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奸”作为现代汉语的常用字之一,在人们的交际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承担着重要的语法功能和感情色彩。“奸”字在古代汉语中也有着重要的地位,随着“奸”字在其使用的过程中,义项不断地丰富与发展,对“奸”字的理解也产生了更为广阔的意义空间。本文试图从“奸”的本义出发进行文化解读,得出“奸”可能会有冒犯与防守两种相反的理解。本文剖析其异体字所暗含的造字含义,进一步分析“奸”字的义项系统,揭示其义项引申与发展的过程,全面考察其义项的变化与原因。通过对“奸”字的解读,使大众更加明晰“奸”所包含的意义,进而对文字的认识和使用有着更为理性的看法和思考。
【关键词】“奸”;“姦”;异体字;文化解读
【中图分类号】H10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37-0124-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37.033
一、“奸”字本义与义项探析
在研究语言文字之前,需要明确的是文字虽然在平面呈现时是静止的,但其本身就是一个丰富的符号系统。从历时层面来看,文字的含义不止一个,而这些含义多数并不是同时产生的,任何文字意义的发展都经历了一定的历史演变。对于一个文字来说,它最先产生的意义是它的本义,现在最常使用的意义则是基本义。因此,对“奸”字的阐释也要首先从本义和基本义切入。
(一)“奸”字的本义
许慎在《说文解字》中对“奸”的解释为:“奸,犯婬也,从女,从干,干亦声。”马叔伦、钮树玉曰:“奸,韵会作犯婬也,从女从干,干亦声。”这表明“奸”字是一个形声兼会意字,其中“干”不仅表音,也表达了一定的含义。因此,对“奸”字本义的探析首先要明确“干”有何意义。
1.“干”的意义
“干,犯也,从反入,从一。”(《说文解字·干部》)“干,犯也,犯,侵也。”(《说文解字注·干部》)由此可以看出,有关于“干”字的解释,许慎和段玉裁都认同其侵犯之义。《尔雅义疏》:“干、流,求也。”“犯”与“求”的意义相反而相近。因此《诗·旱麓》和《假乐》传笺云:“干,求也。”《小尔雅》也云:“干,得也。”“得”又缘“求”而生也,通作“奸”。由此看出“干”的意义有求取和侵犯的含义。再从分析汉字的本义角度来看,“干”字的甲骨文 是一个象形字,像叉子一类的武器、猎具,本是用于进攻的武器,不过后来则用于防守,又作盾牌之义。从用于进攻的武器之义,可以得出用武器试图得到某件事物的含义,而用武器进攻,势必会侵犯他人,因而求取和侵犯的含义可以从字形上梳通。如:甲骨文文献中“取干于女”(殷墟文字甲编2926)中的“干”即是武器之义,而在“弜令戍干卫其……”(28059)中的“干”则是捍卫之义。由此可知,关于“干”字义项引申的脉络为:武器—捍卫。从武器方向继续引申可以得到进攻之义,而从盾牌之义继续引申则有着保护之义。《尔雅义疏》又云:“干,扞也。”“干者,㪋之假借也。”《说文》云:“㪋,盾也”,经典借作“干”。《诗·兔罝》《采芑》传并云:“干,扞也。”“公侯干城。”《左氏》成十二年《传》引又曰:“此公侯之所以扞城其民也。”《书》正义及《诗》释文并引孙妍曰:“干,楯,所以自蔽扞也。”因此,“干”除了侵犯和求取之义外,也有着盾牌,保护自己的含义。这一方面可能是从字形方面进行了引申,另一方面,也可能是由于假借得到了此含义。由此可知,“干”不仅延续了它字形最初的意义,将用叉子进攻之义保留下来,成为其基本的义项之一。如“乃背晋干宋”(《史记·管蔡世家》)、“干国之纪”(《左传·襄公二十三年》)中的“干”都有冒犯、侵犯之义。也有着“求取”之义,如《孟子·公孙丑》:“则是干泽也。”同时也还有作盾牌用的防御义,如《方言》:“盾,自关而东或谓之干。”
2.“奸”的本义
“奸”字从女,从干,那么从会意的角度来看,“奸”字会意时会融合“干”的意义,而关于“干”的意义从上文看大致有两层含义,因此,我们也可以从两种角度去推测“奸”的本义。首先是“侵犯之义”,《五经文字》:“奸,犯也。”《小尔雅·广言》:“奸,犯也。”诸多书也多训“奸”为犯,如“各守其职,不得相奸”中的“奸”就是干犯之义。(《淮南子·主术》)那为何许慎在释义时却多加了一个婬字呢?桂馥曰:“后人加婬字。”王筠认为,《集韵》引无婬字。“《庄子·天运》释文引《三仓》,奸,犯也。犯也以声训,从女从干,当作从女、干声,奸自为奸婬义。” 奸婬义是“奸”字重要的义项之一,因而有关“奸”的奸婬之义更多的论证,下文会详细阐述。
由此不难看出,“奸”字在一开始可能带有偏贬义的感情色彩。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干”在使用的过程中也有着盾牌和护卫之义,那为何在假借或会意的过程中,“奸”字只保留了侵犯进攻的含义,却失去了护卫保护之义。戴家祥《金文大字典》认为,“奸”即是“ ”“ ”( 鼎),在金文中,形体结构还未完全定型,左右偏旁可以位移,本质上是同一个字。并提出,如果按照奸的初义为“犯婬”并不妥,因为在钟鼎文中的用字多褒扬义,“奸”字也有可能会反向引申而产生与进攻之外截然相反的义项。然而,现存的金文文献中没有更多有关“奸”的金文字形,由此,对于“奸”字的本义仍然留待更多的文献资料加以确认。
(二)“奸”字的义项梳理
汉字的意义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在人们的社会生活和人际交流中不断丰富义项。因而选取有代表性的字典对于归纳“奸”字的义项十分关键,不仅要全面、权威,还要做到包古含今。这样,才可以更加全面考察“奸”字的义项。因此选择以《汉语大字典》为基础,并参考《说文解字》《国语词典》《康熙字典》《现代汉语词典》对“奸”的义项进行全面分析。
从中可以看出,“奸”字的义项丰富,在语言发展的过程中,义项的扩充并不拘泥于词性的局限。同时也可以发现,“奸”字义项在丰富的同时,与其他诸多字产生了密切的关联,因此,可以通过这些与“奸”字相关的字进一步考察“奸”的引申方式和其背后蕴藏的文化信息。
(三)“奸”字异体字探析
异体字也叫异形字,指的是读音、意义完全相同,而写法不同的汉字。由于汉字是由声符、形符、记音符号等部分组成的,且又并非出于一人之手,因而,一字多形的现象在汉字的历史上也是很普遍。“奸”字不仅是现代汉语的常用字,也是古代汉语中的常用字,在“奸”字的发展历程中,也存在着很多的异体字。这些异体字可以更加清晰地帮助我们认知“奸”字。目前可知的“奸”字异体字大约有7个。其中大部分可见于《汉语大字典》《康熙字典》《集韵》。异体字都是楷书,出现时间较晚,在一定层面代表着后期人们对“奸”字的理解,分别是:姦、姧、 、 、 、 、 。
对“姦”字下文将进行详细的阐述,因而先从“姧”字入手阐述其他异体字。“姧”同“姦”(玉篇·女部),“姦,姦邪也”。姧同上,是奸的俗体字。《集韵》云:“奸,说文犯也,亦作姧。”如《管子·五辅》:“仓廪實而囹圄空,賢人進而姧民退。”《康熙字典》也将其收录在了女部。就“姧”字来看,与“奸”相比它多了一个女字,而与“姦”相比,则少了一个女字,多了一个声旁,可以推测,“奸”字的写法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是对“奸”与“姦”字写法的一种思考,既想保留作为意符的女字部件,同时也想体现出声音。然而可能由于“奸”的写法更为简便,“姧”字的使用频率也就随之降低了。
第二个异体字是 ,《汉语大字典》:“同奸。”《康熙字典》也收录在女部,《改併四声篇海·女部》引《搜真玉镜》注音为:“ ,革闲切。”这里的 也主要是表达了“奸”音。
第三个异体字是 ,因为造字方式的差异,《康熙字典》收录在齿部,《正字通》注音为居闲切,音“奸”,义同。这里的 与上文的异体字都不同,上文的“姦” “姧”“ ”还是会意的造字方式,而这里的 就已经是完全的形声字了。
第四个异体字是 ,《康熙字典》也收录在女部,《龙龛手鑑·女部》:“奸,古文姧,同奸。”
第五个异体字是 ,同“姦”。《説文·女部》:“ ,古文姦。从心,旱聲。”《集韻·删韻》:“姦,或作姧,古作 。”《康熙字典》:“姦,古文 。” 和 的共同之处都在于用“旱”作声符,只是意符之间略有不同。由此我们也可以推测,在“奸”字中,它声符声音所表达的意义,可能更为重要。
第六个异体字是 ,《篇海》:“音姦。按《篇海》因字而譌,六书无此字。凡字不见经史者,多传写之誤。”
我们可以将上述的异体字分类,大致可以划分为女部和非女部的。从女部的几个异体字来看,我们可以知道,在“奸”字表意的过程中,意符“姦”起着重要的作用;而从非女部的异体字来看,主要是采用形声造字方法来表示“奸”的读音。不同的造字方式对我们理解汉字起着不同的作用,会意更接近意义,形声可以帮助我们考察读音,值得思考的是,“奸”字的读音从“干”,与“干”的读音相近,而上述的六个异体字当中,“姧”“ ”“ ”都有着与“干”音相关的声符。可以合理地推测,“奸”字的冒犯义便是由“干”音而来。而“奸”的异体字也有并无女字部件的字,声符在“奸”字的构形中更为重要。因而我们可以合理地推测,或许“奸”字奸婬之义可能与从女没有必然的联系。“奸”丰富的异体字,有助于我们对“奸”字进行更加全面地思考。
二、“奸”字的引申途径及其蕴涵的文化信息
可以看出,“奸”字的义项大致能分为以上几类,这样划分可以粗略地看出“奸”字义项之间的区别。不过一个字的义项之间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它的发展与变化与其他义项之间存在着或明或暗的联系。词义系统就是关于词义之间各种关系,词义与系统之间的关系与外部环境以及外部环境关系是一个有机的关联体。因此,将一个字的各个义项放在一个有机的系统中考察,探讨其各个义项之间的关系,能够更加深化对一个字的理解与阐释。
(一)“奸”与“干”
任何字在造字之初都会用来表达一个意义,而这个最初使用的含义也就是这个字的本义。目前,对一个字的本义分析,一般是分析字形,然后证以文献。那么对于“奸”字的本义探析也可以先从其字形入手。上文对“奸”字六书的论述已经很明确,形声兼会意,从女,从干,干亦声。因此“干”作为其义符会表达一定的意义。“干,犯也,犯,侵也。”(《说文解字注》)“干”字从它本义像叉子一样用于进攻的武器,从而带有进攻之义。从而“奸”也就有了冒犯、侵犯之义,又因“干”又是“奸”的声符,它们的上古音又相近。不过,可以注意到的是,在这里借用的“干”义中并没有淫乱、侵犯女性之义。如《道德经·下卷》:“思惟密巧,奸伪益滋。”《李虚中命书》:“顺则安平,逆则奸伪。”都可看出其含义大多为奸诈、虚伪义。一方面,我们可以从上文说及的“干”与“㸒”的关系理解,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从其异体字“姦”的含义进行探讨。
(二)“奸”与“姦”
实际上,在现代汉语中“奸”和“姦”是一组异体字。(《辞海》1979年版)但是在古代汉语中它们并不是异体字。异体字是指两个字在任何时候都可以相互替换的字,它们同音,只不过是造字方式上存在差异。上文提及的 、 等都是“奸”的异体字。而“奸”字是形声兼会意字;“姦”字是会意字,细查它们的读音,又可以发现其在读音上细微的差别。《说文解字》对“奸”的注音是古寒切;而对“姦”字的注音是古颜切,从这我们可以看出,在上古的读音中,“奸”与“姦”中的韵母部分有着细微的差异。从字义来看,《说文解字》对“姦”的解释为“私也”,与“奸”的“犯婬也”之间也无差别。段玉裁在《说文解字注》中也明确说明“(奸)犯婬也”。此字谓犯姦婬之罪,非即姦字也。今人用“奸”为“姦”,失之。奸字则引申为凡有所犯之称。由此也可以看出“奸”与“姦”字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异体字。
但是由于“奸”与“姦”无论在声音或者意义上都相差不远,这两个字可以互相通假。如“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书,姦也”,“姦”借为“奸”。也正因为如此,这两个字在后世可以成为异体字。又有《玉篇》:“姦俗作姧,姧是奸的异文。”(《古籀篇·三十八》)王力认为,由于“姦”作“姧”,所以又演变为“奸”,与干犯的“奸”变为同字。因此“奸”与“姦”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当作异体字。从这个角度来说,“姦”字给了“奸”字更多的阐释空间。因而,在下文的论述中,将“奸”与“姦”看作是异体字进行阐述。
(三)“姦”与“私”
“奸”与“姦”字虽然都有着奸婬之义,然而单从“奸”字进行简单的会意,说服力并不强,对“姦”字进行更深层次的解读可以帮助我们理解这一义项的形成。《说文·女部》:“姦,私也。”这样我们就也不得不探讨一下“姦”与“私”之间的关系。首先要从私的本义开始。
《尔雅·释亲》:“女子谓姊妹之夫为私。”
《释名·释亲属》:“姊妹互相谓夫曰私。”
《诗经·卫风·硕人》:“谭公维私。”
《说文解字·女部》:“姦,私也。”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种关系:姐妹之夫=私=姦。这样看来,“姦”反而与奸婬之义更没有什么关系了,不过李林认为,在早期社会实行“外婚制”,也就是族外群婚,一个血缘氏族的一群女子与另外一个氏族的一群男子进行通婚,这种婚姻制度叫做“私”。“私”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是合乎礼法规范的,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群婚制被逐渐废除,一夫一妻制成为婚姻形式的主流,于是,“私”也就成为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此外,也可以从私的本义角度进行引申理解,《说文》:“私,禾也。”而禾属于某人固定的财产,于是私也就有了意属自己的含义,在古代社会,男性将女性视为自己的财产所有物,所以当女性与其他人发生关系时,私也有了不正当男女关系之义。如:“臣邻家有远为吏者,其妻私人。”(《战国策·燕策》)因而,从私可以得出,“姦”有姦婬之义,而“姦”又能与“奸”互相借用,因此,有关“奸”字的奸婬之义可以从多种方向引申来解释。
(四)“姦”与“宄”
按照《汉语大字典》的义项分类来看,有关“奸”字最常见的奸淫义项的脉络线索很清晰,但是“奸”的其他义项的来源也值得推敲。然而,从字形和本义推敲似乎无法推导出一条清晰的线索指向作乱或窃夺的含义,因此,我们只能找到与“奸”字相关,并且意义有关联的字进行考察。在文字学中训释词语时,仅从现有意义的角度来选择训释或者作出义界,而不去考虑词义来源与形义之间的关系,这种训诂方式就是义训,而训诂中一种最常见的方式就是“同义为训”。上文解释“奸”字的时候就采用了这种方式,“奸,犯婬也。”当我们顺着奸字的义训无法进行下去的时候,可以从“奸”被当作主训词的时候切入。
这时,有一个用“奸”字作主训词,意义也同作乱和窃夺相关的字值得注意。《说文解字》:“宄,姦也。”在古代,“姦”和“宄”通常并用,如:“寇贼姦宄。”(《史记》)“况今奸宄竞逐,豺狼满道。”(《三国志·卷四七》)“宄”大致的意思就是作乱或盗窃之人,“姦”的意义与它相近,但也有细微的差别。段玉裁析言:“外为盗,内为宄。凡盗起外为奸,中出为宄。”虽然说对于“姦”“宄”的内外之分存在着一些争议,但其总体的意思仍然相近。因而,我们虽然无法对“奸”字作乱或盗窃之意找到直接的线索,但是可以从“宄”字这里获得一点启发。可以这么推测奸的意义发展轨迹:奸(冒犯)→作乱、盗窃→将作乱盗窃的东西出卖(出卖国家、民族利益的人)。由此,“奸”的词义系统逐步确立,在语言的发展和社会的变迁中不断丰富自己的内涵。
(五)“姦”与“㛑”
对于“奸”字的理解,在当代的语境之下,提“奸”色变。“强奸”“内奸”“奸诈”,这些都是贬义情感的词汇,似乎从一开始“奸”字就被赋予了强烈的负面情感。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与“奸”字在现在可以互为异体字的“姦”提供了新的思路。与“奸”不同,“姦”字是一个完全的会意字,从简单的字形来看,“姦”字就是指一群女子,金文编收有“姦”,篆作 、 。因而,对于“姦”字如何理解,情感持有怎样的态度,则取决于一定时期社会对于女性的看法。无论是一开始的母系氏族社会,还是《诗经》中对女性的一些赞颂,都可以看出女性在上古时候表示过一定的褒义。从“姦”的金文字形可以看出“姦”指的就是一群女子,而《说文》:“三女为㛑。”古代的三并不表示确定的数量,只是形容众多,那么“㛑”与“姦”在意义上一定程度是相同的。
而对于“㛑”的解释,《说文》:“㛑,美也。”徐锴《系传》:“㛑,美物也。”对三女的形容都是褒扬与赞美。《国语·周语上》:“恭王游于泾上,密康公从,有三女奔之。其母曰:‘必致之于王。夫兽三为群,人三为众,女三为粲。王田不取群,公行下众,王御不参一族。夫粲,美之物也。众以美物归女,而何德以堪之?王犹不堪,况尔小丑乎?小丑备物,终必亡。’康公不献。一年,王灭密。”这里的㛑可以明确看出有美好的意思。
朱骏声在《说文通训定声》中说:“《周语》云三女为㛑,岂㛑姦古同字欤?”从字形上来看,三女为“姦”,可以推测古代“㛑”和“姦”可能为同一个字。从语音上看,在《广韵》中,两字同属古音的元部,“㛑”属于清纽,“姦”属于见纽,二者语音相近。“㛑”和“姦”可能是同源词,但问题在于,目前并没有直接的文献可以证明“姦”有美好之义,而对于一个字的意义“离开语言资料,作单纯的形体分析,很容易流于主观臆测”(郭锡良《古代汉语》)。不过好在有一些间接的材料可以参考。《正字通·女部》:“至如高丽用中国书,独以‘姦’为‘好’字,‘好’为‘姦’字。”朝鲜在创制朝鲜文字之前,使用汉字,古代朝鲜以“姦”代替“好”字,或许正是“姦”失去的一个义项。可见,“姦”字一开始可能真的承载着褒义的含义。李林认为,因为“姦”后世就表“邪恶”,而其美好的意义就用“㛑”来表达。这样“姦”与“㛑”是一组同源词,因而朱骏声“岂㛑姦古同字欤”的怀疑是有条理可寻的。
三、结论
“奸”字在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的使用中都占有着重要的地位。对于“奸”的文化解读,首先需要对奸的本义展开分析,因而要从奸的字形和六书出发,分析出“奸”是形声兼会意字。从“女”和“干”的会意和字形出发,得出“奸”的本义可能有冒犯、求取之意。在剖析了“奸”的本义之后,从奸的异体字出发,可以对奸字的音形义展开更深一步的了解。如异体字的分析可以帮助厘清“奸”的造字信息,推测“奸”的奸婬之义可能不完全与女字部件有关,也可能也来自其“干”的读音与“㸒”之间的关系。之后,借助“奸”的异体字,以及与“奸”字相关的其他汉字,可以将“奸”义项的发展脉络和引申路径诠释得更为清晰,对于“奸”的义项有更加清晰的认识。从最初由会意而得出的侵犯、进取之义,再到在使用过程中引申或者通假而得出的奸婬之义,以及“奸”在古代典籍中最常使用的奸诈、虚伪之义。在了解“奸”字的义项发展之后,认识到“奸”字虽然保留了一定程度的贬义,但在其发展的过程中,不一定没有存在过褒扬义。从其异体字“姦”与“㛑”的关系中,也可以合理地对其褒扬的含义进行推测。因而在现代对“奸”字的使用和交流中,我们要辩证地考察“奸”的文化含义,不能一味地批判,要以理性和发展的眼光客观看待汉字的现代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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