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敦煌壁画艺术的创新活化对现代艺术创作的启示

［摘 要］ 千年前，古代工匠将想象与现实结合的经变图绘于敦煌莫高窟的墙壁之上，千年之后，甘肃省歌舞团编创团队驻足莫高窟，将静止的壁画摹化复活，创排了一部名动天下的舞剧《丝路花雨》。莫高窟与《丝路花雨》相互借力，使得敦煌艺术广为传播，走出国门，走向国际，展现了敦煌艺术的内涵，传承了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其成功的路径与模式时至今日仍然值得研究与借鉴。以敦煌壁画艺术现代活化的典范之作——舞剧《丝路花语》为例，通过对其创作方式特点和艺术价值的分析，溯本追源，阐释舞剧《丝路花雨》的成功对现代艺术创作的启示，进而探究现代敦煌艺术传承与再创作的正确方法。

［关 键 词］ 敦煌艺术；敦煌壁画；现代艺术创作

佛教艺术传入中国千年，在敦煌留下了举世瞩目的莫高窟，它历经辉煌，自元代后陷入沉寂，近代又遭受劫掠破坏，幸而遇到一批守护者自发来到敦煌，倾力保护这座文化宝库，使尘封的莫高窟焕发生机。1977年，甘肃省歌舞团编创团队来到敦煌莫高窟，他们深入洞窟观摩学习，在聆听常书鸿、段文杰等敦煌守护者讲述敦煌艺术的故事后，被深深地打动，后根据敦煌壁画与丝路史料编创了舞剧《丝路花雨》。这不仅是中国民族舞剧的典范，更是敦煌壁画艺术创新活化的典范。

一、敦煌壁画艺术的动静轮回

（一）敦煌前尘——定格于壁面的千姿百态

两汉之际，源自印度的佛教艺术传入中国。外来艺术脱离了原生土壤来到新的环境难免会产生诸多不便，自此，佛教艺术开始了漫长的中国化演变过程，其中一个显著的表现就是经变画的产生。

佛教需要广泛地传播，但本是外语的佛经在中国很少有人能翻译出来，很多人并不具备阅读佛经的能力，为适应本土需要，敦煌经变壁画应运而生，直观具象的图像版佛经比抽象的文字版佛经更易懂。敦煌壁画是画工基于抽象文字描述的主观创作，但所绘的内容不可能被凭空想象制造出来。盛唐八方来朝，丝路贸易往来繁盛，都城长安热闹非凡，生活在这个时代的画工并未去过真正的佛国，极乐净土也没有绘画的定式，他们看到佛经中对绚丽佛国的描述后想到了自己曾参加过的热闹集会：乐师弹奏着当时流行的乐器，舞姬跳着当时流行的胡旋舞……因此，画工将其绘于壁面，他笔下的佛国世界就如同人间盛大的集会。在社会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下，画工只能创作出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

佛教艺术中国化的特点在此显现，虽然画面内容仍然以宣传佛教文化为主，但画面的造型、布局和色彩因地制宜地融入了中国本土画家的创作方式，所以看敦煌艺术不仅看的是壁画和彩塑等古代技艺，更是在通过图像了解史实。千年后因宗教信仰而发展壮大的敦煌壁画艺术成为人们直观了解当时社会生活的重要媒介。

（二）舞剧《丝路花雨》的诞生——敦煌壁画艺术的创新活化

在百废待兴的建设年代，艺术界迫切需要一股清新之风来为僵化的歌舞剧注入活力。大型民族舞剧《丝路花雨》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充分汲取敦煌莫高窟千年的文化应运而生，也让古老的丝路文明重现生机。

舞剧《丝路花雨》复活了壁画也复活了唐代舞蹈。在复活壁画舞蹈的反复推敲中，诞生了新的舞蹈流派——敦煌舞，它不是壁画姿态的简单复刻，而是在保留原始素材基础上的创新再现，并与时俱进地融入现代元素，从壁画上展现的舞姿中提取出标志性的“三道弯”特点，融合波斯舞、芭蕾舞以及现代舞等姿态，再现原始素材的“神韵”而非“象形”，舞剧中做出反弹琵琶舞姿的女主角英娘，造型与原始壁画素材不尽相同，但是依旧可以让人体味到洞窟中敦煌艺术的魅力。

舞剧《丝路花雨》不仅有形象生动的舞蹈动作，更有传达思想的剧情。其剧情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创作者根据敦煌文书和丝路史料而编创的。舞剧讲述敦煌故事、展现敦煌精神、弘扬真善美与国际友好往来的思想，以舞蹈诗化叙事，全程没有台词，只通过肢体语言传达创作者想表达的核心思想，与被称为“乐舞的世界”的敦煌壁画可谓是天作之合，它们在动静形式的转化中，完成了一场一脉相承的奇妙轮回，既弘扬了敦煌文化，又立足时代为文艺领域增光添彩；既展现了敦煌舞蹈的魅力，又弥补了一般舞蹈不善叙事的不足；既展现出S型舞姿曲线的美妙视觉效果，又有净化心灵的内涵。舞剧的剧情编排、人物形象、场景布置、色彩与构图都牢牢抓住了观众的审美心理。恰到好处的宗教美学和剧情相辅相成，将人物形象塑造得更加丰满。舞剧《丝路花雨》承上启下、与时俱进、走出国门，打造了一张亮丽的甘肃名片。此后，敦煌舞流派得到了多元化的发展，有了更加完善的理论体系与教学体系。敦煌壁画上的舞姿广为传播，敦煌艺术通过舞蹈的形式变得鲜活生动。

（三）艺术形式的转化———敦煌艺术的现代发展

唐代舞蹈、敦煌壁画和敦煌舞在千年后完成了一次神奇的轮回。敦煌壁画艺术在舞蹈和绘画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之间转化，也使现代艺术创作者看到了敦煌艺术发展的多种可能。作为民族优秀舞剧和敦煌艺术创新活化的典范，舞剧《丝路花雨》也可以再次作为艺术创作的主题内容，进入下一次的动静轮回，舞剧的情节和敦煌舞的舞姿都可以成为创作者的素材之源。敦煌艺术走出了洞窟，融入各种艺术形式中，扎根于中华民族的广袤土地之上枝繁叶茂。

一些现代艺术家根据舞剧《丝路花雨》中的形象以油画、国画和插画等形式创作出精美绝伦的作品，例如，现代著名画家方增先和杨之光先生都曾对英娘的形象进行了描绘，笔者也正在尝试以传统非遗技艺——染缬的表现形式进行艺术创作。古代染缬依托丝路而繁荣发展，染缬形式与敦煌艺术“强强联合”，让艺术创作有理可循、有据可依，观者可顺着这条文化脉络去挖掘中华文明的宝藏。

归根结底，《丝路花雨》是由敦煌艺术发展而来的舞剧，在艺术创作过程中仍然面临如何更好地传承敦煌艺术的问题。现如今，敦煌艺术形象成为艺术创作的原型，敦煌艺术元素融进各种艺术形式，敦煌艺术风格成为一种时尚新风向。敦煌艺术的色彩被运用在绘画以及装饰搭配法则中，敦煌艺术的造型也被用于装饰设计中，装点着人们的日常生活。由此可见，敦煌艺术作为本源素材，其内容与形式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让敦煌艺术永葆生机的方法是与时俱进。

在选择敦煌艺术作为创作素材来源的时候，现代艺术创作者就是让敦煌艺术反映现代生活的画工，同时也是敦煌艺术的传播者，现代艺术创作者为古老的敦煌艺术宝库增添了新内容与新形式。

二、敦煌壁画艺术及其创新活化范例对现代艺术创作的启示

（一）敦煌壁画艺术美学价值启示

敦煌壁画的内容、色彩、构图、美学理念都是丰富且直观的艺术资源。它为现代艺术创作提供了丰富题材，从真实的人生百态到蕴含丰富想象力的经变神怪；从山水、人物、建筑等基本内容到浩瀚的宇宙几乎无所不包。此外，一些关于敦煌的视觉符号，如飞天，以其飘逸洒脱的形象常被用于现代艺术创作中来象征对自由的精神追求。敦煌壁画中的装饰图案为图案的抽象变化方法及组合方式提供了范例，早期敦煌壁画传神的线条画法可以为写意风格的作品提供灵感。敦煌色彩独具特点，每个朝代的色彩搭配自成体系，对其归纳总结，有助于形成个人色彩风格。此外，古人对矿物颜料取色的智慧也值得学习。敦煌壁画的构图灵活多变，不同构图具有不同的画面感染力，很好地适应了不同题材的表现需要，如故事画的连环叙事长卷，在同一画面中表现不同时空发生的情节，却又可以融洽地作为一幅完整的故事图画呈现出来。敦煌壁画艺术是多种要素的完美融合，现代艺术创作可以从敦煌壁画艺术中汲取丰富深厚的美学理念，不断深化当代美学意旨。

4.5万平方米的敦煌壁画包罗万象，东西方文化在这里交融，蕴含了自由包容的美学理念。敦煌艺术的现代化发展也可以与其他艺术风格流派及形象“联名”，新时代的艺术更应多元创新。艺术创作者可以对古代敦煌艺术形象进行现代美学转化，以适应现代审美，贴合现代潮流，并依托不同的现代艺术形式，赋予当代艺术作品一种历史美。

（二）舞剧《丝路花雨》的成功对现代艺术创作的启示

1.创新形式，与时俱进

舞剧《丝路花雨》将静止的敦煌壁画艺术转化为动态舞蹈的新形式为现代艺术创作者提供了新的创作思路。艺术的载体与时代的发展共生，随着科技的发展，艺术的载体也在与时俱进，数字技术、3D全息投影、虚拟现实技术已被广泛运用于艺术领域，这些现代艺术新形式都可以作为敦煌艺术的绝佳载体，为敦煌艺术发展注入活力的同时，也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更有利于对历史文化资源的留存和保护。

舞剧《丝路花雨》巧妙地融合了东西方的音乐舞蹈，兼收并蓄也是古代敦煌艺术的显著特点。优秀的文化都可以为我所用，并融入新时代的特质，勇于尝试新的艺术形式，同时紧跟社会大环境的趋势，坚定文化自信，发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笔者所研究的染缬艺术是基于非遗保护政策背景下的传统染缬技艺的现代创新表现，非遗技艺和敦煌艺术同为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二者结合推动艺术的创新，响应了时代的召唤。

2.传承精神，传递内涵

舞剧《丝路花雨》立意高远，歌颂了丝绸之路上中外人民的友谊，赋予一个历史故事以强烈的时代精神，形式上大胆突破当时禁锢思想的样板戏，可谓是独树一帜。如今人们也推崇个性、抽象、自由、情感化的表达，所以不同作者的作品往往大相径庭，带有鲜明的个人特点。现代艺术家尝试突破传统的艺术观念与形式，创造全新的艺术语言和视觉效果。艺术是平淡生活中短暂脱离烦恼的娱乐与狂欢，同时也是人们情感的外化表现，这种情感可以是个人日常生活的小美好，也可以是宏大壮阔的家国情怀。但是，艺术市场的过度自由、大众不同的精神需求和资本对新奇事物的迷恋，三者在推动艺术革新的同时也可能会造成艺术的混乱无序、良莠不齐。舞剧《丝路花雨》宣扬真善美的人性闪光点，给予观众积极且正面的影响，这才是艺术该有的作用与魅力。艺术作品要以真情来动人，艺术创作要有正向的立意，发挥艺术的伦理教育功能，引导观众树立正确的审美观念和审美判断力。

艺术的受众是人民群众，不是特定的人群，人民喜闻乐见的大众艺术更加具有生命力。任何艺术创作如果脱离了观众就会陷入孤芳自赏的境地。艺术创作要融入时代精神，挣脱不符合时代的陈旧思想的禁锢，贴合观众的心理趋势。当古老题材的内容中闪耀着新时代的思想光芒，艺术作品就实现了与观众的情感共鸣，作品的思想与情感价值就大大提高了，也可以说是变得更有内涵了。

3.赓续传统，推陈出新

舞剧《丝路花雨》为古老题材的现代创新发展提供了范本，剧中舞蹈动作来自对一百多幅壁画中舞姿的凝练，神笔张与女儿英娘的经历源自藏经洞中的一张典儿契，伊努斯沙漠遇歹人的情节出自莫高窟第45窟盛唐时期壁画中的《胡商遇盗》的场景，舞剧音乐是在敦煌古乐谱基础上的融合编创，紧贴剧情与人物，使观众置身于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的盛唐敦煌。现代传承敦煌艺术，要在继承本源的基础上进行现代创新，在变化中保留本源之魂。

莫高窟作为千年艺术宝库，浓缩了人类文明的精华，只有代代传承创新，才能赋予它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敦煌艺术资源滋养现代艺术创作的同时，现代艺术创作者也在助力敦煌艺术的发展。敦煌风潮席卷时尚界，敦煌艺术之美穿越了时空，人类审美不再具有绝对的时间性，壁画上绚丽的色彩、宏伟的构图、蹁跹的舞姿以及丝路故事中的真情，无论何时都具有动人心魄的感染力，这也是敦煌艺术历久弥新的原因之一。敦煌艺术超越时代限制的审美特点就是敦煌风格，也是敦煌艺术之神。对现代艺术创作如何传承敦煌艺术的问题，应去思考如何用“现代的形”承载“古老的神”，古老题材的现代转化不应浮于表面或者机械复制。无论艺术形式怎样变化，不变的是作为创作本源素材的敦煌艺术，现代艺术创作应继承古代敦煌艺术的显著特点，在坚定传承中华文化的基础上博采众长，以兼收并蓄代替故步自封，让敦煌艺术永葆生机，使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代代相传。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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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兰州交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

作者简介：王羽旋（1997—），女，汉族，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术（丝路染缬与插图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