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话语体系三说

2024-09-03 00:00:00甘文平 胡新颖
社会科学动态 2024年2期
关键词:唯物史观意识形态

摘要:20世纪以来,西方批评家乔治·斯坦纳、雷蒙德·威廉斯和特里·伊格尔顿先后比较明确地表达了对经典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话语体系的看法。从整体上看,斯坦纳强调文学的倾向性及其对批评家的贡献,但忽视了马克思和普列汉诺夫的观点;威廉斯凸显文学的本体论特质,却没有提及马克思的学说;伊格尔顿突出文学意识形态的重要性以及文学语言的社会意义,而遗漏了普列汉诺夫的贡献。与此同时,以上“三说”都将唯物史观作为经典马克思主义理论与实践的指导思想。有鉴于此,我们只有将三者一并考虑,才有可能更近距离地触摸到该体系的全景图。持续引介、研究和总结该领域的相关资源,对我们从宏观上审视和把握其本源样态与发展文脉,以及从微观上洞悉其丰富内涵都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关键词:经典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话语体系;批评实践;唯物史观;意识形态;语言观

中图分类号:I0-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5982(2024)02-0005-08

佩里·安德森——被伊格尔顿誉为“英国最杰出的马克思主义知识分子”在其《西方马克思主义探讨》(1974)中,将卢卡契、科尔施、葛兰西、本杰明、霍克海默、沃尔佩、马尔库塞、勒斐伏尔、阿多尔诺、萨特、戈德曼、阿尔都塞、科莱蒂等13位理论家作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成员。尽管当时有不同意见,但似乎无人对该版本进行修订。(1)安德森认为,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的一代经典马克思主义者实现了理论和实践的有机统一,他们在各自所属的东欧和中欧党内,在政治和思想上起到了不可分割的作用,但从1918年到1968年这半个世纪里,这两者(理论与实践)在西欧却越来越脱离。(2)安德森一方面为西方马克思主义概念构形,另一方面为经典马克思主义划界,但他并未细说后者。

所幸,在安德森前后已有多位学者就此问题各抒己见。早在1903年,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家弗朗茨·梅林就梳理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文学遗产问题,但内容不够全面。(3)彼得·德梅茨的《马克思、恩格斯和诗人: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起源》(1967)主要评述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文学观,却仅仅略论梅林和普列汉诺夫。(4)弗朗西斯·马尔赫恩的《当代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1992)亦是十分简略地梳理了经典马克思主义之发端与发展。(5)相对而言,斯坦纳、威廉斯和伊格尔顿三位学者先后比较明确地界定了经典马克思主义。综合来看,它们既有共性也有个性,既有特色又有不足。因此,我们只有将它们结合起来一并考虑,才有可能更加接近经典马克思主义的全景图。持续引介、研究和总结该领域的相关资源,对我们从宏观上审视和把握其本源样态与发展文脉,以及从微观上洞悉其具体内涵都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一、斯坦纳的经典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话语体系

斯坦纳是美国著名的文艺批评家。他的论文集《语言与沉默——论语言、文学与非人道》写于1958年至1966年间,共收录了31篇论文,涉及文学批评与社会批判的关系、文学语言、语言哲学、大屠杀及其与文学和文学语言的关系等话题,内容丰富,思想深刻。其中“马克思主义与文学”部分收录了7篇文章。第一篇文章《马克思主义与文学批评家》(1958)提出,“马克思主义文学理论来源于三个经典文本——前面两个是恩格斯的书信,第三个是列宁的一篇短文”(6)。

首先,斯坦纳节选了恩格斯于1885年11月26日致明娜·考茨基书信中的一段话:“我决不反对倾向诗本身。悲剧之父埃斯库罗斯和喜剧之父阿里斯托芬都是有强烈倾向的诗人,但丁和塞万提斯也不逊色;而席勒的《阴谋与爱情》的主要价值就在于它是德国第一部有政治倾向的作家。可是我认为,倾向应当从场面和情节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而无须特别把它指点出来;同时我认为,作者不必把他所描写的社会冲突的历史的未来的解决办法硬塞给读者。”(7)

其次,斯坦纳引述了恩格斯于1888年4月初致玛格丽特·哈克奈斯书信中的部分内容:“我决不是责备您没有写出一部直截了当的社会主义的小说,一部像我们德国人所说的‘倾向性’,来鼓吹作者的社会观点和政治观点。我决不是这个意思。作者的见解越隐蔽,对艺术作品来说就越好。”(8)在引出列宁的文本之前,斯坦纳认为“按照这个原则,恩格斯表达了他对莎士比亚的偏爱超过了席勒,对巴尔扎克的偏爱超过了佐拉”(9)。

最后,斯坦纳摘录了列宁写于1905年的《党的组织和党的出版物》中的经典话语:“出版物应当成为党的出版物……无党性的写作者滚开!超人的写作者滚开!写作事业应当成为无产阶级总的事业的一部分,成为由全体工人阶级的整个觉悟的先锋队所开动的一部巨大的社会民主主义的机器的‘齿轮和螺丝钉’。写作事业应当成为社会民主党有组织的、有计划的、统一的党的工作的一个组成部分。”(10)

斯坦纳分别深入阐释了恩格斯的两封信以及列宁关于“党的出版物”的意义。斯坦纳将“马克思主义”分为“正统马克思主义”和“准马克思主义”,前者是列宁主义,后者是“恩格斯的马克思主义”。前者强调文学是“无产阶级的武器”和歌颂“正面英雄”,谴责色情和风格含混的文学。日丹诺夫表达了类似的观点:“我们苏联文学不怕被指控为‘有倾向性’。是的,苏联文学是有倾向性的,因为在阶级斗争的每一个时代没有、也不可能有没有阶级、没有倾向、没有政治的文学。”(11)

斯坦纳认为“准马克思主义”具有以下四个特征:第一、文学受到历史、社会和经济力量的影响;第二、作者的意识形态内容和鲜明的世界观通过文学批评体现出来;第三、怀疑诗歌创作中的非理性因素和“纯粹形式”;第四、文学批评中的辩证倾向。也即是说,无论如何强调辩证唯物主义,“准马”批评家在研究艺术品时强调它的完整性和它存在的中心地位。接着,斯坦纳总结了作为一种哲学、辩证唯物主义、洞见策略的马克思主义对文学批评家的四个贡献:

其一,“分离”的概念——诗人的倾向和他对事物的实际看法之间存在一个辩证的冲突。

其二,现实主义与自然主义的“区别”概念。我们可以确定《包法利夫人》逊色于《安娜·卡列琳娜》。自然主义复制一个客体的所有特征,是积累;现实主义描写构成本质的特征,是亨利·詹姆斯称之为有机形式的“深呼吸整体”(12)。

其三,“时间和地点意识”——批评家应该具有社会学意识;注重“时代精神”;研究新读者大众的反应。

其四,斯坦纳用托洛茨基的话表达“对待文学的态度”:“艺术的发展是每个时代的活力和意义的最高检验。”(13)因此,语言健康是保护一个鲜活社会的根本。“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批评家不会从庸俗的艺术品角度看待文学。”(14)

二、威廉斯的经典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话语体系

英国学者威廉斯在《马克思主义与文学》(1977)中写道:“我终于弄清楚了,马克思主义文化与文学理论首先是由普列汉诺夫根据恩格斯晚期著作的观点加以系统化,随后又由苏联占主导地位的马克思主义流派加以普及的。”(15)此话大概包括以下四个方面的内容。

第一,恩格斯的晚年时期指的是从1883年3月马克思逝世至1895年恩格斯逝世。(16)在此期间,恩格斯主要忙于整理《资本论》的第2卷和第3卷,并撰写了《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和《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等不朽著作,同时包括系列重要书信。基于中国学者在恩格斯晚年对马克思主义重大贡献方面的研究成果(17),我们认为恩格斯晚年的文论思想主要包含在他的8封书信里。

第一封信《1885年11月26日恩格斯致明娜·考茨基》和第二封信《1888年4月初恩格斯致玛格丽特·哈克奈斯》的部分内容见斯坦纳的引述。第三封信是《1890年6月5日恩格斯致保尔·恩斯特》,他在分析易卜生的戏剧与挪威社会关系时认为,作为方法的历史唯物主义是指南,不是剪裁历史的公式。第四封信《1890年9月21—22日恩格斯致约瑟夫·布洛赫》反对庸俗的马克思主义,批判经济唯一论。第五封信《1892年3月16日恩格斯致奥·倍倍尔》肯定了梅林在其《莱辛传奇》中运用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分析18世纪德国作家哥特霍尔特·莱辛的作品。第六封信《1893年4月11日恩格斯致弗·梅林》再次肯定了 《莱辛传奇》。第七封信《1893年7月14日恩格斯致弗朗茨·梅林》特别指出文学批评不能只重视意识形态的内容而忽略其形式。第八封信《1894年1月25日恩格斯致瓦尔特·博尔吉乌斯》强调政治、法、哲学、宗教、文学、艺术等的发展是以经济发展为基础的。但是,它们又都相互作用并对经济基础发生作用。(18)

第二,普列汉诺夫系统化地总结恩格斯晚期著作中的马克思主义文论。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学者卢那查尔斯基认为,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追随者中尽管梅林的作品最多,但“它们就基本原理系统化而言,与普列汉诺夫的著作甚至远不能相比”(19)。此言印证了威廉斯对普列汉诺夫的评价。卢那察尔斯基在《作为文学批评家的普列汉诺夫》(1929—1930)一文中将普列汉诺夫的马克思主义文论总结为以下三个方面:(1)将批判性地改造之后的黑格尔美学思想与俄苏最进步和最民主的文学批评原理任务融为一体;(2)仔细研究文化发展的发源地和与之有关的人种学资料;(3)具体地研究个别时代的社会变迁在艺术上的反映,如艺术的本质与社会的关系、艺术发展的不平衡性、艺术的标准、“为艺术而艺术”和艺术的功利性、艺术的形式与内容的相互关系、个人在艺术中的作用、艺术作品的社会学分析与美学分析相结合等。(20)

第三,苏联占主导地位的马克思主义流派指的是20世纪20—30年代苏联马克思主义流派,其主要代表人物除了普列汉诺夫以外,还包括弗·弗里契、阿·卢那查尔斯基、米哈伊尔·里夫希茨、弗·希列尔。鉴于吴元迈在其文章中已经介绍了希列尔和利夫希茨(21),本文重点介绍该流派的代表性人物卢那查尔斯基。

《关于艺术的对话》中的4篇论文基本上代表了卢那察尔斯基的马克思主义主要观点。除了《作为文学批评家的普列汉诺夫》(1929—1930)之外,论文《无产阶级美学的原则》(1919)提出了无产阶级艺术的三个基本特征:“热爱科学和技术,对未来的广博看法,战斗的热情、不留情面的真实……表达前所未闻的规模和难于预感的深度。”(22)论文《马克思主义和文学》(1923)认为文学作品的形式与内容同等重要,且密切相关;把马克思主义作为社会学理论,将文学看作是社会的反映和独立的社会现象、研究文学的产生和发生作用的规律……马克思主义艺术家的理想主义素养及其高超的表达力。(23)《关于马克思主义的批评任务的提纲》(1928)要求全俄马克思主义批评家“提供整个社会发展的完整图画……找到该作品的基本社会倾向……对于[作品]内容的评价转到对形式的评价……成为青年作家的老师……读者的老师……。”(24)此外,卢那察尔斯基在《西欧艺术理论中的新流派与马克思主义》(1930)一文中重点引述了弗里契《艺术社会学》中艺术的社会功能、艺术与社会发展的关系以及艺术在历史时期的繁荣与衰落等核心内容,并且认为他的《艺术社会学》是“我们在艺术学科领域最近所拥有的最系统的著作”(25)。

第四,除了以上主要学者之外,法国的拉法格和德国的梅林为普及恩格斯的文学批评观起到重要作用。拉法格“不仅是把历史唯物主义运用到法国文学批评的第一人,而且也是马克思、恩格斯之后把历史唯物主义运用于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领域的第一人”(26),因为他的7篇法国文学研究论文全部写于1885年至1896年之间,几乎与恩格斯晚年书信写作的时间同步。(27)恩格斯的上述第五、六、七封信都表达了对梅林的高度认同。

三、伊格尔顿的经典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话语体系

英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批评家伊格尔顿在与德鲁·米尔恩合编的《马克思主义文学理论读本》(1996)(简称《读本》)的“前言”中,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了他对经典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话语体系的理解。

《读本》包括两个“前言”、25位作者的文章节选和一篇关于《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文学集》的综述论文。排在前面的五位作者分别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列宁、托洛斯基和沃洛希诺夫。鉴于第六位及以后的作者是瓦尔特·本雅明和布洛赫等,再结合安德森对“西马”和“经典马”的界定,伊格尔顿心中的“经典马”学者大概指的是以上五位。

排列第一位的《卡尔·马克思和弗雷德里奇·恩格斯》包括五个选段:

第一个选段又包含两个单元。第一个单元“马克思和恩格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首先节选了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评判〉序言》(1859)中的一段话:“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慢或快地发生变革。”(28)

其次,该单元选取了马克思和恩格斯合著的《德意志意识形态》(1845—1846)的主要片段:“人们的想象、思维、精神交往在这里还是人们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表现在某一个民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学等的语言中的精神生产也是这样……如果在全部意识形态中,人们和他们的关系就像照相机中一样是倒立成像的……它们没有历史……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29)

第二个选段“马克思:‘历史发展的不平衡特征和艺术的问题’”摘录了他的《〈政治经济学评判〉导言》(1857)中的内容:“关于艺术,大家知道,它的一定的繁荣时期决不是同社会的一般发展成比例的,因而也决不是同仿佛是社会组织的骨骼的物质基础的一般发展成比例的。”(30)

第三个选段“马克思:诗歌的未来”选自马克思的《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1852):“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19世纪的社会革命不能从过去,而只能从未来汲取自己的诗情,它在破除一切对过去的迷信以前,是不能开始实现自己的任务的。”(31)

第四个选段“恩格斯:‘反对庸俗的马克思主义’”引自恩格斯于《1890年9月21日至22日致约瑟夫·布洛赫》书信中的一段话:“根据唯物史观,历史过程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如果有人在这里加以歪曲,说经济因素是唯一决定性的因素,那么他就是把这个命题变成毫无内容的、抽象的、荒诞无稽的空话。经济状况是基础,但是对历史斗争的进程发生影响并且在许多情况下主要是决定着这一斗争的形式的,还有上层建筑的各种因素……”(32)

第五个选段“恩格斯:‘论现实主义’”摘自恩格斯于《1888年4月致玛格丽特·哈克奈斯》书信的全文。其中第一个主要观点是“据我看来,现实主义的意思是,除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33)。第二个主要观点见前文斯坦纳的文中内容。第二至第五个选段中的标题皆出自伊格尔顿之手,以示强调。

第二位“V·L·列宁:里奥·托尔斯泰和他的时代”出自列宁的《论文学与艺术》(1911):“列·托尔斯泰的时代,在他的天才艺术作品和他的学说里非常突出地反映出来的时代,是1861年以后到1905年以前的这个时代……在我们今天这样的时候,任何想把托尔斯泰的学说理想化,想袒护或冲淡他的‘不抵抗主义’、他的向‘精神’的呼吁、他的向‘道德的自我修养’的号召、他的关于‘良心’和博‘爱’的教义、他的禁欲主义和寂静主义的说教等等的企图,都会造成最直接和最严重的危害。”(34)

第三位“里奥·托洛斯基:形式主义诗学与马克思主义(1923)”收录在他的《文学与革命》(1960)。托洛斯基批评了什克洛夫斯基关于环境、阶级、人种等与文学作品的直接对应关系的机械论,强调社会历史条件的整体性与相似性特征。他认为,“每一阶级有自己的艺术政策……这是随着时间变迁的……人的艺术工作是前后相继的……文学的方法根植于最辽远的过去,它代表着长期的累积的语文技巧的经验,而要表现新时代及其新阶级的思想、感情、情绪、观点与希望。人不能跳到这个外面去”(35)。

第四位“V·N·沃洛希诺夫:关于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1929)”来自他的《马克思主义与语言哲学》(1986)(36):“真正的存在(基础)是如何决定着[语言]符号的,符号又是怎样反映和折射着形成中的存在的……显而易见,话语将是最敏感的社会变化的标志……话语能够记录下社会变化的一切转折的最微妙和短暂的阶段……(1)不能把意识形态与符号的材料现实性相分离……(2)不能把符号与从该时代的社会视角来关照的具体形式相分离……(3)不能把交际及其形式与它们的物质基础相分离。”(37)

四、对“三说”的评述与思考

上述三种观点在跨时代变迁的大潮中彼此呼应,顺势延展,形成一股强大的思想洪流。它们内涵丰富,特点鲜明,异中存同,从历时和共时两方面给我们带来启示与思考。

斯坦纳的经典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话语体系具有以下特征:

第一,强调文学与文学创作理念的重要性,即必须从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出发,把握文学与社会历史的关系。文学必须反映社会现实,揭示现实社会中的矛盾与冲突以及社会发展的规律,创造出“典型环境中典型人物”的文学作品。

第二,强调文学的阶级属性和先进性。正如恩格斯和列宁所说,无产阶级文学必须站在无产阶级广大群众的立场上揭露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剥削和压迫的现实,揭露资产阶级为维护自身利益而编造出种种谎言的虚伪本质,为社会进步指明方向,即反映“时代精神”。这个“时代精神”还包括代表新生力量的新读者群的反应。

第三,强调文学批评过程中文学语言的强大功能,即文学批评家必须研究文学语言特征,呼吁作家使用健康语言创作出能够满足读者新的审美期待的优秀作品。为此,斯坦纳认为进步文学作品必须体现在先进思想内容与高雅语言形式的高度契合。斯坦纳从理论基础、文学创作、文学批评、文学语言、读者反应五个方面阐释了经典马克思主义文论思想体系,对后世产生很大的启发。

斯坦纳的经典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观契合了《语言与沉默》的主旨。他认为西方现代社会的非人道主义逆流(纳粹暴行)导致西方文学创作陷入了沉默,文学语言被利用而变得腐朽。因此,文学批评必须重新审视经典文学作品的积极进步主题,关注文学语言的人性力量,从经典文学和经典文学语言中汲取力量,发挥文学应有的强大积极功能,改变文学与语言的现状。为此,斯坦纳推崇恩格斯和列宁的文艺观,肯定恩格斯对经典文学的分析与评判,这对一个非马克思主义者来说相当难能可贵。目前中国学者只关注《语言与沉默》(38)的其他选文而忽视此文,因此我们有必要重估该文的思想价值。

但是,斯坦纳的经典马克思主义文论思想存在明显的不足。首先,他将该体系简化为恩格斯的两封信和列宁的一篇文章,这是“极简主义”的负面表征。换言之,他忽视了以马克思为代表的其他批评家对“经典马”的开启、完善与传播工作。其次,恩格斯的两封信思想内容丰富,斯坦纳仅摘取其中一点,难免出现理解上的片面性。再者,他将“经典马克思主义”分为“正统马克思主义”和“准马克思主义”两个界限分明的流派,这是值得商榷的。例如,恩格斯并未反对文学的“倾向性”问题。恩格斯同样强调文学语言的积极作用。此外,他在该文的其他地方对文学性的倾向性持否定态度,认为“正统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和理论以及列宁把倾向性作为作者和党派的理想已经证明是无益的”(39),这说明斯坦纳没有善始善终地从唯物史观和辩证法考察文学。

威廉斯的经典马克思主义文论思想包含三层意思:

第一,恩格斯晚年的文艺观包括理论阐释和文学批评实践两个部分。在理论阐释方面,恩格斯在其系列著作中系统地阐明了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即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文学创作受到社会历史条件的制约。在文学批评实践方面,恩格斯主要通过信件将唯物史观运用到评论哈克纳斯、易卜生和梅林等作家和批评家的作品。尤其是,恩格斯强调了文学的“倾向性”,即无产阶级文学必须为无产阶级服务,必须揭露无产阶级受剥削和受压迫的命运,批判资产阶级的虚假本质。与此同时,恩格斯强调以文学为代表的艺术的相对独立性与复杂性以及思想内容和语言形式的统一性。

第二,普列汉诺夫——被卢那查尔斯基称为“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奠基人”(40)以及被弗兰尼茨基认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是俄国马克思主义的首要人物”(41)——在其《没有地址的信》等著作中从人类学、社会学、艺术学等视角系统地阐明了文学的起源及其与社会历史之间的关系,包括文学(艺术)的本质、文学(美学)的社会性、倾向性、功利性等。与此同时,他在解读托尔斯泰等作家的作品时提出了文学社会学的批评观。正如学者丁国旗指出的:“普列汉诺夫的思想异常丰富复杂,要真正理解普列汉诺夫的美学,不去整体上阅读他的著作是很难达到的。”(42)而且,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犹如一条红线一直贯穿普列汉诺夫文学批评理论和实践。还要指出的是,他对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的总结贡献巨大,影响直至列宁。

第三,以卢那查尔斯基为代表的苏联马克思主义流派进一步将恩格斯和普列汉诺夫的文艺观贯彻到文学创作与批评过程。例如,卢那察尔斯基于1928年11月在全俄无产阶级作家协会代表大会上作了主题为《关于马克思主义的批评任务的提纲》讲话,号召作家们认真学习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理论,文学批评家应该在文学批评方法以及如何引导新作家和读者等方面作出贡献。与此同时拉法格和梅林分别将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思想传播到法国和德国。至此,传统马文论批评家基本上完成他们的使命。他们的工作是斯坦纳关于经典马克思主义对批评家的四大贡献的具体表现。

但是从字面意思看,威廉斯的经典马克思主义没有提及马克思,这有点令人不解。如果威廉斯在此仅指代恩格斯本人,那么他把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文学观割裂开来了。众所周知,恩格斯晚年期间系统建构和阐释的历史唯物主义是以马克思以及马克思和恩格斯共同努力之结果为基础的,也即是说,唯物史观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共同的思想结晶。当然,如果威廉斯笔下的“恩格斯晚期著作”包含了马克思的文学观,则无可厚非。总之,我们在解读恩格斯晚期著作时必须将马克思的思想考虑在内。

伊格尔顿的经典马克思主义文论观大致包含以下三层意思:

第一,理论基础维度。他援引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三位伟人的话语,强化了唯物史观在文学创作与批评中的理论价值与意义,认为这是我们一切行动的指导思想。在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物质决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三个方面,伊格尔顿更加注重以文学为代表的意识形态与经济基础的关系以及它的相对独立性,并由此强调意识形态建设的重要性。同时,他重申了马恩列的文学观——无产阶级文学的进步本质,它肩负着批评资产阶级制度和创造代表广大人民群众的先进文学的使命。

第二,文学批评理论维度。他通过托洛斯基的论述,批评了形式主义将文学与社会历史割裂开来,批评了形式主义的机械论,即将文学作品中的人物或事件与具体社会环境相对应,却忽视了社会历史条件的整体性和相似性。

第三,文学批评实践维度。他借用沃洛希诺夫的语言(哲学)观,在阐明文学内容与形式相统一的同时特别强调文学语言的重要性,即语言的社会性、变化属性及其意识形态的标记性。

当然伊格尔顿也有不足。他没有将以普列汉诺夫和卢那查尔斯基等为代表的苏联马批评家和法德批评家的相关著述纳入思考视野,这些是完善、贯彻和普及经典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话语体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综上所述,斯坦纳、威廉斯和伊格尔顿三位学者的论说具有以下四点共性:抓住了经典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理论基石——历史唯物史观;重视文学批评实践;凸显文学承担批判社会和预示历史进步的政治功能;强调文学作品形式与内容的统一性。在其内涵和外延两方面基本构成延展与深化的关系,共同为经典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话语体系的形塑与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当然,它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欠缺——没有考虑1844年之前的经典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形态。(43)总之,以上“三说”都只是经典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思想谱系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44),只有在它们的基础上进行拓展研究,我们才有可能把握该体系的丰富思想内涵。

五、结语

当代著名的马克思主义批评家弗雷德里克· 詹姆逊认为马克思主义能够包容和吸收各种批评方式,是“不可超越的地平线”,这一切离不开经典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话语体系创立者的奠基性工作及其追随者对该体系的发展、完善与传播。他们的贡献为该体系的持续发展、繁荣与创新奠定了坚实基础。因此,我们既要继续关注和研究他们的文学批评论著,深挖其思想内涵,也要关注以上“三说”没有关涉的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哲学和政治经济学以及社会学论著,还要关注其他马克思主义批评家——例如英国的克里斯托弗·考德威尔 (45)和美国的伯纳德·史密斯(46)的思想资源,重点研究该体系的人员构成、时期划分、著述解析、观点清理、学理归纳、实践运用,力图更加准确地把握该体系的时空边界,掌握其发展脉络及其内在逻辑。也许我们无法为该体系提供一个十分准确的定义,但是保持对它的研究本身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这将为我们理解新时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思想找到更多可靠的理据,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时代化提供更加科学的理论基础和更加有效的实践指导。

注释:

(1) “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概念由卡尔·科尔施于1930年在他的《〈马克思主义和哲学〉问题的现状—反评判》中初次提出,当时的学界对这种提法没有多大反响。1956年,梅洛—庞蒂在《辩证法的历险》一书中再次提出,反响较大。安德森在《探讨》中加以沿用,这个概念和提法便流传开来。参见陆梅林选编:《西方马克思主义美学文选》,漓江出版社1988年版,第115—116页。

(2) 参见吴元迈:《关于马克思恩格斯的文艺遗产——西方对马恩文艺遗产的历史考察》,《江淮论坛》1982年第5期;张永清:《马克思主义批评理论的初始形态——试论马克思恩格斯1844—1895年的批评理论》,《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18年第2期;张永清:《马克思主义批评理论的前史形态——试论马克思恩格斯1833—1844年的批评理论》,《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16年第3期;张永清:《时代境遇中的马克思主义批评理论》,《文学评论》2016年第5期。

(3) Peter Demetz, Marx,Engels and the Poets: Origins of Marxist Literary Criticism, Chicago and London: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67.

(4) 弗朗西斯·马尔赫恩编:《当代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刘象愚、陈永国、马海良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3—10页。

(5)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579页。

(6)(7)(8)(9)(10)(11)(12)(13)(14)(39) George Steiner, Language and Silence: Essays on Language, Literature and the Inhuman, New York: Open Road Integrated Media, 2013, p.315, p.315, p.315. p.316, p.316, p.317, p.323, p.324, p.325, p.319.

(15) 雷蒙德·威廉斯:《马克思主义与文学》,王尔勃、周莉译,河南大学出版2008年版,第3页。

(16) 顾海良在研究恩格斯晚年对《剩余价值理论》手稿的深入理解时,将恩格斯的晚年时期分为1883年3月至1885年5月和1885年至1895年两个阶段。参见顾海良:《试论恩格斯晚年对〈资本论〉第四卷的独特理解》,《江淮论坛》1991年第5期。严书翰认为1883年至1895年是恩格斯的晚年时间。严书翰:《恩格斯晚年对马克思主义的发展与创新》,《求是》2002年第11期。

(17) 关于恩格斯晚年对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和意识形态的系统性阐释的代表性论文,参见陈其泰:《恩格斯晚年对唯物史观理论的重大贡献》,《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1期;肖唤元、于洋:《恩格斯晚年对意识形态理论的批判性建构及启示——基于恩格斯晚年五封书信的文本研究》,《理论导刊》2022年第5期。关于恩格斯晚年对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的的代表性论文,参见《杨柄论马克思恩格斯文艺思想发展分期》和《陈辽论马克思恩格斯文艺思想发展分期》,中国艺术研究院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所《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编辑委员编《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第9卷,文化艺术出版社1987年版,相关论述分别在第415—417页和第417—421页。

(18) 国内很多学者集中分析了恩格斯晚年五封信,即除了以上(4)(7)(8)三封信以外,还有《1890年8月5日恩格斯致康拉德·施密特》和《1890年10月27日恩格斯致康拉德·施密特》。此类代表性的论文有欧阳慧《恩格斯晚年书信对历史唯物主义思想的发展及其当代价值》,《马克思主义学刊》2019年第7卷第3辑第84—89页。论文分析了恩格斯五封信中的历史唯物史观和“历史合力论”、意识形态等内容,但是没有从文学的角度分析这些书信。

(19)(20)(22)(23)(24)(25)(40) 阿纳托利·卢那查尔斯基:《关于艺术的对话:卢那查尔斯基美学文选》,吴谷鹰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1年版,第301、301—371、57、75—85、165—175、294、167页。

(21) 吴元迈:《关于马克思恩格斯的文艺遗产——西方对马恩文艺遗产研究的历史考察》,《江淮论坛》1982年第5期。

(26) 张永清:《马克思主义批评理论的初始形态——试论马克思恩格斯1844—1895年的批评理论》,《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18年第2期。

(27) 《拉法格论文集》,罗大冈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版。《文集》收录了《萨弗》《关于婚姻的民间歌谣和礼俗》《雨果传说》《舞台上的达尔文主义》《左拉的〈金钱〉》《浪漫主义的根源》《革命前后的法国语言》,其创作时间分别是1886年、1886年、1885年、1890年、1891年、1896年、1894年。

(28)(29)(30)(31)(32)(33)(34)(35)(36)(37) Terry Eagleton, and Drew Milne eds., Marxist Literary Theory: A Reader, Oxford and Cambridge: Blackwell, 1996, p.31-32, pp.32-33, pp.34-35, pp.35-38, p.39, p.39, pp.42-45, pp.51-57, p.60, pp.62-65.

(38) 目前关于《语言与沉默》的评论性文章主要有张定浩:《沉默开始》,《东方早报》2013年12月22日;李欧梵:《拯救语言,拯救被污染的文化》,《深圳特区报》2014年1月18日;凌越:《诗人何以沉默,如何打破沉默》,《新京报》2013年12月21日;李公明:《沉默的语言与……不愿沉默的音乐》,《东方早报 》 2013年12月29日;张楠:《〈语言与沉默〉中的语言与沉默》,《牡丹江教育学院学报》2015年第5期;张李莉:《乔治·斯坦纳〈语言与沉默〉中的文学批评观》,《湖北工程学院学报》2016年第2期;魏天无:《文学批评的功能及其里昂类型——以乔治·斯坦纳为中心》,《华中学术》2017年第2期。这些文章都没有提及论文“马克思主义与文学批评家”。

(41) 普雷德拉格·弗兰尼茨基:《马克思主义史》第1卷,胡文建等译,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

(42) 丁国旗:《普列汉诺夫文艺思想研究在中国考察》,《闽江学刊》2014年第1期。该文总结了20世纪50年代以来中国学者在翻译和研究普列汉诺夫作品两个方面的成果。

(43) 张永清认为伊格尔顿没有把马克思主义批评理论体系的“前史形态”——1844年8月28日之前的马克思主义——纳入其“批评理论视野和批评范式中”。参见张永清:《时代境遇中的马克思主义批评理论》,《文学评论》2016年第5期。

(44) 张玉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经典与现代性》,《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1期。他认为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经典主要是指马克思、恩格斯分别致斐·拉萨尔批评他的悲剧《冯·济金根》的信(1859年4月19日、5月18日),恩格斯致敏·考茨基批评她的小说《旧和新》的信(1885年11月26日)、恩格斯致玛·哈克奈斯批评她的《城市姑娘》的信(1888年4月初)。这四封信是马克思主义创始人集中进行文学批评实践的文本,虽然是书信,但也可以说是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最完整、最系统、最集中的表现。

(45) 笔者认为,安德森没有将考德威尔作为西方马克思主义成员,但也没有说明是经典马克思主义成员。考德威尔的作品在梅林去世后10多年才出版,所以前者不在后者的考虑之列。斯坦纳和德梅茨也没有提到考德威尔。威廉斯写道:“马克思主义文化及文学理论首先是由普列汉诺夫根据恩格斯晚期著作的观点加以系统化的,随后又由苏联占主导地位的马克思主义流派加以普及的。”他接着说,“我那时还从不同的视角阅读了英国30年代马克思主义者特别是克里斯托弗·考德威尔的著作。”(参见雷蒙德·威廉斯:《马克思主义与文学》“导言”,王尔勃、周莉译,河南大学出版2008年版,第3页。)如果把上面两句话结合看,威廉斯的名单里包括考德威尔。马尔赫恩在谈到经典马克思主义的发端与发展时提到了马克思、恩格斯、考茨基、普列汉诺夫、列宁、托洛茨基、卢森堡、巴赫金、伏罗西诺夫(沃洛希诺夫的别称)和梅德韦杰夫,然后说“考德威尔也许是马克思主义传统中最后一位知名的博学者了”。参见注释④的第10页。可见马尔赫恩对此持模棱两可的态度。伊格尔顿按照时间顺序,将考德威尔排在本雅明和布洛赫之后,但没有明说考德威尔是否是经典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的一员。中国学者陆建德认为,考德威尔“与正统的马克思主义者有其不同之处,但他恐怕也难归属于‘西方马克思主义’,关键在于他不是满足于坐而论道的‘书斋的学者’,而是一位以笔当剑而后又投笔从戎的革命家”。(参见《考德威尔文学论文集》,陆建德等译,百花洲文艺出版1995年版,第14页。)由此看来,中外学者还没有解决考德威尔的“身份”问题。

(46) 尽管目前国内外学者对伯纳德·史密斯的研究非常少,但是我们不能忽视他。

作者简介:甘文平,武汉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湖北武汉,430070。胡新颖,三峡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湖北宜昌,443002;武汉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湖北武汉,430070。

(责任编辑 庄春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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