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董妍廷,女,汉族,陕西西安人,本科,研究方向:人力资源管理。
摘要:在中国人口老龄化与养老金负担日益加重的背景下,国家明确提出要实施渐进式延迟退休。本文基于延迟退休对青年人就业影响的视角,对现有文献中不同观点的理论假设与实证研究进行回顾与梳理,从就业挤出效应与就业创造效应两个角度对文献进行总结,指出现有文献的不足,并对未来的研究方向进行展望。
关键词:延迟退休;青年人就业;研究综述
随着我国社会经济的高质量发展与医疗卫生服务水平逐步提高,人口预期寿命进一步延长,而生育率却不断降低,整个社会的老龄化程度也在加剧。这不仅导致劳动力供给短缺问题日益突出,而且危及现收现付养老金制度的可持续运行。我国 “十四五”规划以及党的二十大报告均提出 “实施渐进式延迟法定退休年龄”这一要求,《中国养老金发展报告2023》也指出延迟退休政策出台在即。我国目前青年的失业率逐年上升,结构性就业矛盾日益突出。未来延迟退休政策下青年人的就业岗位是否会被老年劳动力挤占这一问题是公众的主要担忧之一,学术界对此也存在较大分歧。
一、数据来源
本文以CNKI数据库作为数据来源,以 “延迟退休就业影响”为主题进行检索,时间跨度为 2012—2023年,检索时间为2023年12月,共检索到文章74篇。选择CNKI数据库高级检索期刊中的学术期刊作为期刊来源,再次筛选与 “对青年就业影响”这一主题关系密切的文献后,选出有研究价值的文献共46篇,其中主要观点分为就业挤占效应与就业创造效应两种。
二、理论假设
对于高龄群体就业会挤出青年人就业的观点主要基于两个理论假设:第一,不同年龄段的劳动者之间具有可替代性;第二,一个经济体的工作岗位数目是固定的。
对于第一个假设,老年和青年劳动力是否存在替代关系取决于这两个群体在多大程度上是同质的。当前学者对两者关系研究的结论可分为:较强替代关系;[1]较弱替代关系;[2]不存在关系;[3]具有互补关系。[4]部分原因在于老年人和青年人在受教育水平、精力体力等方面相差甚远,老年劳动者在新技术的接受上具有弱势,[5]老年劳动者资历丰富,通常从事职位较高的管理型工作,青年人在进入职场后则通常从基层员工做起,[6]两类劳动力及其岗位之间都具有一定的异质性。
第二个假设也被称为 “劳动合成谬误” (lump-of-labor-fallacy)。该假设将市场对劳动力的需求当作固定不变的。但宏观经济理论认为,劳动需求是从消费者对产品需求的直接需求中派生出来的 “派生需求” (也称为引致需求)。雇主雇用工人是为了生产、销售产品或提供服务以获得收益。因此,雇主对劳动的需求依赖于消费者对最终产品和服务的需求性质和水平。[7]从社会宏观角度来看,就业市场上老龄劳动力数量这一外生性变化本身就涉及劳动力数量、劳动人口占比和人口抚养比三个因素变量。[8]延迟退休可以通过增加劳动力供给、减轻社会养老压力激发经济发展活力并扩大社会总需求,根据奥肯定律,失业率会随之下降。具体作用机制有两条路径:一是退休后个人和家庭与餐饮、交通等工作相关的开支将大幅减少,而延迟退休则有利于增加相关行业的消费需求,派生需求也随之提高;二是中国家庭中的隔代照料现象较为普遍,延迟退休有可能导致家庭额外聘请保姆、月嫂等家务服务员,即增加了家政服务业的劳动需求。从企业微观角度来看,理论上,一方面,延迟退休增加了总体劳动时间的投入,导致边际劳动力成本下降,最优产出规模扩大;另一方面,延迟退休提高了劳动力总供给,降低了制度赡养率,从而降低了养老保险基金平衡所必需的缴费率水平,企业总体用工成本减轻。两者最终都会提高总劳动需求。实际上,就业市场信息不完全,根据工作搜寻理论,市场中求职者越多,求职时间越短,付出的时间与资源等搜寻成本越低,预期工资越低,雇佣者便会愿意增加雇佣,找到合适的劳动力会更加容易。[9]也就是说,就业人数会随着就业密度的增加而上升,而青年人最终的就业情况取决于其劳动供给弹性。
综上,两个理论假设在复杂的劳动力市场环境中不一定成立,仅仅从理论上还无法确定延迟退休对于青年人的就业效应及其强弱程度,因此,众多学者进行了实证检验。
三、延迟退休就业效应的实证研究
(一)就业挤出效应
延迟退休年龄使部分已经退休的老年劳动力重新被纳入劳动力市场,挤压了青年人的就业机会,产生就业挤出效应。范琦和冯经纶 (2015)利用面板数据构建固定效应回归模型,结果表明,55—64岁老年人对15—24岁青年人就业的挤出效应系数为0.32(老年人就业比例每增加1个百分点,青年人就业比例减少0.32个百分点)。付西西和吴慜弘 (2018)在回归过程中进行了相关系数的分析,并通过参考相关系数矩阵来筛选变量,最终固定效应回归结果显示挤出效应系数为0.37,并非一对一的挤出,[10]接近范琦和冯经纶 (2015)的研究结果。于小雨和孙英集 (2016)基于供需理论,对面板数据进行检验并建立多元回归模型,发现在劳动供给有一定弹性的条件下,老年 (55岁以上)对青年 (16—24岁)的挤出效应系数为1.28。[11]王聪 (2016)利用时间序列数据进行双标分析和回归分析证实了挤出效应系数的差异与老年劳动力和青年劳动力年龄段的划分有关,[12]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以上研究的挤出效应系数存在差异的原因。高舒敏和蔡濛萌 (2022)建立多元线性回归模型,发现延迟退休带来的挤出效应还伴随着青年均衡工资水平的降低。[13]
刘妮娜和刘诚 (2014)进一步对劳动力群体进行了行业划分,发现延迟退休挤出效应系数为1.17。由于青年人就业意愿的行业差异性,在教育、科学等 “高端行业”上挤出效应显著,制造业、批发零售等 “低端行业”中挤出效应较小。[14]龚海娟和陈进 (2017)将老年劳动力群体进行细分为参加养老保险和未参加养老保险两类,建立混合效应模型进行实证分析,发现老年人与青年人就业之间的负相关关系主要来源于未参保老年人更为强烈的延迟退休意愿,因为这类老年人退休后会失去主要的经济来源。
基于中国家庭独特的隔代照料文化,邹红等 (2018)构建面板模型并实证分析发现,老年父母的隔代照料显著提高了女性的劳动供给,即延迟退休很可能对已婚青年女性的劳动供给具有挤出效应。[15]华淑名和陈卫民 (2020)通过Probit模型也验证了这一结论。[16]
(二)创造效应
延迟退休会通过影响消费、投资、就业密度、国家/地区生产总值等中介变量对总体岗位需求产生影响,产生就业创造效应。张川川和赵耀辉 (2014)使用微观子样本数据进行OLS测算,发现高年龄段人口 (55—64岁的男性或50—59岁的女性)就业的增加会促进青年人 (20—29岁)就业,并对青年工人的工资水平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张志远和张铭洪 (2016)参照张川川和赵耀辉 (2014)对老年人与青年人的年龄界定,采用Welch指数计算发现,高学历老年劳动力就业比例提高对青年劳动力的就业率的正向影响十分显著。苏春红等 (2015)从DMP理论的视角进行实证分析,验证了延迟退休可以通过为企业创造出更多的岗位来减少失业。王竹 (2019)对劳动力群体进行性别、行业划分,运用面板数据回归方法,结果发现男性与女性退休者在职率在 “农林牧副渔业”及 “批发和零售业”等行业对青年人就业率有显著正向影响,其余行业的退休者在职率与青年人就业率均不存在显著性关系。[17]
(三)综合分析
学者对挤出效应与创造效应进行的综合分析主要从时间异质性、区域异质性以及劳动力市场异质性三个角度出发。
一是时间异质性。刘阳和彭雪梅 (2017)运用随机效应模型,发现挤出效应更多的是短期效应,长期来看创造效应可以通过提高适龄劳动人口、降低养老金缴费率和抚养比等渠道弥补挤出效应对青年就业的冲击。张熠等 (2017)利用迭代模型分析和模拟发现,创造效应在长期可以超越挤占效应。[18]
二是区域异质性。任素娟和张奇 (2018)选择老龄化程度较高的辽宁省作为研究对象,发现在短期人均GDP出现下降时,挤占效应显著。[19]田影 (2024)利用固定效应模型发现在东部地区以及北京、江苏等高经济增长地区的岗位创造效应更为凸显。[20]
三是劳动力市场异质性。吴敏捷和宋靓珺 (2023)通过机制分析,发现延迟退休对流动性弱、就业规模弹性小的政府部门与事业单位产生显著的就业挤占效应;延迟退休对公有制企业的影响与其市场化改革程度有关,并且与民营企业自身扩张发展的需求相互促进;对自我雇佣劳动力市场以及模特、运动员等对体能容貌有较严苛要求的特殊劳动力市场影响很小。[21]田影 (2024)证实了延迟退休在劳动密集型企业、民营企业和大规模企业中将产生更明显的就业创造效应。
四、结束语
已有研究发现,挤出效应更多的是一种短期效应,长期来看,岗位创造效应可以通过促进经济发展弥补挤占效应。具体到地区、行业来看,延迟退休的就业效应由于不同微观劳动力市场上经济发展程度的异质性而具有较大差异,需要具体分析。
但国内相关文献的研究仍然存在一些问题和挑战:国内大部分研究从人口学角度展开,缺乏经济学方面的创新性研究视角以及各学科交叉融合的综合化视角;研究方法多为建立面板数据的回归模型,在模型设定与数据类型的选取方面有待扩展;国内文献多从宏观角度出发,对区域、省份等微观细分的劳动力市场的定量分析与实证研究相比之下较少;已研究多关注延迟退休对青年人就业岗位数量上的挤占或创造,较少关注对青年人就业结构和质量方面的影响;此外,“小步慢走”“弹性退休”是适合中国国情的渐进式延迟退休节奏,“渐进式”是未来需要关注的研究方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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