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章对山西博物院部分馆藏商周时期青铜器的铸造工艺进行观察,根据青铜器表面残留的泥范、泥芯及范缝等范铸痕迹,可知其均采用泥范块范法铸造成型。。
关键词:商周;青铜器;铸造工艺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12.006
为配合“山西博物院藏100件青铜器保护修复研究”项目实施,对部分商周时期青铜器的铸造工艺进行分析,从而揭示青铜器的制作工艺技术内涵,总结商周青铜器制作工艺发展脉络。本文分析的青铜器类别为青铜酒器、饪食器、车马器,器形有爵、鼎、簋、銮铃等。其中近一半为考古出土,其余为采集、购买、征集、移交而来,还有部分馆藏。虽然很多器物经过铸前处理或铸后打磨,加上长期地下埋藏造成的锈蚀,已很难观察器表的铸造痕迹,但部分器物仍有残留。因此,可以通过观察到的铸造痕迹如范线、气孔、补铸、二次浇铸等,判断器物的铸造工艺。
1 典型器类的铸造工艺
1.1 爵的铸造工艺
本次分析的铜爵共4件,3件器物属商代,均为菌状双柱,1件器物属西周,为伞状双柱。4件爵的基本特征为前流、后尾,有的鋬上设有兽头,腹部饰兽面纹或弦纹,口沿上近流处立两柱帽,深腹,卵底。商代的3件爵中有2件爵自洪洞县征集或采集而来,1件出自灵石旌介商墓。
S.8763商爵为1982年洪洞双昌采集而来,爵以流尾为中线饰两组兽面纹,鋬下饰几何纹,流尾下的范线经打磨已不太明显,爵腹下、帽下、鋬内侧处的范线仍清晰可见。鋬内侧对应的器身有两条铸造披缝。此爵的分范是在下腹部近底处水平分为两段,上段以流、尾中线及鋬的中线垂直分范,底与足全无范线,推测下段三足间有1块底范,另有1块嵌有两帽的盖范。S.8413商爵来自灵石旌介商墓,爵腹部饰三道弦纹,爵身经过良好打磨,未见明显范线,鋬外侧无范线,内侧可见半盲芯,鋬内侧对应器身上有两条披缝,爵底内部存在补铸痕迹。S.4435商爵自洪洞县淹底乡杨岳村出,爵身遍布硬结物,不见明显范线,可见锈蚀掩盖下的三道弦纹,鋬内侧可见半盲芯。
1.2 鼎的铸造工艺
本次分析的铜鼎共14件,2件年代为商,8件属于西周时期,4件属于春秋时期。
S.9701商圆饼状纹鼎(图1)出土于灵石旌介商墓,该鼎立耳、柱足、深腹、圜底,耳足配列为五点式。三足外侧中线均可见一条竖直范线贯通器腹和沿底,外底可见“△”形范线与三足内侧范线相连,腹部范线经过部分打磨,上腹部圆饼状纹饰带沿腹部范线分成三组,并略有错位。该鼎的铸型形式由3块腹足范和1块三角形顶范组成,器身存在大量的铸造缺陷,如腹部的孔洞、气孔等,一足外侧有一孔洞,随后用铜块填补,器底、足外侧均存在二次补铸痕迹,下腹部可以看到垫片。S.4436商云雷纹鼎(图2)出土于临汾市魏村镇西部村,足为空心,可见内部盲芯。器物表面打磨光滑,外分范线不易观察,但腹部纹饰带交界处可见未打磨彻底的范线痕迹,底部隐约可见三角形范线,可见“Y”形刻划纹。这种Y形刻画多见于圆鼎底部,可以起加强筋的作用①。
4件S.9940、S.10172、S.10176、S.10167垂腹铜鼎及S.10175凸弦纹蹄足铜鼎均出土于大河口墓地。
S.9940涡纹垂腹铜鼎(M1034∶25)(图3),立耳、圆腹倾垂、圜底,三柱足上粗下细,耳足配列为五点式。三足外侧中线均可见一条竖直范线贯通器腹和沿底,底面三足间各有一条直范线与三足内侧两条竖向范线相连。后补左足下部双合范二次补铸,足面和内侧各有一条竖向范线,腹部部分范线经过打磨②。S.10172兽面纹垂腹铜鼎(M2068∶7)(图4),鼎身遍布绿锈,耳足配列为五点式,腹部以三足中线为界饰三组简易兽面纹,上下各界以凸弦纹一周。两足外侧中线均可见一条竖直范线贯通器腹和沿底,外底可见“△”形范线与三足内侧范线相连,经过补铸的足外侧不见范线,只有腹部范线。S.10176凸弦纹垂腹铜鼎(M3015∶10)(图5),同上述两件鼎一样,均为三分外范,腹部范线经过打磨已不太明显,足外侧中线处范线清晰可见,鼎底可见弧形三角形范线,分别与三足内侧两条竖向范线相连。鼎底部还存在三角形筋状突起刻划纹。S.10167凸弦纹垂腹铜鼎(M6096∶34)(图6),鼎外底面有三角形筋状突起刻划纹,与上一件较为相似但更细一些。三合范一次铸成,三足面对应的沿下和足面上部腹底转折处各有一条竖向范线,底部三足间有外弧形范线,整体呈弧边三角形,三足内侧各有两条竖向范线。整器打磨精细,腹部范线多被打磨掉,底部范线打磨痕迹明显,局部有斜向打磨痕③。结合现有观察,这四件垂腹铜鼎的铸型形式一致,均由3块腹足范和1块三角形顶范组成。S.10175凸弦纹蹄足铜鼎(M6034∶58)(图7),三分外范,鼎底可见弧形三角形范线,分别与三足内侧两条竖向范线相连。鼎底可看到浇冒口残留,有铜液溢出。鼎底部存在三角形筋状突起刻划纹。
S.8929凸弦纹饰铜鼎(图8),于绛县横水墓地出土,鼎底三足间存在三角形范线,与三足内侧两条竖向范线相连,底部存在Y形刻画。S.8364、S.8338两件凸弦纹垂腹铜鼎(图9)均为馆藏。这两件鼎形制较为接近,均为立耳、垂腹、柱足,腹部饰一周凸弦纹,耳足配列为五点式,底部均为三角形范线,与三足内侧两条竖向范线相连。
4件春秋时期的鼎分别为S.9212、S.1168、S.10243、S.9084。S.9212蟠螭纹鼎为山西公安机关移交而来,器表打磨痕迹明显,鼎身有一些铸造孔洞,附耳、圜底、矮蹄足、弧形盖,盖上有三纽。腹部饰上下两组蟠螭纹,两组纹饰带的分割线一致。两附耳内外侧遍饰蟠螭纹,附耳近器身处纹饰缺失,耳与器身连接处无明显痕迹,应为嵌范浑铸而成。鼎口沿处内侧可见一条水平范线,鼎外底面可看到弧形三角形范线,与三足内侧两条竖向范线相连,底部存在“Y”形加强筋,分别与三条范线中心相连。一纽近器身处被器身微包裹,三纽或为铸接而成。S.1168蟠虺纹鼎出土于上马墓地M13,器底可见圆形范线,三足为铸接而成,足底可见泥芯。盖上三环纽为双合范铸接而成,可见内侧范线。此鼎铸型应由3外范、1内芯及1圆形底范组成。S.10243青铜鼎为侯马市公安局移交而来,腹部三条垂直范线,分别位于三足之间,底部存在圆形范线。足部、耳部存在长方形芯撑孔。附耳内部可以看到半盲芯,附耳与器壁连接紧密,且与腹壁相接处周围无纹饰,应为嵌范浑铸而成。足内部芯土露出,足处可见两条垂直范线,近器腹处被器身微包裹,为铸接而成。盖上三环纽为双合范铸接而成。此鼎铸型由3外范、1内芯及1圆形底范组成。S.9084立耳高蹄足铜鼎(M2∶5)出土于曲沃晋邦墓地,该鼎断裂、缺失、变形严重。立耳、高蹄足,腹足处可见范线,X光片可以看到底部三角形范线。该鼎铸型形式应由3块腹足范和1块三角形顶范组成。
1.3 簋的铸造工艺
本次分析的4件铜簋均为属西周时期。S.10058兽面纹鼓腹铜簋(M6121∶8),曲村邦墓M6121的年代为西周早期早段④。此簋敞口、束颈、腹部微鼓近直、底近平,圈足较高,器身两侧对生兽首形半环耳,内有半盲芯,小珥下垂外勾。底部存在方格阳线,应为加强筋。腹部饰兽面纹,以器耳为界分为两组,每组正中饰一只浮雕兽首,垂珥两侧饰阴线刻纹,圈足饰夔纹。器物打磨光滑,范线不太明显,器耳上可见垂直范缝,并与垂珥、圈足外壁的铸缝在同一竖直线上。耳部两侧向器身的投影方向,可见两条与耳孔大小一致的铸缝,表明此处有一块耳孔泥芯存在于两块腹部壁范之间。铜簋正面可见兽面纹中线处范痕,底部可见5个垫片。由器表范铸痕迹可知,此簋为泥范浑铸而成,铸型由4块腹部泥范、1块腹部泥芯、2块耳部半盲泥芯及2块耳孔泥芯组成。S.10060夔龙纹圈足铜簋(M6434∶7)为曲沃县曲村出土。此簋有一些早期形式特点,器腹较直,圈足较高,但圈足不再斜直,而是出现内凹,器耳小且距口沿较远,年代偏晚,应已进入西周中期⑤。该簋锈蚀严重,保存状态较差,不见范线痕迹。底部存在方格网纹刻画。S.8648变体夔纹铜簋(M11∶5)出土于永凝堡M11。器身两侧对生兽首形半环耳,半盲泥芯清晰可见,长方形垂珥。底部、圈足、腹部有不规则孔洞。此簋铸型可能由4块腹部泥范、1块腹部泥芯、2块耳部半盲泥芯组成。YJ.671双耳圈足夔纹青铜簋为新绛县公安局移交。底部存在斜方格网纹刻画,底部可以看到范土。簋身打磨良好,依稀可见腹部兽首处的范线痕迹。腹部可以看到垫片。器身两侧对生兽首形半环耳,半盲泥芯清晰可见。由器表范铸痕迹推测,此簋为泥范浑铸而成,铸型由4块腹部泥范、1块腹部泥芯、2块耳部半盲泥芯及2块耳孔泥芯组成。
1.4 銮铃的铸造工艺
銮铃共4件,S.9742、S.9743銮铃年代为西周时期,侯马市公安局移交,形制、尺寸略有差异。S.8541、S.8542銮铃年代为春秋时期,出自上马墓地M4078。
S.9742銮铃上铃下座,铃球为圆形,一面有8个镂孔,另一面颈上部有一圆形穿孔,正中有圆形穿孔,铃体周边,上有4个穿孔,下有2个长弧状穿孔;铃座近梯形中空,下有方形銎,上部四面各有一水滴形穿孔,下部各有一圆形穿孔,各有竖线三道。颈部侧面可以看到范线痕迹。S.9743铃球为椭圆形,一面有8个镂孔,正中有圆形穿孔,铃体周边有“十”字四分弧形镂孔;铃座近梯形中空,下有方形銎,上部四面各有一水滴形穿孔,下部各有一圆形穿孔,前后两面各有竖线五道,两侧各有三道,凸弦间夹以四个梭状突饰。陕西周原遗址庄李铸铜作坊发掘出土有大量西周銮铃陶范,有銮铃平板范、五棱形范、銮铃芯等,在铃座外范的相应位置上可以看到内凹竖线⑥。对銮铃范铸工艺进行研究,完整的銮铃陶范是由2块对称的外范与铃座侧面的2块边范组成。因此,在制作外范过程中,需要将铃座部分的外范尺寸加宽,为放置边范留出余地,铃座上的竖线正是制范所做的定位线,目的在于计划铃座宽度和芯撑位置⑦。从目前出土的铜銮铃看,这种范铸技术使用于整个西周时期,并延续至春秋早期。S.8541、S.8542梯形长銎铜銮铃来自上马墓地M4078,墓地年代为春秋早期。这2件銮铃从形制、尺寸上来看比较相似。銮铃的铃球镂孔形制不一,正中有圆形穿孔,宽边有轮辐式镂孔,座上无定位线,只有一倒三角形镂空。铃球、颈部、铃座侧面的范线清晰可见,颈部与铃座侧面的范线相连。春秋早期尤其是早期偏晚的部分銮铃已不见铃座定位线,至春秋中期之后铃座均不见这种定位线痕迹,表明这一时期銮铃的范铸工艺发生了明显改变,西周以来的制范方式已不再使用⑧。根据2件銮铃的铸造痕迹,它们使用了2块对称的外范,相比西周时期的銮铃,可能没有使用边范。
2 商周青铜器铸造工艺特征
我国古代青铜器的一个突出特点是采用范铸技术制作,且随着范铸工艺的成熟,为解决器身与附件的装配问题,还衍生出了分铸、套铸技术⑨。
铜爵作为商周铜器的主要器形最早出现于二里头文化时期,商代尤为流行,西周之后逐渐退出历史舞台⑩。本次观察的4件爵均为卵底爵,只有1件商爵可以看到明显的水平范线,其余均为垂直分范。本次观察到的商代、西周时期的鼎均为浑铸,铸型均采用三块腹足范加一三角形底范,区别在于是直线三角形还是弧线三角形。耳足配列均为五点式,部分鼎底部可以看到刻画,器身存在铸造缺陷、补铸痕迹等,可以看到垫片的设置。春秋时期,青铜鼎使用了分铸技术,底范变为圆形,足与底分铸连接,经历了二次浇铸。在鼎腹的纹饰带处可以看到拼接痕迹,应为模印纹饰。模印纹饰的出现是春秋晋国青铜器生产中一个极为重要的技术进步k。通过对銮铃的范铸模拟实验,可以复原铃球内的铜珠被套铸在銮铃中的工艺。銮铃的镂空部位以及銮铃下面的底座都是空心的,这是需要用泥芯才能实现的l。
青铜器在商周时期的政治和生活中具有重要地位,其制作技术不仅代表了整个社会的科技发展水平,更是代表了当时社会的创造能力。根据青铜器表面残留的泥范、泥芯及范缝等范铸痕迹,可知其均采用泥范块范法铸造成型。商代和西周时期的青铜容器多浑铸成型,春秋时期多用分铸技术,足与器身通过铸接连接,并且出现了模印纹饰。銮铃这种带有可以活动的青铜附件的车马器制作则使用了套铸工艺。
注释
①张懋鎔,张静,梁彦民.商周青铜容器底部刻划初探[J].中原文物,2002(2):42-45.
②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山西大学北方考古研究中心,临汾市文物局,等.山西翼城大河口西周墓地M1034发掘简报[J].中原文物,2020(1):4-30.
③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山西大学北方考古研究中心,临汾市文物局,等.山西翼城大河口西周墓地M6096发掘简报[J].文物,2020(1):4-25,1.
④⑤禚孝文.晋南周代前期考古遗存研究[D].太原:山西大学,2021.
⑥周原考古队.周原庄李西周铸铜遗址2003与2004年春季发掘报告[J].考古学报,2011(2):245-316.
⑦宋江宁,董子俊.周原庄李铸铜遗址西周銮铃的范铸模拟实验研究[J].三代考古,2021(00):610-620.
⑧王洋,王昱霖.论中山成公墓銮铃的古物新用[J].北方文物,2022(6):79-86.
⑨l董子俊,翟慧萍,杨相宏,等.初探青铜器的补铸与套铸工艺[J].文物鉴定与鉴赏,2019(8):32-35.
⑩黎海超.试论商周铜爵铸造传统与形制演变的关联[J].江汉考古,2018(1):50-53,73.
k南普恒.春秋时期晋国青铜器制作技术研究[D].北京:北京科技大学,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