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应奋力承担“兴边戍边”使命

高端访谈

栏目介绍：《大学》“高端访谈”栏目开设于2009年，是展示学术研究成果及教师风采，宣扬优秀教育思想，弘扬学术正气的重要学术阵地，旨在积极传播高等教育领域前沿学术思想，助推理论创新与科技进步。栏目自开设以来，已采访过如教育部领导、中外高校领导人、企业高管、学术领军人、科研新星等多位专家学者，访谈对象有着比较广阔的学术视野，具备较高的学术水平，对学界热点问题有着敏锐的直觉。栏目围绕采访对象教育理念、学术研究成果、教学成果等进行专访，采访内容涉及高等教育发展与改革的重要问题，如高校建设与管理、高质量人才培养、国际交流与合作、教学改革、校企合作等。

嘉/宾/介/绍

倪好，国家高端智库浙江大学区域协调发展研究中心副研究员、浙江大学中国西部发展研究院副院长，浙江大学教育学院、外国语学院硕士生导师。兼任浙江大学国家制度研究院特聘研究员、启真智库（民盟中央—浙江大学共建）特聘研究员、浙江大学“一带一路”与区域国别研究所所长、浙江省新型智库研究会理事、中国高等教育学会“一带一路”研究分会理事等职务。

主持人语：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幅员辽阔，既是国家振兴社会与经济发展的重要区域，又承担着兴边戍边、保家卫国的重要任务。西部高等教育具有独特的职责定位和职能优势，在推动西部地区经济振兴、社会安定、教育高质量发展以及戍卫边疆安全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基于此，本期高端访谈专访浙江大学中国西部发展研究院副院长倪好，了解和学习西部高等教育的“兴边戍边”使命，深刻认知新时代西部高等教育面临的挑战以及其发力方向和应对策略，以期为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构建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格局，更好承担“兴边戍边”重要使命助力。

一、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兴边戍边的价值意蕴

记者：您提出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兴边戍边这一命题，强调高等教育要与西部地区、民族地区和边疆地区的社会经济、边境安全相结合，发挥高等教育外溢价值，是基于怎么样的考虑？

倪好：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支持革命老区、民族地区加快发展，加强边疆地区建设，推进兴边富民、稳边固边。习近平总书记在新疆考察时强调，“充分发挥兵团作为安边固疆稳定器、凝聚各族群众大熔炉、发展先进生产力和先进文化示范区的功能和作用，努力形成新时代兵团维稳戍边新优势”。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兴边戍边的意义深远、责任非凡，大力发展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是推进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现代化、深入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和实现物质与精神共同富裕的必由之路。现阶段，高等教育兴边戍边还存在诸多挑战，奋力承担兴边戍边重任，有效支撑安全稳定与繁荣发展，需要从高等教育结构、思想政治教育、关键人才发展、教育对口支援等多个方面发力，推动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高质量、内涵式发展。

长期以来我国屯垦戍边事业的一个重要经验就是“教育兴边戍边”，确保新中国边疆事业后继有人、后继有才。“教育兴边”指教育赋能促进地区经济繁荣，促进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推动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质量可持续发展。“教育戍边”指通过教育教学在学生思想中根植和平稳定观念，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历来是我国的战略要地、边防前线，维护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水平安全和推进平安边疆建设，是我国社会和谐稳定发展的必要保障。

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新形势下，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区情、社情、民情、舆情与敌情都异常复杂，当前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兴边”和“戍边”功能和使命的履行还面临诸多挑战，亟须引起高度重视并积极应对。高等教育需要奋力承担起“兴边”和“戍边”责任，才能助推国家加快形成西部大开发新格局，保障“一带一路”倡议顺利实施。

二、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与国家重大战略的关联性

记者：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发展是如何关系到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现代化、区域协调发展，及实现物质与精神的共同富裕等国家重大战略的？

倪好：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的稳定与发展关系着国家的长治久安。国家对边疆民族地区的政策大体上从稳定转向稳定与发展并重。一个地区的高等教育的发展水平，关乎该地区的人力资源水平、产业发展水平和群体文化程度，是稳定与发展的关键影响因素。西部地区高等教育的发展水平仍与国家战略要求存在较大差距，内蒙古、新疆、西藏、广西、云南等边疆民族地区与东部地区相比，呈现明显的失衡状态。边疆地区高等教育的发展正是促进边疆地区长治久安、经济振兴并确保国家全面均衡发展的关键因素和持久动力。

高等教育发展助力推进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现代化。党的二十大报告中设立专章系统论述“推进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现代化，坚决维护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充分彰显了国家安全在党和国家工作中的重要地位。国家安全是民族复兴的根基，社会稳定是国家强盛的前提。国家安全与高等教育、人才培养息息相关，强化国家安全教育与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将爱党爱国、民族团结根植于青少年头脑之中，培养一大批具有爱国情怀和民族认同感的新时代有志青年人才，对维护国家安全与社会稳定具有至关重要的价值。另外，无论是粮食、能源资源还是重要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保障，或是重大基础设施安全、金融安全、网络安全、生物安全、海洋安全等领域，都需要一大批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前赴后继，在全球科技产业竞争和推进国际共同安全中占据主动和优势地位。

高等教育发展有助于推动区域协调发展战略深入实施。高等教育区域分布均衡与否，关系着高等教育公平目标能否实现。由于高等教育资源的外溢效应，高等教育的区域分布均衡有利于高校与区域经济形成良好互动局面。目前，全国高等教育水平仍呈现出不均衡的状态，西部尤其是边疆地区的高等教育亟须振兴。民族边疆地区教育的均衡发展，关系着中国教育事业整体的高质量发展，关系着区域协调发展的国家战略和教育公平的基本民生。将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的高等教育提升到新的发展高度，不仅能促进区域教育的协调发展，而且可以通过高等教育带动地区的社会经济发展，更好地挖掘丰富的传统文化和民族资源，从而将西部地区的经济和文化发展提升到新的能级。

高等教育发展有利于实现物质与精神的共同富裕。高等教育的协调可持续发展是促进共同富裕的重要举措。作为人力资本重要组成部分，高等教育能够在个人层面提升职业能力、职业层次和工资收入，推动实现技能富裕，也能在宏观层面促进区域生产要素流动、推动产业升级和经济增长，助力“蛋糕”做大;能够消除城乡和社会阶层障碍，帮助低收入者脱贫和提升收入，包容更多弱势群体，促进包容性增长（Inclusive Growth），实现“公平分蛋糕”。

三、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兴边戍边面临的挑战

记者：请您谈谈当前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兴边戍边面临的挑战。

倪好：第一，高校师生面临思想意识形态渗透破坏，极易引发少数民族师生内心的认同危机和安全隐患。国际“三股势力”、境内反动势力对高校领域的渗透破坏由来已久，严重污染育人环境。渗透对象包括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具有高学历高素质，并肩负着边疆民族地区建设任务的青年学生、教师等。其对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校师生的思想渗透，不仅影响高校师生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动摇青年学生的社会主义理想信念和民族认同感，更是煽动民族分裂和宗教歧视，破坏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的开展与推进，影响民族团结与稳定以及地区未来的发展。

第二，边疆高等教育的基础性资源保障不足，高等教育资源与社会经济的互动有限。公立高校发展的主要经费来自政府的财政性教育经费。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低，财政对高等教育的投入远远少于东部地区。基础性资源的保障不足，使得高等教育难以形成规模效应，难以充分挖掘其在人力资本开发、知识溢出和文化辐射方面的功能，导致高等教育在区域能力建构、创新体系建设和文化品质提升方面难以有效发挥应有价值。

第三，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校人才资源流失严重。人才资源是高校的第一资源，师资水平在很大程度上决定高校的教育水平与质量。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校普遍存在“引不进”“育不好”“留不住”问题，恶劣的人才发展环境是导致人才流失的根本原因，人才的作用和价值难以发挥，导致大批高校人才“孔雀东南飞”。边疆高校教师维稳压力大、工资待遇低、发展平台小、生活条件保障不足，高水平人才严重短缺与现有人才流失严重，双重冲击着人才队伍建设工作。边疆民族地区省属院校的高职称、高水平的优秀教师源源不断地流向“双一流”重点高校，对边疆地区高等院校的招生质量、教学质量、科研创新等方面产生严重的消极影响。

第四，边疆民族地区高校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滞后，支撑经济社会发展和提供更深刻的创新性引领作用发挥不足。边疆高校聚焦人才培养和学科建设主业的意识不强，前沿性、创新性、引领性学科建设严重滞后。大部分高校学科建设与服务地方的能力薄弱。高等职业技术学校也存在人才培养与社会需求脱节等诸多问题。根据第二轮“双一流”建设高校及建设学科名单，包括内蒙古、新疆、西藏、广西、云南在内的边疆民族地区“双一流”建设高校数量为6所，“双一流”建设学科数量为9个，分别占全国总数比例的4.08%和2.72%。根据教育部以“师资队伍与资源”“人才培养质量”“科学研究水平”“社会服务与学科声誉”为一级评估指标的全国第四轮学科评估结果，西部边疆民族地区高校的A类学科数量为零。这反映出边疆地区高校学科建设水平偏低，与东部其他高校仍然存在着较大差距。边疆地区高校的教学质量和学生培养质量还存在较大的提升空间。很多边疆地区高校毕业生学非所用，用非所长，无法胜任当代科技发展所需的高端研发工作，也很难达到低端领域对人才技术应用方面的要求，人才供给与经济社会发展需求脱节现象比较严重。

第五，部分高校治理能力欠缺，行政权力与学术权力不均衡，官僚主义、形式主义严重。相比经济发达地区的高校，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校内部治理呈现出结构不完善、治理能力欠缺的问题。高校学术建设缺乏稳定的支撑，部分高校存在学术建设程序化、模版化、行政化的情况。高校章程存在核心文化内容趋同、目标定位同质化等问题，缺乏创新设计。高校按照章程治校，执行过程程序化、模板化，无法明确自身定位和发展路径。行政权力控制学术权力，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校的学术权力大多处于弱势，一线教授对学术事务的影响力比较小。行政权力掌握资源分配，导致高校教师对行政权力资本的追求高于对学术科研的追求，对高校学术成果的产出造成严重的消极影响。部分高校存在官僚主义、形式主义，空喊“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口号。校园内“官本位”严重，人才引进时承诺的待遇保障难以实现。

四、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兴边戍边的发展策略

记者：面对新时代的诸多挑战，推进边疆地区高等教育高质量、内涵式发展，维护我国社会和谐稳定繁荣发展，推进边疆地区履行“兴边戍边”使命，您有何建议？该从哪些方面发力？

倪好：调整高等教育结构，优化高校治理体系，推动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一是要扩容增量，构建与边疆地区战略定位相适应的高等教育规模和类型结构，力争到2050年前后实现高等教育机构“数量翻番、质量大幅提升”的目标，对标边疆地区的重要战略地位夯实高等教育的基础。二是要提质增效，构建与边疆地区高质量发展相适应的高等教育层次结构。扩大学位点数量，提升办学层次，积极争取研究生招生指标，积极推进“双一流”建设，出台措施鼓励内地学生赴边疆地区上大学、就业创业，积极与中亚国家进行国际交流与合作，促进“一带一路”民心相通，提升边疆高等教育的影响力和国际竞争力。三是要优化整合，主动对接国家和自治区重大战略需求。调整高等教育专业结构、学科结构，设置符合边疆地区发展需要的特色专业，鼓励高校特色化发展。四是要追求善治，优化高等教育治理体系，净化高校学术环境，确保高等教育的公正性和公信力。

抓牢“关键少数”力量，加强教师队伍和青年学生的理想信念教育。首先，重点抓高层次人才。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发展必须将人才资源放在首要位置。应强化高层次人才作为边疆地区第一资源的特殊地位，成为边疆地区教育改革发展的“一号工程”，让更多“信念坚定、师德高尚、业务精良”的人才和团队“引得进、留得下、用得上”。深化人才发展体制机制改革，释放教育改革与科技创新活力，切实把各方面优秀人才集聚到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发展的事业中。其次，培育好学生骨干。学生骨干是青少年中的“关键少数”力量。应进一步发挥高校共青团和学生组织的功能，更好地发挥联系学生、服务学生、引导学生的作用，关键时刻能够及时影响和扭转青年的思想。还要充分发挥高校继续教育的功能，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紧紧围绕党和国家重大战略与经济社会发展需求，推进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进教材、进课堂、进头脑、进乡村、进山区，大力支持高等院校开展干部培训，培养可靠的乡村领导干部、基层党建骨干等。

聚焦高等教育发展主要任务，更多更快地培育更合适的人才。教育事业的发展不应只注重安全稳定，也应当注重专业化发展和业务能力的提高。因此，地方政府部门和有关单位应当在确保教育事业安全稳定的前提下，加强对教育事业的专业发展和业务能力建设的重视。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亟须根据区域发展战略和产业结构需要对人才培养方案和专业结构进行动态优化调整，紧密对接创新链和产业链，超前部署相关专业学科，不断增强边疆地区高等教育人才培养对经济社会发展的适应性。此外，在培养合格人才基础上，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还需从教师队伍建设、学科建设、国际合作与交流、学生思想政治、科研成果转化、继续教育、智库建设等领域制定“组合式”政策，大力培养服务本土发展与安全的各级各类人才。

总结“教育援疆”等典型经验，推动“全链条”式、人才组团式援疆，开创新时期边疆高等教育新局面。全国教育援疆工作与产业援疆、医疗援疆、文化援疆相比，仍然处于“输血有余、造血不足、活血不够”的阶段，高等教育援疆力度与基础教育援疆相比也显得不足。因此，需要成体系、成建制、成规模、成系统地推进高等教育援疆工作。在推进高等教育援疆工作时，应该优先投入高等普通教育和高等职业教育领域，并采取“硬件+软件”“互联网+教育”“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的模式，“全链条式”推进教育援疆工作。在高等教育办学的硬件条件上实现迭代复制、在高等教育的办学软件上追求“重塑”，全方位介入学校管理。

深入实施文化润疆新路径，完善课程思政教学模式，充分利用隐形思想政治教育资源加强“去极端化”教育，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文化认同是最深层次的认同。文化润疆是长远之举、固本之策，旨在通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来滋润边疆地区人民群众的精神世界，引领边疆人民具有更加坚定的文化自信和立场，边疆地区高校应积极实施文化润疆新路径，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统筹教育改革发展。在当前复杂的形势下，单纯依靠“孤岛式”“填鸭式”的思政课程已经难以应对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面临的挑战，高校应探索适合本土学生的教育形式，挖掘本土案例，注重价值引领，落实核心素养培养，把“教书”和“育人”化为一体，把思想政治工作贯穿教育教学全过程，帮助学生树立国家意识、公民意识、法治意识，增强抵御国内外敌对势力思想文化渗透的能力，培养学生成为真正能够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有理想、有本领、有担当的民族英才。

（责任编辑：杨毅恒）

摘" 要：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兴边戍边的使命事关高等教育强国建设和西部边疆社会经济振兴、边境平稳安定。新时代如何破解西部高等教育面临的发展瓶颈和新生问题，构建西部区域教育高质量发展格局，发挥高等教育助力实现兴边戍边使命的外溢价值，是当前迫切需要纳入探索的重要话题。

大力发展西部和边疆民族地区高等教育是推进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现代化、深入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和实现物质与精神共同富裕的必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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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边疆地区教育的均衡发展，关系着中国教育事业整体的高质量的发展，关系着区域协调发展的国家战略和教育公平的基本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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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润疆是长远之举、固本之策，旨在通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来滋润边疆地区人民群众的精神世界，引领边疆人民具有更加坚定的文化自信和立场，边疆地区高校应积极实施文化润疆新路径，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统筹教育改革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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