全景式地描绘历史细节和历史真实,比如《平南抗战》《血战昆仑关》等一些作品就尝试以横截面切入,既记录重大事件发生的场面,又描绘普通人艰难的生存情状以及草莽英雄的人物形象,在宏观的历史建构中展现了一些精微的感人瞬间和历史语境下的诸多细节,渲染了不畏流血的整体时代氛围。尤其是纪实文学中对口头材料的记录,以第一视角的方式讲述社会集体民众在战争中真实的个人经历,比如《广西抗日战争史史料选编》《平南抗战》等在材料的选用上还有意识地选用了广西抗战军民的“回忆”所撰写的回忆性文章去重现历史现实,语言朴实,深具震撼力,让读者得以通过一些对抗战幸存者及其后代的采访和回忆去触摸抗战历史的角角落落,在真实的历史文献和口头材料中尽力触摸着广西人民在战争中所受到的心灵创伤和身体伤害,也从更全面的角度出发来思考、诠释抗战,深刻反映出战争对人的摧残。

随着抗战研究视角的由少及多、研究范围从局部到整体的扩大,抗战文化的研究也变得更加全面深入,从最初历史的讲述以军人形象居多到全景式战争图景描绘的普遍化,明显可以看到民间立场在其中的强化。如《烽火昭平》一书,通过一个个历史人物之口印证了一个事实——历史的构成离不开这些细小如微尘的人物和细节,离不开广大的人民群众,也正是由于这些鲜活的生命细节,文艺工作者对于抗战历史的记录和呈现才得以实现。正如逄增玉学者所说“对历史的书写实际上是一种‘历史记忆’行为”,这些记忆来自多方面的视角,聚焦了更广阔的视野考察抗日战争中广西人民集体命运之外更为深刻的个体命运,呈现出他们在战争中所遭受的苦难以及作出的贡献和牺牲,更加全面地展现历史事实。同时,这些关于抗战的民间记忆还展现了在共同体秩序下民间精神以及民族生存意识的强烈流露。我们在民间视角的大视野下真正触及了更广大的人民群众,感受到了最为底层、最为坚韧的人民群众经历了怎样的肉体和精神上的挣扎,从而深入战争的本质内核,即战争给人民带来的苦痛灾难。

抗战叙事中的“他者”形象

抗战历史的书写往往离不开多国多方等“他者”形象的共同参与,然而以往的作品中,无论是构成中华民族一部分的国民党人,还是作为中华民族外来者角色的盟国,他们往往成为被遮蔽或边缘化的对象。这不单是广西抗战文艺研究和创作中的普遍问题,也是中国抗战文艺研究和创作长期以来的普遍现象。比如,历来的抗战文学研究所关注的更多是共产党敌后战场的抗战历史,当遇到与国民党相关的历史题材,学者们则有意回避。从而遮蔽了许多珍贵史料,难以进一步完整和丰富抗战史料。

新世纪以来,随着多元化的发展和社会主流意识的改观,相比起20世纪那些作品而言,抗战文艺创作对于曾经刻意规避的一些“敏感”问题都有了更多的包容,从“对立”走向“共荣”。这种包容性主要表现在抗战叙事中不仅开始正视国民党的抗战功绩,也出现了更多人性化的国民党人形象,如申晓云的《李宗仁》一书,作者能够秉着历史真实的态度透过桂系军阀李宗仁一生的命运起伏,展示其与共产党携手抗日,为中华民族立下显赫战功的情节;《壮族著名抗日英烈国民革命军中将庞汉桢》一书则立足于大量的口述材料,系统全面地展示了国民党军队在抗战中几乎所有的战役,尽管因为内容太多,一些细节没能深入落实,但是这些作品都基于对在世官兵的大量采访,作者努力还原抗战时期的珍贵事实,为我们展示了真正的历史面貌。

此外,一些文艺创作者也试图用崭新视角展现反法西斯同盟者的复杂形象,但并未完全被国人所接受。21世纪后,中国电影开始寻求适应市场化需求及与国际电影制作水平接轨的最佳途径,亟待要做的就是消解传统的“宏大叙事”带来的片面性和滞留感。此举在抗战题材影片中体现出对传统抗日电影的叙事模式和人物形象进行解构,在展现人性的基础上,把单一刻板的形象用多元化的描摹代替,从而使新世纪电影荧幕上出现部分欣赏中国文化及积极抗战分子的形象,他们以无关战争的原因参与抗战,以客观外来者的身份或亲身经历或目击旁观,在内外两个主体的相互凝视中,参与者与旁观者分别站在历史的洪流内外,并逐渐产生情感上的关联。例如《金陵十三钗》里的美国人约翰·米勒、《八佰》里的外国记者观察团等,不同国家不同立场的人产生相同的共识体系,不仅将对抗日战争的理性判断和中国主体达成一致,还激发了感性、理性层面人性光辉的闪耀,是对抗日战争合法性、正义性、悲壮性的双重承认。

不可否认,在中国抗战叙事中,无论是传统的侵略者角色还是外来他者角色,都折射出中国社会试图寻求他者认同和外部承认的集体心理诉求,但随着近年来中国国力的持续增强和国际地位的日益提升,中国作为抗日战争的主体,更应该在国际文化博弈中借助他者旁观理性的视角,给予主体认知性的尊重,使国际社会认识到中国作为抗战主体所作出的贡献,展现全球共识的人性道德和人权意识,建立以中国文化为主体导向的国际共同叙事框架。

作者简介:

郭梦秋,2002年生,女,贵州毕节人,本科,研究方向:外国文学;秦艺桓,2002年生,女,江西赣州人,本科,研究方向:文艺学;孙思慧,2002年生,女,四川南充人,本科,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温霞,2002年生,女,广西玉林人,本科,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本文系2022年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国家级一般项目“新世纪广西抗战题材文艺创作研究”(项目编号:202210593111)成果。作者单位:广西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