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云阳县移民宗族的发展

2024-09-20 00:00:00张雨萌
今古文创 2024年37期

【摘要】明末清初,大批民众为了生存发展迁入云阳县,开始了他们在异地重建宗族的历程。移民初期,他们通过开发荒地,从事贸易活动来维持生计。随着财富的不断积累,一些移民群体实现了由微末到兴盛的转变,开始建祠修谱,开展宗族建设,成为当地大姓,并凭借着自身的实力参与到地方建设之中,在社会安定、经济发展和文化教育等方面做出了贡献,将自身的发展与地方社会紧密联系起来。

【关键词】清代;云阳县;移民;宗族

【中图分类号】K2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37-0069-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37.019

云阳县隶属四川省夔州府,地处川鄂的交界地,是清代移民入川的门户之一。据王笛在《跨出封闭的世界》中所统计,云阳县的外省移民达92.7%,其中两湖占总数的将近70%。随着移民的落户定居,一批移民宗族也逐渐发展起来。本文试图以云阳县移民宗族为例,通过梳理宗族的形成和发展过程,展现清代云阳社会的发展变迁。

一、移民的迁入与发展

(一)移民的迁入

明末清初,张献忠的农民大军辗转四川各州县,加上明军与清的对垒,使得四川残破不堪。持续了七年的吴三桂之乱又使尚未得到喘息之机的四川再度陷入混乱之中。加之灾荒频仍,瘟疫不断,使四川人口锐减,满目疮痍。而川东的云阳县因其处于两省交界的重要地理位置,是各路势力往来征战的必经之地,遭到的破坏极惨烈,土著人口锐减。[1]《云阳涂氏族谱》中写道:“四川经明季流贼之乱,杀戮惨酷,居人死亡殆尽,川东各属尤空旷,亘百数十里无人烟。”[2]可见此时的四川大地之荒芜,于是有了后来土著少、移民多的现象。

面对四川这种荒芜的情形,清朝统治者在定鼎之后就开始实行招垦政策,以恢复四川的社会生产。在川鄂边境地方,委派官员设招徕馆,以招抚移民前来四川开垦。但是,对于移民而言,迁徙与否以及迁徙地点的选择有着极大的自主权,所以清代移民填四川的主流是自愿性移民,他们怀着不同的动机和目标来到四川,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求生存发展入蜀。由于原籍地人地矛盾突出,生活紧张,他们不得不寻找新的可以维生的地方。

乾嘉时期,伴随着人口的增长,对土地的需求也大大增加。因此,湖广地区的大河大湖周边的土地被大肆开发,导致该地区水灾频发。而在微高地和山谷地区,原本为缓解山区缺水而建的蓄水池被改为了田地,这又造成了旱灾的威胁。把缓解湖广平原的人口压力完全寄托于扩大田地的面积,这不但没能成为有效的处方,更由于水利设施效能的低下,引起了旱灾和水灾。[3]湖广的开发几乎到了生态平衡遭到彻底破坏的程度,而湖广大量移民迁出的高峰也正是这一时期。为了维持生计,广大民众只能另寻出路,于是便出现了大批民众涌入云阳县的现象。这些移民经过不断的积累,在正处于开发阶段的云阳县地区购买了地价低于湖广地区的田地,于是也带着家族逐步转移生活的重心。乾隆年间入蜀定居云阳的涂氏就是如此,“(功亮公)家父斗云公生子四,伯曰弘济,叔曰弘贞,季曰弘规,仲则公也。食指繁地窄,岁获不足以赡事。于是仲元起先徒蜀,季弟弘规迁潜江,公以乾隆二年携子开盛入四川”[2]。由于湖北地少人多,不能维持家族生计,于是功亮公便携子来到了四川。

根据移民的推拉理论,可以将迁移动因分为两部分,首先是迁出地的推力。明末清初,湖广地区的开发基本结束,加之人口过剩、生态环境恶化,导致当地居民不得不移居其他地方,另寻生路。其次是迁入地的拉力,清政府的招垦政策吸引了移民前来开发荒地;云阳县毗邻他省以及位于长江沿岸的地理位置,交通便利,有利于移民的迁入和商品流通。相对于湖广而言,云阳有更多的谋生机会和发展机会,因此吸引了移民的到来。

(二)移民的创业发展

移民在迁入地定居的前提就是成功创业,只有通过创业才能获得在当地立足的资本,为之后的发展打下基础。

创业的方式多种多样,其中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购买土地,从事农业劳作。如云阳县北李氏,“李茂亮其先湖南邵阳县人,康熙四十四年徙县北之黄村。既定居,归迎父子华母艾就养,并挈弟茂林、茂椿等与俱益治产业,买荒地,招佃垦殖,积数十年,自盐渠至路阳延袤数十里,沃壤相属,遂为县北著族”[4]。李茂亮从湖南移至四川,在当地稳定之后将全家迁徙至云阳县,购买荒地垦殖,积累财富,使宗族发展壮大,成了云阳县的大族。从商也是一种财富积累的重要手段。乾嘉入蜀的陶氏在经历匪乱之后,陶启潢“改业煤矿盐,策以只身入市,不数年遂阜,其家富为一乡最”[4];道光年间从福建来县的卢氏恰逢“县中商务正蕃凡,客籍皆获利。卢氏兼营两店,大有所蓄……而在县更缔姻压后遂留不去”[5]。云阳县地近湖北省境,位于长江沿岸,交通便利,利于商品流通,因此吸引了很多移民在此从商。农商结合也为宗族的发展提供了经济来源。有学者说:“移民经济活动的最初,以亦农亦商形式最为典型。”[6]在创业过程中,很多移民都通过佃耕、佣工、商业等方式的组合实现积累财富的目标。如由黄安入蜀的戴氏,在迁移之初以农立家,之后始迁祖戴秉福的长子戴华万“场名八间铺,皆濒江细民,种江壖地自给。道光初,始约为市,以一四七日相递趁集,渐致百货,增拓贾区,日益袤广,遂为县南剧镇”[4];云阳涂氏另一始迁祖涂开宁由于其父遭遇迍邅,家道中落,“公少警敏,虽食贫挫抑,志不稍馁。稍长,小有负贩辄赢,积渐恢张益饶羡,遂置田谭家湾,营宅第居之,由是农商兼营”[7]。

不管是以农业、商业还是农商结合的方式进行创业,在创业成功之后,移民都会走上建祠修谱,建设宗族的道路,以此来巩固宗族势力,扩大自身影响力。

二、移民的宗族建设

移民经过不断的经营积累,人口规模不断扩大,宗族内部的建设与管理就提上日程。由于现存于云阳地区的族谱较少,且大多数族谱只记载了世系,而民国时期的涂氏族谱所载内容相对详细,故以涂氏为例进行研究。

(一)祠堂的兴修

牧野巽指出:“建立宗祠,是中国的宗族生活中的一个理想,表示归一。”[8]203认为在移民氏族中存在着这一种观念,即“由在定居地宗祠的有无,来判定迁居是否完成”[8]210。所以许多移民在当地定居且拥有足够财产后,往往会修建祠堂。

乾隆年间,涂功亮携子开盛初次到云阳,准备在老龙坪买地辟田。但预备的资金不足,于是又重回湖北蒲圻筹措资金。涂功亮在蒲圻病没之后,儿子开盛于乾隆二十二年(1757)再次来到云阳,定居于老龙坪。乾隆四十五年(1789),涂氏购得山寨——磐石城。磐石城位于云阳西部大镇双江镇东的岩石山上,这是一处山顶平坦而四周断崖壁立的险要之地,是涂氏战乱时的避难所。在其南麓是广阔的平原,地理条件优越,有利于农耕和商业活动的发展。此后,涂氏就凭借磐石城独特的地理优势开垦土地、发展贸易,积累了丰厚的资产。在入蜀的第三代德字辈以后,涂氏在当地赢得了作为“大姓”的稳固地位,其间在一族之长德明的大力推动下,涂氏在磐石城的山上修建了宗祠。“(庆元)公以入蜀三世,胼胝不遑,一未归返蒲圻省墓。又谱牒阙然,深惧先绪坠替,无以垂后昆。爰还鄂,行抵汉口,适同县某某两姓回籍。族人觊其多财,百端婪索无餍,则留难、困辱至复无人状,皆戒公勿往,谓无裨于事,且重累。公乃废然而返,倡议建宗祠于磐石城。各房醵金,多寡有差,公独任其强半,鸠工饬材,率躬自董督,于数年落成。又捐云安场滷水十三股半,供春秋祭祀之用,有余则积之。又数年置燕嵌祭田一区,各房亦合置小湾祭田一区,于是宗祠基业永固矣。”[9]此段记载了涂氏修建宗祠的历程,庆元公念及留在故乡的族人,想返回蒲圻。但在前往故乡的途中听同是回乡访问的人谈到,回到故乡后,羡慕其富有的族人向他们索取财物,因此劝说庆元公不要回去。于是庆元公又返回了云阳,开始就建立宗祠一事征求族人意见,最终决定在地理位置优越的磐石城修建宗祠,设立祭田,供族人祭拜。

祠堂主要是供奉和祭祀祖先的场所,云阳涂氏主要在清明和霜降时进行祭拜,从而实现宣扬祖先功德,维系宗族团结的目的。祠堂也是族长行使族权的地方,如果有违反族规的人,就会在祠堂受到惩罚。除此之外,云阳涂氏族谱的祠规中还讲道:“祠中除子弟读书外,族中勿论何人不得在内居住”“族中子弟凡毕业中学者,由祠款给花红银八圆;毕业大学或高等专门学校者十二圆;毕业西洋大学者二十圆以示奖进”[10]。在祠堂中设学校,用祠款奖励升学者,将教育问题纳入宗族管理,为宗族的持续发展打下基础。可见祠堂作为族众的活动中心,能够惩罚、矫正和教育族人,使之成为能自觉承担起发展宗族重任的一员。同时,壮观的宗祠作为财富的象征,也能树立宗族的威信,扩大在当地的影响力。

(二)族谱的编纂

云阳地区在清中后期至民国时期开始了大规模的修谱活动,这一时期,移民宗族已经在当地有了稳固的地位,期望通过修谱来达到收族的目的。

涂氏初修谱牒为同治三年,“庆元公集昆季纯公、仁公等,召诸侄子示之,曰吾族赖先人之灵建祠寨堡,虽值离乱,咸得保聚无恙。今虽安居乐业,昔贤所谓国家闲暇,未雨绸缪。时也,夫十年生聚,尚多繁衍。吾族迁云以来,历有年所生齿之繁,星罗棋布,有散而无统之虞,其即旧谱而急为修理焉。举等敬承严命,不敢怠窃以。吾族曾于道光时合梓里续修宗谱,迄今已三十年,此际举行宜也。然称续修则必联合梓里,始足以言宗谱。奈山川阻绝,兼以楚氛未靖,万难联合。若但修迁蜀支谱,又嫌遗弃桑梓,计惟以旧谱概登诸前,而益以迁蜀以来新谱于后”[11]。涂氏迁入云阳已有几十年,族人分布各地,世系不明,所以急需修谱明确血统。虽然涂氏曾于道光年间和蒲圻的族人共同修谱,但时间已久,想要再与故乡族人续修族谱,奈何路途遥远,所以最终决定以蒲圻旧谱为基础,结合先人的迁蜀记忆,编修了新的云阳涂氏族谱。

族谱以记载世系为中心,维系宗族血脉传承,包含着严格的宗法制度和宗法思想。除此之外,族谱中还附记族规,对族众进行约束和控制。涂氏族规涉及各个方面,首先最普遍的就是维护家庭伦理的内容,例如“子孙不听祖父母、父母教训,或养有所缺,应令入祠重责,妇不孝翁姑及祖父母者亦如是”。族谱中还涉及许多有关当时社会问题的内容。针对以强凌弱,族规主张以宗族集体力量对付族群内部的强横者,“向神主位前治以重罪”,“入祠重罚”。针对当时严峻的信教结社问题,族规强调“不得学习各种邪教,违者入祠惩处并勒令改正”。为了加强管理,族规还明确了族权体系,立族长一人,族正二人管理全族事务,合族公举,任期三年;各房立房长一人,管理本房事务,由族长族正择人任之。族人的争端“须入祠凭族房长等共同理论完结,不得擅兴词讼”[12]。族规从各方面入手,维护宗族秩序,强化宗族管理,保障了整个宗族的稳定和良性发展。

移民宗族通过建祠修谱等方式达到了敬宗收族的目的,稳固了他们在当地的地位。首先,建祠和修谱的过程都有许多族人的参与支持,这一过程拉近了族众之间的距离,增强了宗族的凝聚力。其次,二者兴修后,都起到了规范族人日常生活的作用,使宗族成了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单位,对维护当地社会秩序起着积极的引导作用,同时也提高了他们在当地的声誉,扩大了他们的影响力,从而稳固了他们在当地的地位。

三、移民宗族与地方社会的互动

当移民宗族的势力在当地稳固之后,就会参与到地方建设之中,成为维护社会秩序的重要力量。

(一)维护地方安全

清代的云阳县位于四川的东北部,这一时期匪乱肆虐,地方社会动荡不安。一些势力雄厚的宗族挺身而出,以不同的方式参与到平乱之中,成了基层政府抵抗匪乱的有力武器。

“同治元年,蓝大顺犯县境,士民惶恐,城中仅练兵数百人,且无所得饷。知县高以庄速宗义与邬远泽至县,委以筹防。除各捐千金外,复以两人名贷之富室巨商,告于众曰,倘后弗偿者,某任其责数万之钜,期日而集城防,既立贼以斜趣,盐场以去。当是时,土匪趁间四起,不皇私计。(彭宗义)家在山中几为盗毁,乃令诸子严保甲法,扼要守御,卒用无患。”[5]由此可见,在匪徒犯境时,彭氏作为地方大族,是基层政府拉拢的对象,一方面他们财力雄厚,能为平乱提供经济基础;另一方面,他们在当地声誉较高,能迅速联合更多民众参与到平乱中。除了经济援助和强大的号召力外,在面对匪乱时,修寨堡也是维护地方安定的重要手段。民国《云阳县志》中对清中叶川东修寨堡的情况进行了描述:“清中叶以后,经王三槐、蓝大顺两次寇乱,人谋自卫,寨垒相望,旋即勘定,张而复驰,中间蒙安乐业,漫置不问。”[13]寨堡往往修建在地势较为宽广的山地,一方面有利于保障寨堡之中的人正常生活,另一方面也便于在匪乱中与贼人对抗。路阳湛氏就在百姓因匪乱转徙流离之时,“于河洲街筑楼层,又于九龙坡筑青云寨,乡邻赖以安,堵贼平”[4]。

在动荡不安的社会中,宗族凭借自身的经济实力和号召力,为维护社会安全做出了重要贡献。同时,他们的付出也扩大了自身在当地的影响力,更加稳固了他们在当地的地位。

(二)助推经济发展

经过明末清初的阵痛以及匪寇长期的作乱,四川经济也受到了摧残。随着移民宗族在当地的定居与发展,他们也在无形中重构起经济秩序,助推着云阳的经济发展。

乾嘉时期入蜀的陶氏经匪乱,家族荡然无余物,于是陶启潢便“改业煤铁盐筴,以只身入市。不数年遂阜其家,富为一乡之最”[4]。随着不断地发展,陶氏在咸丰年间已经完全控制了云安镇的盐业。但是在咸同时期,“公义厂盐法弊,引商暗配他厂,致本厂上下游煤船、井灶、力役失业纷扰,几酿巨患”“陶启潢者有胆识,为众商之望群咨之。启潢曰,众汹汹非有他冀,徒以盐政窳坏,致若辈失业,无衣食资耳。但场盐滞销,由于奸商改配渠恃金多,已将改配事由报部定案。今欲挽救祸福难定,然能同心毅力,以必达。为的庶有济耳,众皆从臾,听从启潢乃出开谕,作难者使归,遂陈情县郡得撤引归场顾。商狃故常,仍延抗不遵,乃赴省会,以至诚吁诉。川督重其事,许提訉剖决,商弊悉革,场人乃得安业”[14]。云安盐厂作为清代四川五大产盐区之一,是云阳至关重要的经济产业,除了缴纳盐税外,他还为当地百姓提供了许多工作机会,使之获得了经济基础。所以当奸商利用盐法弊端,使场盐滞销,盐厂难以为继之时,就有千百人为此受害,严重影响了云阳的经济秩序。面对这一情形,陶启潢先上诉郡县,再赴省会,与官方共同商议,终于弥补了盐法中的缺漏,维护了当地的经济秩序。清代四川商品经济发达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出现了众多的场镇,形成了以场镇为中心的农村商品经济区域。[15]在民国《云阳县志》中就记载了戴万华创建场镇的过程。“先是,场名八间铺,皆濒江细民,种江壖地自给。道光初,始约为市,以一四七日相递趁集,渐致百货,增拓贾区,日益袤广,遂为县南剧镇。又于市门创建禹宫,广其庭庑,为交易总汇。”[4]戴氏从黄安入蜀,以农立家,在当地稳定之后,戴万华便积极创业,在道光初年建市。随着市场的拓宽,便建了禹庙,为当地的贸易活动提供了一个稳定的场所,促进了商品经济的稳固发展。

移民宗族以满足自身生存发展而进行迁徙,他们到达目的地之后选择了不同的谋生手段,有一开始就以从商为主的,也有以农发家再从商的,他们通过不同的方式壮大自身经济实力的同时,也为当地的经济发展添砖加瓦。

(三)推动教育发展

随着地方的安定和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恢复、发展地方文化教育事业之中。

移民宗族参与文化教育事业最普遍的方式就是开义学、设私塾,招收本族和乡里子弟就读学习。比如以煤矿盐筴发家的云安陶氏,至陶启潢辈已是族人数千口,启潢“捐千金,修祠纂谱,置户长、族长、房长以统摄之。孤稚无依者赒之,俊异者立义学以教之”;陵镇戴氏“辍私钱立乐村义塾,学者坌集,校舍不能容,复购屋四区以广之”;云阳北曾氏在康熙末入蜀,初以种地为生,后在湘蜀之间转贩商品,获利颇丰,遂在云阳买田购宅,成了北乡大姓。随着子孙日蕃,家亦日富,“择地营别墅,建城笃堂及咏归亭,涉趣园诸胜,又造省吾家塾为讲学之地”[16]。些宗族通过努力成为地方大姓之后,往往开始重视族人的教育,希望通过立义学、设私塾的方式来提高族人的文化素养,塑造宗族在地方社会中的良好形象。除了开办以族人为主要招收对象的义学,也有以普罗大众为对象开办的书院。黄石镇的邬氏在康熙末从湖南迁入,经过一百多年的积累发展,成了当地右族。族人邬世文在道光二十年(1840)“辍私钱,自建云峰书院于石佛寺。讲堂、学舍、庖湢皆具,并以银二千余两购腴田数十顷,以供常费。延师讲授,设月课,奖金有差。每课日,县士不远百里赴之,共计食饮卧具,悉丰洁,如承宾客”[5]。邬氏自建云峰书院,设置完备的配套设施,并捐田十顷为书院提供日常开支。给乡邻子弟提供了学习场所,有利于当地文化教育事业的兴盛以及乡里子弟文化程度的提高。

移民宗族作为从异地搬迁而来的团体,与根基稳固的原住民相比,很难在当地获得一席之地。但此时恰逢四川百废待兴之时,清政府为了更好地整合社会秩序,推行了儒学科举政策,于是科举取士就成了宗族跻身上层社会的一条捷径。一些实力雄厚的宗族开始大力建设文化教育事业,通过立义学、设私塾、建书院等方式为宗族培养了许多人才,使宗族势力更加强盛。同时,他们的一系列措施也带动了当地教育的发展,给整个社会带来了文化的昌盛。

清代前中期的四川社会深受战乱的影响,社会秩序遭到破坏,在偏远的农村地区,国家权力难以完全到达,而宗族作为一个自治单位,是稳定地方社会强有力的因素,所以在土著稀少的云阳地区,移民宗族就成了国家控制地方的桥梁,他们凭借自身的经济实力和卓著的声誉,为维护地方安定,助推经济发展和带动当地文化教育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综上所述,本文围绕清代云阳县移民宗族的迁入、宗族组织的建设以及对地方的作用问题进行了讨论,可以发现,移民宗族的发展过程就是云阳社会的重建。根据移民宗族的发展轨迹,可以将清代云阳社会的发展历程分为以下几部分:首先是明末清初,大量移民涌入云阳,这一时期为地方社会重建的初期,移民多以耕绩为本,勤俭持家,谋求定居。在这一过程中,地方社会发展缓慢,但为此后宗族的发展奠定了一定基础。其次是清中期,这一时期为地方社会重建的高潮。在先代的基础之上,移民积极创业,提高宗族影响力。最后是清后期,这一时期的移民宗族已完全融入当地社会,成了“土著”居民,并积极参与地方建设,在社会安定、经济发展和文化教育等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是重建云阳社会的关键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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