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史记》作为中国古代第一部纪传体通史,以其独特的叙事风格和深刻的历史见解,对后世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复仇书写作为《史记》中的重要主题之一,以其悲壮激昂的情感色彩和精彩纷呈的复仇情节,为后来的小说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和灵感来源,尤其对于清代侠义小说有着重要的影响。《史记》的侠义复仇对清代侠义小说在复仇主题的继承与创新,复仇模式的新变,叙事手法的继承等许多方面都产生了一系列重大影响,展现了《史记》复仇书写与清代侠义小说之间的互动关系以及文学传统与创新之间的紧密联系。
【关键词】《史记》;复仇;清代侠义小说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37-0022-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37.007
在中国古代社会早期,复仇作为一种常见的社会现象,人们寄希望于“用摧毁恶的暴力形式来呼唤正义公理”[1]32,早在先秦典籍中就已经大量记载复仇行动,复仇作为人类最朴素的心理,受到了儒家文化的重视,逐渐成了与社会、文化、心理等相互交织的复杂现象,《史记》就记载了多种复仇故事,与此同时,司马迁在《史记》中大力赞扬了“侠士”,从他为游侠单独作传记录其侠士事迹便可得知,这与历代史官不录侠士事迹和主流文化的极力排斥大不相同,司马迁将复仇书写与侠义事迹相结合,在《史记》中开启了侠义复仇的书写。
在《史记》仗义复仇故事中,侠义精神往往通过侠义复仇体现。后世的侠义复仇故事多承袭了《史记》的范式,在小说中表现得最为明显,充分展现了侠义复仇故事的曲折性。魏晋志怪小说中,《干将莫邪》和《三王墓》可以说是侠义复仇小说的代表作品。唐传奇中侠义小说占有相当大的比重,“短小的篇幅,限制视角叙事所造成的神秘感,以及人物最终不知所终或脱身世外的结束方式,在很长时间内成为侠女形象的范本”[2]。例如《聂隐娘》《红线传》等,彰显了唐代的侠义精神。宋代,侠义小说达到了成熟,人物形象的塑造多承袭唐传奇,但小说的道德意味强化,尤其关注复仇的正当性与合理性,另外,侠义小说已经由唐朝的单篇发展到宋朝的专著。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言:“(吴淑)所著《江淮异人录》三卷,今有从《永乐大典》辑成本,凡二十五人,皆传当时侠客术士及道流,行事大率诡怪。唐段成式作《酉阳杂俎》,已有《盗侠》一篇,叙怪民奇异事,然仅九人,至荟萃诸诡幻人物,著为专书者,实始于吴淑。”[3]154在清代,侠义复仇类的小说不仅在数量上极为可观,而且在质量上也取得了不菲的成绩,这一时期的作者将公案与侠义小说结合形成了侠义公案小说,此类小说多以钦差大臣带领极为行侠仗义的侠客为民伸张正义的形式展开,这一时期的侠客与官府的关系极为密切。
《史记》与后世叙事文学关系密切,清代侠义小说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史记》复仇书写的影响,侠义复仇精神得到了延续与传承,在作品中,作者塑造了大批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的侠士形象,构造了一个理想化的世界,力图消解和铲除人世间种种不公平的现象。本文主要选取《三侠五义》《施公案》《儿女英雄传》以及《聊斋志异》中的部分侠义篇章进行探讨,从而讨论清代侠义小说对《史记》侠义复仇书写的接受情况。
一、侠义之光,复仇主题与伦理观念的抉择
《史记》中的复仇主题在侠义小说中得到了广泛而深入的传承与发展,在《史记》中,复仇主题占有很大的比重,记载了众多围绕复仇展开的历史事件,有人为自己的至亲复仇,例如《伍子胥列传》《梁孝王世家》等;有的是为自己的国君复仇,例如《张耳陈余列传》中贯高为赵王张敖复仇的故事;有的是为自己复仇,《孙子吴起列传》孙膑马陵一役时逼死了庞涓,为自己曾受其陷害而复仇;还有的为自己的国家复仇,《留侯世家》中的张良,张良家族中五世都效忠于韩国,秦灭韩国之仇于张良而言不共戴天,“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为韩报仇”[4]2033;有的是为知遇之恩而复仇,豫让为了报答智伯瑶的知遇之恩,不惜用残忍的方式自毁容貌,先是漆身为厉,后又吞炭为哑,但仍未能刺杀赵襄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拔剑三砍赵襄子的衣服,然后伏剑自杀,此等义气,实在让人唏嘘,在他身上,表现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侠义光辉。
复仇书写在《史记》中占有很大的比重,且不仅仅停留在故事的表面,还通过复仇行为展现了儒家伦理观念中的“忠孝节义”,清代侠义小说承袭并强化了《史记》复仇的主题和伦理观念,清代侠义小说中的复仇者不仅仅是单纯的复仇者,更是具有深刻内心世界和复杂情感的人物。他们的复仇行动往往背后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动机和目的,这使得复仇主题在这些小说中呈现出更加多元化和复杂的面貌,例如《施公案》《三侠五义》等侠义小说,都以忠奸、正邪、善恶之间的斗争为情节冲突,而各位路见不平的侠士也并非浪迹江湖,而是由施世伦、包拯等清官领导,上忠于国家,下体恤百姓,相互合作为百姓主持正义,忠君爱国,维护大道。成为了侠士与清官共同追求的目标,不难发现其价值取向就是维护儒学伦理,在清代侠义小说中,侠客们的人生信条已不再是浪迹江湖、快意恩仇,而是为朝廷效力、建功立业,这种复仇主题与伦理的强化,不仅使小说情节更加扣人心弦,更加深了小说的思想内涵和道德价值。
二、侠义复仇模式的新变
《史记》中的复仇者,他们往往以崇高的道德品质和坚定的意志,展现出顶天立地的英雄形象。《史记》中的复仇者众多,类型十分丰富,从而产生了许多姿态各异的复仇者形象,展现了丰富多彩光怪陆离的复仇世界。
(一)剑指旧恨,女侠更胜往昔
《史记》中的复仇模式一般以男性作为复仇主体,他们拥有高尚的道德品质和坚定的意志,他们以自己的行动捍卫公平,为弱者和无辜者伸张正义。这些英雄形象不仅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比如《伍子胥列传》,伍子胥为了报父兄被杀之仇,选择逃亡郑国,忍辱含垢,几经流转到了吴国,靠着自己的谋略获得吴王的赏识,最后率领着吴军攻入楚国,并“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然后已”[4]2176,终为父亲与兄长报仇雪恨。《史记》中的侠义复仇基本上都是以男性为主角,在清代侠义小说中这种以男性为复仇主体的叙事模式发生了新变,出现了侠女复仇模式,并相比于前代女侠的塑造取得了极大的发展。
侠女形象集中出现在中晚唐时期,比较有名的有聂隐娘、红线、谢小娥等等,这一时期的女侠英勇豪爽、女性特征不显,宋代的女侠多承袭唐代的女侠形象,发展比较缓慢,到了清代,文言小说与白话小说都取得了重大发展,女侠形象在这一时期大放异彩,不论是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成绩斐然,比较有名的如《聊斋志异》中的《侠女》、秋星的《女侠翠云娘传》以及《儿女英雄传》。
清代侠女形象比前代的侠女更加丰富霸气,如复仇女侠商三官和为父复仇的十三妹,但相比男侠客复仇而言,女侠的复仇过程往往要经历更大的险阻与困厄,如《商三官》中,兄长的无能使得复仇更加艰难,商三官选择离开家庭,自己寻找为父亲报仇的时机,并在斩杀了仇人后,毅然选择了自杀,实在令人唏嘘,其根本原因在于官商相互勾结,商三官自知官府无能,自杀也是绝望的无奈之举。再如《儿女英雄传》中的十三妹,其父因不允女儿何玉凤嫁给纪献唐之子而被迫害致死,何玉凤化名为十三妹,她虽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但考虑到母亲的安危,只能隐忍待时,这种境遇要求她必须具有更大的能量和承受力,像安老爷就不支持十三妹去复仇,其理由除了过于危险之外,还提到了复仇会助长十三妹的任性胡为和女子复仇后无所归依的结局,显然,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女性就应该谦卑和顺于墙闱之内,可见,当时对女性的定位决定了女性复仇不仅遭到他人的反对还会落得无所依归的结局。此外,男性在复仇的过程中往往会得到志同道合者的支持,而女性大多囿于闺房之内,缺少与外界联系的能力,她的复仇往往单枪匹马,孤立无援,并且由于清代贞节观念的严密监控,女侠们往往不敢越雷池半步,情欲完全被抹杀,断然不像男性侠客在复仇之路上还会出现以身相许并且襄助男子复仇的美人。因而,无论是从女性自身力量的羸弱还是社会赋予女性的限制来说,女侠的复仇势必要面对更大的困难。
(二)魂归复仇,精怪魂魄的恩怨情仇
相比于《史记》中以人作为复仇主体,清代的侠义小说还将侠义复仇行为扩大到了精怪、魂魄等非人类的主体上,形成了似人非人的异类复仇模式,这种异类复仇模式在南北朝小说中已经达到了兴盛状态,而在清代侠义小说中异类的复仇行为多了一份侠义之心。比如《聊斋志异》中就记载了大量精怪复仇的故事,《遵化署狐》和《九山王》中,由于人类无故向狐族发难,手段残忍,狐狸不得不寻找机会进行报仇。此外,清代侠义小说中往往会加入鬼魂复仇的情节来帮助破获凶案,从而实现伸张正义的目的,在《三侠五义》中,就出现过不少这样的情节。例如第六回,冤魂寇珠借杨忠之口说出了狸猫换太子的经过与自己的冤屈,最终得包拯与各位侠士的帮助沉冤昭雪。
“包公闪目观瞧,只见灯光忽暗,杨忠在外扑倒。片刻工夫,见他复起,袅袅婷婷走进殿来,万福跪下。此时灯光复又明亮。包公以为杨忠戏耍,便以假作真开言问道:‘你今此来有何冤枉,诉上来。’只听杨忠娇滴滴声音哭诉道:‘奴婢寇珠,原是金华宫承御,只因救主遭屈,含冤地府,于今廿载,专等星主来临,完结此案。’便将当初定计陷害的原委,哭诉了一遍:‘因李娘娘不日难满,故特来泄机。由星主细细搜查,以报前冤,千万不可泄漏’。”[5]35
清代侠义小说的复仇模式是对《史记》复仇书写的一种传承和发展。他们不仅继承了《史记》中复仇者的英勇和正义精神,还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创新和发展,加入了新的复仇主题,进一步丰富了复仇书写的故事模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学风格和文化内涵。这些侠客形象的存在,也丰富了文学作品的类型和风格,给人们提供了更加多元化和深刻的文化体验。
三、叙事手法的承继与发展
在清代侠义小说中,叙事手法的运用也是对《史记》复仇书写的一种重要继承,其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一)关键事件,刻画灵魂
司马迁在《史OwKlj2W+SYeGzhei/1SPRA==记》中通过选择重大的历史事件来突出人物的性格特征,如在《越王勾践世家》,勾践在夫椒之战中大败于吴王夫差,被围困于会稽山,面临亡国的局面,勾践在绝望中采取了范蠡的建议,向吴王夫差求和,并且亲自前往吴国为人质,受尽了屈辱。这一事件充分显示了勾践坚韧不拔和忍辱负重的性格,他能够在极端困境中保持冷静,为了国家的生存不惜牺牲个人尊严,展现出非凡的毅力和智慧。这样的叙事技巧在侠义小说中被广泛采用,侠义小说通过人在行动过程中的行为和选择,展现其性格的深度和复杂性。
例如《三侠五义》中白玉堂死亡过程的描写,白玉堂因为自大骄傲而导致丢了按院的印信,作者先写他的心理活动:“白玉堂英名一世,归结却遭了别人的暗算,岂不可气可耻。按院的印信别人敢盗,难道奸王的盟书我就不敢盗么?……但有存身站脚之处,我白玉堂仗着一身武艺,也可以支持得来。”[5]470这段心理描写袒露了白玉堂的心声,也表现了白玉堂自傲自负,不服输的性格特征,这种狂妄自大,做事冲动的性格缺陷,为下文三探冲霄楼事件做好的铺垫。小说中,白玉堂刚潜入冲霄楼时楼内陈设依旧,因而他并未仔细探查,基于前两次的经验,在冲霄楼中的行走畅通无阻,“也不寻门,也不找户,将如意绦抛上去,用手理定绒绳,便过去。”这更加令白玉堂感到自负狂傲,心中暗叹“其奈我白玉堂何!”[5]454浑然不知敌人早就埋伏在这里,等白玉堂落入陷阱便可拿人。白玉堂见楼梯上并没有人拦挡,就带着刀上了冲霄楼,却中了早就设好的埋伏,直接掉了下去,“从头上到脚下无处不是利刃,周身已无完肤。”“耳内如闻飞蝗骤雨,铜网之上犹如刺猬一般。”[5]456铁箭如飞蝗一般在耳边嗡嗡飞过,“刺猬”的比喻形象地展现了白玉堂死状之惨烈。作者接着做出更加细致的描写,“铜网之内血渍淋漓”“连四肢俱各不分了”“已然是块血饼”。[5]456这里更加细微地将白玉堂惨烈的退场呈现在读者面前,读来字字泣血,震撼人心。
胡适在《中国章回小说考证》中评价白玉堂:“为人很多短处,骄傲狠毒好胜轻举妄动——这都是很大的毛病。”[6]430白玉堂是《三侠五义》中极具特色的侠客,历来受到读者的喜爱,他正直率真的形象也十分深入人心,但白玉堂为人狂放不羁、冲动的性格却一步一步带领他走向悲剧命运,这种自傲的性格让他在印信丢失时不甘心,加之性格冲动,因而数探冲霄楼,最终命丧于此。
可见,在选取重大事件来刻画人物性格乃至灵魂上,《三侠五义》与《史记》可谓是一脉相承,是后世作家对《史记》叙事手法继承的结果。
(二)微言大义,言简意深
《史记》的语言简洁而富有深意,例如在《游侠列传》中,对于侠义精神的赞扬就有许多简洁深刻的语言,如“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成,不爱其躯,赴士之阸困”[4]3181等,这种言简而意长的叙事风格在侠义小说中得到了体现,侠义小说往往通过简洁有力的对话和描述,传达复杂的人物情感和故事的深层含义。
《聊斋志异》中的《梅女》是一篇深具启示性的短篇小说,它以典史与鬼妻梅女的遭遇为主线,巧妙地揭示了当时社会的种种弊端,尤其是对贪官污吏的深刻批判。在故事中,典史因继室顾氏早逝而悲痛欲绝。听闻封云亭处有灵鬼,他便怀揣着对已故妻子的思念,希望从鬼妻梅女那里探询冥世之缘,寻求心灵的慰藉。然而,当他见到去世的妻子化身为妓女时,愤怒之情油然而生,竟以巨碗投掷,致使其“溘然而灭”。这一情节不仅展示了典史对妻子的深深眷恋,更折射出了他对社会现实的强烈不满,妓女形象则暗示了当时社会风气之败坏,道德沦丧,良善之人难以立足。故事中老妪对典史的痛骂,“汝本江浙一无赖贼,买得条乌角带鼻骨倒竖矣。汝居官有何黑白,袖有三百钱,便尔翁也”[7]1762。无疑是对当时官场腐败现象的深刻揭露。老妪直言不讳地指责典史是一个无赖贼,买得官职后便耀武扬威,鱼肉百姓。她痛斥典史居官无道,只要袖中有三百钱,便可任意妄为,俨然一副贪官嘴脸。这种直白的语言,酣畅淋漓地表达了小说人物对贪官污吏的愤怒与鄙视,也传达了作者蒲松龄对当时社会的深刻反思和批判。它不仅揭示了当时社会的种种弊端,更表达了作者对美好人性的向往和对正义的执着追求。
(三)情节丰繁,扣人心弦
《史记》中的复仇故事,其情节设置往往扣人心弦,通过悬念与转折的设置,成功地吸引了读者的注意力。如《伍子胥列传》中,伍子胥的复仇之路一直是具有悬念的,他在逃亡过程中始终不忘复仇之志,他将如何策划复仇行动?能否成功击败楚国?这些悬念的设置让读者对伍子胥的复仇之路充满了期待。而后在击败楚国成功复仇之后,鞭尸三百的方式震惊了当时社会,也引起了读者的巨大反响,伍子胥为何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复仇,这一行为又会如何影响他的命运呢?这些疑问促使读者不断地想要探求故事的结局,这种叙事手法在侠义小说中得到了广泛的继承与发展。侠义小说中的情节设置,同样充满了悬念与转折,通过主人公的冒险与斗争,推动了故事的发展。这种叙事手法不仅增强了故事的趣味性和可读性,也使得侠义小说具有了更为丰富的艺术表现力。
例如在《三侠五义》第一回“设阴谋临产换太子,奋侠义替死救皇娘”中,作者设下了这样一个悬念,有西台御史兼钦天监文彦博出班奏道:“臣夜观天象,见天狗星犯阙,恐于储君不利。恭绘形图一张,谨呈御览。”[5]1用天相之说成功吸引读者的注意力,而后宋真宗许下了“二妃如有生太子者,立为正宫”[5]2的诺言,刘妃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与权力,买通了产婆,在李妃生产时用一只剥了皮的狸猫代替,正当读者以为太子要必死无疑之际,作者安排了刘妃宫中心怀善念的婢女寇珠将太子交给了具有侠义之心的首领陈林,陈林将其带到八贤王处。后小太监余忠为李妃赴死,李妃从而逃出皇宫。最后,太子在各方侠士的保护之下,平安成长。最终真相大白,李妃的冤案终被平反,刘太后的阴谋被揭露。整个故事充满了悬念与转折,侠客们时刻践行“替天行道”和“见义勇为”的精神,与黑暗势力做斗争:
“陈林手捧妆盒,一腔忠义,不顾死生,直往禁门而来。才转过桥,走至禁门,只见郭槐拦住道:‘你往那里去?刘娘娘宣你,有话面问。’……刘妃一言不发,手托茶杯,慢慢吃茶。半晌,方才问道:‘陈林,你提这盒子往那里去?上有皇封是何缘故?’……复又说道:‘里面可有夹带,从实说来!倘有虚伪,你吃罪不起。’陈林当此之际,把生死付于度外,将心一横,不但不怕,反倒从容答道:‘并无夹带。娘娘若是不信,请去皇封,当面开看。’刘妃沉吟半晌,因明日果是八千岁寿辰,便说:‘既是如此,去罢!’陈林起身,手提盒子才待转身,忽听刘妃说:‘转来!’陈林只得转身。刘妃又将陈林上下打量一番,见他面上颜色丝毫不漏,方缓缓的说道:‘去罢’。”[5]3
这段描写将刘妃的谨慎多疑与陈林的一心护主、从容不迫、视死如归的侠义精神展现得淋漓尽致,展现了侠客们为了正义与保护无辜而不惜牺牲自己生命的大无畏精神。
在《史记》中的复仇者众多,类型十分丰富,从而产生了许多姿态各异的复仇者形象,展现了丰富多彩光怪陆离的复仇世界,司马迁不惜耗费大量笔墨来叙写这些复仇者的经历,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复仇动机、决心都与太史公心意相通,司马迁用毕生心血塑造了这些复仇者形象,为他们的大仇得报而欢呼,为他们的不幸失败而惋惜,借他们的英雄经历排遣着自己内心的苦闷。可以说,复仇的希望与心理给身处人生至暗中的司马迁以生活的勇气与信心,也为以后身处不公与屈辱中的受难者一丝慰藉。《史记》所塑造的这众多复仇者形象,历久弥新,影响着历代文学中复仇者形象的塑造,尤其对侠义小说中人物形象的塑造产生了不可忽视的作用,通过深入研究和挖掘《史记》中的复仇书写,可以更好地理解中国古代社会的伦理观念、权力斗争和人性冲突,也可以更好地欣赏和理解侠义小说的魅力和价值。侠义小说对《史记》复仇叙事手法的继承和发展,不仅丰富了文学作品的内涵和形式,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更加深入了解和探讨侠义精神、英雄主义以及正义与邪恶较量的平台。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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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杨敏娟,女,甘肃天水人,陕西理工大学人文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元明清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