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静 羊颜
【摘 要】 企业ESG实践是一项资源消耗性事业,组织冗余能否为其提供资源支持存在组织理论和代理理论两种观点。文章以2009—2022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实证检验了组织冗余与企业ESG表现之间的关系。研究发现:直接可利用冗余、可恢复冗余和潜在冗余均与企业ESG表现呈“倒U型”的非线性关系。机制检验表明,股权激励正向调节了三种冗余与ESG表现的“倒U型”关系,而融资约束弱化了组织冗余与ESG表现的“倒U型”关系。文章拓展了ESG影响因素的研究,从组织内部冗余资源的视角,为改善企业ESG表现提供了理论基础和实践依据。
【关键词】 组织冗余; ESG; 倒U型关系; 股权激励; 融资约束
【中图分类号】 F272.3;F275.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5937(2024)13-0022-09
一、引言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推动绿色发展,强调站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高度谋求经济社会的高质量发展。作为市场活动主体的企业理应深入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向高质量发展迈进,加快向绿色生产方式转型,承担起推动经济可持续发展的责任与使命。ESG作为一套衡量企业非财务绩效的指标,评价了企业在环境保护、社会责任、公司治理方面的表现,展现了企业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协调发展的能力,其关注绿色发展和民生保障的价值取向与党的二十大精神不谋而合,在国内受到了日益广泛的关注和讨论。在我国高质量发展的时代背景下,有关发展企业ESG实践的政策陆续出台,2018年9月证监会发布修订后的《上市公司治理准则》(证监会公告〔2018〕29号)中,首次提出了上市公司ESG信息披露基本框架。2022年5月国务院国资委提出要“贯彻落实新发展理念,探索建立健全ESG体系”,将央企控股上市公司环境、社会及管治(ESG)管理及信息披露要求又提高了一个层级。不少上市公司逐渐意识到ESG实践的重要性,成立了单独的ESG委员会,从战略层面指导企业的ESG活动,推动企业的可持续发展。学术界也就企业ESG实践的经济后果进行了深入研究。
组织冗余是超出企业经营所需而可供支配的组织内部资源[1],有学者认为储备冗余资源能够帮助企业适应环境不确定性[2],给予企业缓冲时间,满足企业生存和竞争的需求。但代理理论却指出了组织冗余的低效率问题,持有冗余资源具有一定的管理成本,经理人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也会追求较高的组织冗余,挤占企业用于其他经营活动的资源。目前学界关于组织冗余的研究一部分支持了组织理论的冗余资源有益性,一部分指出组织冗余代理问题的存在,还有一部分强调要一分为二地看待组织冗余的作用,持有少量和过量的冗余资源会对企业实践产生截然不同的影响。企业购置污染处理设备、进行慈善捐赠等ESG活动都需要大量资源的投入,尤其是财务资源,因此,日益成为企业重要发展战略的ESG活动势必也会受到组织内部冗余资源的影响。一方面组织冗余的待支配状态与企业ESG履行的资源耗费性存在相互满足的可能,冗余资源的储备有助于企业在稳定经营的同时投入ESG建设,为企业ESG实践提供重要的资源基础;另一方面,持有大量冗余的非效率也会影响企业ESG实践的持续性。企业能否将闲置的冗余资源转化为良好的ESG实践,二者之间是否存在非线性关系?这是事关企业如何利用现有资源、助推高质量发展的现实问题。另外,管理层作为组织资源的掌控者,决定了冗余的配置效率和ESG实践的程度,对管理层不同程度的激励势必会影响其决策行为,尤其是股权激励的程度。当管理层持有股权,从企业长远利益的角度考虑冗余资源的利用效率,其转化为ESG实践的程度也会有所不同。除了内部因素,企业面临的外部环境中的融资约束问题也会对管理者支配内部冗余的方式产生影响,融资约束高的企业更倾向于保留内部资源以应对环境变化,这意味着管理层会在是否投资于企业ESG活动这件事上做出更为谨慎的权衡。
因此,本文以2009—2022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使用华证ESG评级数据作为企业ESG表现的主要依据,实证检验了组织冗余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并探究了股权激励、融资约束对于二者关系的调节作用。
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主要体现在:(1)丰富了有关ESG影响因素的研究。现有研究大多关注企业ESG实践的经济后果,针对影响企业ESG表现的因素主要是从政策等外部制度压力切入,而本文从组织内部资源的角度出发,研究视角有所创新。(2)为组织冗余经济后果的学术研究提供了更多经验支持。学界更多关注组织冗余对企业创新、研发方面的作用,少数研究也只是从环保投入、社会责任履行的单一维度展开,缺乏整体性,本文探究了组织冗余对ESG这一综合性非财务绩效指标的作用,将企业高质量发展这一总目标纳入内部资源配置的现实考虑中,丰富了组织冗余对企业非财务绩效影响的相关文献。本文实证发现了冗余资源的非线性作用,为学术界关于组织冗余正负面影响的争议提供了证据参考,有助于企业管理者厘清冗余资源的成本与收益,帮助企业寻找最优冗余水平。(3)分析了股权激励和融资约束对组织冗余与企业ESG表现的调节作用,进一步剖析了组织冗余对ESG影响的内在机制,对企业进一步优化冗余资源的配置、改善企业ESG表现提供了决策参考,同时为股东加强管理层股权激励、金融机构缓解企业融资约束提供了理论基础和数据支撑,具有现实指导意义。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组织冗余与企业ESG表现
组织理论认为企业是一个有机生命体,储备冗余资源是维持企业生存和发展的必要手段[2]。组织冗余具体包括冗余的资金或现金等价物、借贷能力、人员、设备以及沉淀于生产经营过程中的各种冗余费用等[3]。
良好的ESG实践能够帮助企业赢得声誉资本,从利益相关者处获得更多的支持,但想要获得良好的ESG表现需要巨大的成本投入[4],购置环保设备、开展公益活动、健全治理手段等改善ESG表现的实践都离不开资金、人员各项资源的支持。
组织冗余资源处于待配置的状态,而ESG实践又是一项具有资源消耗性的长期事业,二者在功能上互相满足,将冗余资源投入到企业ESG活动中,既可以提升企业资源的利用效率,也可以帮助企业实现持续发展的目标。在环境不确定性较高时,合理的冗余储备作为缓冲机制有助于企业应对突发环境变化[5],承担更多风险[6],管理者可以通过支配冗余资源特别是现金等高流动性的冗余资源,对外部环境做出快速响应和灵活安排,企业可以将冗余资源用于ESG实践以提升自身竞争力,缓解未来不确定性。
基于资源基础理论,企业的可持续发展离不开内部异质性资源,而组织冗余是有价值、稀缺、难以模仿且难以替代的异质资源[7],能够为企业环境保护、社会责任、公司治理实践提供有力的支持,帮助企业保持持久的竞争优势。
管理者对组织冗余资源具有一定的自由裁量权,当组织冗余较少时,管理层更倾向于通过降低成本费用来改善业绩而非采取战略行动[8],有限的资源被配置到更紧缺的部门,因此日渐成为企业战略规划的ESG实践也会被忽视。已有研究也证明较高的冗余资源意味着企业在绿色创新、社会责任履行方面的意愿有所增强[9-10],管理层对资源的控制有所放松,规避风险的行为有所减少,因此有动力有能力完善企业ESG实践。
但代理理论则认为,冗余资源是代理问题的表现之一。由于管理层与股东的目标不一致,管理层很可能侵占委托人权益,利用冗余资源谋取私利[11],造成效率低下的问题。陶加强等[12]认为管理层为了保持自身管理地位,倾向于增加组织冗余资源,保持内部资源的富足,这也意味着组织可利用资源的投入受到挤压,用于生产研发的生产性资源被迫减少[11],危及组织的盈利能力[13]。同时,冗余资源越多,持有冗余资源的管理成本越高。因此管理层出于自利的动机持有较高的冗余资源,很可能挤占了企业进行ESG建设的资源数量。良好的盈利能力对企业ESG表现具有促进作用[14],而大量的冗余资源却降低了企业盈利能力[13],抑制了企业ESG实践的动力。在较高的冗余资源下,管理者容易安于现状,错失良机,其产生的低效率问题也会影响到企业ESG实践的表现。
综合考虑冗余资源的收益和成本,本文认为组织冗余与企业ESG表现可能并不是一种线性关系,而是存在一个拐点,当冗余资源的持有量在最优范围内时,组织冗余能够提升企业ESG实践的意愿并为企业ESG实践提供资源支持,而冗余资源超过这一范围时,反而会抑制企业ESG实践的意愿,恶化企业ESG表现。
基于上述理论分析,本文提出假设1。
H1:组织冗余与企业ESG表现呈“倒U型”非线性关系。
(二)组织冗余、股权激励与企业ESG表现
高管作为公司的主要决策者和执行者,决定着企业资源的利用程度和ESG实践的履行状况。股权激励使管理者成为公司的所有者之一,可以将管理层的利益与股东的利益直接联系在一起,促使高管减少短视主义,做出提升企业可持续发展能力的决策。
一方面,股权激励有助于提升管理层风险承担水平,提高资本配置效率[15]。随着高管持股比例的上升,管理层与股东的目标趋向一致,从企业发展的角度考虑,管理者会优化组织的资源配置,提高组织冗余的利用效率,减少自利行为,从而降低组织冗余产生的代理成本。管理者意识到良好的ESG实践可以给组织带来更多的资源机会,也会努力提升企业ESG评级以增加股东财富。因此,在组织冗余发挥促进作用的阶段,股权激励使得管理层为了提升资源利用效率,更加合理利用有限的组织冗余并积极践行ESG活动,提升企业价值,股权激励呈现正向调节作用。
另一方面,当高管持股比例较高,且管理者可以自由支配的组织冗余资源越多时,其对企业的实际控制力也会增强,管理者对资源的使用可能出现非理性行为[12]。由于管理者的权力增强,股东的外部约束力弱化,其所支配的大量冗余资源容易使其产生自满情绪而做出不符合最优实践的决策[16],管理者会更倾向于目前实实在在可以获得的利益[17],而非需要大量前期投入的ESG活动。因此,在组织冗余的抑制阶段,股权激励强化了管理层配置冗余资源的能力,使其产生资源不合理利用的行为,忽视企业ESG实践的重要性,股权激励呈现出同样的正向调节作用。
基于上述理论分析,本文提出假设2。
H2:股权激励正向调节了组织冗余与企业ESG表现之间的关系。
(三)组织冗余、融资约束与企业ESG表现
融资约束会增加企业外部筹资的成本,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的高低直接影响到企业从外部获取资金的数量。
一方面,受到融资约束程度较高的企业对资源的使用会更为谨慎,融资约束减少了组织可利用的资金,因此有限的内部资源被配置到更需要的部门以维持企业正常经营活动。同时,由于外源资金的获取变得困难,管理层更倾向于持有更多的内部现金等冗余资源,以应对外部环境的动态变化,企业被迫放弃能够增加组织冗余资源的项目机遇,投资不足的问题较为明显[18],而需要大量、长期资本投入的ESG实践也容易被忽视。所以,在组织冗余正向促进企业ESG表现的阶段,融资约束较高时,企业会将有限内部冗余资源投入经营以获利,而非关注组织的社会效益,ESG实践的意愿有所降低,融资约束发挥负向调节作用。
另一方面,虽然较高的融资约束限制了企业外部融资的能力,但随着组织内部资源的丰富,对外部环境动态性的担忧会有所减少,企业可以依靠富足的内部资源应对突发情况,在较为稳定的经营情况下企业ESG投资的动力也会有所增强。同时,企业资源越丰富,越有责任承担更多的社会职能[10],ESG实践的主动性更强。所以,在组织冗余的负向抑制阶段,组织内部丰富的资源能够一定程度缓解外部融资约束带来的问题,促使企业更好地履行环保社会责任,积极提高企业ESG披露水平,融资约束呈现负向调节作用。
基于上述理论分析,本文提出假设3。
H3:融资约束负向调节了组织冗余与企业ESG表现之间的关系。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09—2022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的数据作为初始研究样本,其中,企业ESG表现来自华证ESG评级数据库,其他财务数据和公司治理数据均来源于CSMAR数据库。为保证数据的可靠性,本文对初始样本进行了如下处理:(1)剔除样本期间被ST、*ST或PT的公司;(2)剔除金融类上市公司;(3)剔除含有缺失值的样本;(4)对连续变量进行了双侧1%的缩尾(Winsorize)处理,以消除极端值的影响。
(二)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企业ESG表现(ESG)
目前学术界主要采用第三方评级机构的评分衡量企业ESG表现,鉴于华证ESG评价体系更接近中国市场特征,评级数据更新频率高、覆盖范围广、数据连续性强,本文参考已有研究,将其九个等级依次赋值为1—9分,作为本文的被解释变量。
2.核心解释变量:组织冗余(Slack)
本文借鉴Bourgeois et al.[2]对组织冗余的分类并参考连军[3]的度量方法,采用“速动比率”衡量“直接可利用冗余”(Slack1),也就是未被投入组织使用的闲置资源;采用“费用收入比”衡量“可恢复冗余”(Slack2),即已经被吸收到组织生产运营中、运行成本较高的,但可以被重新组织并再次配置到组织过程中的资源;采用“权益负债比”衡量“潜在冗余”(Slack3),指企业可以通过负债和吸收股权投资等方式从外部环境中获得的潜在资源。
3.调节变量:股权激励(Mshare)和融资约束(FC)
本文以高管持股数占总股数的比例代表股权激励的程度,并用行业均值对其进行调整,以消除不同行业之间的差异,衡量股权激励程度(Mshare)的高低。
融资约束的测度方法包括KZ指数、WW指数、SA指数等,由于SA指数不具有内生性变量且计算简便,本文采用其度量企业融资约束(FC)程度,具体计算方式为SA=-0.737Size+0.043Size2-0.04Age,其中,Size为企业规模,以期末总资产的自然对数表示;Age为企业年龄。
4.控制变量
为提高模型的稳健性,本文参考现有文献,在模型中加入了企业规模(Size)、企业年龄(Age)、公司成长性(Growth)、独立董事占比(Indbr)、股权集中度(Holder10)、两权分离度(Separation)作为控制变量,同时,本文还纳入了行业虚拟变量(Industry)和年度虚拟变量(Year)以控制行业和时间的影响。
各变量定义见表1。
(三)模型设计
1.基准模型
为检验组织冗余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本文设定如下回归模型:
ESGi,t=α0+α1Slacki,t+α2Slack■■+α3Controls+α4Industry+α5Year+εi,t (1)
其中,ESGi,t表示第t期i企业的ESG表现;Slacki,t代表三种类型的组织冗余:Slack1为直接利用冗余、Slack2为可恢复冗余、Slack3为潜在冗余;Slack■■为组织冗余的平方项;Controls为前述控制变量;Industry、Year分别表示行业固定效应和年份固定效应。如果α2显著为负,α1显著为正,则H1成立,组织冗余与企业ESG表现存在非线性关系。
2.调节效应模型
为进一步厘清股权激励和融资约束是否对组织冗余与ESG表现二者的关系产生调节作用,本文构建了模型2和模型3:
ESGi,t=β0+β1Slacki,t+β2Slack■■+β3Slacki,t×Msharei,t+
β4Slack■■×Msharei,t+β5Controls+β6Industry+β7Year+?缀i,t
(2)
ESGi,t=μ0+μ1Slacki,t+μ2Slack■■+μ3Slacki,t×FCi,t+
μ4Slack■■×FCi,t+μ5Controls+μ6Industry+μ7Year+?缀i,t (3)
模型2在基准回归的基础上引入了Slacki,t和股权激励Msharei,t交互项,以及Slack■■和Msharei,t的交互项。如果Slack■■×Msharei,t的系数显著,且与β2符号相同,则说明股权激励正向调节组织冗余与ESG表现的U型关系。
模型3则在模型1的基础上引入了Slacki,t和融资约束FCi,t的交互项,以及Slack■■和FCi,t的交互项。如果Slack■■×FCi,t的系数具有显著性,且与β2符号相反,则说明融资约束负向调节组织冗余与ESG表现的U型关系。
四、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为本文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被解释变量企业ESG表现的均值为4.128,最小值为1,最大值为8,表明样本企业的平均ESG表现在BBB这一等级,企业之间的ESG实践存在明显差异。解释变量Slack1、Slack2、Slack3三种组织冗余资源的最大值与最小值之间均有较大的差距,最大值分别达到15.020、0.729和17.290,部分企业内部积累了较高的冗余资源,如果能够投入ESG建设加以利用,既可以提升资源配置效率又可以赢得声誉资本。直接可利用冗余(Slack1)和潜在冗余(Slack3)的标准差也较大,分别为2.475和3.069,样本企业组织冗余的平均值均处于中等偏上水平,说明组织冗余现象普遍存在于样本企业中。Mshare的最小值为-0.294,最大值为0.582,表明企业间高管激励的程度差异较大。FC的中位数为3.792,表明上市公司面临的融资约束问题较为显著。
(二)相关性检验
表3为本文主要变量的相关系数统计表,自变量Slack1、Slack2、Slack3与被解释变量ESG表现具有相关性,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本文选取的变量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为避免多重共线性问题,本文还进行了VIF检验,方差膨胀因子最大值未超过6,均值为2.18,远小于10,因此可以认为变量间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
(三)回归检验与分析
1.基准回归分析
本文对模型1进行了多元回归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列(1)显示直接可利用冗余(Slack1)与企业ESG表现正相关,而直接可利用冗余平方项(Slack12)的系数在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为负,本文进一步的U型关系检验证明直接可利用冗余与企业ESG表现存在“倒U型”关系,即直接可利用冗余对企业ESG实践的促进作用存在一个最优范围,当组织直接可利用冗余资源的数量超过这一范围,就会对企业ESG实践产生抑制作用。列(2)、列(3)分别代表了可恢复冗余和潜在冗余与ESG表现的回归,可恢复冗余平方项(Slack22)和潜在冗余平方项(Slack32)的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U-test检验也证明可恢复冗余、潜在冗余与直接可利用冗余一样对企业ESG实践产生了“先促进后抑制”的“倒U型”作用。H1得到验证,即企业持有较高的组织冗余挤占了用于ESG活动的资源,也承担着较高的管理成本,组织冗余的经济效率问题使其存在一个最优水平。
2.调节效应分析
(1)股权激励
本文分别检验了股权激励对三种组织冗余与ESG关系的调节作用,表5列(1)中直接可利用冗余平方项与股权激励的交互项(Slack12×Mshare)系数显著为负,与Slack12系数符号一致,说明股权激励程度越高,直接可利用冗余与企业ESG表现的“倒U型”关系越明显。列(2)、列(3)的结果表明股权激励强化了可恢复冗余、潜在冗余对ESG企业表现的作用,冗余平方项与股权激励交乘项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股权激励增强了三种组织冗余与ESG表现的“倒U型关系”,使U型曲线变得更加陡峭,与H2的预期一致。在冗余资源的合理范围内,股权激励能够促使管理者考虑企业长远利益,优化内部资源配置并积极践行ESG,为股东争取价值最大化,当冗余资源过量,股权激励又会通过强化管理者的控制权,给予其可控制的大量冗余资源,使其做出偏离股东利益的非理性决策,专注于个人私利的攫取,需要大量长期投入的ESG实践则被忽视。
(2)融资约束的调节效应
表6为融资约束对组织冗余与企业ESG表现的调节效应结果。列(1)中Slack12×FC交互项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融资约束对直接可利用冗余与ESG的“倒U型”关系存在调节作用,且交互项与Slack12系数符号相反,融资约束发挥了负向的削弱作用,即直接可利用冗余与ESG的关系曲线变得更加平滑,但同时Slack12的系数由基准回归中的负号转为正号,倒U型曲线形状很可能发生翻转。根据Haans et al.[19]的研究,本文计算了曲线形状发生翻转的临界点值FC=2.14,不在融资约束的取值范围内(FC最小值为3.070,最大值为4.397),因此直接可利用冗余与ESG表现的“倒U型”关系未发生改变,融资约束弱化了二者之间的关系。列(2)的Slack22×FC系数在5%水平上显著,Slack22系数符号未发生改变且与交互项系数相反,说明融资约束越高,可恢复冗余与企业ESG实践的倒U型关系越弱。列(3)呈现了与直接可恢复冗余一致的结果,Slack32×FC交互项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二次交乘项与Slack32符号相反,Slack32的系数从主回归中的显著为负变为显著为正,进一步计算曲线翻转点FC=2,超出了融资约束可取范围,潜在冗余与企业ESG表现的关系不存在反转,融资约束负向调节了潜在冗余与企业ESG表现的“倒U型”关系,H3得到证实。当组织冗余较少、融资约束程度较高时,企业面临内部资源不充足和外部融资成本高的双重困境,ESG活动因缺乏有力的资源支持而无法得到有效改善,当企业进入资源较为丰富的阶段,面临同样的融资约束,企业则更有能力承担起社会赋予的责任,ESG实践的意愿得到增强。
(四)稳健性检验
为增强结论的可信性,本文进行了如下的稳健性检验:首先,替换解释变量,本文采用流动比率、存货与总资产之比、资产负债率的倒数分别替代直接可利用冗余、可恢复冗余和潜在冗余,回归结果与前文一致。其次,为避免遗漏变量,本文增加了总资产收益率(ROA)、产权性质(Nature)、两职合一(Dual),以及审计师是否来自四大(Big4)这4个控制变量,结论保持不变。最后,为避免自变量与因变量可能存在的双向因果关系导致的内生性问题,本文参考刘宇嘉等[20]的研究采用滞后一期的组织冗余进行检验,结果表明三种冗余资源与ESG表现的关系仍然显著。
五、结语
本文选取2009—2022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实证检验了不同类型组织冗余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研究表明:(1)组织直接可利用冗余、可恢复冗余和潜在冗余均与企业ESG表现呈“倒U型”关系,冗余资源对ESG活动的促进作用在一定范围内成立,持有超出一定水平的冗余反而会阻碍企业ESG实践。(2)股权激励正向调节三种组织冗余与企业ESG表现的“倒U型”关系,组织冗余数量较少时,股权激励的“利益趋同效应”增强了管理层利用有限内部资源完善企业ESG实践的动力,但股权激励对控制权的强化加上可控冗余的过量却会催生管理层的自满情绪,做出损害企业ESG实践的非理性决策。(3)高融资约束会削弱三种冗余资源与企业ESG表现的“倒U型”关系,当企业面临较高的融资约束,有限的内部冗余不足以支撑企业完善自身ESG实践,而随着组织资源的丰富,企业ESG实践的意愿会有所增强。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本文的主要启示有:(1)企业管理者要辩证地看待冗余资源的成本与效益,将不同冗余资源的数量控制在最优范围内,避免冗余过量造成的非效率,同时管理者应当优化内部资源配置,尤其是冗余资源丰富的企业,在党的二十大精神的驱动下,企业应抓紧ESG实践的机遇,将闲置资源向环境保护、公益慈善活动倾斜,依托内部冗余和外部资源的双重优势塑造负责任的经营形象。(2)一定程度的股权激励可以提升管理层对股东和企业的认同感,促进管理者对组织冗余的高效转化,但同时也要警惕管理层控制权增强以及可控制的冗余资源过量而引发的风险,股东应优化完善资源监督机制防止管理层借助信息不对称掩盖其侵占组织资源、危害企业ESG实践有效性的行为。(3)在绿色金融发展的背景下,金融机构应当将ESG表现纳入融资评估机制,为致力于绿色发展、社会公益且具有良好公司治理实践的企业提供更多融资机会,缓解其资金困境,助力企业和社会的高质量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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