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本主义心理学视角下的博物馆发展

摘 要：人本主义心理学理论主张一切研究必须从人的角度出发，关注和重视人的体验、情感、创造性和主体性等方面，对博物馆发展过程中的研究、展示、教育、组织与推广等领域都有着广泛的影响。通过梳理人本主义心理学理论框架，分析观众不同层次的需求，揭示观众的行为动机，进一步深入探究如何提升参观体验的满意度，进而优化博物馆建设，打造开放、包容的文化交流平台，为博物馆下一步发展方向提供可行性建议。

关键词：人本主义心理学；博物馆发展；需要层次理论；实用主义理论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12.014

0 导言

自诞生之初，博物馆便是以“物”为中心，“museum”一词就是起源缪斯神庙（museion），进而延伸成为收集奇珍异宝的庙园楼阁库苑，此时，博物馆尚是围绕藏品展开事务的。20世纪中叶，全国博物馆工作会议上提出“三性二务”，才开始把“为广大人民服务”列入博物馆的基本任务，被认为是重大突破。但是，直到20世纪末叶，文博界还是对“物”与“人”的重要性有异议，认为“博物馆的定义及主要任务”值得商榷，特别强调“博物馆是收藏、陈列有关人类及其环境见证物的公共机构，博物馆的基本任务是搜集、保藏、研究有关人类及其环境见证物（或称文物、标本和其他实物资料）”①。21世纪以来，西方发达国家博物馆将以智力资本、文化资本的运营运作融入文化产业中，博物馆被明确地划分为文化产业链中的“交易”部分②，因此，开始重视对受众的研究。英国蒂莫西·阿姆布罗斯与克里斯平·佩恩更是提出博物馆需要“对不同受众的需求有更细致的观察和了解，因此必须进行连续而仔细的调查研究，只有完全了解受众，博物馆才能通过服务有效地回应公众的需求”③。

而在我国，党的十八大以来，随着社会高速发展，特别是数字化技术开始大量运用之后，人们对于博物馆的期待和需求出现了重大转变。2015年《博物馆条例》将“以教育、研究和欣赏为目的”放到首位，明确博物馆首要任务是为社会服务，博物馆才真正从传统的以“物”为中心，开始转向以“人”为中心。例如，2008年国家一级博物馆运行评估中，“社会评价”被分散在“陈列展览与社会服务”几个不同的分支部分，仅仅是作为完成情况的侧面佐证。到了2023年，“社会评价”已经被列为一级指标，指标权重得以增加，明确要通过观众、媒体和社会反馈的信息情况对博物馆社会服务产出的效果进行评估。

因此，一个博物馆发展得好不好，还需要怎么发展，最有话语权的是社会，是受众，是每一个直接或者间接参与过博物馆活动的人。

首先，人们对于博物馆的需求已经不再仅仅满足于欣赏和了解藏品，他们更关注博物馆如何能够满足他们的需求，如何提供更好的参观体验，如何更好地传承和弘扬文化。这就要求博物馆必须更加关注人的需求，更加注重人的体验。

其次，随着科技的进步，数字化技术的运用使博物馆可以更生动、更形象、更全面、更深入地展示藏品，更好地保存藏品，同时也能更好地与人进行互动，提高参与度和体验感。虽然数字化基础是物，但从长远看，这一过程会逐步淡化以“物”为中心，而更加强调以“人”为中心的需求。

此外，随着社会观念的转变，博物馆的角色和功能也在发生变化。人们越来越认同博物馆是一个公共空间，应该承担起更多的社会责任和文化传承的责任。这就要求博物馆必须更加注重人的需求和社会责任，更加注重与社会的互动和交流。

综上所述，以“人”为中心的研究是至关重要的，特别是市场因素对博物馆发展走向影响越来越明显的今天，尤要受到重视。

1 人本主义心理学对博物馆发展研究的重要性

人本主义心理学是心理学三大流派之一，将人当作核心的关注对象，是以人为本研究人的本性、经验、价值的心理学理论。它强调人的正面性、积极性和善良性，认为人的价值是先天潜能，可以通过创造条件来实现自我价值。人本主义心理学理论在博物馆发展中具有重要的应用价值。博物馆发展过程中对人的研究和人本主义心理学一样，都关注和重视人的体验、情感、创造性和主体性等方面。

首先，博物馆发展研究和人本主义心理学都强调人的体验。博物馆通过展览和活动为观众提供丰富的体验，而人本主义心理学则关注人的主观体验，认为每个人都有独特的体验和感受。因此，从观众的视角出发，关注其体验和感受，可以为博物馆的发展提供有益的启示。

其次，博物馆发展研究和人本主义心理学都重视人的情感。博物馆通过展览和活动传递情感，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而人本主义心理学则强调情感在人的认知和行为中的重要作用。因此，深入挖掘情感的力量，可以让博物馆更好地理解观众的需求和期望，提供更加人性化和个性化的服务。

再次，博物馆发展研究和人本主义心理学都关注人的创造性。博物馆通过展示艺术品、文物等具有创造性的藏品，激发观众的创造力，而人本主义心理学则认为每个人都有创造潜能。因此，注重发掘和引导观众的创造性，可以促进博物馆的创新和发展。

最后，博物馆发展研究和人本主义心理学都强调人类的主体性。博物馆通过展览和活动引导观众进行自我探索和学习，而人本主义心理学则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体性和价值。因此，尊重观众的主体性和个性，可以更好地满足其需求和期望，促进博物馆的社会价值和影响力的提升。

综上所述，博物馆研究和人本主义心理学在关注人类体验、情感、创造性和主体性等方面具有共同之处。将人本主义心理学的理论应用于博物馆研究中，可以促进博物馆更好地满足观众的需求和期望，提高其社会价值和影响力。

2 人本主义心理学理论在博物馆发展中的应用

目前，人本主义心理学应用到博物馆发展的理论较为有指导意义的主要是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和杜威的实用主义理论，这两者都强调实用性、可操作性和经验的重要性，无论是在研究还是教育方面，都倡导以人为本的理念。

2.1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

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把人的需求从低到高依次分成生理、安全、爱和归属感、尊重以及自我实现五个层次。低层次需求得以满足后，会追求更高层次的需求，当多种需求同时存在时，由优先级高的需求驱动人的行为。马斯洛认为，人的动机是由内在和外在因素共同作用的，这些因素可以激发人的行为。同时，他也强调文化应该是满足基本需求的，而不是禁止需求的满足，而且文化与个体间的二元对立关系也需要重新考察。我们应该减少只强调它们之间的对立，而应该多强调它们之间可能的统一和协作关系④。

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早在2005年就开始引起博物馆界关注，浙江自然博物馆的兰国英老师曾从观众的需求浅析博物馆教育服务功能的提升。截至目前，大部分专著期刊论述都仅仅是对博物馆参观动机进行单一分析，较为直接的应用是浙江省博物馆的赵梦蝶老师在中国博物馆协会博物馆学专业委员会2014年“未来的博物馆”学术研讨会中阐述了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在博物馆青少年教育中的应用。但是，应用的范围仅仅是青少年教育领域，事实上，该理论所揭示的人的需求层次可以为博物馆发展各个方面都提供一些研究和改进的思路。

生理需求：博物馆要重视服务环境的舒适度，如自助饮水售卖区、储物区、休息区、星级公厕、停车空间等，让观众在参观时获得最基础的生理满足感。这需要在对博物馆的布局、照明、温度等方面考虑的基础上，提供足够的空间和设施以满足观众的舒适度。例如，故宫博物院为了让游客“有尊严地休息”，在古树周围设置木板圈凳，并加装680个新式座椅，用以增加小憩空间。

安全需求：博物馆必须保障观众的安全，包括设置安全出口、紧急救护设备等，让观众感到安全和可靠。近年来，有关博物馆安全的法律法规日趋完善，《文物消防安全检查规程（试行）》《文物建筑防火设计导则（试行）》《博物馆和文物保护单位安全防范系统要求》等法律法规的相继出台都给博物馆发展提供了规范和标准。全国众多博物馆不仅在人防、物防、技防三方面加大资金投入，也在机制、培训、宣传等行政方面高度重视。许多博物馆与当地机构联合举办安全演练，既检验自身安全保卫技能技术，又提高自身的防灾减灾救灾和重大突发公共事件处置保障能力，从而提高博物馆的公信度。

爱和归属感需求（社交需求）：博物馆可以提供社交体验，通过举办各种活动，如展览、社教、讲座、研讨会、沙龙等，让观众之间相互交流和分享。这有助于增强观众的参与感和归属感，提高他们对博物馆的忠诚度。例如，广东省博物馆推出的夜间沉浸式活动，结合博物馆特色资源，举办音乐会、快闪舞会、亲子导赏等各种趣味活动，进行超越时空的碰撞，更好地满足人的精神文化需要。

尊重需求：博物馆需要尊重观众的需求和感受，包括在服务过程中给予充分的关注和尊重。主要是要提高员工的服务意识，改善观众的参观体验，在服务过程中根据观众的迫切需求，给予充分的尊重和理解，如增加参观时间和空间，让他们感受到被关注和尊重。2023年，国家文物局发布《关于加强博物馆暑期等节假日开放服务工作的通知》，各地博物馆纷纷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延时、增加夜场、周一不闭馆等措施频频发布。

自我实现需求：博物馆通过提供高品质的展览内容和教育资源开展各种教育活动，为观众提供学习和自我实现的机会和平台，让观众在文化交流中获得知识和体验的提升。例如，上海博物馆近年来提倡分层分类为观众提供不同的观展内容和体验，全力打造“空中大课堂”“上博学院”等线上线下项目，实现服务功能全覆盖。

2.2 杜威的实用主义理论

杜威的实用主义理论以功能性、可操作性和有效性为核心原则，强调一切事物都要具备实用性和可行性，教学应按照人的思维过程进行，主张在学习过程中以人的亲身经验代替书本知识，以个体的主动活动代替传统的单一灌输教授。杜威认为，教育应该以人为中心，应该鼓励探究精神，提供足够的资源和机会让其自由探索和学习，促进全面发展。

相对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杜威实用主义理论在博物馆发展中应用得更为广泛和深远，适用范围相对集中在社会教育，特别是儿童教育领域。近代学者Ansbacher以杜威的“经验学习”为基础，分析博物馆中观众的学习经验，然后提倡博物馆该自诩为观众经验的建构者，为到博物馆参观的观众创造出更丰富的经验内涵，进而达到真正对知识的深刻理解。目前，国内开始重视杜威的实用主义理论，如“从做中学”理论、兴趣理论、经验学习理论以及美育思想等，并大量应用到博物馆的美育、幼教等领域。

杜威的实用主义理论强调经验、行动和实验的价值，认为教育应该以人为中心，注重人的亲身经验和主动学习。在博物馆中应用杜威的实用主义理论，可以更好地为观众提供更加丰富、有意义和有价值的文化体验，培养他们的学习兴趣和好奇心、团队合作精神和领导能力，进而更加深入地了解和探索文化历史与艺术世界。

强调体验和实践：杜威认为经验、行动和实验非常重要，教育应该以人为中心，注重人的亲身经验和主动学习，引导人们发现自己的兴趣和潜力。因此在博物馆中，可以通过设计各种互动展览和活动，让观众亲身参与、体验、探索和发现，从而激发他们的学习兴趣和好奇心，发现自己的潜力和天赋。例如，2019年甘肃平凉市博物馆开展的“Pick你心中的最棒文物”主题探索活动，其中“挖掘·保护·传承”少儿体验活动这一特色环节，专门设置了大型的模拟考古沙坑，让小小“考古专家”们亲手挖掘，立刻引起参与者的浓厚兴趣，有的孩子开始热爱博物馆，主动投身到“小小讲解员”队伍中。

知识与实践结合：杜威认为知识的获取应该与实际生活相联系，因此，博物馆可以通过展示实际生活中的应用场景，让观众了解知识的实际应用价值，从而更好地理解和掌握知识。例如，台湾儿童探索博物馆的“如何正确刷牙”展览项目，还有类似于“小厨师”、小超市等活动，这些展项都非常贴近儿童的生活，为儿童所理解和喜爱⑤。

促进合作与交流：杜威认为教育应该促进人的社交互动和合作学习，这点和马斯洛的社交需求观点有异曲同工之妙。因此，博物馆可以通过设计团队合作的项目和活动，让观众通过合作来解决问题、完成任务，从而培养他们的团队合作精神和领导能力。例如，2014年中国古动物馆举办的“博物馆奇妙夜”活动，就是通过“化石寻宝”“帐篷搭建”“营地巡逻”等环节，让30名小达尔文俱乐部成员在陌生的环境里既学到了古生物学知识，又培养了独立生活能力和团队合作精神。

3 关于博物馆发展的几点思考

通过梳理人本主义心理学理论框架，我们可知人本主义心理学强调人的主体性和价值，重视人的主动性和参与性，认为人的情感体验对认知和行为有重要影响，因此要为学习者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启发其创造潜能，以期达到自我实现的最高境界。这就促使博物馆要将观众视为主要的关注点，通过提供有情感共鸣的互动、展览、活动等方式，将这些理念融入博物馆的运营和服务中，提供更加个性化和人性化的服务，以满足观众的需求和期望，提高他们的参与度和体验感。同时，需要营造良好的学习环境，使观众能够深入探索求知，激发他们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发掘自己的潜能，实现自我成长和发展，进而提高博物馆的社会价值和影响力、美誉度。

一是关注观众体验。人本主义心理学强调人的主体性和独特性，因此，博物馆应该更加关注观众的体验和需求，可以通过问卷调查、访谈等方式了解观众对博物馆的期望和需求，从而优化展览内容和形式，提高观众的满意度；也可以通过志愿者活动等方式，鼓励观众参与博物馆的各类事务，让他们成为博物馆发展建设的重要参与者。

二是促进观众参与。人本主义心理学认为人的成长和发展是在与周围环境的互动中实现的，因此，博物馆应该提供机会让观众参与到展览中来，可以设置互动展示、组织观众参与活动等；也可以通过举办社区活动、设立会员制度等方式；亦可以关注当地文化和历史，让观众感受到与自己文化的联系，从而增强观众的归属感和认同感，让观众在参与中体验和学习，并成为博物馆最忠实的拥护者。

三是强化情感联系。人本主义心理学认为情感是人的核心要素之一，因此，博物馆应该通过营造氛围、设计细节等方式，让观众与展览内容产生情感共鸣，可以通过音乐、灯光等手段营造与展览主题相符的氛围；也可以以传统节日为契机，举办“我们的节日”等非遗主题活动，提升观众的情感体验。

四是倡导多元文化。人本主义心理学尊重人的多样性和差异性，博物馆应该倡导多元文化，展示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文化遗产，如举办专题展览、引进国际交流展等，促进文化交流，同时要大力发展文创事业，用不同形式让文化得以实现多元覆盖。

总之，在人本主义心理学视角下，博物馆的发展应该更加注重观众的体验和需求，提供多样化的服务和活动，让观众在参与中感受到文化的魅力和价值。同时，博物馆也应该尊重文化的多样性和个体差异，营造一个开放、包容的文化交流平台。

注释

①林子平.关于《中国博物馆学基础》的提问[J].中国博物馆，1993（1）：43-47.

②博物馆概论编写组.博物馆概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9：268.

③阿姆布罗斯，佩恩.博物馆基础[M].郭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6：24.

④马斯洛.动机与人格[M].陈海滨，译.南昌：江西美术出版社，2021：126.

⑤胡琳.试论儿童博物馆特点及展览设计要求[J].中华女子学院学报，2013，25（1）：11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