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县看新时代农村文学

摘要：文学是人学，也是人民的精神食粮。文学的发展，也如同耕种稼禾一样，需要适宜的气候，良好的环境。中国农村人口占全国人口一半以上，广袤的农村应该是文学创作的沃野，是文学大有作为的地方，也是需求文学的大市场。然而，农民文学作者和作品并没有广泛涌现，文学事业在农村还没有普遍发展起来，文学创作也没有真正开展起来，文学的发展现状不尽人意。农村文学荒芜，农民作家匮乏，这种现象再也不能持续下去了。以地处鄂西北汉江中游的谷城县域为考察个案，研究发现繁荣农村文学事业，首先要有党委、政府真金白银的鼎力支持，其次要有文联、作协、乡镇宣传和文化部门的积极作为。文学应该是劳动人民的文学，文学创作应该是大众参与的创作，尤其是不能缺少我们这个农业大国的农民参与。

关键词：新时代；农村；文学；县域

中图分类号：G127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2096-5982（2024）07-0104-04

地处鄂西北汉江中游的谷城县，在追逐文学的漫漫征途中，谷城人从来未缺席过，也从来未停止过前行的脚步。就是在这块土地上，新时代以来不仅有多部文学作品相继问世，而且还有着一批文学爱好者，有的成为省、市作协会员，有的成为国家级会员。谷城是一个农业县，“八山半水分半田”，山区占了一大半。虽说是个山区县，但在今天，谷城本土文学爱好者们，仍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不畏艰难地跋涉着。在那群峰之巅有着文学的仙境，他们正在一往无前地攀登。

一、文学发展需要适宜的气候和环境

文学的发展，也如同耕种稼禾一样，需要适宜的气候，良好的环境。倘若失去了这两个条件，必然会颗粒无收。谷城的文学也是如此。

从民国初期到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前，谷城屡经战火，没有任何文学可言，包括文学活动、文学作品等。迄今档案资料也没有发现有民国年间的文学作品问世。解放初期，谷城人民忙于土地改革，紧接着是“大跃进”，随后又是“文革”十年，直到改革开放，谷城文学在这30多年间几乎是空白。谷城本地人也好，在谷城生活和工作的外地人也好，没有文学作品面世。其时，社会生活的主题，或以阶级斗争为纲，或在农业学大寨。作为一个三四十万人口的小县城，自然没有人去重点关注文学事业，也没有人去主持开展文学活动，更没有人潜心进行文学创作。人们当时所看到的小说，包括长篇小说，可以说全是省级作家和北京的作家群体创作的，也都是在新华书店购买的读物。

1991年，谷城出版了一部《谷城县志》，起止时间为民国元年即1912年至1987年。这是谷城在改革开放后出版的第一部县志。其中在“文化卷”中，除了“民间舞蹈”“民间音乐”“民歌”“书法绘画”“歌谣”外，没有关于“文学创作”的任何记载。可以说，谷城在此前70多年间与文学无缘。

改革开放后，谷城的文学创作开始崭露头角。一些青年业余文学爱好者，自发地开始创作小说、散文、诗歌和报告文学。

1980年代初期，谷城尚没有文学刊物，当时县文化馆创办过一张油印小报《粉水》，刊名源自谷城境内的南河，故称“粉水”。该刊所发表的的内容也多是民间故事等。这不是纯粹的文学刊物，也不能算是文学活动，只能说是群众文化。

1984年4月，县委机关报《谷城报》复刊，在第四版上开设有文学副刊《文风亭》，每周出一期，其初衷是刊发县内作者创作的文学作品。在具体操作中，发表的多是一些人文掌故、历史传说等。《文风亭》也不能算是“纯粹的”文学副刊。

这时，在部队就爱好文学创作的帅瑜，退役回到家乡谷城后，自发地创作了不少小说、散文、报告文学。1984年10月28日，《襄樊日报》文学副刊《襄江》发表了其创作的短篇小说《春风吹皱一池水》，这是当时襄阳地区报纸刊登的第一篇反映乡镇企业改革的短篇小说。此后，其诗歌《育林接力》在《中国林业》（1985年第8期）杂志上发表；反映乡镇企业发展的报告文学《险峰敢登攀》在《湖北日报·农村版》（1989年12月13日）整版刊登；报告文学《乐为山区插上“金翅膀”》被收入《科技县长之歌》（1991年1月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一书；散文《山奇水美说南河》发表在《中国旅游报》（1995年3月23日）发表上。

1999年9月，谷城诞生了第一本文学刊物《谷风》，由县文联创办，一个季度出一期，没有公开刊号，也没有办刊经费。正因没有经费，再加之县文联财政拨款严重不足，《谷风》大部分刊登的是各个单位的形象宣传文章，以此创收来弥补出刊经费的不足，仅在刊物后半部分的版面才刊发有少量的散文、故事、小小说、短篇小说等。《谷风》作为谷城县唯一的文学刊物，这种“前面是宣传，后面是文学”的窘况，直到2018年才得到彻底改变。

二、进入新时代，谷城文学创作出现喜人局面

进入新时代后，谷城的文学得到了很大发展。在文学创作上，出现了喜人的局面。这要功归于少数文学爱好者积极投身创作，其创作的长篇小说、中篇小说、短篇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大部分得以出版和发表。

2004年，谷城本土作者创作的文学作品，终于走出了襄阳，走向了湖北。谷城县文化局文艺创作室创作员许建国，其本职工作是编剧，创作的剧本多供县剧团和乡镇表演所用，这一时期他创作的短篇小说《一路顺风》《光明沦陷》，先后在《长江文艺》上发表，开创了谷城县文学作品尤其是文学中的强项——小说，登上省级权威的纯文学性刊物的先河。2008年，许建国的中短篇小说集《光明沦陷》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全书收录9个中短篇小说，共计15万字，这是一位从未离开过谷城、一直生活在谷城的本土作家，出版的谷城第一部小说集，填补了谷城小说集的空白。

许建国一直是谷城文学的领军人物。他的小说创作，在谷城一直起着扛大梁的作用。2010年其《真皮马甲》（短篇小说）在山西《黄河》杂志发表；2011年《农耕时代》（短篇小说）在《山西文学》发表；2013年《村官》（中篇小说）在《长江文艺》发表；2014年《父亲的大寨地》（短篇小说）在《神剑》上发表，同年《农耕时代》获得“湖北文学奖提名奖”；2017年《毒苗》（短篇小说）在《长江文艺》发表；2020年许建国光荣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2021年《奔跑》（短篇小说）在《黄河》杂志发表。

2013年12月，帅瑜创作的短篇小说《酸枣上大学》，荣获中国小说学会“中国当代小说奖”，并入选了由雷达先生主编的《中国小说家代表作集》。

21世纪以来，谷城的长篇小说也开始问世。2006年，帅瑜创作的15万字的长篇小说《无约之爱》，作为湖北省文联推出的“凤凰文艺丛书”，2007年9月由长江出版社出版，开创了以当地自然山水风光为背景的文学作品的先河。小说出版后，《楚天都市报》《襄樊日报》等媒体分别予以报道。作者还收到湖北省图书馆来函，希望其寄书以供收藏。2011年9月，谷城作家张天儒创作的长篇历史小说、36万多字的《杨洪胜》，由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杨洪胜系辛亥革命“武昌首义三杰”之一，也是谷城人。这是谷城作家为谷城英烈人物创作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2022年12月，谷城作家许建国创作的长篇小说、22万字的《小镇简史》，由山西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这部长篇小说的出版，是2023年谷城文学界开年的一声春雷。《小镇简史》是谷城有史以来第一部有关农村、农业、农民的“三农”题材的长篇小说。说它是谷城有史以来第一部反映“三农”的长篇小说，是因为在改革开放之前还没有“三农”的说法，谷城更没有出版过类似的小说。改革开放40多年来，谷城也没有反映“三农”的长篇小说诞生。

《小镇简史》可以说是谷城有史以来文学创作和农村题材创作的文学高峰。“文学高峰”是习近平总书记对全国文艺工作提出的新要求。我们知道，在文学作品中真正扛大梁的是小说，而小说中扛大梁的又是长篇小说。《小镇简史》正是这样的长篇小说，在谷城像《小镇简史》这样纯文学的“三农”长篇小说，这在谷城也是没有过的。作为谷城的一名作家，当然要创作谷城文学作品的巅峰之作，这也是一个作家的追求。

《小镇简史》在谷城文学创作上是“大国工匠”的产物。所谓大国工匠就是要匠心独具，文学作品同样如此。一是文学的大国工匠要有绝活，这个绝活就是要创作出版别人没有过的作品，像《小镇简史》便是这样的小说。二是文学的大国工匠要出精品，精品意味着不是一般的作品，不是似是而非的文学作品，不是随意糊弄的作品，而是真正的纯文学作品。这部小说写作者从2014年开始创作，2016年完成初稿，其后一直反复修改和打磨，直到2022年才交给出版社出版。

农村走到今天，究竟面临什么样的境况？农民究竟处于怎样的生存状态？我们的乡镇干部又是怎样在应对各种矛盾？我们的农村，哪怕是在局部的地方，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这部文学作品勾勒了小镇的历史变迁。小镇不小，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中国农村；简史不简，是多姿多彩的乡村画卷。

《小镇简史》以宋镇为切入点，充分展现了当代农村基层干部勤政为民的事迹，表达了人民群众迫切希望改革的愿望，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小说浓郁的乡土语言，彰显了地方特色，有亲切的代入感；鲜活的人物形象，有深厚的思想意蕴。小说由当下回溯从前，落脚于农村干群关系，不仅塑造了一群普通群众的形象，更重要是塑造了一批党员干部形象，他们服务群众的初心一直没有改变，面对艰难毫不退缩，以自己的力量为农村注入了发展的新能量。小说抒写了时代，讴歌了人民，具有强烈的现实关照价值。

2023年2月28日，谷城县举行了长篇小说《小镇简史》的作品专题研讨会。6月30日，襄阳市文联在襄阳为《小镇简史》举行了一次研讨会，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作家、评论家共20余人出席会议。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文学评论家李建军充分肯定了这部长篇小说人物塑造立体丰满，细节生动形象，语言干净利落，高度评价其为“超越性、建构性的写作”。海南师范大学教授毕光明认为，《小镇简史》除了文学价值外，还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谱写了一段跌宕起伏的中国乡村生活史，塑造了一批为乡村发展尽心尽力、宅心仁厚的乡村干部形象，对乡村振兴有现实借鉴意义。其他与会者也分别对《小镇简史》展开点评，提出建议。从谷城的长篇小说出版情况来看，谷城作家葆有家国情怀，记录新时代、书写新时代、讴歌新时代，涌现出了好作品，彰显了优秀本土作家的抱负、责任和担当，将继续以饱满的热情，将笔触聚焦家乡，创作出更多思想精深、文笔精湛、内容精良的文学佳作，讲好新时代的谷城故事。

2021年10月，谷城县作家协会开展了一项史无前例的文学活动，即“我为乡村写诗歌”的文学志愿服务活动，组织县域内诗人和作家们，先后进行了10多次采风创作活动。大家带着火热的激情，踏深山、到田间、访农家、问农事，为每一个村庄写一首诗，探索文学助力乡村振兴新路径，用诗歌写出了谷城乡村巨变。书写乡村的作品，必然赢得农民欢迎。谷城290个村庄，县内的诗人和作家们创作了290首诗歌，并对这些作品进行了电视宣传、演出朗诵、写在墙上、刻在木牌上。2022年4月，“我为乡村写诗歌”活动，入选中国作家协会文学志愿服务示范性重点扶持项目。2023年12月，这一活动被中国作协评为“全国文学志愿服务优秀项目”，整个湖北省仅谷城获此殊荣。

三、如何推动当前农村文学事业发展

谷城虽然是个山区县，但文学创作却呈现出空前的好局面。然而，从放眼全国来看，在农村真正发展文学事业，在农村真正开展文学创作和出作品，还是非常不尽人意的，许多地方至今都还没有农民文学作者的出现，这是令人非常遗憾的事。

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不外乎有以下原因——而这些原因在大多数县（市）是普遍存在的：

首先，农民是以户为单位在生产和生活，一年四季都在忙于农活。在忙完农活的空闲时间，又要忙于家庭副业挣钱，要维持一家人的日常开支。这样以来，农民们也就没有心思和时间去考虑和接触文学了。

其次，相关部门如文联、作协、各乡镇宣传和文化工作者，从来没有开展过农民写作者参加过“农民作家培训”工作和“农民作家文学讲习班”活动，更无“农民作家扶持计划”。倘若能在一个县普遍开展这两种文学活动，兴许还能发现对文学感兴趣，或者愿意接触文学的农民。一旦发现和掌握了这样的创作者，然后平时多加关怀，创作上多加指导，经济上多加扶持，未必不能出现一批农民文学爱好者，继而出现农民作家。

农村的文学荒芜，农民作家的匮乏，这种现象在农村是非常普遍的，可以说是全国性的。我国农村占一大半，农村人口占一半以上，应该说农村是文学的沃野，是文学的富矿，也是文学需求的大市场，应该是文学大有作为的地方。

在当下这个时代里，农村人口基本上不愁吃不愁穿了。按理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这种社会环境下，人们追求文学并用文学丰富自己的生活，推动自己和乡村进步，应当正逢其时，然而客观上是农民作家寥若晨星，农村文学活动几近于无。

那么，谁来推动文学普惠于农民呢？谁来推动农村文学事业发展呢？肯定还得靠担负着文学发展重任的文联、作协和文化部门。然而，单纯靠他们也不行，这就需要相关部门的鼎力支持。为此，笔者提出四点建议：

一是推动文学普惠于农民，推动农村文学发展，本是作协本职的应有之义，但目前在很多地方，县（市）作协都没有固定人员，全是兼职人员在完成相关工作，从作协主席到秘书长多属于志愿者性质，这就导致了作协同志不可能丢下本职工作去干作协的事，更不用说抓文学发展了。建议给予县（市）作协2至3人的编制，至少要设置2个编制，即主席和一名工作人员，使其能专心致志地开展农村、农民文学发展工作。

二是要关心发展，提供一处办公场所。目前很多县（市）作协没有办公场所，没有立足之地，开会“打游击”，接待上级“打秋皮”，开展培训无场地，作家协会徒有其名。

三是对县（市）作协不仅要拨经费，更是要纳入财政预算。现在许多县（市）一级作协无一分财政拨款，所有活动经费，要不是文学爱好者自己掏腰包，要不就是厚着脸皮求别人赞助，形同乞丐。为解决这一困境，必须要纳入相应财政预算和拨款，不至于作协的同志手无寸金，无法开展文学研讨活动，更不用说推动文学创作项目了。

四是县（市）作协要在抓好现有的创作队伍的同时，还要大力发展农村文学事业的创建、农民文学作家的培养，建立农村文学户、文学村、文学青年等等。这是因为，凡是县一级的农村都是大头，只有这样才能实现“机关作者+城镇作者+农民作者”的“三驾马车”齐头并进，让文学占领农村阵地，使文学在乡村振兴、建设美丽乡村、推动乡村文明和农村经济发展中发挥应有的作用。

文学不是精英们独享的奢侈品，文学创作也不是极少数人的专业，文学更不是小众的玩偶和把戏。文学应该是劳动人民的文学，文学创作应该是大众参与的创作，尤其是不能缺少我们这个农业大国的农民参与。新时代呼唤着文学走进农村山乡，呼唤着农民作家的广泛涌现，呼唤着农民创作的鸿篇巨制，呼唤着农民作家的作品走向文学的高峰！

作者简介：帅瑜，谷城县作家协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北谷城，441700。

（责任编辑 庄春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