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行为的认知翻译学观

2024-10-25 00:00:00谭业升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 2024年4期
关键词:可操作性

摘 要:如何界定译者行为?能否基于某一理论或范式,形成具有可操作性的分析框架,通过系统性研究生成新知?本文尝试从认知翻译学的视角对这些问题作初步的思考,具体探讨译者行为概念的层次、具身属性和分析范畴,阐释译者行为认知研究区别于传统研究的特征和维度,进一步明确译者行为认知研究的目标、维度、问题和方法。

关键词:译者行为;具身性;认知翻译学;可操作性

[中图分类号]H059/H315.9 DOI:10.12002/j.bisu.5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539(2024)04-0083-18

引言

随着当代翻译学研究的发展,尤其是研究者对翻译主体性认识的深入,在对翻译活动的描述中出现了翻译行为、翻译事件以及译者行为等名词。这些描述性语词越来越凸显翻译活动的情境性以及翻译主体的能动性。道格拉斯·罗宾逊(Douglas Robinson)在1991年出版的著作The Translator’s Turn中提出了“译者转向”的倡议(Robinson,1991)。近年来,在周领顺等学者的推动下,译者行为批评研究明确将译者作为关注的对象,把翻译的主体性和社会属性推向了前台,有望成为国内翻译学界的一个特色理论。译者行为批评研究具有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实用主义特色。笔者认为,为进一步推动这一成果更好地走向国际学术舞台,有必要对译者行为这一概念作出更加清晰的界定,进一步明确这一概念的属性和理论意义,从而建构起具有完整有机的逻辑体系的特色理论。如何界定译者行为?能否基于某一理论或范式,形成具有可操作性的范畴体系和分析框架,通过系统性研究生成新知?本文将从基于具身哲学(embodied philosophy)的认知翻译学视角出发,尝试探讨译者行为概念的层次与译者行为的具身属性,阐释译者行为认知研究区别于传统研究的特征和维度,进一步明确译者行为认知研究的目标、问题、方法和优势。周领顺(2022:1)指出,“译者行为研究领域目前唯一狭义上的理论工具是译者行为批评理论,但仍需不断完善,并不断在实践中得到检验”。笔者希望认知翻译学视域下的译者行为概念可以为未来的译者行为研究和译者行为批评研究提供一些启示与参考。

一、译者行为的层次

如何界定译者行为(translator’s behavior/act)?这涉及翻译活动多样化的复杂因素。看到“行为”一词,我们首先想到的是外在行为,即可以观察到的行动、举止以及习性、态度等外在表现。既然是译者行为,那么我们就需要将其与翻译活动中其他参与者的行为区分开来。翻译认知过程研究特别关注翻译具体场景中伴随译者的外在行为与举止,如眼动、键盘活动等,以此推断译者的大脑认知活动和内在心理。显然,译者行为不仅指涉与客体交互的身体行为(physical behavior),也应包括文本操作行为(text processing behavior,如在不同翻译阶段、在不同翻译草稿的时间间隔lt;time gapsgt;的操作)、某种情境下与其他参与者进行交互的具有社会属性的行为(socially situated communicative act)以及认知运作行为(a cognitive act)。简言之,译者行为包含了身体行为、文本操作行为、社会行为和认知行为4个层次。周领顺(2022)的“行为 - 社会视域”评价系统不仅体现了译者行为概念的中间两个层次,而且确立了“译者中心”和 “社会中心”双中心平衡的评价系统。从实用的角度兼顾不同的要素和维度是必要的,但是从理论架构来看,简单的拼合是不可取的,还需要进一步追问译者个体中心和社会中心之间究竟是如何对应与衔接的。基于具身认知哲学的认知翻译学能够在外在身体行为、文本操作行为、情境内嵌的社会交际行为和内在认知行为之间建立一种对应和衔接关系,并以译者的认知为基点,将不同层次的译者行为进行有机的统合研究。

二、认知翻译学视角下的译者行为研究

1.具身哲学视角下的译者行为

对译者行为的关注不仅意味着研究对象的转换,更意味着哲学认识论和理论范式的转变。参照吕微(2015)对事实性质世界和生活意义世界、理论理性和实践理性的区分,我们可以认识到,译者行为的概念激发了一种新的思考:译者所处的世界不仅有理论理性规定的“他为”地给予的有关事实性质的世界、实然的世界、现实的世界,还有实践理性“自为”地给予的有关生活意义的世界、应然的世界、可能的世界。两种世界都是必需的:没有事实性质的世界,译者不能生存;没有生活意义的世界,译者无法作为自由理性的人而存在。译者所生存和存在的双重世界是我们思考与探究译者行为的本体论和认识论的背景。

译者行为研究意味着将翻译活动置于现实环境中,研究社会生活世界中鲜活的主体实践。传统翻译研究中存在将译者抽离出原初语境的倾向,即研究那些剥离了主体的活动要素,尤其是在将翻译作为科学研究对象的情况下。在重新界定翻译时,研究者关注翻译中的文化和交际情境,目的并不是要在整合现有定义共同特征的基础上形成一个复合定义(a composite definition based on those features that existing definitions share)。假如是这样的话,我们是将翻译视为一个“独立于任何观察者的客观事实,我们能够确认那些使翻译可被称为翻译的必要和充分条件”(Halverson,1999:5)。这种研究的理论理性将翻译抽象为普遍形式的模式,把翻译视为去主体化的实践,对译者实践要素进行人为的剥离,凸显翻译的目的、受众、文本和语言等,形成了满足不同社会需求与功能的理论。在此种理论倾向的影响下,翻译研究与分析将文本切分为语言、修辞、艺术和话语等不同层面,将语境抽象为不同的情境类型,如三分为语言语境、情境语境和社会文化语境。这种理论理性的规定忽视了译者的身体,忽视了译者与环境的交互状态。在基于具身哲学的认知翻译学视域下,译者行为首先是具身的行为和实践。“在传统研究中,‘身体’在对译者或者翻译的学术概念化中并不凸显。即便是对于译者不可见性或可见性的讨论通常也只围绕译者的文本印迹调查而展开。”(Corporeality, or the body, does not traditionally figure much in scholarly conceptions of translators or translation. Discussions of 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 or visibility often revolve around textual traces of the translator.)(Olohan,2020:35)然而,“身体在翻译实践中扮演了构成性的角色,不能视其为理所当然的成分,也不能将其隐去或者虚化”(the body plays a constitutive role in translation practice and can neither be taken for granted nor rendered invisible or insubstantial)(Olohan,2020:37)。

Johnson amp; Rohrer指出,认知基于身体经验,没有身体就没有心智(De Oliveira amp; De Souza Bittencourt,2008)。具身性有3个层次的表现:第一,各种器官的生理机制和复合交互系统;第二,控制身体状态和身体与环境交互作用的大脑与中枢神经系统;第三,超出血肉身躯之外的、机体与环境之间相互依赖的身体经验流的各个方面(谭业升,2012/2020)。强调译者行为研究的具身基础是一种实践理性,会带来观念、思维方式、分析范畴和研究方法上的一系列变化。可以首先用中西医的例子来说明具身哲学可能带来的思维方式的差异。中医坚持具身性原则,是要“治人”,而西医则坚持离身性原则,是要“治病”。中医在治疗上有“同病异治”和“异病同治”之说(于莉英等,2011)。在医疗实践中,同样是三叉神经痛,中医可以有不同的处方,追求的是个体化医疗(personalized medicine),而对西医来说,只要是病症相同或相似就可以使用相同的药,追求的是精确医疗(precision medicine)。西医只看具体的局部指标,不分人,针对同一种疾病采用的都是一样的治疗方法。中西医在进行理论化以及在面对现实问题时表现出了思维方式上的差异,这些差异集中体现在具身性认知和非具身性认知的对立上。强调具身的实践理性并不是取消理论理性,也不是不要理性的规律或原则,而是强调某个原则或规律应是基于具身性认知的、适应动态环境的,需要更高的概括层级和整体观。作为人类成员之一,译者拥有生物能力,拥有先天赋予的大脑神经系统和生理器官,具有外部感受和内部感受经验。作为生命体,译者也在实践活动中获取了与环境、与环境中的其他生命体进行不断交互的经验,即后天环境影响下的社会文化经验。这些是译者行为具身性的基本体现。 Muñoz Martín(2017)明确了翻译的具身认知维度,提出了4EA 认知观(embodied,embedded,enactive,extended and affective cognition)。在4EA认知观下,译者的行为是具身的(embodied)、环境内嵌的(embedded),是身体与环境共构(enactive)并具有赋使(供用)特性(affordances)的,是扩展的(extended) 和与情感相关的(affective)认知行为。认知翻译学立足于具身认知观,以译者认知为基础,建立了译者行为分析的多元联结,具体包括:

①以语言与认知的前台 - 后台交互关系,联结文本与认知心理活动;

②以环境内嵌的、拓展的认知,将译者行为与环境中的技术网络、行动网络相联结;

③以个体经验知识表征的图式 - 例示网络系统、框架、原型和隐喻,将译者行为与社会认知、文化认知相联结;

④以主体间性的认知运作,包括视角化、情感认知(affective cognition)等,将译者行为与接受者相联结。

在下文中,笔者将深入探讨这一新的、具身范式下的译者行为研究框架及其不同于以往研究的方面。

2.译者文本操作行为的认知分析与语言认知分析

Fauconnier(1999)指出,语言是截显的前台(on-stage),而认知则是后台(back-stage),与现实之间存在多维度的关联互动。根据具身认知理论,我们不能独立于人类的范畴化通达现实,语言中反映的现实结构是人类大脑的产品,语义结构反映了人们从经验和对世界的理解中形成的心智范畴。意义不完全依靠前台语言形式实现,认知后台建构也起到重要的作用。语境中的任何语言形式都有触发大规模认知建构活动的潜能。因此,在探讨译者的文本操作行为时,认知翻译学不会孤立地看待语言问题,而是会充分考虑在某一情境下前台语言和后台认知之间的交互建构。余华作品的主要译者之一汉学家白亚仁(Alan Barr)曾经敏锐地指出,与一些传统语言学视角下的研究所假定的情况不同,语言形式给翻译带来的挑战不仅是特殊的语法结构、特殊的文化俗语和谚语等构成的翻译难点,那些看似简单的词语(如“羊”“路”“红衣服”等)、与英文结构具有相同或相似句式的中文句子也会成为翻译的难点;而从语言学或其他理论视角出发,这种困难却往往会被忽视(白亚仁,2014;谭业升,2021/2022),只是简单套用语言学概念对翻译文本的语言进行认知分析,而非对译者文本操作行为的认知分析。在下文中,笔者将通过一些案例来说明两者之间的不同。

Dowty(1991:578)就语义角色担当主语的优先性进行了概括。他指出,传统意义上的施事(agent)以及包含部分施事原型语义特征的体事(experiencer)和凭事(instrument)都比包含受事原型角色特征的(patient-like)论元更有可能成为主语。承当主语的典型的语义角色优先顺序如图1所示。

图1 承当主语的典型语义角色优先顺序(Douty,1991)

那么,图1中概括性的优先顺序原则在翻译过程中是否也成立呢?对此,骆传伟、肖娇(2022)邀请8位被试进行了眼动实验研究,考察汉语主语类型对汉英视译难度的影响(如例1—6所示)。

例1

原文:

去年盖了一栋房子。

译文:

We have built a house last year.(时间主语)

例2

原文:

西院盖了一栋房子。

译文:

A house was built in the west yard.(地点主语)

例3

原文:

这些材料只够盖一栋房子。

译文:

Only one house can be built with these materials.(与事主语)

例4

原文:

工人们一起盖了一栋房子。

译文:

Workers have built a house together.(施事主语)

例5

原文:

房子盖在西边的院子里。

译文:

The house was built in the west yard.(受事主语)

例6

原文:

住户家具都搬进屋了。

译文:

Residents have moved the furniture into the house.(组合主语)

(骆传伟、肖娇,2022:40,42-43)

骆传伟、肖娇(2022)指出,在翻译例1的中文原文时,部分被试的视译结果为:Last year built a house...We have built a house last year。在实验结束后的采访中,部分被试表示,在翻译时间、地点、与事做主语的汉语句子(如例1—3)时,他们的第一反应是直接把最前面的汉语主语对应译为英语主语,译出后发现不符合英语语言习惯,还需要再调整,因此觉得翻译这类句子比较困难。在翻译具有组合主语的例6时,3位被试最开始的译文输出为: Residents furniture...The furniture have been moved into the house by the residents;还有5位被试将其翻译为:Residents furniture...Residents have moved the furniture into the house。从对例6的翻译加工可以看出,被试在将组合主语“住户家具”翻译成英语时,有的用furniture做主语,有的用residents做主语,译者将组合主语翻译成英语时作出了不同的选择。在选择主语之前,8位被试均尝试使用原来句子的组合主语作为英语的主语(residents furniture),在转换失败之后,再重新寻找新的主语。由此可以看出,改变原主语的结构确实给翻译造成了一定的困难。

以上各例的视译加工研究增加了过程视角和时间维度,验证了优先原则的适用性,也验证了翻译过程研究中的直译/默认翻译假设。然而,这种实验环境下研究的关注点往往局限于译者主体的认知加工负荷和难度等问题,尚无法做到全面反映译者文本认知加工行为的真实情况。

认知翻译学的实践理性不是一种理想主义或浪漫主义的观念,它是一种理念,要利用具有可操作性的范畴体系与多元互证的研究方法最大限度地靠近译者生活的世界。认知翻译学以意象、意象图式、识解、隐喻、转喻、原型范畴和框架等具身认知的概念与理论深化和细化了译者行为的研究。这些范畴大多来自认知语言学,但是译者行为认知分析又不同于语言认知分析。下文将讨论上海交通大学博士生LV(全名隐去)提供的另外一组主语选择的例子。笔者把LV的分析称作语言认知分析,然后附加相应的译者行为认知分析,以便显示两种分析方法的区别。

例7

原文:

(他)嘴里说着梦呓般的话,听不出是在说什么。

(王安忆,2004:339)

译文:

Strange, incoherent mumblings spilled out of his mouth and Wang Qiyao had no idea what he was saying.

(Wang,2010:402)

语言认知分析(LV):在例7中,原文和译文对两个子事件的识解方式不同,各自共现的语义角色也不同。但“他”和“我们”、incoherent mumblings和Wang分别作为原文和译文的主语,同与其共现的其他语义角色相比,其施事性要更强,所以被放置在译句的主语论元位置上。

译者行为认知分析:上述骆传伟、肖娇(2022)和LV的语言认知分析都是以语法语义结构为基础的。我们不禁要问:在例7中,第一个事件的翻译表述为何不按照优先顺序原则用he 做主语,而用了优先级更低的mumblings?显然,翻译所面临的情况要比单纯的语法语义结构原则针对的情况复杂得多。因此,引入译者行为的认知分析框架变得十分必要。从视角化识解的角度看,例7的原文是内聚焦的,即叙述者和人物的视角合而为一;译文则是外聚焦的,它以叙述者的视角去观察两个人物的行为和心理反应。不仅如此,从微观心理上看,例7中还存在视点的变化。显然,如原文括号中的人称代词“他”所示,原文两个小句采用了不同的隐性感知视点,即言者视点和听者视点。读者需要根据上下文的“说”和“听”对这两个视点加以区分,否则便难以获得符合情理的释义。译文中,前一小句采用了隐喻式,将mumblings作为视点,取消了原文言者“他”的感知视点;第二小句则以人物姓名明确了听者“她”的感知视点。

例8

原文:

电梯将她送到了顶楼,程先生的门关着,按了几声铃也没回应。

(王安忆,2004:95)

译文:

Taking the elevator to the top floor, she found his apartment door shut. No one answered the doorbell.

(Wang,2010:116)

语言认知分析(LV):在有些情况下,原文主语的施事性很强,而译文中共现的语义角色与原文不同。因此,译者选择的主语虽然符合语义角色等级,但与原文不同。

译者行为认知分析:从视角化识解的角度看,例8的中文原文仍是内聚焦的,即叙述者和人物的视角合而为一;而译文则是外聚焦的,是以叙述者的视角去观察两个人物的行为和心理反应。从微观心理感知视角看,在原文中存在3个视点,共发生了两次视点变化:电梯→程先生→她。其中,“她”在第三个小句中承前省略,视点的切换是自然“滑动”的,充分体现了汉语叙述犹如传统绘画般“散点透视”的特点;而译者白睿文(Michael Berry)和陈毓贤(Susan Chan Egan)则整体采用外聚焦的视角,利用显性的人称标记和句法关系,明确了前两句的she视点,而第三小句则突出了未知主体no one的感知视点。当然,即使3句统一为she的感知视点,译文也可以很自然流畅,即可译为:Taking the elevator to the top floor, she found his apartment door shut, and got no answer after she rang the doorbell several times.

例9

原文:

吹鼓手们手忙脚乱地跳起来,铿铿锵锵地敲了三通铜锣……

(莫言,2006:30)

译文:

The musicians scrambled to their feet, and in no time, drums banged, gongs

clanged...

(Mo,2008:32)

语言认知分析(LV):在例9中,在表述第一个事件时,原文和译文表层结构的参与者(participant)是不同的,但原文和译文有着一致的深层语义结构。因此,两者之间是跨语变式的关系。在表述第二个事件时,原文和译文分别运用一个及物句式和两个不及物句式来识解同一个事件。这两种句式之间互为变式,成分之间有着一定的关联但并不完全相同,说明翻译中“变”的绝对性与“不变”的相对性之间的辩证关系。

译者行为认知分析:例9涉及转喻、详略度变化和视角化方式等认知识解加工过程。在原文中,两子事件“吹鼓”和“敲锣”的主体是不同的,但第二子事件省略或顺承了第一子事件的主语,貌似出现了逻辑主语前后不一致的情况,这在英语中是不允许的。实际上,原文作者利用了转喻识解策略,即用“吹鼓手”转喻整个乐队,但英语无法实现这一转喻。因此,译者巧妙地使用了更加抽象、概括度更高的musicians来涵盖两类主体,从而避免了原文中模糊的、似有逻辑错误的情况;而对于第二个子事件,原文采用的是主体视点,译文采用的则是乐器视点。

从例7—9分析我们可以看到,简单套用语言学理论和概念的翻译认知分析并不是译者行为认知分析,虽然不可否认此类翻译认知分析研究具有一定的价值,但其价值可能是语言学的而不是翻译学的。译者行为的认知研究需要关注译者在真实情境中的心理状态和文本操作行为,而不是简单地由某种语言学理论出发,限定研究的问题和分析框架。

3.环境内嵌和拓展网络中的译者行为

关注译者行为意味着从理论理性到实践理性的转变。认知翻译学肯定身体、环境和实时在线加工在认知和解决问题中的作用,关注作为行动者的译者的大脑思维。Risku(2014:335)认为,“依据翻译行为的环境和路径依赖性,我们实际上也必须在真实的、个体的、历史内嵌的环境中研究译者”,因为实验室环境通常不能有效地模拟译者与社交网络和工具之间的、依赖于语境的交互。与译者身体交互的环境中还存在一系列物质实体(material entity),包括从办公室家具和计算机设备到桌子上的咖啡杯和家庭照,从实体和虚拟文件到一系列软件工具等(Olohan,2020:41),而这种交互正是译者典型行动网络的组成部分。如何重新思考和完善对译者认知表征的认识,并将表征与主体 - 环境(包括机译和机器辅助翻译技术条件下的工作环境、社会文化环境)的交互作用进行更紧密的结合,这一点已经成为认知翻译学的重要课题。

Risku amp; Windhager(2013)指出,我们可以将翻译行为的关键符号产品作为独立元素加入行动者网络(actor network)中;不断变化的信息通信技术(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 Technologies)和网络技术推动了翻译的社会认知交互模式的持续发展。基于对以往案例研究的回顾性分析,Risku amp; Windhager(2013)强调,行动者网络理论的重要优势在于它能够描述并帮助人们理解社会技术配备的能力;而行动理论(action theory)则允许我们描述人类活动的工具介导方面,并将分析的范围从个人和系统/文本扩展到社会和物质世界中的主体。社会技术联系的不可或缺性以及网络的动态性也是翻译认知过程实证研究未来必须面临的挑战,尤其是需要解决关键的方法论问题(参见谭业升,2020)。

4. 译者行为中的个体认知与社会文化认知

认知翻译学将译者行为看作一个具有时间维度的个体行为,但是不排除其社会性和跨文化属性。具身哲学基础上的4EA认知观主张社会文化内嵌的认知、译者的个体与社会双重属性在认知层面同时实现。认知翻译学不将社会和文化视为同质的抽象的集体存在,而是将其建立在个体的心理表征之上。社会和文化是身体的集合,不是离身的外在因素,在每个个体身上以心理表征的形式存在,以个体经验知识表征的“图式 - 例示”网络系统、框架、原型和隐喻等形态实现个体认知与社会认知、文化认知的联结和统一。

在强调译者行为的社会性这一点上,认知翻译学和社会翻译学是一致的。Halverson(2014:129)指出,那些主张将“惯习”和布迪厄社会学(即社会实践理论)的其他概念(如“场域”和“资本”等)结合起来的翻译学者似乎也将这些方法看作将个体的认识和行为(以认知为基础)与作为致使力(causal force)的社会领域联系起来的手段,这些致使力一方面使个体的认识和行为成为可能,另一方面也制约着它们。与以前的社会翻译学研究相反,受布迪厄社会学路径启发的翻译研究的一个明显特征是优先考察作为施为者的个体译者(Simeoni,1998:33)。以“背景”和“惯习”为代表的概念旨在捕捉社会世界和认知个体的整合,在努力描述或解释个体的特定背景或惯习时都会对个体进行重新定位。虽然社会具有重要的意义,但对社会的研究更多的是面向最终体现在其中的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在一个集体中可能存在的抽象系统或模式。

布迪厄的社会建构论将文化看作一种意义体的动态建构过程,以此为基础的社会翻译学强调译者对待文化现象的具身模式化行为,即可“结构化”的惯习。布迪厄的理论对“惯习”有具体的所指,即“持久且可以随场景变换的行动取向系统,该系统整合了以往的经验,以‘感知—评价—行动矩阵’的形式时刻发挥作用,并可完成无限多样的任务。这得益于方案设计的类比性转换,促成具有相似结构问题的解决”(Bourdieu,1977:82-83)。该定义反映了社会行为中的几个典型特征:一是个体实践行为的“结构化”模式,该结构化的行为方式稳定而持久。结构化的行为蕴含两个方面,即被结构化和型构功能。也就是说,个人的惯习是长期社会实践积累的结果,同时个体的不同社会活动也能重构他的惯习。二是个体行为的惯习存在特定域的分类,但是不同域之间并不是孤立割裂的,而是以“感知—评价—行动矩阵”的形式勾连社会环境和个体行为。例如,布迪厄的文化观就认为,某一特定文化是众多个体具有的共享惯习集合,不同的文化类型拥有不同的惯习域(Bourdieu,1969)。三是个体行为对相似问题的类比推理。行为表现虽然具有稳定的结构性,但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在社会环境和个体行为的互动中,个人行为也表现出灵活性,能够运用认知推理和想象,完成具体和抽象的任务。

布迪厄以“场域”“惯习”“资本”3个重要概念为核心所建构的社会实践理论可以超越先前社会学中结构主义主张与主观主义或者行动主义(activism)主张之间的对立,但惯习理论亦存在自身的不足。比如,惯习理论强调那些长期积累但不必明确言说的潜在“知识”,但不能对其进行有效的描述和解释:在文化翻译过程中,译者的结构化行为模式是如何表征的?这种表征方式又如何影响具体情境下的行为?因此,我们需要一套具有可操作性的分析范畴。认知翻译学引入了(认知)文化语言学的分析框架,认为惯习是结构性的文化图式,是以语言符号和非语言符号表征的个体经验知识和行动结构,以图式 - 例示、框架、原型和隐喻等构成的网络系统的形态存在。文化图式的生成和塑造源自生活,在本质上是具身体验塑造的稳定结构。文化图式和例示之间在实践中的不断互动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网络。相较于惯习而言,这一网络系统结构所涵盖的范围和模态要丰富得多,并且可有效地解释在不同情境的文化交往中,为何一方面译者行为可以表现出多样化的形态,另一方面却仍然能够保留稳定的结构。

5.译者行为的有意识和无意识

认知翻译学坚持综合意识理论,强调译者行为既是有意识的也是无意识的。译者行为的无意识性根源于心智的具身性。我们的心智是以这样的方式具身的:我们的概念系统在很大程度上借力于我们的身体和我们生活环境的共性,其结果是,一个人的大部分概念系统要么是普遍的,要么是跨语言和文化共享的。这正是译者所具有的共性社会意识的具身基础。尽管某种程度的概念相对性确实存在,尽管历史偶然性确实非常重要(Lakoff amp; Johnson,1999:16),但我们的概念系统不是完全相对性的(totally relative),也不仅仅是历史偶然性的(a matter of historical contingency)。Lakoff amp; Johnson(1999:9-16)指出,我们使用身体塑造理性,这种理性不是根本上自由的,因为人类可能具备的概念系统和理性形式都是有限的,而且即使掌握了某一套概念系统,它也需要由我们大脑的神经系统来实现,我们无法自由到可以思考任何事情,我们没有康德意义上的自由,也不存在完全的自主性。现实中的人类大多数时候并没有在有意识地控制或者有意识地觉察到自己的理性思考。大多数的理性思维(包括数学思维)是基于各种原型、框架和隐喻的。以具身认知哲学为基础的认知翻译学坚持译者行为的综合意识理论,既关注译者行为中的理性——自觉、有意图的操控,也承认其行为的无意识性。译者行为具有个体无意识性,也受到集体无意识的制约和影响。译者行为的综合意识研究既关注无意识,也关注不可触及的表征是如何被具体体验的,以及如何由观察者的多样认知功能触及,这一领域的研究将认知功能和具身体验相结合,关注两者在一个完整翻译事件中的综合,关注两者之间的联系(谭业升,2020)。

翻译的主体性理论中对于操控和自觉行为的强调具有进步性,但对无意识的关注也是必要的。译者行为的综合意识观有利于审视译者话语和译者产品之间的距离,也有利于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争议和分歧。举例来说,林纾翻译的随意增删被公认为是去“信”太远的文本操作行为(王克非,1997:76),而他自己却觉得很能控制自己,并没有对原作进行任性随意的改动。他在《块肉余生述》第五章的尾注[23]中解释说:“余所译书,微将前后移易,以便观者。若此节则原书所有,万不能易……”(转引自王克非,1997:109)。作为译者,林纾可能受到了针对译者原型角色(忠实的奴仆)的集体无意识的影响和制约,因而不敢承认自己的创造性发挥。集体的无意识包括社会制度、资本、文化生活方式积累沉淀所形成的各种原型、框架和隐喻。译者的无意识行为包括社会和历史赋予译者的角色原型或刻板印象(stereotype)引导下的行为。某个历史时期可能会凸显某种角色原型,如译者可以被赋予向善的沟通角色,可以是隐形者,也可以是思想和知识的积极传播者。

6. 情感伴随的译者行为

认知翻译学将伴随译者行为的情绪作为研究对象,也探究具有社会文化调节功能的译者情感。情感源于身体的内感受力,既具有自然生理属性,也具有社会文化属性。截至目前,实验范式下的翻译过程研究探讨了情感认知对翻译过程4个方面的核心影响:①源文本情感属性在翻译中的传导性或阻碍性作用;②情感因素触发不同翻译加工风格的作用;③情感在翻译接受中的作用;④译者的情绪调节能力(相关研究例证参考Rojo,2017;谭业升,2020)。译者的行为不仅仅是纯理性的,探索情绪调节过程对于帮助译员提升业务表现具有不可否认的价值。翻译认知过程研究领域正不断改进研究方法,以期更加深入地评估和分析不同情感状态对翻译表现的影响。了解翻译过程中的情感机制、把握情感在口笔译人员处理工作场所关系中的作用、提升情绪调节的能力将会成为译员成功的关键(Rojo,2017:378-381)。

翻译认知过程研究中使用的情感概念涉及心理学中的一般类别,包括人格特质、积极/消极情绪、压力等。这一类别的概念着眼于与理性思维相对立的情绪,尚未对情感进行更细致的分类,尤其是没有涉及情感的多样化实现方式,包括其多样化的符号表达实现方式。实验范式的研究(Rojo,2017:378-381)仅仅涉及基础情感(即快乐、悲伤、愤怒和恐惧)的比喻性表达,但基本回避了翻译本体研究应该关注的内容,即情感符号表达的翻译策略问题,尚没有涉及情感认知的文化差异。在心理学中,情绪智力(emotional intelligence)是文化智力(cultural intelligence)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认知语言学家认为,作为一种社会实践的情感,如何在有目的行为中被概念化、描述、表达以及实现,在不同语言文化中存在差异。情感创生于身体的体验,但是大部分的情感是由社会事件而不是物理事件激发唤起的(Kövecses amp; Palmer,1999:252-253)。Bednarek(2008:34)指出,情感反应存在语言文化差异,存在社会化的情感反应和天赋、共性的情感反应之分。情感的一个不容忽视的方面是它的社会文化属性,其规约性的社会文化差异对翻译来说至关重要。

翻译涉及情感表达的两套库存(affective repertoire),两套可以互通但又有差异的情感表征系统(谭业升,2014)。同时,情感认知又与其他交互主观化识解方式——如交互视角化、移情等——协同作用,在此基础上可以概括出系统化的翻译策略。对于情感表达与语言和非语言资源关系的研究——尤其是情感表达类型和变量的划分——将会大大提高心理实验设计的精度和研究的深度。明确实验研究设计中译者主体的情感结构、情感表达资源和社会文化差异有利于建立实验研究之间可比性和互补性的通道。比如,在探讨情感因素触发不同翻译处理风格的作用时,可以基于情感语言表达资源的研究,进一步明确为特定群组提供反馈的语气和内容,而在被试情感刻画中也需明确被试情感效应的社会文化差异等。源文本情感属性的影响、情感在翻译接受中的作用、译者的情绪调节等课题的研究也将被赋予新的维度和内容。

三、译者行为研究的方法

从认知翻译学的视角看,可观察的译者行为是内在心理和认知行为的外在体现。为最大可能地接近译者的生活世界,除了传统的文本研究外,认知翻译学在研究方法上讲求多元互证,并可以在以下3个方面实现突破:

①增加时间的维度,利用神经生理技术、行为分析技术等进行实时在线的译者行为研究。

②译者的广义思维报告或副文本研究,使译者的声音可以被听见(参见谭业升,2022)。

③语料库法涉及产品语料库和过程语料库,以具有一定规模的语料库突破个体考察的局限和主观性,进行更具主体间性的译者行为研究。

精细的多元互证方法的考察和分析是要在译者外在的行为表现与其内在的心理活动和认知运作之间建立起对应关系。语言 - 文本不同层次的凸显特征和译者、读者等主体的心理 - 意识在译者的认知加工过程中始终在场,立足普遍的认知机制可以将语言文本的不同层次和不同主体的心理认知有机统合起来,以确立更具生态性的研究范式,产出系统性新知。从认知科学的宏观视域出发,研究者将会被引导去努力探索译者行为研究的新路径和新方法,避免去作无序的、重复前人结论的感悟式研究。

结语

认知翻译学的译者行为研究倡导建立在具身哲学基础上的实践理性,并重点把握译者行为的两个要素:

①行为主体:考察译者是抽象的主体还是受感性制约的具身经验主体,是有意识的主体还是无意识的主体。

②语境:思考是将语境仅仅作为一种因素植入理论的思辨、将其作理论的切分(如切分为上下文语境、情景语境和文化语境),还是考察具体的语境与主体的交互;是重点把握预先给定的语境,还是行动中建构出来的语境。

在认知翻译学的视域中,译者行为的本质属性是具身性,这一点需要首先加以明确。立足具身性,认知翻译学形成了译者行为研究的多维度目标和问题,强调译者行为是个体与语境和社会文化交互的实践,是体现译者综合意识和情感的实践。基于本文的讨论,译者行为的认知研究可简单概括为以下4个方面:

①译者对翻译涉及的具体行为场景(包括文本提供的和环境提供的场景)的多维度识解、重构和选择(具体维度参见谭业升,2012/2020);

②技术赋能条件下译者认知能力的拓展(如翻译记忆的扩展、ChatGPT的赋能);

③伴随译者行为的情感,涉及即时的情绪和对文本所触发情感的感知、情感的调控与表达;

④在社会交互网络中的译者行为意识(无意识和有意识、个体意识和集体意识):立足于个体心理和认知表征,探讨个体与个体(含接收者)、个体和社会文化的互动。

笔者认为,译者行为应成为一个狭义的、纯粹的概念,使其区别于翻译行动、翻译活动、翻译实践和翻译事件等概念。对机构、国家等实体翻译实践或翻译活动的研究不是译者行为研究。机构或国家至多算是抽象的、隐喻化的译者,而这种隐喻化有可能将一个概念扩展为统摄性的甚至无所不包的概念,不利于研究的深入。译者行为研究的跨学科合作固然重要,但划清边界、形成优势互补的格局在翻译界也很重要(参见Dionísio da Silva amp; Radicioni,2022)。在未来的研究中,我们需要思考能否形成一个从理论到具有可操作性的范畴、再到实证方法的译者行为研究体系,以达成简洁的概括,导向系统性的新知,而不仅仅是形成案例的集合。本文试图从认知翻译学的视角对这一体系作一初步的思考,以进一步明确译者行为认知研究的目标、问题、方法和优势。认知翻译学具有可操作性的具身范畴和多元互证的方法,比以往更加努力地弥合理论与实践的间隙,目的是要最大限度地接近译者的生活意义世界,提升不同社会之间、不同文化之间交往的实践理性。

参考文献:

[1]BEDNAREK M. Emotion Talk Across Corpora[M]. London:Palgrave Macmillan,2008.

[2]BOURDIEU P. Intellectual field and creative project[J]. Social Science Information,1969(2):89-119.

[3]BOURDIEU P. Outline of a Theory of Practice[M].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7.

[4]DIONÍSIO DA SILVA G amp; RADICIONI M. Recharting Territories: Intradisciplinarity in Translation Studies[M]. Leuven:Leuven University Press,2022.

[5]DOWTY D. Thematic proto-roles and argument selection[J]. Language,1991(3):547-619.

[6]FAUCONNIER G. Methods and generalizations[C]//JANSSEN T amp; REDEKER G. Cognitive Linguistics: Foundations, Scope, and Methodology. Berlin:Mouton de Gruyter,1999:95-128.

[7]HALVERSON S L. Conceptual work and the “translation” concept[J]. Target,1999(1):1-31.

[8]HALVERSON S L. Reorienting translation studies: Cognitive approaches and the centrality of the translator[C]//HOUSE J. Translation: A Multidisciplinary Approach. London:Palgrave Macmillan,2014:116-139.

[9]KÖVECSES Z amp; PALMER G B. Language and emotion concepts: What experientialists and social constructionists have in common[C]//PALMER G B amp; OCCHI D J. Languages of Sentiment: Cultural Constructions of Emotional Substrates. Amsterdam:John Benjamins,1999:237-262.

[10]LAKOFF G amp; JOHNSON M. Philosophy in the Flesh: The Embodied Mind and Its Challenge to Western Thought[M]. New York:Basic Books,1999.

[11]MO Yan. Life and Death are Wearing Me Out[M]. GOLDBLATT H(Trans.). New York:Arcade Publishing Inc.,2008.

[12]MUÑOZ MARTÍN R. Looking toward the future of cognitive translation studies[C]//SCHWIETER J W amp; FERREIRA A. The Handbook of Translation and Cognition. Hoboken:John Wiley amp; Sons,Inc.,2017:555-572.

[13]DE OLIVEIRA R P amp; DE SOUZA BITTENCOURT R. An Interview with Mark John and Tim Rohrer: From Neurons to Sociocultural Situatedness [C] //FRANK R M,DIRVEN R,ZIEMKE T,et al. Body, Language and Mind Volume 2: Sociocultural Situatedness[M]. Berlin:Mouton de Gruyter,2008:21-48.

[14]OLOHAN M. Translation and Practice Theory[M]. London:Routledge,2020.

[15]RISKU H. Translation process research as interaction research: From mental to socio-cognitive processes [J]. MonTI Special Issue — Minding Translation,2014(1):331-353.

[16]RISKU H amp; WINDHAGER F. Extended translation: A sociocognitive research agenda[J]. Target,2013(1):33-45.

[17]ROBINSON D. The Translator’s Turn[M]. Baltimore: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91.

[18]ROJO A. The role of emotions[C]//SCHWIETER J amp; FERREIRA A. The Handbook of Translation and Cognition. Hoboken:John Wiley amp; Sons,Inc.,2017:369-385.

[19]SIMEONI D. The pivotal status of the translator’s habitus[J]. Target,1998(1):1-39.

[20]WANG Anyi. The Song of Everlasting Sorrow: A Novel of Shanghai[M]. BERRY M amp; EGAN S C(Trans.). 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08.

[21]WANG Anyi. The Song of Everlasting Sorrow: A Novel of Shanghai[M]. EGAN S C(Trans.). 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10.

[22]WOLF M. The sociology of translation and its “activist turn”[J]. Translation and Interpreting Studies,2012(2):129-143.

[23]白亚仁. 略谈文学接受的文化差异及翻译策略[EB/OL].(2014-08-26)[2016-12-08] . http://www.chinawriter.com.cn/2014/2014-08-26/215845.html.

[24]骆传伟,肖娇. 汉语主语类型对汉英视译难度影响的眼动研究[J]. 外国语,2022(6):34-44.

[25]吕微. 民俗学:一门伟大的学科——从学术反思到实践科学的历史与逻辑研究[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

[26]莫言. 生死疲劳[M]. 台北:麦田出版,2006.

[27]谭业升. 认知翻译学探索:创造性翻译的认知路径与认知制约[M]. 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2.

[28]谭业升. 译者的双语隐喻表征与创造性翻译[J]. 外国语言文学,2014(4):247-255,286.

[29]谭业升. 翻译认知过程研究[M]. 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20.

[30]谭业升. 认知翻译学对翻译研究的重新定位[J]. 中国外语,2021(3):79-87.

[31]谭业升. 英美汉学家译者的多重声音:一项基于广义翻译思维报告的认知翻译学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22.

[32]王安忆. 长恨歌[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

[33]王克非. 翻译文化史论[M]. 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7.

[34]于莉英,武晓群,王旭东.个体化治疗——中西医结合的切入点[J].中华中医药杂志,2011(12):2784-2786.

[35]周领顺. 译者行为批评“行为 - 社会视域”评价系统[J]. 上海翻译,2022(5):1-7.

[36]周领顺. 译者行为批评理论及其应用问题——答研究者(之一)[J].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2023(4):6-23.

[37]周领顺,黄鹂鸣,陈龙宇.译者行为批评理论的称谓问题——答研究者(之四)[J].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2024(3):15-29.

作者信息:谭业升,博士,上海外国语大学《外国语》编辑部编审,博士生导师,200083,研究方向:认知翻译学、认知语言学、语料库翻译学。电子邮箱:1091062529@qq.com

Translator Behavior/Ac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gnitive Translatology

Tan Yesheng

(Shanghai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83, China)

Abstract: How can translator behavior/act be well defined? Can we develop an operable analytical framework of translator behavior/act, based on a certain theory or paradigm, to produce new knowledge through systematic research? This study provides a preliminary reflection on these question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gnitive Translatology. Specifically, it explores the levels and embodied attributes of translator behavior/act to further clarify the goals, dimensions, problems, analytical categories and methods of cognitive research on translator behavior/act, and to identify the aspects that distinguish the embodied cognitive approach from previous studies.

Keywords: translator behavior/act; embodiment; cognitive translatology; operability

(责任编辑:刘继安)

猜你喜欢
可操作性
分析焊接焊缝遵循的原则
科学与财富(2017年5期)2017-03-17 10:41:54
初中生物课堂提问现状研究
浅谈小班的数学游戏教学顾
数学活动中如何调动孩子的积极性
浅谈思维导图学习法在英语教学实践中的应用
危化企业提高现场应急处置能力的对策措施研究
光电信息技术在特种设备中的应用研究
浅谈《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对幼儿教师的影响
小学英语分层次教学的可行性方法
浅谈化工企业如何创建学习型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