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乡村文化建设的经验与现实启示

2024-10-01 00:00鲁杰王媛

摘 要:中国共产党乡村文化建设的“延安道路”既是党领导的革命大众主义的动员教育之路,又是民族形式、科学内容与大众方式相结合的文化发展之路,更是文化与社会良性互动的社会建设之路,全方位呈现了以乡村文化建设助推民族复兴的实践样态。中国共产党在延安时期乡村文化建设过程中,始终坚持完善乡村文化工作的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坚持发挥知识分子的先锋作用,坚持重塑农民的主体性,坚持传承发展民间传统,切实推动乡村社会文化变迁。新时代新征程,扎实推动乡村文化振兴应从历史中汲取经验智慧,发挥党建的引领作用,汇聚多方力量参与,坚持传统文化的守正创新,探索文化治理新路径,为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凝聚强大精神力量。

关键词:中国共产党;乡村文化建设;中华民族新文化;乡村文化振兴

中图分类号:K269;G2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9107(2024)05-0131-11

收稿日期:2023-09-28 DOI:10.13968/j.cnki.1009-9107.2024.05.14

基金项目:陕西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23GM01);陕西省教育科学“十四五”规划重点项目(SGH22Z003);陕西高等教育教学改革研究项目(23BY138)

作者简介:鲁杰,男,西北工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思想政治教育。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共产党从成立之日起就把建设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中华民族新文化作为自己的使命,积极推动文化建设和文艺繁荣发展。”[1近代以来,中华文化曾长期囿于腐朽制度、陷于西潮冲击而失色蒙尘,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和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新文化成为扭转这一困局的关键。延安时期,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建立新民主主义文化制度、系统阐释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深层内涵和实践路径,在陕甘宁边区和革命根据地走出一条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导、符合中国革命实际与中国农情的乡村文化建设道路,开辟了中华民族新文化扎根乡土社会的新范式。自此,中国最底层的劳动人民在精神上开始由被动转入主动,逐渐树立对本民族文化历史与文化前景的自信,继而凝聚起民族复兴的文化力量。

总体来看,延安时期党的乡村文化建设,肇始于动员农民的民族使命和解放农民的民主革命,发展于建立中华民族新文化以及开启乡村文化现代化的进程中。反观当下,乡村文化振兴是中国共产党站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新的历史方位而作出的重大战略部署,是铸就社会主义文化新辉煌的必由之路,是建设农业强国、社会主义文化强国以及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题中之义。从这个意义上讲,虽然两者实践思路、实践方式有所不同,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指导思想、建设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根本目标、文化为人民群众服务的价值旨归、以文化振兴助推民族复兴与强国建设的战略指向、增强社会主义先进文化自信的深层诉求始终一贯。因此,应立足于新时代新征程乡村文化建设的新要求和新发展,在问题意识与历史自觉的统一中总结传承延安时期乡村文化建设的宝贵经验,从而深入推进新时代乡村文化振兴。

一、中国共产党乡村文化建设的“延安道路”

延安时期党的乡村文化建设在抗日战争的大背景下历经三个阶段:一是以抗战动员为起点AWmvhUf3xRn5ssBN5sL8nEjozRSYhQVJZDRUlMwgUWI=的乡村文化建设。抗战初期,为动员农民投身革命,中国共产党必然要对农民进行政治宣传和文化普及,使之明确和理解当时的战争形势和党的抗日主张,这也成为延安时期乡村文化建设的开端;二是以文化融合为核心的乡村文化建设。抗战进入到相持阶段,对日妥协反共之声甚嚣尘上。为了回答中国革命向何处去的问题,毛泽东发表《新民主主义论》一文,全方位展示新中国的景象。在文化方面,确立了“使新文化逐渐发展成工农大众的文化”的方针,直接加速新文化扎根乡村社会的进程,中国共产党必然也要考量乡村本土文化与新文化的关系;三是以建设新社会为落脚点的乡村文化建设。在革命胜利前夜,中国共产党也在为建立一个中华民族的新社会和新中国做充足准备。此时,党提出“把整个边区变作一个大学校”,暗含着以乡村文化建设构建乡村新社会的深意。

(一)抗战动员:延安时期乡村文化建设的起点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乡村文化建设是围绕抗战动员的中心任务开展的。面对抗日战争的危急形势,占有中国人口总数80%的农民是中国共产党首要争取的革命力量。凡要争取必先动员,动员就必然要经过文化和思想上的提高,提升农民的政治文化水平就成为抗战动员的基本前提。农民的思想意识、文化素质是决定乡村文化建设实现程度的关键因素,而抗战动员则为乡村文化建设打开了新的入口。

早在1925年,毛泽东就指出:“农民问题乃国民革命的中心问题,农民不起来参加并拥护国民革命,国民革命不会成功。”[2在日本不断加紧对华军事侵略的严峻形势下,中国共产党必先要将农民群体发动起来,使其深刻认识到中华民族的危急处境、封建主义与帝国主义对他们的迫害,才能建立起真正意义上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要使散漫的、蒙昧的、民族意识淡薄的农民群体转化为团结的、先进的、革命的斗争力量绝非易事。1936年9月,中国共产党中央政治局发布的《中央关于抗日救亡运动的新形势与民主共和国的决议》中指出,“在统一战线一时不能建立的场合,却又表现出:‘共产党员以共产主义精神来教育群众、动员群众与组织群众的独立工作’之放松或不足。”[3中国共产党人深刻意识到,农民的战争动员和文化启蒙需要依靠具有一定文化基础和政治觉悟的城市知识分子、学生或农村上层分子才能较易开展[4。例如,陕西省委农民部曾指出,知识分子是农民文化政治上的启蒙者,承担着把高级的政治理想输入到农村下层中去以及开辟、创造、组织、领导农民文化运动等重要任务[5]86

1937年“七七事变”后,文化统一战线逐步确立,促使上海亭子间的队伍与山上的队伍、知识分子与农民群体汇聚在一起,这恰恰为党的农民动员、启蒙、教育工作创造了有利条件。在乡村社会,由城市知识分子及青年学生组成的农村工作团积极传播着民族意识、救护常识等,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农民的政治文化水平。但由于知识分子与农民的生活差异、思想隔阂及农村工作团的流动性,导致“宣传鼓动工作不能深入和农民得到的宣传印象不能巩固”“农村工作中的学生、小学教师和基本农民存着普遍的脱节现象”[5]43,形成了一种断续式的、单向嵌入式的宣传教育模式。这也直接造成农民对民族危机的认识不深、对党的政治主张一知半解、对新文化新思想的茫然费解。正如艾思奇所说:“不能到民众中间去充分发挥它的动员作用的文化,即使它有抗战的内容,也是空洞无益的”[6]511。为了切实动员农民,中国共产党必须尽快转变农村工作团、宣传队等工作方式,改变城乡之间、知识分子与农民之间的文化脱节现象。1938年4月,毛泽东在鲁迅艺术学院讲话中,呼吁广大知识分子、文艺工作者要“下马观花”“到群众中去”,学会用农民的语言、农民的形式宣传抗日、普及文化。从实际来看,这一方针取得了显著成效。陕甘宁边区文协在总结文化运动成绩时强调:“戏剧是农村中最重要的宣传教育工具,特别是利用地方戏剧的形式,在民众中有极大的政治动员作用。”[6]7931939年12月,毛泽东在延安各界纪念“一二·九运动”四周年大会上指出:“知识分子要同共产党结合,要同广大的工农群众结合,要同革命武装队伍结合,要同八路军新四军结合。”[7在党的号召下,延安文人渐渐走出城市、深入农村,开启“文章入伍”“文章下乡”“新文化入村”的新实践。可以说,抗战动员是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乡村文化建设的起点,抗战动员的迫切要求决定了党联结知识分子、知识分子深入农民、新文化走向乡土社会的历史必然。

(二)文化融合:延安时期乡村文化建设的核心

1940年1月,毛泽东、张闻天、艾思奇等人详尽阐释新民主主义文化理论,正式确立了“使中华民族新文化逐渐发展成工农大众的文化”的方针。中国共产党乡村文化建设的目标也由农民政治文化水平的提升逐渐变为乡村社会系统性的文化革新,即推动新文化的大众化发展。而正确处理新文化与乡村本土文化的关系,避免农民的“文化排异反应”,则是中国共产党实现新文化大众化的关键所在。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深入思考了在怎样的基础上发展新文化、在怎样的意义上革新乡土文化的问题。毛泽东指出:“中国现时的新文化也是从古代的旧文化发展而来,因此,我们必须尊重自己的历史,决不能割断历史。”[8]698乡村文化是中华民族千百年农耕文明的集中表现,反映着农民的共同价值追求和现实生存样态,有其天然的历史延续性、系统整体性、内在合理性,而这也决定了乡村本土文化在应对变革时的强大韧性。因此,文艺工作者必须重视固有文化传统对农民思想观念、生活习惯的影响,发挥其在推动旧文化向新文化转变中的过渡作用。在乡村社会,实现新文化大众化要挖掘新文化的民族特性与乡土特质,以旧形式的媒介传播新内容,从而提升农民对新文化的理解力和感受力。1941年6月,中央宣传部表示,各种民间的通俗的文艺形式,特别是地方性歌谣、戏剧、图画、说书等,应尽量利用之[9]162。新文化乡土化是中国共产党在遵循历史发展的辩证法和坚持农民文化主体性的基础上,最大程度将新文化普及于农民的根本举措。

同时,中国共产党也认识到,新文化乡土化是要“给历史以一定的科学的地位”,“而不是颂古非今,不是赞扬任何封建的毒素”[8]708。延安时期,乡村社会封建迷信思想根深蒂固、陋俗恶习屡禁不绝。1942年4月,张闻天在晋陕农村调查中发现“近几年来,迷信有些新的发展,革命时期一时打倒了的许多迷信习惯,现在有些重新恢复起来了”[10。帝国主义、汉奸利用民间信神信鬼的心理抢夺农村思想文化阵地,妄图使农民永久处于虚空精神寄托之中而彻底与科学理性隔离。农民信仰缺失和道德堕落势必危及无产阶级思想存续,甚至瓦解农民抗战共识。为此,党领导开展了一系列反迷信活动,制定反迷信政策,如取缔会道门、佛教会、一心会等反动组织,征收迷信品入境税等,以剔除乡村文化传统之糟粕、抵御帝国主义思想侵蚀、重建农民信仰体系,给予新文化自行生长的空间。可见,中国共产党是在确保乡土文化科学性及民族性的前提上而实现新文化乡土化。

1942年5月,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阐明了文化大众化的基本路径,也进一步指明了新文化乡土化、乡土文化科学化与民族化的方向。其一,服务农民。新文化的价值指向是为工农大众服务。文化工作者要成为工农大众忠实的代言人。新文化的内容、形式、主题也要用于表现工农大众的生活、表达其情感、表述其需求。其二,学习农民。新文化必先经过人民认可才能服务人民。文化工作者要学习群众的墙报、群众的通讯文学、群众的小剧团、群众的歌唱、群众的美术,把群众生活中的文学艺术的原料转化为观念形态上的人民大众的文学艺术。其三,培养群众领袖。新文化服从于无产阶级政治。文化工作者首先就要团结、学习具有政治先进性的工农大众,将群众政治家的意见集中起来,加以提炼,再使之回到群众中去[11]866

由此,中国共产党开辟了文化大众化的新实践,推动了新文化与乡村文化的有机融合,有效提升新文化在乡土社会中的适应力和作用力。首先,实现农民与知识分子的思想融合。1943年3月,“文化下乡”运动正式开始。在工农大众知识化、知识分子工农化的过程中,文艺工作者实现了由“启蒙者”到“劳动者”的自我改造,农民实现了由“旧文化迫害者”到“新文化所有者”的自我提升,无产阶级价值观念逐渐变为社会共识。其次,促进乡村文化形式与新文化内容的融合。文化工作者将戏剧、秧歌、说书、打四片瓦、信天游等乡村传统艺术形式中融入新内容,组织发起一系列群众性文化运动,优化了宣传抗日、鼓励民主、提倡生产、革除陋习的效果。再次,加强民间艺人与延安文人的融合互鉴。两者在互学互鉴中取长补短,民间艺人的民族意识、现代文明精神和新文化素养大幅提升,延安文人也纠治了脱离农民、疏离乡土的问题,共同成为联结新文化与乡村文化的中介桥梁。最后,完善乡村基层政权的文化功能。例如,陕甘宁边区政府明确将发展乡村文化作为乡政权的职权之一[9]543,以行政力量推动乡土文化的革新。

(三)社会重建:延安时期乡村文化建设的落脚点

随着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形势扭转,抗日战争即将进入到反攻阶段。中国共产党在争夺民族解放最后胜利的同时,也在为“建设一个中华民族的新社会和新国家”做文化上的准备。1944年3月,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宣传委员会召开的宣传工作会议上提出“今年要学会文化建设”,并指出“文化是不可少的,任何社会没有文化就建设不起来”[12,进一步明确文化建设对于构建新社会的重要意义。大生产运动、民主政治建设与整风运动使得边区面貌焕然一新,经济上的富足、政治上的昌明、思想上的自由必然会增强精神上的需求,乡村文化建设恰恰满足了农民对新文化的自觉要求,成为增进民生福祉的重要途径。同时,文化建设也促进了新政治、新经济、新军事的发展,在社会运行中起到基础性作用。乡村文化建设不再仅仅是一种抗战动员亦或是文化重塑的手段,而是作为发展生产力、巩固民主政权、满足民生需求的重要途径,被纳入至新民主主义社会建设的整体规划之中。

如何以文化建设带动乡村社会的建设与发展?毛泽东给出了明确答案——“把整个边区变作一个大学校”。事实上,“大学校”是一种以教育培养乡村党政干部及新式农民促进社会发展的理念,体现了文化建设与社会建设的辩证统一关系。首先,着力增强基层干部教育的实效性,提升乡村干部的社会治理能力。1944年11月,李维汉在陕甘宁边区文化教育大会上表示,干部除了掌握必要的文化知识之外,也应学习如何克服工作弱点以及如何开展边区建设。文化素质差、执政水平低、工作能力弱等问题在乡村干部中尤为明显。据富县乡村党政干部的调查显示,“一般区乡干部不识字的很多,并抱有私情观念较厚……干部(区乡)对政权的认识不够,所以不会很好利用政权工作”[13。为此,陕甘宁边区将加强基层干部教育作为文教工作的核心,通过设立干部冬学、地干班、乡长训练班,实施两小时读书制、“学习日”制度、工作组进驻乡村政权等,边区干部学习积极性逐步提高,工作能力也快速提高。正如吴堡县乡级干部所说:“过去不注意学习,这次训练才知道只有学习才能进步。”[14]154

其次,以社会教育塑造新式农民,倡导新型社会风尚。中国共产党顺应乡土人才成长规律,坚持以农民为中心,开展大规模社会教育,促进乡村社会新力量的成长。在教育方针上,确立“从边区群众的实际需要出发”的总体方针,即文教工作必须经由群众得以实现,目的上为了群众,方法上经过群众;在教育原则上,坚持不脱离生产、因地制宜、因材施教、自觉自愿原则;在教育内容上,将农民生产生活中最匮乏的农业气象、生产技能、记账、减租法令等生产知识以及医药卫生与妇婴卫生常识等构成读、写、算的主要内容;在教育形式上,改造传统冬学和私塾、推广民办公助的村学、“小先生”制、巡回学校等学习形式及成立识字组、夜校等学习组织;在教育场所上,田间地头、村庄院落、运输公路等均可作为农民的学习场所。通过广泛的社会教育,培育出农作英雄、生产能手、变工队长、模范教师、拥军模范、道德模范等新式农民,他们又创造并分享新的学习、生产、治理方法,引领建设起大批卫生、文化、生产、自治模范村和模范乡。例如,劳动英雄陈德发带领村民学习吴满有创造模范乡的计划,讨论本村的春耕准备,组织全村砍柴运动,将安塞县马家沟村创建成学习、生产模范村[14]108。这种以农民为主体、以乡村为单位推进社会建设的新尝试,有效提升了乡村社会文明程度,为创建新民主主义社会奠定坚实的文化、物质和政策基础。

二、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乡村文化建设的历史经验

中国共产党在延安时期乡村文化建设实践中,始终坚持加强对文化工作的领导,坚持发挥知识分子的先锋作用,坚持重塑农民的主体性,坚持传承民间文化习俗,在炮火中创造性地实现了乡村社会的文化革新,为尔后党的乡村文化建设工作积累了宝贵经验。

(一)坚持党对乡村文化工作的领导

延安时期,党的一元领导体制在乡村文化建设中得以彰显,从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确立了党对乡村文化工作的领导关系。在党的领导下,无产阶级文化思想深入乡村社会,农民文化和政治素养全面提升,乡村文化建设统筹推进。

中国共产党将无产阶级文化思想楔入农村革命根据地,为乡村文化建设提供思想引领与理论支持。延安时期,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创立了新民主主义文化理论,从根本上确立了抗日统一战线的文化的领导思想,也开启了以无产阶级文化思想引领乡村文化建设的新局面。随着无产阶级文化思想深入乡村腹地,个体本位、村社本位、宗族本位的乡土文化思想逐渐向主张中华民族尊严独立的群体本位文化转变,代表着政治权利和少数精英的精英文化逐渐向服务于乡村民众的大众文化转变,封建落后的旧文化、理论与实践相割裂的旧思想逐渐向实事求是、追求真理的科学文化思想转变。

中国共产党将政治使命与农民启蒙教育紧密联结,实现了文化大众化与政治社会化的统一,强化了对乡村文化建设的政治引领。抗战动员的初衷使得乡村文化建设的政治目的更加凸显,农民启蒙教育也同时具备近代先进思想和马克思主义双重寓意。党的文教政策也显现出文化与政治、教育与斗争相融合的鲜明特质。如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扩大的六届六中全会上提出“教授战争所需之课程”“提高人民的民族文化和民族觉悟”“以民族精神教育新后代”[15等政策。通过一系列抗日文化运动和教育活动,农民群体增强了民族救亡的政治觉悟,初步具备了政治意识并开始萌发自己的政治立场和政治信仰,乡村社会树立起新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政治理想,初步形成现代政治文化。

中国共产党以强大组织动员力、行动力,重构以党为核心的乡村文化组织网络,汇聚起乡村文化建设的有效合力。一方面,文化工作正式纳入至党建范畴,乡村文化建设呈现高度组织化趋势。1943年3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决定在中央政治局及书记处之下设立宣传委员会,形成了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党的文化工作领导集体,便于集中和统一文教宣传工作。针对党内存在的文化人特殊化问题,陈云明确表示:“文化工作只是党内的分工。……因为只有这样,党才能成为统一的、无产阶级的、战斗的党。”[16此后,文化人、文化团体以普通党员的身份解散重组至党的文化机关,纷纷投入到农村实际生产生活中。另一方面,党始终注重锻造基层党组织的文化功能。陕甘宁边区第二次党代表大会宣布将“提高人民的文化生活”“改善乡村群众团体的组织形式”作为乡村基层党组织的重要任务,打通文化服务“最后一公里”。

(二)发挥知识分子在乡村文化建设中的先锋作用

抗日战争爆发之后,中国共产党统一战线的政治主张和民主自由的政治环境,吸引大批革命文化工作者和左翼文化人纷至沓来。这些知识分子在农民的政治动员与文化启蒙、乡村科教文卫事业、乡村文化的传承创新以及城乡文化交流等方面作出巨大贡献。那么,面对农村恶劣的文化环境和城乡文化固有差异,中国共产党如何将知识分子团结起来?又是如何带领其投身乡村文化建设中?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知识分子的问题上拨乱反正,创造性地回答了“为什么要吸收知识分子”“吸收什么样的知识分子”“怎样吸收和培养知识分子”等重大命题。党的知识分子政策的正确制定和执行,是知识分子在乡村文化建设中显现价值的根本前提。

首先,对知识分子在乡村文化建设中的作用进行再认识。毛泽东指出:“工农没有革命知识分子帮忙,不会提高自己”,还表示,“应容许资产阶级自由主义的教育家、文化人、记者、学者、技术家来根据地和我们合作,办学、办报、做事”[8]233,768。进一步指明知识分子对工农干部、群众的思想指导和文化提高以及对乡村文化事业的价值。其次,明确什么样的知识分子才能为乡村文化建设服务。在政治立场上,由于增强农民的民族意识和抗日知识技能是乡村文教事业的中心任务,因而党提出要吸收具有抗日积极性、拥护党的政治主张的知识分子;在文化态度上,要以批判性精神发展民族文化,而不能有文化复古、全盘西化或文化专制倾向;在情感倾向上,要尊重、亲近、歌颂工农兵,对农民有“阶级的爱”,尤其要爱他们的萌芽状态的文艺[8]857;在作风上,要富有集体主义精神和奉献精神。最后,为知识分子在乡村文化建设中发挥作用创造必要条件。其一,提供政策和制度支持。中共中央和边区政府颁布了《优待文化技术干部条例》《边区建设厅奖励改进工业技术》等法规条例,以激发知识分子干事创业的积极性;其二,增强乡村社会对知识分子的包容度。改变工农干部对知识分子的疑惧心理与阶级对立思想,采取吸收、团结、教育的方针,耐心引导知识分子为工农服务;以知识分子工农化的方针,号召知识分子向工农学习,加强知识分子与农民的思想、情感、文化联结;其三,支持知识分子在文化单位担任要职,使之充分发挥专长。如陕甘宁边区政府曾规定,对于军事家、工程师、技师、医生等各类人才,一律以他们的专门学识为标准,给予充分的负责工作。

在党的领导与支持下,城乡知识分子、文化人以高涨的革命热情、严谨的科学态度和建功立业的实干精神,自觉投入到乡村文化工作之中。具体表现在:推动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引导农民摒除落后的思想政治观念;积极创办新型学校或在党创办的学校任教,加强农村师资力量;承担识字扫盲、破除迷信、传播医疗卫生知识等重要任务,改善乡村社会风貌;组织开展新秧歌运动、评剧改良运动,促进乡村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创新;成立各类文化社团和文艺组织,推动开展群众性文化活动;主动下乡入伍,在劳动生产、革命斗争、与群众对话中促进城乡文化的交流互鉴。综上,知识分子为延安时期乡土社会文化繁荣和乡风文明注入了强大动力,成为引领乡村文化建设的时代先锋。

(三)重塑农民在乡村文化建设中的主体性

毛泽东指出:“中国历来只是地主有文化,农民没有文化。可是地主的文化是由农民造成的,因为造成地主文化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从农民身上掠取的血汗。”[17在旧社会,农民作为文化创造者却丧失文化权利的悖谬,从根本上造成了乡村文化精神的枯萎。在新民主主义社会,中国共产党坚持群众路线,着力重塑农民的文化主体性,使农民重新拥有了生产和再造自身文化的主客观条件,成为乡村文化建设的内源动力。

中国共产党致力培养农民的主体意识,催生其乡村文化生产再造的主观意愿。农民主体意识缺失源于劳动者在旧社会中处于受制于人的境遇,增强全社会对劳动及劳动者的价值认同就成为增强农民主体意识的切入口。马克思指出:“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18中国共产党大力宣传劳模精神、劳动光荣,强调劳动对个体与群体的自我实现,重申农民在社会建设中的基础性作用。原本地位低下的劳动人民也可以成为英雄模范;原本受到城市主流文化排斥的农民成为核心价值观的践行者。久而久之,全社会形成了尊重劳动者、传承农耕文化的浓厚氛围,农民对自我的价值认同也上升至对乡村文化的自信,展现出文化建设的强烈积极性。

践行“为农民服务”的文化方针,让乡村文化建设成果惠及农民,强化其文化生产和再造的能力。毛泽东在谈及中国革命的新特点时说:“现在是‘上山主义’的时候,大家开会、办事、上课、出报、著书、演剧,都在山头上,实质上都是为的农民。”[8]692延安时期党的文化建设均以农民看得懂、听得进、愿意学、深入心为标准,以农民普遍享受进步文化为宗旨。具体而言,社会教育提升了农民的知识水平、文化素养和思辨能力;新闻出版业的发展使长期处于社会底层的农民开阔视野;以农业技术为核心的科学研究提升了农民技能素养;文学文艺作品取材源于农民的生产生活,文体特征与表现手法也更适应农民的文化需求……党的文化外部供给有效内化为农民文化生产和再造的能力。

尊重农民的首创精神,鼓励农民依靠自己的力量进行文化建设,促进其文化生产和再造的实际行动。在教育方面,采取民教民的方式、成立民办学校,教育经费以自筹为主,辅以政府补助。在文化组织和文艺形式方面,成立了农村俱乐部、业余剧团、秧歌队、社火队等文化艺术团体以及战歌社、海燕社、诗歌总会等文艺学术团体,还创造了街头诗、快板书、墙壁文学等文化形式。在新闻报纸方面,采取依靠“群众办报”的方针,发展工农通讯员、在变工队中培养口头通讯员、创办大众黑板报,从报纸内容到传播形式各环节都离不开农民参与。在乡村古物、文献与古迹保护方面,邀请本地老学者共同商讨文物保护和开发的办法,共同进行考古发掘与科学研究。

在群众路线的指引下,中国共产党以一种“他构”的方式重塑了农民的主体性,探索出一条促进乡村文化内生发展的建设路径。农民文化主体的归位,极大丰富了乡村文化的内容、形式和载体,改善了落后、萧条的乡村文化环境。

(四)重视民间传统在乡村社会文化变革中的价值

马克·赛尔登在阐释延安道路时曾这样评价:“中共当局并不是对所有的传统都开火,而是有选择地利用农民的传统来达到目的。”[19重视传统、利用传统正是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乡村文化建设的鲜明特征。中国共产党在尊重乡俗的基础上强化宣传动员效果、发展乡村文教事业、推动新文化普及、提高乡村文明程度,以“传统”的力量推动乡村社会的变迁。

组织民间文化力量,开展文化统战工作。中国共产党将民间艺人及文化组织作为文化统战工作的对象,连同革命知识分子加以教育改造,使之蜕变为“人民的艺人”。经过改造,他们的政治觉悟和艺术技能显著提高,不仅批判地发展了话剧、秧歌、秦腔等乡村传统民俗文化,还创作了大量体现革命文化、反映社会新风貌的文艺文学作品。同时,党又利用民间艺人及文化组织进行统战工作。民间艺人多为赤农、贫农,因没有生产资料被迫卖艺糊口,具有一定的革命性。民间文化组织多由乡村知识分子、文化人自发组成,具有一定号召力。对于保守、闭塞的农民而言,民间发起的抗战动员、意识形态宣传更具说服力和示范意义。

遵从农民生产生活,发展乡村文教事业。延安时期党的文教方针具有极强的农本主义色彩。尤其在社会教育方面,一般都是遵循农民的生产生活规律来决定教育内容、模式、场所。以冬学和读报识字组最为典型。为平衡生产和教育,冬学利用陕北“天寒地冻把书念,花开水暖务农庄”的旧习俗,在农暇时期内开展识字扫盲工作。读报识字组是适应农村劳动互助生产模式而形成的学习模式,“组织读报识字组,既提高文化政治认识,又可交流生产与变工的经验,提高变工队与生产”[20。此外,学校教育、干部教育也都与乡村生活环境、农民的实际文化需求及文化水平相适应。

借助传统文化形式,传播新文化内容。在延安时期乡村文化建设过程中,中国共产党掌握了把马克思主义先进的文化理论与中国的民族形式和中国国情相结合的方法,即把革命文化、无产阶级文化的内容融入乡土的、民间的文化表现形式。在乡村文化与新文化两种力量的互动中,不仅赋予新文化更广阔的生长空间,借助大众化的外壳真正成为大众的文化、通俗的文化,也赋予乡村文化新的活力,生长出拥有新文化内核的优秀乡村文化,使农民成为新文化的所有者和新思想的传承者,真正实现翻身解放。

弘扬乡村传统美德,建设文明乡村。中国共产党善于用文艺传递美德的力量,用新闻舆论营造崇德向善的社会气氛。譬如,像《兄妹开荒》《一朵红花》等戏剧作品,旨在弘扬农民高尚的品格,可誉为乡村传统美德的新传。再如,《解放日报》《边区群众报》等频频刊登各类模范先进的报道,显现出强烈的道德重建指向。实际上,“歌颂美德”深刻改变了农民的精神风貌和行为习惯。在农业生产中,发扬艰苦奋斗、勤俭勤劳的传统美德,争当劳动模范、抢做劳动先锋。在社会事务中,发扬重义轻利、团结互助的传统美德,主动参与拥军优属、变工互助、改造陋习。在家庭生活中,发扬敬老爱幼、和睦友善的传统美德,绥德县张家圪崂、志丹县等地以村民公约为载体传立家风家训。

三、延安时期党的乡村文化建设经验对新时代乡村文化振兴的启示

乡村文化振兴是乡村发展内生动力的重要源泉,是在加快建设农业强国与推进乡村全面振兴战略部署下乡村文化建设的根本目标和时代使命。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不断完善一元领导体制,为乡村文化建设提供思想保障、组织保障和政治保障;大量吸收知识分子、重塑农民主体地位,凝聚乡村文化建设的最大共识与行动合力;尊重民间文化习俗,以“传统”的力量推动农村精神文明建设。新时代新征程,扎实推动乡村文化振兴应从历史中汲取经验,发挥党建的引领作用,汇聚多方力量参与,坚持传统文化的守正创新,探索文化治理新路径。

(一)党建引领:助力乡村文化振兴提质增效

“抓党建促乡村振兴”既是巩固党的长期执政地位的有力举措,又是加快建设农业强国的根本途径。延安时期,党对文化工作的统一领导促使基层党建与乡村文化建设同轴共转、互融共进。新时代,农村基层组织建设应深化拓展政治统领、思想导引、组织整合、服务群众等功能,助力党建引领的优势及资源切实转化为乡村文化振兴的效能。

发挥政治统领优势。通过党内教育、调查研究、基层服务等党建活动,将“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旨趣融入乡村文化建设全过程,强化农民对党的理念、主张、政绩认同,使其在坚持党对文化工作的领导中增进对党的政治支持,增强参与文化建设以及落实文化政策的政治倾向。同时,不断提升农村党员、干部的政治“三力”,坚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贯彻执行农村精神文明建设的方针政策,促进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共同体与乡村文化共同体的有机统一,建构乡村民众政治认同的基础。

发挥价值引领优势。当前,乡村社会封建迷信、陋风陋习等“痼疾”与传统道德失范、精神生活匮乏等“新患”并存,农民价值观念日趋多元而思想力约束日趋减弱。农村基层党组织要在乡村治理与公共文化服务中实现价值引领。首先,以习近平文化思想为指引,以“两个结合”为抓手助力农村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育。推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乡村传统文化蕴含的优秀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相贯通,与乡土话语、乡土情境相结合。其次,鼓励党员干部带头学习并依托文化惠民活动传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宗教理论和党的宗教政策,以便及时甄别、防范、严打一切披着宗教活动“外衣”的迷信活动。最后,落实党建引领“一约四会”工作模式,采取分级分类、刚柔并济的移风易俗工作方法,既要发掘和弘扬乡村“善良风俗”,又要整治高价彩礼、大操大办等重点领域突出问题。

发挥组织整合优势。首先,整合党内力量。乡镇、村两级党组织是乡村文化振兴战略的具体组织者和实施者,而数量繁多、分散广泛的组织结构不利于乡村文化建设力量的统筹整合。基层党组织应以党建活动为载体向乡镇、村干部、第一书记和驻村干部传达党的乡村文化工作部署,培养其看齐意识、大局意识,从而在乡村文化振兴的认识和行动上保持一致。其次,整合社会力量。基层党组织应择优吸纳道德先锋、禁毒禁赌卫士、乡村工匠、新乡贤,使之从“乡村典范”转变为政党利益共同体。加强对群众文化组织的领导,在文物保护、民俗传承、文化产品创新等民间组织中规范设置党支部和联合党支部,推动党支部班子成员与社会组织管理层交叉任职,使党的意志成为组织决策的关键依据。

发挥群众服务优势。乡村基层党组织应组建“党员干部+新乡贤+志愿者”的文化服务队伍。通过“三会一课”、组织生活会、民主评议党员等组织生活,使党员干部固人民至上之信念、补奉献意识之短板、强深入基层之能力,及时发现解决乡村文化建设中群众利益攸关问题。乡村基层党组织应切实发挥带动提升和桥梁纽带作用,完善乡贤和志愿者相关工作机制,引领文化能人返乡、入乡,整合传统乡贤在乡村社会中的教化、凝聚功能,并依托新时代文明实践站开发志愿服务项目,积极推进乡村文化服务下沉,增强乡村文化服务的公益性、均衡性及稳定性。

(二)内培外引:汇聚乡村文化振兴多方参与力量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培育挖掘乡土文化人才,开展文化结对帮扶,制定政策引导企业家、文化工作者、科普工作者、退休人员、文化志愿者等投身乡村文化建设,形成一股新的农村文化建设力量。”[21全面推进乡村文化振兴须发挥人才驱动文化发展的核心作用,既要推动留守群体参与,又要聚焦离乡离村群体回归,还要重视引进城市文化人才,最大程度统筹文化建设力量。

留守群体构成了乡村文化振兴的基本动力,包括一般村民、在乡乡贤以及本土文化人才等。其一,增强村民参与文化建设的积极性。发挥乡镇综合文化站的组织和资源优势,扩大农村公共文化产品供给;支持各乡各村合作自办文化活动,对于文化传承或公共文化服务具有突出贡献的村民自治组织给予奖励;加快农村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和农民数字技能提升,满足数字时代农民参与的技术要求。其二,加强乡村文化干部业务培训,推动地方政府与高校联合培训,提高乡村专职文化干部的职业素养、管理和服务群众能力。其三,培育本土文化事业产业带头人。面向乡村工匠、民族民间文化传承人和本地文化企业经营人才等开展公益性人才培训辅导,提升其乡村文化传承与创新能力;完善“文化带头人”结对帮扶和共建机制,与文化特色村结对共建,深耕乡村文化资源,与文化“弱村”结对帮扶,实施文化育人、文化裕村。

离乡离村群体是指在外乡贤、进城农民工、农村籍大学生等,离乡离村群体的回归有助于释放乡村文化振兴的人口和人才红利。在外乡贤往往具有学识专长、创业经验,具备反哺桑梓能力。乡村文化振兴应以乡情乡愁为纽带,引导专业人才、经济能手、文化名人、社会名流回乡回村,为乡村文化事业产业尤其是农村公共文化服务项目提供资金、设备、设施、技术、思路支持;进城农民工返乡促进城乡文化有效互哺,有利于农民精神生活的现代性重建。引导农民工投身乡村文化建设,首要在于催化其对自身文化特性的认同。工会、媒体、企业应协同发力,提升城市居民对乡土社会的亲近感与农民工对乡村文化的归属感。政府应将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与乡村文化振兴相结合,延伸休闲农业与乡村文旅产业链条,为返乡农民工创造就业岗位;农村籍大学生具备先天语言优势、家乡人情优势及后天专业技能优势,可通过生活补贴、金融支撑、技术指导、政策性岗位倾斜等方式,激发其归乡就业创业意愿,壮大民俗文化研究、农村医疗卫生、乡村教育等文化事业以及数字文旅、数字文创等新型文化产业的人才队伍。

外来文化人才特指定居城市的文化艺术从业人员和新闻类、教育类、文学类专业大学生和专业人才。《2023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中指出:“组织引导教育、卫生、科技、文化、社会工作、精神文明建设等领域人才到基层一线服务,支持培养本土急需紧缺人才。”[22受到城乡二元结构和市场经济下劳动要素流动等因素影响,乡村文化能人、文化产业人才严重流失,须加快实施乡村振兴人才支持计划,推动城市文化人才向乡村流动汇集。其一,建立城市在职文教工作人员定期服务乡村激励机制,对长期服务乡村人员在职务晋升、职称评定方面予以适当倾斜。其二,完善文化产业人才引进政策,重点引进经营管理、文化创意、文化艺术专业技术人才,发展乡村文化产业,开发乡村文化资源,创造乡村文化公共产品。其三,鼓励高校开展生态伦理思想、耕读文化、德治文化等课程、讲座和科研活动,组织城市学生下乡进村实践,引导大学生正确认识乡村文化的悠久历史、灿烂成就和多元价值。

(三)守正创新:推动乡村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赓续农耕文明”“保护和传承农村优秀传统文化”“保护农业文化遗产”,深刻揭示了乡村传统文化对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战略意义。习近平总书记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指出:“对文化建设来说,守正才能不迷失自我、不迷失方向,创新才能把握时代、引领时代。”[23这进一步为乡村振兴战略新时期乡村文化传统的传承发展提升指明了方向。“守正”即继承传统农耕文化的精华内容与优秀精神内核,让有形的文化留得住、无形的文化传下去。“创新”即以新思路、新话语、新机制、新形式赋予传统以当代价值,为乡村传统文化注入现代文明要素。

农耕文化是乡村文化的根基和精髓,全面推进乡村文化振兴要实施农耕文化传承保护工程。其一,保护与开发具有农耕特质、乡土特色的物质文化遗产。依照文化遗产的类型、规模、性质,严格界定保护和开发类目,对于有重大历史价值且已遭破坏的物质文化遗产,采用勘测技术开展修复工作分析、三维激光扫描技术重建数字模型;完善特色文化古村寨遴选认定方法,加大政治资源倾斜力度,完善基础设施、优化传统建筑保留与改造方案。其二,探索乡村“非遗”保护的新路径。建立乡村非遗代表性传承人评审、认定、培训机制,加大对传统手工艺人、非遗传承人的扶持力度;开展非遗传承文艺活动,举办乡村民歌节、戏剧曲艺文化节、农村仪典展示体验等活动;完善非遗保护条例、法律法规,成立乡村级非遗保护、监督、执行小组,推进非遗保护工作规范化、制度化、法治化。

全面推进乡村文化振兴,也要寻找乡村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契合点。其一,以“数字化”续航农耕文明。结合本土农业特色和文化资源,建设集“三生功能”于一体的农耕文化产业园、农耕文化体验展览馆、打造农耕文化数字生态旅游特色村镇,基于物联网、自动化、人工智能、虚拟现实、增强现实等现代科技使农耕文化得以充分延续。其二,以“产业化”赋能农耕文明。据统计,截至2023年6月,全国农村网络零售额达1.12万亿元,同比增长12.5%[24。未来,应持续提升农耕文化产业化发展水平,化零为整、化普为精,打造“产地直采/现场制作+直播电商+业务出海+文化传播”一体化模式,通过线上平台加强与跨境电商企业的互联互通,将承载着农耕文化的农优产品、文创产品、手工艺品远销海外,实现经济与文化效益的双赢。其三,以“媒介化”再现农耕文明。拓宽“三农”电视文艺创作的融媒体传播思路,加强对粮食安全、生态文明、移风易俗等新“三农”宏大议题的影像转化;打造乡村纪实类与知识类综艺节目,以农业实践、农事科普、农村风貌展示代替泛娱乐化的“田间真人秀”,提升都市人对乡村的时空感知和情感依托。其四,以“符号化”传承农耕精神。随着“深耕”“植根”等农耕语词成为新闻热词或学术用语,农耕文明以符号化形式融入现代社会,应赋予农耕语言时代表达与当代内涵,深化公众对农耕精神的理解与认知。

(四)文化治理:巩固乡村文化振兴成果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利用本土文化资源和文化改造成果提升乡村治理能力,不仅为乡村社会治理提供内源性动力,也为乡村文化的存续与繁荣提供社会条件,实现了文化建设与社会治理的有机统一。2022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十四五”文化发展规划》中指出,促进乡村文化振兴要“将优秀文化资源转化为乡村永续发展的优质资产,推动乡村文化建设与经济社会发展良性互促”[25。这表明,巩固乡村文化振兴成果,要把文化建设和社会建设、社会治理结合起来,依托共建共享共治的治理制度和“三治一体”的治理逻辑来发展乡村文化。

以“共建”的逻辑推进乡村文化振兴,关键在于以“德治”滋养农民公共精神。文化的公共性特质决定了乡村文化振兴实践主体、实现方式与实际价值的公共性。而“共建”的协同性和整体性内涵与之高度契合。因此,以“共建”的逻辑推进乡村文化振兴,要培育农民公共精神、激励农民弘扬公共精神,以凝聚文化传承、文化创新、文化治理的思想共识和行动合力。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和平、和睦、和谐是中华文明五千多年来一直传承的理念,主张以道德秩序构造一个群己合一的世界,在人己关系中以他人为重。”这里的“群己合一”指向公共精神,重构“道德秩序”则是德治的根本所在。可见,乡村德治建设之于农民公共精神塑造具有基础性作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现代社会和现代公民的思想道德基础。以德治滋养公共精神,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以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综合体为载体,使集体主义价值取向融入农民的家庭生活、职业生活、公共生活,全方位塑造农民的公共意识和公共理性。

以“共治”的逻辑推进乡村文化振兴,关键在于以“自治”推动乡村文化治理走向自觉。乡村文化治理的自觉是对乡村文化振兴历史责任的主动担当,有助于激发乡村文化振兴内生动力。“自治”是“自觉”的实现方式。乡村社会自古就有“自治靠伦理”的传统,村规民约正是乡村伦理秩序和村民意志的集中体现,是一种基于乡村文化认同的自律性规范和基于自我认同的自发性行为。赋予村规民约以现代理念和当代价值,能够增强村规民约的生命力,巩固“文化治理自觉”的合法性基础。但自治并非“独治”,亦需政府、基层党组织的引导与支持,增强“文化治理自觉”的可行性基础。一方面,强化乡村文化自治的制度保障、组织保障、资金保障。如,采取“一事一议”奖补激励制度,鼓励农民自筹自建公共文化设施。另一方面,加强农民思想素质、法律素质、民主素质和文化科技素质教育,提升农民文化治理能力。

以“共享”的逻辑推进乡村文化振兴,关键在于以“法治”保障农村公共文化服务供给效能。提升农村公共文化服务供给效能旨在让农民共享文化发展成果,“法治”则是“共享”的坚实保障。一是以法治建设保障农民文化权益。完善农民文化权益保障的相关法规制度、细化保障类目,重点保障农民享受先进文化、参与文化活动、介入文化治理的权利等;开展普法宣传、法制教育,提高农民的文化权益保障意识;实施法律援助进乡村工程,开展“订单式”法律志愿服务,拓宽农民的文化权益援助渠道。二是完善农村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法规制度。严格遵循《公共文化服务保障法》对公共文化服务工作的性质方向、基本原则、保障措施等方面规定,结合乡村实际情况,制定并调整公共文化服务实施标准。三是不断创新体制机制。完善农村文化生产经营机制、探索农村文化设施运行与农村文化市场管理机制,建立城乡一体化的公共文化服务供给体制,建立健全群众文化需求征集、评价、反馈机制等。

参考文献:

[1] 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论述摘编[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12.

[2] 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中国档案馆.中国共产党重要文献汇编(第九卷)(一九二六年八月-一九二六年十二月)[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117.

[3] 中国社会科学研究院现代史资料室.西安事变资料(第一辑)[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80.

[4] 吴起民.延安时期毛泽东乡村文化建设的理论与实践[J].求索,2019(02):40-47.

[5] 陕西革命历史文件汇集1939年(一)甲12[A].西安:陕西档案馆,1992.

[6] 艾思奇全书(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7] 毛泽东文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256.

[8] 毛泽东选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9] 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十三册(一九四一-一九四二)[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

[10] 张闻天选集传记组:《张闻天晋陕调查文集》[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1994:73-74.

[11] 毛泽东选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2] 毛泽东文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134.

[13] 陕西省档案馆,陕西省社会科学院.陕甘宁边区政府文件选编(第2辑)[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87:167.

[14] 陕西省档案馆,陕西省社会科学院.陕甘宁边区政府文件选编(第9辑)[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14.

[15] 毛泽东军事文选[M].北京: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出版社,1981:173.

[16]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陈云论党的建设[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179.

[17] 毛泽东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39.

[18]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53.

[19] 马克·赛尔登.革命中的中国:延安道路[M].魏晓明,冯崇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257.

[20] 詹武,云天.劳动互助的一些经验[N].解放日报,1945-03-07(02).

[21] 习近平.论“三农”工作[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22:253.

[22]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做好2023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EB/OL].(2023-12-13)[2023-11-15].https://www.gov.cn/xinwen/2023-02/13/content_5741370.htm.

[23] 习近平.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讲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3:11.

[24] 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第52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发布[EB/OL].(2023-08-28)[2023-11-20].https://cnnic.cn/n4/2023/0828/c199-10830.html.

[25]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官网.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十四五”文化发展规划》[EB/OL].(2022-08-16)[2023-11-20].https://www.gov.cn/gongbao/content/2022/content_5707278.htm.

The Experience and Practical Enlightenment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s Rural Culture Construction in Yan’an Period

LU Jie,WANG Yuan

(School of Marxism,Northwestern Polytechnical University,Xi’an 710072,China)

Abstract:The “Yan’an Road”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s rural cultural construction is not only a road of mobilization and education of revolutionary populism led by the Party,but also a road of cultural development combining national forms,scientific content and popular methods,and a road of social construction featuring positive interaction between culture and society,showing a practical pattern of promoting national rejuvenation with rural cultural construction in an all-round way.In the process of rural culture construction in Yan’an period,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always insisted on improving the system,mechanism and policy system of rural culture work,insisted on giving play to the vanguard role of intellectuals,insisted on reshaping the peasants’ subjectivity,insisted on inheriting and developing folk traditions,and effectively promoted the rural social and cultural changes.To comprehensively promote the revitalization of rural culture in the new era and new journey,we should draw experience and wisdom from history,give full play to the leading role of Party building,gather multiple forces to participate, adhere to the integrity and innovation of traditional culture,and explore new paths for cultural governance,so as to gather strong spiritual strength for the modernization of agriculture and rural areas,comprehensively build a modern socialist country,and comprehensively promote the great rejuven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Keywords:Communist Party of China;rural cultural construction;new culture of the Chinese nation;rural cultural revitalization

(责任编辑:王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