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产业振兴的中国道路:理论探索与政策实践

2024-07-08 00:00:00孙智君白倩
学习与实践 2024年6期
关键词:组织体系生产要素产业结构

摘要:中国着眼于乡村振兴战略大局,全面制定乡村产业振兴的制度框架和政策体系,从调整乡村产业结构、优化乡村产业组织、协调乡村产业生产要素等层面构建现代化乡村产业体系,为建设现代化农业强国奠定坚实的产业基础。随着乡村产业振兴战略的逐步落实,各类乡村产业的贡献程度随之发生结构性变化;乡村产业结构的调整,进而促进多种融合性新型生产经营组织的形成;中国不断推进农业生产要素的市场化改革,在技术、金融和土地等方面做出有利于乡村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制度调整,推进各项要素在农业产业链和产业集群的配置效率提升。乡村产业振兴的中国道路为世界范围内发展中国家的农业现代化提供了一个完善的理论分析框架,具有重要的实践指导意义。

关键词:乡村产业振兴 产业结构 组织体系 生产要素

中图分类号:F323" " " " " " " " " " 文献标识码:A" " " " " " " " " " " " 文章编号:1004-0730(2024)06-0107-10

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是新时代建设农业强国的重要任务[1]。产业兴旺是乡村振兴的重点,是解决农村一切问题的前提[2]。中国作为农业大国,已经实现粮食稳产高产目标,但当前依然面临着工农发展不平衡、“三农”发展不充分等问题[3]。工农业差距既有历史的原因,也与现实乡村产业发展中既存的问题相关:从乡村产业结构来看,产业层次低,产业结构趋同,农业融合化、智慧化、绿色化和服务化程度不高;从乡村产业组织来看,经营主体规模偏小,缺乏高影响力和带动力的龙头企业,各类主体缺乏强有力的联合[4],农业社会化效劳体系尚不健全;从乡村产业各类生产要素来看,高素质劳动力相对短缺,农村金融供给方出现“使命漂移”[5],经营主体面临融资难、贵、慢等困难[6],农业科学技术的供给与需求不足。农业大而不强特征明显。针对上述问题,2017年党的十九大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同年年底的中央农村工作会议明确了从2020到2035年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从2035年到2050年全面建成农业强国的时间表和路线图;2022年党的二十大指出,新发展格局下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路径之一是构建现代化产业体系;2024年中央一号文件进一步提出,“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必须坚持不懈夯实农业基础,推进乡村全面振兴”[7]。

“强国必先强农,农强方能国强。”[8]农业强国是指,在农业农村现代化的基础上,农业整体或优势部门的现代化水平位居世界前列,在农业供给保障能力、农业竞争力、农业科技创新能力等层面引领世界农业发展的国家[9]。本质上,农业强国建设的速度和质量取决于乡村产业振兴的质量与效率,而乡村产业振兴的根基在于建设现代化乡村产业体系。现代化乡村产业体系建设强调现代化农业技术、金融资本、人力资源等现代农业生产要素的集约投入,强调乡村产业在发展和演化过程中产业功能和经济作用的内生性,强调发挥市场主体的能动性,在现代化乡村产业政策的助推下实现对传统要素的部分更新替代,并以此为基础推进乡村产业结构调整,推进乡村产业组织有效融合,推进全要素生产率稳步增长,提升乡村产业发展水平[10]。

本研究以近十年来乡村产业政策体系为分析蓝本,运用经济思想史研究范式,结合现代化产业经济理论,从理论和实践两个维度,重点从乡村产业的结构、组织和生产三个层面,解读乡村产业振兴战略的理论内涵、总体架构和政策路径,为乡村产业高质量发展提供借鉴。

一、乡村产业振兴战略相关理论基础和概念演进

农业经济的再生产过程和农业生物的生物学再生产过程的交织,是农业经济系统通过农业技术系统与农业生态系统进行能量和物质的变换过程[11]。综合化是人类社会各类范畴发展的必然趋势[12]。农业综合化使得农业生产系统对结构化和组织化程度需求更高,对农业生产高级要素的需求更强,在此基础上不断融合形成新型产业体系,在理论上可被理解为由现代农业产业、生产和经营三个层次构成的现代农业体系[13]。

中国政界和学界发展了一系列从不同理论或政策视角阐释的现代农业体系概念,包括“现代农业”“现代农业产业体系”“现代乡村产业体系”“富民乡村产业”(或“县域富民产业”)“乡村绿色产业”等范畴,主要意蕴在于通过建设现代农业体系振兴乡村产业,实现可持续的富民目标。2007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现代农业”概念,为农业发展提供新方向,加快从农业到“农业-工业-服务”渐进融合的转型进程。2015年,国家制定基于“互联网+”的现代农业发展行动方案,推动形成生产、加工、销售、服务一体化的完整产业链[14]。2017年,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乡村振兴战略”,“构建现代农业产业体系、生产体系和经营体系”。2019年,《国务院关于促进乡村产业振兴的指导意见》首次明晰“乡村产业”“乡村产业体系”等概念。2020年,农业农村部印发《全国乡村产业发展规划(2020-2025年)》,将乡村产业确定为农产品加工业、乡村特色产业、休闲农业和乡村新型服务业。2021年到2024年,中央一号文件分别提出构建现代乡村产业体系,推进现代农业经营体系建设;重点发展农产品加工、乡村休闲旅游、农村电商等产业,大力发展县域富民产业;推动乡村产业高质量发展;提升乡村产业发展水平,持续壮大乡村富民产业。中国国民经济的特殊性在于,县域经济的主体是以农业为基础产业的行政区域经济。“县域富民产业”是县域范围内比较优势明显、带动农业农村能力强、就业容量大、实现农民增收富裕的产业,是乡村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促进富民乡村产业振兴是乡村振兴的长远目标和重要任务。在追求“富民”的过程中还应注重“绿色”。“乡村绿色产业”是指在乡村地域范围内,以农业农村资源为依托,以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为路径,所提供的有利于资源节约、环境友好的产业体系[15]。

从理论和政策演进可见,现代化乡村产业体系是由现代乡村产业结构体系、乡村产业组织体系和乡村产业生产体系构成的多层次复合型产业体系。其中,现代化乡村产业结构体系是以现代农林牧渔业、农产品加工、特色产业、休闲农业、农村新型服务业等为主要业态形式,集生态保护、经济发展与文化传承等于一体的综合系统;现代化乡村产业组织体系是以传统承包农户和家庭农场为基础,以农民合作社为主要力量,以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为骨干,以专业化社会化服务组织为支撑的多形式、多层次组织体系;现代化乡村产业生产体系是由自然资源、资本、技术、劳动力等各种农业生产要素有机构成并具备机械化、信息化、数字化、绿色化和融合化特征的生产体系。乡村产业振兴内涵的演进体现了四个重要特点:一是突破传统农业农村发展的思路,融合一二三产业共同发展创造价值;二是将乡村产业发展的资源范畴拓展至乡村自然和人文景观;三是明确产业发展的主体是农民和各类新型经营主体;四是明确乡村产业发展的最终目标是农民富裕,并提出农地等要素机制和分配机制的创新和改革。

二、实施标准化、智能化、绿色化转型,建设现代化乡村产业结构体系

建设现代化乡村产业结构体系是乡村产业振兴战略的重要任务。进入新时期以来,中国政府对于乡村产业结构调整的理论认识和政策实践已逐步上升至精确科学的范畴,因应新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前瞻性探索乡村新业态新模式,探索乡村产业最优结构方案。

(一)发展农产品智慧加工是推进乡村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重要途径

农产品加工业智慧化意味着系统化、智能化、高值化、个性化和无人化。作为国民经济的重要产业,农产品加工业是对农林牧渔业生产的粮棉油薯、肉禽蛋奶、果蔬茶菌等初级产品和中间产品进行加工的工业部门总和。农产品加工业包括初加工、精深加工和综合利用加工三大环节,在承接前后向的关联中,形成了“农业种养业-初加工-精深加工-综合利用加工-现代物流”的核心链条。中国针对农产品加工业结构调整的政策目标,主要是通过政策引导和推进,动态把握农产品初加工、精深加工和综合利用加工的结构比例,运用新兴技术和绿色技术,推进农产品多元化开发、多层次利用、多环节增值。在大数据支持下,农产品加工生产线和核心装备,向智能化的无人工厂、智慧工厂转型。现代食用农林牧渔业产品加工与制造行业是农产品加工业的重中之重,其主要业态是主食工厂化、中央厨房和加工体验等,从依赖单一的耕地产出食物转向以森林、草原、江河湖海产出食物,构建多元化食物供给体系[16]。

(二)以特色化、绿色化和标准化为方向发展乡村特色产业

发展特色产业、特色经济是加快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的重要举措。[17]农业生物的生物学过程与中国辽阔的地域相融合,孕育了丰富的农作物、动物和微生物;多民族特色交融发展,创造了大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乡村特色产业是特定地区以其特有的资源、文化、历史、环境和人才为基础,形成的特色种养、特色食品、特色手工业和特色文化行业,是根据广义资源优势来选择、培育、发展的农业产业系统。习近平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强调,“发展乡村特色产业,拓宽农民增收致富渠道”[18]。特色农业和特色经济发展能推动大量农户从传统农业转向高附加值的乡村产业,能推动农业“去过密化”[19]。乡村特色产业标准化生产具有将资源优势转变为市场优势,将认知优势转变为品牌优势的重要作用。“三品一标”农产品(无公害农产品、绿色食品、有机农产品和农产品地理标志)政策能在较大程度上抑制经济系统对自然环境的破坏,以最小成本维持技术系统、经济系统和生态系统的和谐运行,实现特色产业的生态化转型。

(三)以融合化和多元化为方向发展休闲农业

随着现代化水平的提升,城市居民对乡土的向往和需求变得更加强烈。农产品生产是农业生物的生物学过程和人类农业劳动过程的融合。其中,农业生物的生物学过程时长一般会超过人类农业的劳动时长[20],这种特殊性为休闲农业提供了时间和空间条件。休闲农业是依托农村生态环境、田园景观、农耕与民俗文化等丰富资源,通过科学规划和合理开发,为社会提供观光、休闲、度假、体验和教育等多种服务的新型产业形态[21]。一方面,休闲农业体现了产业融合对农村产业结构调整的重要作用。其融合性体现在立足农林牧副渔业,融合大量第三产业和部分农产品加工业,带动农村服务业发展,兼容生产生活生态,提升乡村产业整体收益[22]。另一方面,休闲农业具备多元化的业态类型。当前已经发展出五种类型的休闲农业,即自然生态旅游康养型、休闲观光型、民间风情型、村落乡镇旅游型和科普教育型,既拓展了传统旅游的内涵,也符合传统农业农村现代化改造的要求。

(四)以市场化、专业化、社会化、集约化、智能化为方向发展乡村新型服务业

农业服务业走向市场化、专业化、社会化、集约化、智能化是世界各国农业现代化发展的根本方向。乡村新型服务业是为适应新时代农村生产生活方式产生的新业态,一般包括生活性服务业、公共性服务业和生产性服务业。其中,乡村生产性服务业是“贯穿农业生产作业链条,直接完成或协助完成农业产前、产中、产后各环节作业的社会化服务业”[23],主要涵盖市场信息、农资供应、技术推广、金融保险、电商平台等社会化和专业化服务。农业生产托管行业、现代化农村物流业和农村电商是重要细分行业。其一,农业生产托管是农户等经营主体在不流转土地经营权的条件下,将农业生产中的耕、种、防、收等全部或部分作业环节委托给服务组织完成或协助完成的农业经营方式,能提高生产经营效率。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补助专项政策在推进农业生产托管发展中引导作用显著[24]。其二,现代化农村物流体系建设能将农村商贸、电商及各类物流主体互联互通,完善全国农产品流通骨干网络和冷链物流基础设施网络,提高乡村产业运行效率。其三,农村电商通过互联网将乡村产业提供的产品和服务对接大市场,以虚拟经营方式深入优质农产品供应链[25],深度参与乡村产业结构转型升级过程。

三、以融合化和集群化为方向建设现代乡村产业组织体系

乡村产业组织是指适应中国农村社会不同经济条件而产生的各类组织形式及相互融合的复合主体,是乡村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具体实施者。产业组织方式由传统向现代转型主要体现为,分散的小农向融合型经济组织转型,从单一产业向产业链式和产业集群式方向转型。

(一)乡村产业经营主体的多种微观形态与特征

发展多种形式的适度规模经营,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是建设现代农业的前进方向和必由之路[26]。2014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培育专业大户、家庭农场、农民合作社、农业企业等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在农业政策、农业法律体系和市场机制的综合作用下,中国农村基本形成了包括传统承包农户、家庭农场、农民专业合作社和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等在内的现代农业组织体系。

其一,传统承包农户具有四个特征:一是数量大,占比高,中国小农户数量约2.03亿,占各类农业经营户总数的98.1%[27];二是土地资源分散、生产规模小,户均耕地仅7.8亩[28];三是在市场端和生产端均处于信息劣势地位;四是技术水平和管理水平相对较低,农户收益不稳定。小农生产方式是中国农业发展需长期面对的基本现实,以小农为基础创新培育劳动型、组织型、业主型、产业型农民具有战略性意义。

其二,家庭农场是指农户通过承包和流转土地,并以家庭成员为主要劳动力从事农业规模化、集约化、商品化生产经营的新型农业经营主体。2008年,党的十七届三中全会报告首次提出将家庭农场作为农业规模经营主体之一。截至2023年10月底,纳入全国家庭农场名录管理的家庭农场近400万家[29]。市场和政策的双重作用塑造了中国式家庭农场的典型特色:一是发展壮大需要政策扶持与示范引导,如创建示范家庭农场、推进土地有序流转与适度集中、涉农财政补贴倾斜等;二是家庭农场经营规模以适度为原则,其土地产出率、劳动生产率和资源利用率高于分散农户的水平;三是家庭农场的生产经营范畴几乎涵盖所有乡村产业类型。

其三,农民专业合作社是指在农村家庭承包经营基础上,同类农产品的生产经营者或同类农业生产经营服务的提供者与利用者,自愿联合、民主管理的新型农业组织。理论上,农户加入合作社能获得农业信息、技术培训以及销售渠道等要素支持。政策实践上,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农民专业合作社法》颁布后,中央一号文件多次提及农民专业合作社发展。上述制度以“民主管理”和“盈余返还”界定合作社成员的剩余控制权和剩余索取权,形成了特定的产权制度。此外,还出台了金融、土地、减税等针对性政策,推动合作社数量迅猛增加。截至2023年10月末,依法登记的农民合作社221.6万家[30]。

其四,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是指以农产品加工或流通为主业,通过各种利益联结机制与农户相联系,带动农户进入市场,使农产品生产、加工、销售形成产业链,在规模和经营指标上达到相关标准的企业。2012年,国务院印发《关于支持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发展的意见》,明确中国农业产业化发展方向。在政策推动下,中国农村逐渐形成“国家级-省级-市级-规模龙头企业”梯级培育体系。

(二)融合化与一体化是乡村产业组织形式发展的主要方向

培育多元融合主体、建立健全融合机制是现代乡村产业组织发展的重要方向。农业微观产业组织创新主要表现为,通过横向一体化开展产业化运作[31]、通过纵向一体化形成特定的农业产业链[32],以及通过混合型一体化实现农业产业链合作企业的共同战略利益。

中国政府积极利用相关政策引导农业产业化联合体发展,以破解资源整合能力较弱、经营乏力、资本侵蚀劳动等问题[33]。联合社被官方界定为三个以上的农民专业合作社在自愿基础上出资设立的经营联合体[34]。基于融合化与一体化原则,通过政策“扶持一批龙头企业牵头、家庭农场和农民合作社跟进、广大小农户参与的农业产业化联合体”[35],并将其纳入农业生产发展资金的扶持范围和农村产业融合发展项目。中国农村地区在实践中探索形成了“村支两委+合作社+基地+农户”组织带动模式、“企业+联合社+合作社+基地+农户”抱团合作模式、“基层供销合作社+合作社+基地+农户”合作共赢模式等多种新型农业组织联合模式;同时,不断完善利益分配机制,推广“订单收购+分红”“农民入股+保底收益+按股分红”等模式,为延伸和拓展乡村产业全产业链,建设乡村产业集群奠定了良好的产业组织基础。

针对乡村产业的不同类型及其属性,引导形成不同的生产经营组织形式。其一,针对农产品加工业经营主体依然以中小微企业、家庭农场等为主的现状,适度推进农产品加工业集群式发展,发挥加工业的正向溢出效应[36]。遵循这一原则,统筹产地、销区和园区布局,形成生产与加工、产品与市场、企业与农户协调发展的格局。在加工环节,引导大型农业龙头企业向粮食生产功能区、特色农产品优势区等优势区域聚集,引导劳动密集型农产品加工企业在农业产业强镇、商贸集镇和物流节点聚集,引导小型农产品初加工企业向重点专业村聚集;在销售环节,引导食品加工企业在产区和大中城市郊区布局中央厨房、主食加工、方便食品和餐饮外卖等业态。

其二,以链式和集群式发展为方向,培育和建设梯级乡村特色产业组织模式。以标准化、清洁化、数智化为原则构建“大型龙头企业加工厂—家庭工场/手工作坊/乡村车间—产地仓储保鲜设施—产地批发市场—物流配送中心—商品采购中心—大型特产超市—网上商店—连锁门店”相互促进的全产业链[37]。以全产业链为基础,通过政策引领推动乡村特色产业集聚化、标准化、品牌化发展,建设“‘一村一品’微型经济圈—农业产业强镇小型经济圈—现代农业产业园中型经济圈—优势特色产业集群大型经济圈”圈状发展格局,形成“产品—产业—集群”的点线面递进式发展模式。

其三,休闲农业的发展应基于“生产—生活—生态”适宜性,以乡村产业生产场景为载体,融合自然风貌和人文特色,打造“休闲农业重点县”“美丽休闲乡村”“休闲农业园区”等集聚空间,实现生产、生活和生态功能的充分利用与有机整合[38]。

其四,针对乡村服务业促进形成多元化服务主体和服务模式。当前,从事农业生产性服务的微观主体包括四大类:农业专业性或综合性服务公司,农业生产经营服务类专业联合社和供销社,由村党支部、村委会、村集体经济组织牵头成立并从事托管服务的村级组织,以及农业生产经营服务类专业大户。各类服务主体各有优势,应针对不同产业、不同环节、不同主体的特点,因地制宜选择适合本行业、本地区的组织形式和经营模式,满足农业生产发展的要求。

四、构建技术、人才、金融和土地诸要素相协同的乡村产业生产体系

(一)全面建设农业科技创新体系

科学和技术知识的价值存量是增加农业生产的关键资源[39]。从国家顶层设计来看,中国针对农业农村科技发展的中长期规划是“展望2035年,一批世界农业科学技术中心基本形成,以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为标志的农业科技现代化基本实现,基本建成农业科技强国”[40]。为此,须突破农业基因组学、数智农业、装备农业、绿色农业等农业科学重大基础理论和前沿技术,重塑新时代中国特色农业农村科技创新体系。以此为基础,推进科技与企业、与县域产业和村镇经济、与区域产业的深度融合,着力提升科技整体创新效能。从乡村产业各细分行业来看,行业特性决定了其适配的技术体系。其一,以集成创新推动农产品加工业和乡村特色产业向数字化、网络化和智能化方向演进。建设由科技创新平台、成果转化平台和联合攻关平台构成农产品加工技术集成基地是新时期农产品加工业和特色产业转型升级的新动力。其二,依托农村数字化的快速推进、农村数字基础设施的逐步完善和数字技术的全面应用[41],构建以“互联网+”为基础、虚拟现实(VR)、多媒体融合等为拓展的乡村休闲农业技术体系,创新乡村文化的内容与形式,将历史、文化、生态优势转化为经济效益。其三,探索建立乡村新型服务业数据管理及应用方面的技术架构[42],实现对农业生产、加工、流通全过程的资源优化配置,并促进农产品加工业、休闲农业、特色产业以及新型经营主体与农业服务业技术的结合,在提升流通效率的基础上降低交易成本。

(二)实施更加积极、开放、有效的人才政策

“乡村振兴,关键在人。”[43]人才作为乡村振兴战略实施的关键要素,是技术创新的引擎与产业发展的基础。当前乡村人才在数量、质量和结构上均难以满足乡村振兴的需求,把人力资本开发放在首要位置成为当下的重要任务[44]。具体而言,一是要完善人才培育、引进、使用和激励政策体系,构建“有利于主体人才兴乡、支撑人才和管理服务人才返乡下乡,各类人才融入乡村、服务乡村、发展乡村的体制机制”[45],为增加乡村人才储备量、提升乡村人才质量、改善乡村人才结构提供有力的政策和制度保障;二是要坚持本土培养和外部引进相结合,“加大对劳动力的培训,把非技能劳动力转变为技能劳动力,以适应产业升级需求”[46],在育好用好乡土人才的同时,“有序引导大学毕业生到乡、能人回乡、农民工返乡、企业家入乡”[47];三是要壮大农村基层组织负责人、家庭农场主、农民合作社带头人、新型职业农民等在内的主体人才队伍,做强农业科研人才、社会化服务组织带头人、农业企业家、农村创业带头人、乡贤等在内的支撑人才队伍。

(三)健全适合乡村产业特点的农村金融服务体系

完善的农村金融服务体系为乡村产业发展提供多元化资金投入,产生正向的空间溢出效应和中介溢出效应[48]。农村金融服务体系是指农村金融组织体系及与之相关的金融工具、金融活动和金融制度。为实现乡村全面振兴,要加快“健全适合农业农村特点的农村金融体系”[49],“到2035年,基本建立多层次、广覆盖、可持续、适度竞争、有序创新、风险可控的现代农村金融体系”[50]。健全以政策性金融机构为引导、商业银行为主体、农村中小机构为补充、多种金融创新工具为特色的综合化金融服务组织体系。乡村产业基础弱、盈利稳定性低、资金借贷周期长等诸多弱质性,使得商业银行缺乏将资金配置在农村的积极性。一方面,要充分发挥政策性金融机构的直接扶持与强力推进、逆市场选择、补充与辅助等功能[51],引导和撬动资金向乡村产业汇聚;另一方面,要充分发挥股权、债券、期货、保险等金融工具的功能,建立健全多渠道资金供给体系,加大乡村产业高质量发展金融资源投入。通过拓宽抵质押物范围、绿色金融、普惠金融等农村金融工具创新,更好地满足乡村振兴多样化融资需求[52]。

(四)持续推进中国特色农村土地制度改革

农村土地作为乡村产业发展的重要组成要素与空间载体,如何配置与使用土地使其效益最大化和效率最优化至关重要。因此,“要总结好农村土地制度改革三项试点经验,巩固改革成果,继续深化农村土地制度改革”[53]。其一,中国通过法律及多次中央一号文件、中央农村工作会议等明晰农村承包地“三权分置”制度的合法性,为促进农户耕地转出租金提升、农业投资增加、本地非农就业增加进而带动农民收入增长提供了机会[54]。其二,在符合规划和用途管制前提下推进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完善产权流转和增值收益分配等相关配套制度,鼓励通过入市增值、经营分成和抵押融资等形式实现农村土地要素的“隐性”价值显化,释放农村土地资源的资产价值与资本价值[55]。其三,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探索宅基地所有权、资格权、使用权‘三权’分置”。探索村集体以出租、合作、入股经营等方式盘活利用闲置宅基地,鼓励农民通过自主经营、合作经营、委托经营等方式发展农家乐、民宿、乡村旅游等,倡导新型经营主体通过发展农产品初加工、乡村民俗、电子商务等农村产业进行复合利用,让农民获得更多宅基地财产权益、实现农民财产性收入的增加[56]。

五、结语

推进乡村产业振兴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首要任务,是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重要途径,也是按照既定的时间表建成农业强国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重要基础。从结构上看,推动乡村产业向以标准化、智能化、绿色化、社会化、专业化为特色的结构演变方向发展,形成以农产品加工业、特色产业、休闲农业和乡村现代服务业为主体的新兴结构。从组织上看,乡村产业演变的历史,也是乡村产业组织形式演变的历史。“培育多元融合主体”“建立健全融合机制”是现代化乡村产业组织发展的重要方向。以政策引领传统农户、家庭农场、合作社、龙头企业等组成农业产业链或农业集群,助力实现合作主体的共同战略利益。从生产上看,中国不断推进农业生产要素的市场化改革,在技术、金融、人力资源和土地等方面做出了有利于乡村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制度调整,推进各项要素在产业链和产业集群的配置效率提升。乡村产业振兴战略是中国共产党在系统研究中国和世界农业发展史、农业经济理论史、现代农业科学技术和农业生态技术的基础上,结合所处特定历史阶段和中国特定国情,运用马克思主义农业经济理论,在习近平经济思想指导下制定的中国特色农业农村现代化发展战略。该战略对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做优做强乡村产业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指导价值。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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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孙智君,武汉大学经济思想史研究所、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副教授,湖北武汉,430072;白倩,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湖北武汉,430072。

The Chinese Path of Rural Industry Revitalization:

Theoretical Exploration and Policy Practice

SUN Zhijun, BAI Qian

Abstract: Focusing on the overall situation of the rural revitalization strategy, China has comprehensively formulated the institutional framework and policy system, and built a modern rural industrial system from adjusting industrial structure, optimizing industrial organization, and coordinating the production factors, so as to lay a solid industrial foundation for building a modern agricultural power. With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strategy, the contribution of rural industries has been adjusted accordingly. And the adjustment of rural industrial structure promoted the formation of new business organizations. China has constantly promoted the market-oriented reform of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factors, especially making institutional adjustments in technology, finance, and land, to promote the efficiency improvement of various elements in the allocation of industrial chains and industrial clusters. The path of rural industrial revitalization in China provides a comprehensive theoretical analysis framework for agricultural modernization in developing countries worldwide, which has important guiding significance.

Keywords: Rural industry revitalization; Industrial structure ;Organizational system; Production factors

(责任编校:孙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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